身为公主老师, 娱教师娘聂洪理所当然地加入了征西大军。
她本来还没想好怎么和那位夺天宗的剑修相处,虽然她敬佩剑修的本事,也十分感激对方的援助, 可夺天宗主与娱教的关系,实在称不上融洽。
她聂洪乃是堂堂娱教掌教, 难道要在这种情况下,舔着脸凑上去讨好人家吗?
——还真要。
收到喜大人亲自传达的谕令,感知到公孙剑侠身上多出的熟悉气息,聂洪怔了好久。
喜大人主动送出去一部分神力与权柄,让夺天宗主与众位长□□享这些力量?
怎么会这样, 祂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在凡人不知道的地方, 已经发生过一场神灵级别的战争,喜大人落败,只能俯首称臣?
聂洪回想了下夺天宗主与公孙剑侠的道行,忽然觉得,如果祂们真的和喜大人打过一场,那就不是主动送出一部分力量这么简单了……
十有八.九,娱教一觉醒来,发现神主已经没了。
所以, 应该不是夺天宗巧取豪夺,喜大人确实是自愿送出的。
虽然不愿相信,自家神主竟是如此识趣的软骨头, 打不过就选择加入, 聂洪还是遵从了神主的谕令, 一改先前敬而远之的态度, 把公孙剑侠也当成神主一般,恭恭敬敬地侍奉起来。
这可让一人一犬气恼极了。
人是想做狗而不得的大将军, 犬是哭着喊着要加入的白犬。
尽管公孙剑侠专门告诉它,这次要去打的,正是它的前主人。
白犬依然不改初心,坚定地表示,那都是伪神作的孽,它本来就应该是夺天宗的狗,天杀的伪神把它偷走了,害它过了这么多年才回到真正的家。
公孙剑侠见它坚持,也就同意了它的加入。
白犬本以为,身为夺天宗护山神兽的它,一定是与剑侠关系最近的生灵了,谁知道,那平日里冷冰冰的师娘聂洪,不知怎么就开了窍,竟然开始对剑侠鞍前马后,剑侠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她要什么,仿佛两人心意相通似的。
啊啊啊啊真是岂有此理。
白犬做了这么多年的狗,竟然被一个人比下去了。
气不过的白犬偷偷去昌宁公主面前打小报告,举报聂洪不忠诚,明明是公主的老师,却去给剑侠献殷勤。
谁知,昌宁公主听说此事,不但不生气,还颇为欣慰,点头说:“老师总算想开了。”
呵。
白犬也想开了。
这群阴险狡诈的大周人,原来早就打起了它家宗主与剑侠的主意!
岂不知,找主人也有先来后到的道理,它白犬才是先来的。
白犬悄悄钻研起怎么驮人,才能让人坐得更舒服。
近水楼台先得月,它还是可以吹吹背上风的。
聂洪却是没心思关注它的小动作。
当她看到剑侠手中忽然出现的、愿力凝聚而成的千纸鹤,她忽然懂了喜大人送出力量的用意。
原来,喜大人是为了助公孙剑侠一臂之力,更快了解犬夷百姓的心声,帮可怜的百姓摆脱腐朽的犬夷贵族,才将手中的权柄交出。
喜大人用心良苦,善。
剑侠为民做主,亦是善。
聂洪放下最后一丝芥蒂,越发尽心地为公孙剑侠做事。
由于公孙剑侠身上有了喜大人的气息,她身为喜大人的信徒,也与剑侠大人产生了一丝神秘联系。
她能感觉到剑侠大人的目光所向,能接收到那些没有说出口的想法与指示。
在剑侠大人收下千纸鹤,决定满足那个姑娘的愿望时,她感知到这一点,连忙上前,一把接住了那个可怜的孩子。
她注意到小姑娘晕过去前,眼神落在剑侠大人指尖,仿佛也看到了那只千纸鹤。
咦?她不是个没修行过的普通人吗?
聂洪心中一动,抱着阿骠的手越发轻柔了些,或许,在这乡野中,还真有些遗漏的修行天才呢。
剑客·李昼望着缓缓消散的千纸鹤,合起手掌,看向剩下两个神色茫然的犬夷官员。
他们身上残留着烤羊腿、烤猪蹄、烤玉米、烤面筋、烤土豆和花甲粉丝的味道。
应该是刚从神殿出来,沾染了神像的香味。
虽然有素菜,但做法还是很上火啊,李昼心里直摇头,打定主意,要把斥候说的什么普渡城先搜刮一圈,找点清淡的饮食搭配下。
说到喝的,出发前蹭到了昌宁公主的壮行酒,公主悄悄把她碗里的烈酒换成了米酒,甜滋滋的,底下还有糯米,让她想到了喜乐神的糯米糍,两个都好吃。
希望普渡城里也有类似的饮料,穿越前她可喜欢喝奶茶了,每周都要喝一杯,这还是因为奶茶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要不然,让她天天喝也愿意啊。
模拟器界面静静悬浮在虚空之中,被夕阳余晖掩盖的圆月清辉播撒,夫椒城中的月娘忽有所感,对刷完牙,乖乖上床听故事的女儿说:“昼儿想喝奶茶吗?让你爹给你煮一碗吧。”
婴儿·李昼幸福地睁大了眼睛:“想的。”原来古代就有奶茶了,早说,她早就点了呀。
李生听说女儿要喝奶茶,先是纠结了下小孩子能喝这玩意儿吗,看到李昼期待的眼神,又反应过来,昼儿能是一般小孩吗?
他应了声,带着大郎去了厨房,以后他不在了,大郎也得会做啊。
婴儿·李昼睡在月娘怀里,仰头望着她,心里美得冒泡:“娘亲,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奶茶?”
月娘亲亲她的脸颊:“娘就是知道,昼儿是我的女儿嘛。”
嘴上这么说,月娘的心里也闪过了一丝疑惑,是啊,她怎么忽然想起要给女儿喝这个,按说这对小孩身体不好吧……
她正沉思,婴儿·李昼“哎呀”一声,她忙低下头,问女儿怎么了。
婴儿·李昼忧伤地说:“但我已经刷过牙了。”
“没事。”月娘说,“喝完了,娘再帮你刷一次。”
“娘亲真好。”
“当然了,我是你亲娘。”
婴儿·李昼喝到了奶茶,却不等于剑客·李昼喝到了。
剑客可没有那么了解女儿的娘亲,想要吃点喝点,还得自己辛辛苦苦跑这么远。
剑客·李昼不禁感叹,世上还是妈妈好。
就在她思绪飘飞时,追随她而来的众人,已经反应迅速地做好了所有琐事。
聂洪叫人拿来行军路上的被褥,把晕倒的阿骠放在了被褥上,又在两个小孩警惕的注视下,钻进还没她高的土屋里,把孩子们奄奄一息的母亲抱了出来。
随军的医官、方士,收到消息赶来,为母女俩分别医治。
大将军率兵包围了整个村子,以免有人逃出去走漏消息。
倒不是怕有援军,而是怕对方望风而逃。
昌宁公主下令,寻找懂大周语的百姓为他们翻译,大周军队承诺,此次西征,只为申讨犬夷王室中妄图颠覆两国和平关系的逆臣贼子,绝不针对平民百姓。
没有人可以破坏两国关系,犬夷王也不行。
阿骠被方士喂了两粒丹药,被鬼影咬中的部位黑气溢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没多久便清醒了。
她一睁眼,看到的场景就是剩下的两个犬夷官员对着那神犬上的神仙磕头求饶。
“仙师大人明鉴,我们也只是依令行事,不敢多征一粒米,是这刁民抗令在先,我们不得不和她讲清楚犬夷律法,谁知她听也不听,便直接发难,对我们喊打喊杀……”
“不是这样的。”阿骠心中一急,顾不上医师们“你还不能起来”的嚷嚷,撑起身体便跑到神仙面前跪下,用大周语说,“仙师大人面前不敢说谎,他们已经带走了全村的壮丁,去修他们的神殿,说好的服了徭役就免这一季的粮税……”
“胡说八道。”犬夷官员转过头来,怒目而视,比起重伤方愈的阿骠,他们自然要精神得多,瞪人的眼神,仿佛能把人生吞活剥了。
阿骠心中一颤,又气又急,握紧了拳头,正要继续辩驳。
咔嚓、咔嚓。
清光一闪。
两个凶神恶煞的犬夷官员,脑袋忽然从脖子上掉落,咕噜噜滚到地上,眼睛睁得滚圆,放大的瞳孔里残留着浓浓的不解。
剑客·李昼心里叉起腰,指指点点,她又不是老眼昏花,连这些官员压榨百姓、横征暴敛都看不出来。
而且他们叽哩哇啦说了什么啊,是犬夷话吗,不太好听。
心里嘟嘟哝哝的李昼,面上只是看了眼阿骠,简短地说:“不必多言,我信你。”
这七个字,对阿骠来说,不亚于天宫仙乐。
这样的神仙人物,竟然会信她。
不需要任何证据,不需要哭诉,她便愿意信她。
阿骠身体一颤,忽然想起来了,昏迷前,仙师大人说,她已经收到了她的愿望。
望着仙师大人那目光清朗的眼睛,阿骠干涸的眼眶里,出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湿意。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青天。
有人拉起阿骠,擦了擦她的脸颊:“好了,别哭了,剑侠来了,你们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哭……这就是哭吗?
阿骠忽然想起母亲,猛地转头,却见母亲也在吃下几粒丹药后,青白的皮肤一点点恢复红润。
“你娘自会有人照料。”拉着她的人又说,“你是不是会大周语?跟我走吧,公主要见你。”
公主?
大周公主?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阿骠一时间不知所措,下意识回头看向她生命中的第一束光。
那位气质高洁的仙师大人,不知从哪儿取出一面魂幡,信手招来了犬夷官员的魂魄,不顾他们“求求您让我们去地府吧”的求饶,把他们钉在了魂幡上。
那魂幡上已经有许多凄厉哀嚎的犬夷人,每一个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在永无止境的痛苦中挣扎沉沦。
若是旁人看了,即便知道仙师大人是为了惩恶,恐怕也会不寒而栗。
然而阿骠看到这些犬夷人死后如此凄惨,只觉得,仙师大人身上的光芒更耀眼了。
“以后为剑侠做事的机会还多着呢。”拉着阿骠的人说,“姑娘别看了,先跟我走吧。”
“好。”阿骠回过神,连忙点了点头,望着对方身上的大红襟衫,忽然想起昏倒前看到的身影。
她也该好好感激这位大人才对。
“嘘。”对方却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你只需知道,救你的是夺天宗公孙赢,公孙剑侠,而我们,都只是沐浴在神恩之下的幸运儿罢了。”
阿骠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同一时间,普渡城中,涌起了滔天血气,七座高耸入云、富丽堂皇的神殿中,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嘀咕声。
“她什么时候来?”
“快了,快了,无知的小鸟,就要撞进网里来了。”
“嘻嘻嘻,我已经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