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举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剑客·李昼难得有空,接受了主考官顾盛的邀请,来到了考场。
由于没人敢问剑侠大人在忙什么, 也就没人知道,李昼只是吃了睡、睡了吃, 差点把自己要为神剑找主人的事给忘了。
“有个叫卫原的小娘子,武艺十分了得。”顾盛请剑客·李昼入座后,便指着考场上正在核名的考生们说道,“据说,她曾经在薜荔山下苦等数月, 想要拜入剑侠门下呢。”
剑客·李昼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事, 听到后却也只是随意嗯了声,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顾盛特地点出此事,一是惜才,二则是因为卫原与她一样,皆是穷苦人家出身。
看到剑客·李昼漫不经心的反应,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一时觉得自己白费力气,一时又担忧起自己弄巧成拙, 让剑侠大人误以为卫原走了她的门路,不是个踏实的性子。
顾盛自然以为,剑客·李昼来到考场, 是要看一看考生们的心性。
然而实际上, 李昼正在用她那绝佳的嗅觉, 细细分辨着从县城方向飘出来的包子香是什么馅的。
李昼认真地思考, 什么样的天才能研究出这么多美食,聪明程度也就比她差了那么一点。
顾盛与其他考官见她神情中带了些沉思, 对视一眼,纷纷打起精神,心中暗暗警醒,大人如此重视本次武举,千万不能在她老人家面前掉链子。
考试场地中,考生们签完到,开始了今日的比试。
这一轮比试是分组考试,卫原、张大、汪思礼被分到了一组。
比试内容为“摘月”,率先摘下悬挂在百丈山巅的“圆月”之人获胜。
此月由墨者锻造,经慈云寺大师开光,非纯善之人不能靠近。
因此本场比试,既比武艺,又比心性。
通往山巅的路崎岖蜿蜒,同组之人既是队友又是对手,时不时能看到,有人为了领先一步,将同组之人推下山崖,进而被圆月判定失去比试资格。
又有考生见此情景,假意关怀彼此,却因此耽误了时间,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三人捷足先登。
考官们借助墨者锻造的望远镜,将这些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兵部尚书感慨道:“若是在战场上,只要能胜出,何须考虑用何手段,只是这场比试终究不同。”
至于有何不同……众人悄悄望向正中间的剑客·李昼,正因有她在此,本番武举,即便是堂堂尚书,也坐不了主考官之位。
顾盛见大家目光游移,心知众人心里都没谱,讨论比试规则时请了剑侠三次,剑侠都没出面,如今也不知,这规则符不符合大人的心意。
“剑侠大人,”顾盛小心开口,代表众人说道,“您觉得如何?”
李昼把注意力从羊肉包子上移回来,瞥了眼山腰处的考生们,又看了眼顶峰处的“圆月”。
“不错。”李青天说,“月亮,好。”
顾盛一怔,与兵部尚书等人对视一眼,先是看了眼人工打造的月亮,又抬起头,看向了白日也能隐约看见一点轮廓的苍白圆月。
剑侠大人言简意赅,但谁又会觉得,这三个字只是表面意思。
难道这是在告诉他们,在众神之中,月神是可以信任的存在?
学富五车的考官们纷纷思索起与月亮有关的传说,譬如狐妖拜月、天狗食月、乃至夺天宗的狐仙大人于月下驱逐魔神……
所有人苦思冥想着是否能从这些故事里得到什么启示。
此外,还有书吏郑重其事地将这三个字记录下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到了京城,又有右相带头,领着众臣遍阅典籍,思考剑侠的深意。
而在慈云寺中,住持圆真望着那小狐仙所住的厢房方向,面露犹豫之色。
不知为何,他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今日,或许便是与小狐仙道别之时。
半妖·李昼已经在慈云寺里混吃混喝很久了,当然也想过出去闯荡一番,可每次才要收拾行李,就又到饭点了。
虽说都是素斋,可大和尚的手艺实在不错,半妖·李昼也只能在心里说,再吃一天,明天就出门。
明日复明日,昼儿是个长情的好宝宝,总也吃不腻。
好朋友昙音近来总有心事,话少了许多,好在半妖·李昼交到了新朋友。
新朋友叫钟离绥,和半妖·李昼的马甲名“狐山绥”都有一个“绥”字,而且也是一只半妖小狐狸。
李昼虽然知道,狐山绥的母亲是钟离道长,却完全没有想过,钟离绥和狐山绥会有什么联系。
她只是在发现只有她能看到新朋友后,高兴地答应了新朋友的请求,隐瞒了这个秘密,只在没人时找新朋友玩。
这天,昙音又去了野鹤庵供奉的佛像前打坐,半妖·李昼便趁机把点心塞进怀里,悄悄跑到慈云寺的藏经阁,把躲在阁楼中的钟离绥叫了出来。
小狐狸道行不够,顶着狐耳、拖着蓬松的大尾巴,一副半人半妖的模样,精神萎靡地坐在地上。
李昼一把点心递给她,她就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
“你现在知道,你妈妈叫什么了吗?”李昼在钟离绥身旁坐下,不自觉地模仿起小狐狸的动作,校正着自己身上不够像半妖的地方。
小狐狸告诉李昼她在找娘亲,却只知道娘亲姓钟离,别的一概不知。
她咽下嘴里的点心渣,摇了摇头:“我能找到的史书里,都没有钟离道长的记载。”
李昼捏了捏下巴,思索一番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史书只会记载厉害的人,你娘亲可能只是个普通人吧。”
“胡说。”钟离绥握紧拳头,“我娘亲最厉害了。”
李昼点点头:“我也觉得我娘亲最厉害。”
钟离绥看了她一眼,犹豫地说:“但我是认真的。”
她虽然连娘亲的长相都不太记得了,却仍然能回忆起娘亲那精妙绝伦的剑术,所有见过那剑术的人都在称赞,钟离道长称得上当世第一人。
李昼皱眉说:“我也是认真的。”
钟离绥说:“你昨天还说,你担心你娘亲身体不好,不能跟你一起出远门。”
李昼:“那也是最厉害的!”
钟离绥:“明明我娘亲最厉害。”
两只小狐狸气鼓鼓地瞪着彼此,钟离绥看到半妖·李昼头上冒出的狐耳,身后冒出的尾巴,忽然一怔。
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在照镜子一样?
她和这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刚要往这个方向思索,钟离绥忽然心头一跳,接着,一道月光从阁楼窗户洒落,笼罩在她身上,让她恍惚了一瞬。
……我刚才想到什么了?
钟离绥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李昼露出“我又赢了”的表情,得意洋洋起身,大人有大量地说:“既然你承认我娘亲最厉害,那我就帮你找一找,你娘亲叫什么吧。”
虽然钟离绥的娘亲没有她的娘亲厉害,但是第二厉害应该也可以被记载在史书里。
半妖·李昼站在书架前,一排排搜寻起来。
钟离绥在她背后嘟哝:“这里的书我都看过了,这些和尚怎么会记录修道之人的事,别白费力气了……”
“找到了!”李昼在一排书架前停下,抽出一本《钟离焱传》,翻开一看,第一页就写了“钟离焱与狐妖结合,育有一女,名为钟离绥”。
钟离绥:“???”
钟离绥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眼睛揉了又揉,不管是书名还是内容,都没有变。
这本书真的是她母亲的传记。
“怎么会……”她一边飞快看书,一边万分不解地说,“为什么我找了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本书……”
半妖·李昼骄傲地挺了挺胸膛:“因为最厉害的娘亲,才能生出最厉害的女儿。”
昼儿想要,昼儿得到,昼儿最棒。
钟离绥流连人间这么多年,全靠找到母亲身份的执念,现在李昼帮她找到了,便是要做她的义母,她也会点头答应。
她附和着李昼,看到书上写着钟离焱的生平,为青丘力战到最后一刻,拼死传出天神入侵的消息,保全了这个世界。
她还看到,钟离焱为这个世界做了所有能做的事,用最后剩余的一点灵力护住了爱女,把她送出了青丘。
只是,女儿身上残留着青丘的污染,仅仅多活了几年,便也离开了人世。
“我的娘亲,叫钟离焱。”小狐狸的执念,被这本传记化解了,她不仅找到了娘亲,还知道了娘亲有多爱她。
钟离绥合上书,看向李昼,郑重地说:“谢谢你。”
一道无形的红光从她身上飞出,在地府生死簿上落下,显出“钟离绥”三个字。
下一刻,她的身侧死气浮现,提着勾魂索的元季蕤现身,一言不发抛出锁链,就要把钟离绥勾走。
对待滞留人间的怨魂,这位地府少府君自然不会留情面。
她在人间四处行走,捉拿不肯入轮回的鬼魂,却不想,此地竟然有这么大一条漏网之鱼。
“咦?”半妖·李昼觉得元季蕤有点面熟。
后者以为她要阻拦,冷着脸转过头,看到了半妖·李昼,也看到了她和钟离绥一模一样的脸。
“铛!”
慈云寺的分夜钟适时鸣响,阁楼中忽然月光大涨,一轮圆月出现在了元季蕤脑海中。
“莫问,莫想,带着钟离绥往生去吧。”
元季蕤心头剧震。
分夜钟乃大周国宝,太阴星君竟然不惜借用此宝,降下神力,只为了传达这道神谕。
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元季蕤连忙转过头,一把拉过勾魂索,喝了声:“走!”便带上了还想和半妖·李昼好好道个别的钟离绥,头也不回地沉入了地底。
与此同时,文昌星君庙里,拿着香烛驱赶蛆虫的文昌星君也听到了这道钟声。
祂停下动作,细细分辨着钟声中传达的信息,忽然精神一振,抖落满袖蛆虫——
钟离焱的谋划,成功了。
钟离焱对至亲之人亦隐瞒姓名,为的就是让“钟离绥”与“狐山绥”既是同一人,又不是同一人。
“狐山绥”成为祂的锚点后,本该与谈昭、谢灵微、公孙赢一样,彻底从历史中消失,不可能再有什么来生。
然而现在,是“钟离道长”的女儿“狐山绥”消失了,与我“钟离焱”的女儿“钟离绥”有何干系?
生死簿上写得明明白白,钟离绥死在十七岁那年,只因思念亡母,滞留阳世,当派冥差前去捉拿,送她入忘川,进轮回。
钟离焱费尽心思,只为了给女儿谋划一个投胎转世的机会。
她又怎会知晓,她这份爱女之心,不光给了女儿一个来生,还为新的天道诞生也贡献了一份力量。
便如薛静真的母亲一般,她亦在钟离绥本该归于虚无的世界里,开辟了一条通往死亡的小径,令女儿从虚无逃离,回到了现实。
这股支撑现实的力量,同样成为了新天道的源泉。
不仅如此,她和她的女儿还成功取悦了游戏中的祂。
取悦祂,是整个宇宙延续至今最重要的事,没有之一。
生机总在祂愉悦的片刻出现,必须竭尽全力才能抓住。
只是,新事物的诞生,必定伴随着旧事物的毁灭,这世界能否在即将到来的改天换地中存活,依然是未知数……
半妖·李昼看了眼小狐狸和元季蕤离开的方向,什么也没说,一个人蹦蹦跳跳地跑下了阁楼。
周围没人,她便也不需要为了好朋友的离开伤心落泪了。
她走到藏经阁门口,和行色匆匆的住持圆真正好撞上。
圆真本想去厢房找她,不意在此处碰见,脚步一顿,于钟声余韵中不动声色地放缓了呼吸。
狐仙身上半人半妖的气质,在这一刻变成了幽微深邃的气息,蛰伏在她身后的阴影稠密怪异,漫不经心地跃动着,塞满了整座藏经阁。
只因半妖·李昼没有认真扮演自己的马甲,本体微微显露一角,超出凡人想象的大恐怖便降临了。
圆真的双脚被钉在了原地。
直面大恐怖的这一瞬间,他的脑中多了无数本不该被他知晓的秘密,他凭借着多年修行积累的丰富经验,第一时间封闭了五感,停止了思考。
然而,他的脊背还是发出了弯折的声音,十根手指变得细细长长。
已经闭上眼睛的老和尚当机立断,盘膝坐下,双手合十,剖开丹田,取出舍利,自断双臂。
在他做完这些事的下一刻,他的脊背咔嚓一声断成了两半,悬在半空的舍利则一头扎入了李昼身后,没入了那沼泽般幽邃的阴影,散发出一圈模糊的微光,试图将它稍微遏制。
然而不过须臾,舍利的光芒便消失了,下一刻,如泥牛入海,彻底失去了踪迹。
老和尚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然而那又如何呢,他既没有保全自己,也没有阻碍李昼分毫。
李昼只是感觉到,嘴里多了些苦涩的味道。
谁往我嘴里塞了颗莲子?
半妖·李昼愤愤地呸了呸,而后抬眼,望向不远处断成两半的老和尚。
意识到周围有人在,半妖·李昼连忙打起精神,兢兢业业地扮演起小狐狸。
这人断成两截是不是不太正常,却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作为偷偷闯进藏经阁的外人,李昼做贼心虚地夹起尾巴,掩耳盗铃地一溜小跑,冲回了自己借住的厢房。
庞大的阴影在她身后迅速收缩,重新变回了那个普通的、乖顺的影子。
半妖·李昼下定决心,最后吃一顿斋饭就上路,继续去闯荡江湖。
她不知道,每天给她做饭的老和尚,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
……
剑客·李昼坐在主考官位置,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喧闹声,很多人哭喊着“不要拔我的稻”“我跟你们拼了”,亦有人呵斥“如今棉织物出口之多,值银足有百万,令尔等弃稻植棉,是朝廷愿与小民分利,尔等竟如此不识好歹,难道要做反民不成?”
咦,官府和百姓吵起来了。
剑客·李昼用余光瞥了瞥两侧的考官,见众人神色如常,心想那应该没什么事吧,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也不想想,别人哪有她的耳力,能听到千里之外的声音。
并不知道有些地区为了完成出海订单,官员已经开始践踏即将成熟的稻谷,奉天子之命巡视四方的钦差顾盛,还在和其他考官们一起讨论着本场比试中,众位考生的表现。
被她看好的卫原果然表现突出,虽然与同组考生关系并不融洽,却能在遇到难过的关隘时,主动向汪思礼、张大提出三人合作,而在渡过险关后,又能以不凡的身手,堂堂正正摘下那轮山巅“圆月”。
当卫原神采飞扬地回到山下,等待着终试名额出炉时,顾盛的目光里满是藏不住的赞赏。
其他考官即便亦各有自己看重的考生,看到如此年轻的英才,也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一刻,闯入终试的少年们意气风发,台上的考官们脑中浮现出本次武举状元获得神剑,带领天下武人为国尽忠、为民造福的场景。
所有人都觉得未来一片光明,大周的国运一定会迎来一个新的高峰。
然而——
“铛!铛!铛!”
终试的铜锣声响起时,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一匹染血快马闯入了考场。
守卫先是厉声呵斥,试图拦住闯入者,冲上前后,看到了马背上体无完肤的驿卒。
“出什么事了?!”
守卫一把接住滚落马背的驿卒,却只从后者手中接过一封印着血手印的信笺,而后,完成任务的驿卒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考场安静了片刻,骤然骚动起来。
“难道又有邪祟作乱?”
“听说近来有海贼聚集,难道是贼人打过来了?”
“肃静!”
顾盛与兵部尚书等人对视一眼,疾步走下考官席,接过守卫呈上的信笺,看到了一行潦草凌乱的文字:
【奚州暴.民焚毁织机,殴杀官差,聚众数万!奚州告急,请发兵救之!】
顾盛骤然捏紧了信笺,正要说话,却听到轰隆一声,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骤然炸响一道惊雷,仿佛在为急转直下的局势拉开序幕。
一名年迈考官神色仓皇,受不住这忽如其来的刺激,两眼一翻直接厥了过去。
兵部尚书亦是面色惨淡,呼吸凌乱,似乎随时都会晕倒。
然而此时,没人有心思去关注二位大人的身体状况。
以顾盛为首,所有人都下意识扭头,看向了主座上的剑侠大人。
剑侠大人的一举一动皆有深意,难道此次出山,为神剑择主,就是因为早早预料到这场民变?
莫非,获得神剑认可之人,一人便能抵百万大军,数万暴.民亦不过是手到擒来?
人们眼睛都不敢眨,紧紧盯着剑客·李昼,生怕错过了她的任何提示。
然而剑侠大人只是微微皱眉,淡声说道:“比武继续。”
李昼每一次模拟都很认真,完成任务时更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自然不愿意自己的任务被别人的事打断。
即便所有人都因为百姓造.反骇然失色,她也不会花一点心思去理解他们的表情,更不会管造.反会导致什么可怕的后果。
考场外,传来了清脆稚嫩的童谣声:
“炀帝引血兮,天地为烘炉,造化为大冶兮,日新月异。”
除李昼外,所有人都在听到“炀帝”二字时脸色瞬变。
好内远礼曰炀,逆天虐民曰炀,这童谣在此时唱响,简直是在暗示大周气运已尽,当今陛下将要成为盖棺定论的暴.君。
身材高大的韦都统大步流星走出考场,看向童谣声响起的方向,却见那里空无一人。
京城,紫宸殿中,皇帝收到了奚州刺史八百里加急的奏报,却对匆匆赶来的右相说:“不必招抚,派兵去镇压吧。”
右相面色一紧,俯身拜倒:“陛下不可!此事过错全在奚州刺史,此贼欺上罔下,逼反百姓,只要陛下派人多加安抚,乱民不攻自破,万万没有再去火上浇油的道理。”
她说得字字恳切,只是,她不知道,皇帝桌案上,合上的《大周宝卷》中,早已浮现出一行新的谶语:
【假岁剑,真弑君。欲诛神,先弑君。天子血,焚天火。天火起,岁剑出。】
铸造诛神之剑的火,乃是天子之血。夺天宗为假岁剑择主,为的是弑君引血。
《大周宝卷》提前将此事告知了皇帝。
皇帝可以选择做一个流芳百世的明君,也可以选择做一个带领王朝走上末路的疯帝。
然而,弑君之剑怎会指向一位明君?
明君之明,只在皇帝自己,却未必有利于这个时代。
旧时代若是继续延续,无数人筹谋的诛灭天神的计划,或许会功亏一篑。
只有灭绝神秘,那些腐朽的事物才会停止复生,未来才能真正崭新。
皇帝心中已有决断。
劝说失败的右相跌跌撞撞离开了紫宸殿,大周太.祖从屏风后拐出,神色古怪地看着皇帝:“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是这种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天下的好人?”
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脸上多了一抹笑意:“自天神复苏,朕有多久不能如此掌控自己的命运了?”
她笑意逐渐扩大,看起来畅快极了,狂妄极了:“神又如何,朕才是最后的赢家。”
“史书工笔,世人只会认定你愚不可及、自食恶果。”
“哦?”皇帝微微挑眉,“那又如何?”
只要能报复欺她辱她的天神,后世如何评价,她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