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暑假放假回家,贺节新没有看见万启竹,万义堂说万启竹去参加游学了,贺节新正好不用见到他,在家里安安稳稳过了半个月。这天他午睡睡得沉,醒来已经四点多了,听见门外颇为响亮的欢笑声,还有万启竹的说话声,猜到是万启竹回来了。
他起身去洗漱,在书桌上看见一个圆圆的礼物盒,里面有一个漆黑的钢笔盒子,旁边躺着一朵红玫瑰。贺节新把礼物收起来,换衣服下楼,万启竹晒得黑了一些,看见他便笑着喊:“哥。”
白海珠心情很好,笑着说:“你睡了好久,我们今天出去吃,你们爸爸投资了一家酒店新开业,生意好红火,今天人都到齐了,我们去那里吃。”
贺节新坐在白海珠身边,迟疑了会儿,说:“谢谢你的礼物。”
万启竹在削苹果,他握着刀,削下来的果皮纸一样薄,一圈一圈地落下来,剥皮露出脆甜的果肉。他低着头,语气并不显得热络,甚至还有些疏远:“不用谢。”
白海珠发完消息,起身道:“我换身衣服就来。”
万启竹也不理他,依旧削苹果,削完苹果便切苹果,他三两下把苹果切成三只兔子装进碟子里,又拿着樱桃去核,堆了一座小山才罢手。白海珠换好衣服下楼,带他们一起出门,万启竹一直没搭理他,就像回到他刚被带来万家时。
万启竹回来之后,贺节新常往蛋糕店去,他并不是总去干活,有时候只是去坐着。夏天天气很热,比起蛋糕店,对面的冰淇淋店更受欢迎,而老板看贺节新来得勤快,跑去地中海旅游了。
一个暑假过去,期间也总是遇见万启竹,但是万启竹似是很不耐烦见他一样,面色冷冷的,眼皮子也不多抬一下。贺节新由最初的一见他就心惊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甚至有时候还有些怨气。一开始就是万启竹的错,怎么现在像是他对不起万启竹一样了。
只是他又不擅长口角争论,一到紧急关头反应也慢,事后想起,颇为怨恨万启竹的所做所为,然而万启竹这态度先发制人一般,反而叫他也只能咬牙翻过去。
保研确定后万义堂带他见了一次校长,之后他就跟着二年级的年级组长办公。头一个多月只是听课,改作业,帮放学,偶尔接有事的老师去看班,事情琐碎,但是不累。出了校门就是公交站,贺节新坐公交要十多分钟到。
白海珠说万启竹的高中和他实习的小学离得近,只要骑单车从小学过去五分钟,但是贺节新从来没有在回家的时候见过他。早上他们差不多时候出门,万启竹骑单车,他骑单车的样子很帅气,长腿一跨,一踩踏板,便车轮子飞转地冲上路,轻巧地拐个弯,人也不见了。而这时贺节新还在慢悠悠地走出去打车。
周五有一个学生家长接人来迟了,贺节新陪着他等了一个多小时,回到家天都黑了,白海珠和万义堂没在家,阿姨做了饭给他温着。贺节新吃完饭,想起明天不用去学校,便有些发懒,上楼洗完澡又回到楼下挑电影看。
电影看到一半,他在沙发上斜躺着睡着了,醒来后却发现睡在自己房里,钟上显示是半夜三点。贺节新了无睡意,嘴唇上湿湿的,像是流了口水出来。贺节新不知是谁把他背上楼,只是能进出房间里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便下楼继续看电影。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贺节新站在楼梯上望下去,朦胧的光影中,万启竹的脸部轮廓被模糊了,像一张旧照片,或是一个老电影里看不分明的截图。贺节新接了一杯水喝,犹豫着走到沙发边,离万启竹远远地坐下来。
“怎么没继续睡?”万启竹问他,两条盘起来的腿放下来,他把身侧的杯子拿起来。贺节新闻到酒味,侧头看过去,万启竹神色如常,想到有可能是万启竹背着他上楼的,贺节新心底有些不自在,说:“睡不着,你多久回来的?”
万启竹把杯子里残存的酒液送入口中,方口酒杯落在茶几上,贺节新扫了一眼茶几上倒了近三分之一的杜松子酒,又说:“你偷喝爸的酒。”
“我一直在家里,”几乎是同一时刻说出口的,万启竹笑了笑,“爸爸知道我喝酒,没关系。”
贺节新讷讷地应了一声,好像无话可说了,便转过头看电影,万启竹又倒了酒,贺节新集中注意力看着电影,可是万启竹的动作窸窸窣窣,响个没完。万启竹忽然问:“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贺节新坐姿有些僵硬,“小朋友很可爱,事情也不多。”
“你是还在怕我?”万启竹放下酒杯,贺节新心头一跳,否认道:“没有。”
身边酒气与身上的暖香混合而来的气味浓到裹住了贺节新,他眼珠子惊移不定地转动,像惊乱了池水里四处游动的蝌蚪,眼睫毛下覆盖了一层湿润的潮气。万启竹爬到他身边,头凑到贺节新的颈边轻嗅,贺节新吓得滚到沙发下,一抬头看见万启竹笑吟吟地俯视他,脸上笑容带有顽童的狡黠。
他肯定地说:“你就是在怕我。”
贺节新平复过速的心跳,说:“你喝醉了。”
万启竹耸肩,对他伸出手,贺节新拍开万启竹的手,撑着地站起来,坐回原来的位置。万启竹老老实实地坐在他身边,嘟囔:“行吧,你说喝醉了就喝醉了。”
贺节新看他又饮下一杯酒,不由道:“别喝了,你还要上学。”
万启竹愣了愣,说:“我明天放假。”
贺节新心里烦闷,又觉得自己刚才开口与他讲话这一行为很滑稽,便冷着脸生自己的气。万启竹没再动过酒,两个人僵持着到电影播完,各自回房睡觉。万启竹跟在他身后,贺节新打开门,听见万启竹在他身后说:“你放心,以后,我会知道怎么做的。”
贺节新心跳猛然加快,他喉咙间发紧,手指都在发颤,贺节新转过身看他,万启竹懒懒地靠在墙上,黑暗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贺节新干巴巴地说:“你知道就好,以后......”
贺节新不知道以后后面要说什么,踌躇在原地,被万启竹沉静而具有压迫性的目光节节击溃,眼睛又躲避着看向地面,手摸到把手,握紧之后,才有些稳定了情绪。万启竹轻声说:“以后我会吸取教训。”
不知万启竹说的教训是什么教训,但是万启竹已有悔改之意,贺节新也放下心,匆匆应他一声,推开门躲进去。晚上辗转难眠,贺节新到日上三竿才起,万启竹一早出门和人打球去了,白海珠和万义堂这段时间忙,常不在家。
周一早上,贺节新起迟了一些,急急忙忙地出门。万启竹踩着单车在门口兜圈子,看见贺节新出来,捏着刹车停在路口,说:“我载你,过来。”
“你怎么......”贺节新不知道万启竹这是唱的哪一出,但是时间的确紧,便上前看了看车:“我怎么坐?”
单车没有安后座,万启竹眼神示意身前的杠子:“这儿。”
贺节新要说什么,万启竹催他:“再磨蹭我俩都要迟到了。”
贺节新闷头坐上去,万启竹双手张开把住车头,像把贺节新揽在怀里,自行车歪歪扭扭上了路,贺节新看得胆战心惊,万启竹控制得稳妥了,贺节新才说:“电视剧里的女孩子才会这样坐。”
万启竹说:“少看电视剧。”
秋季天气凉爽,辅道旁栽种了一大排葳蕤的树木,经过辅道后转入公路,这段路车辆来往多,万启竹熟悉路况,顺顺当当过了路。过了这条街,那边学生和车辆又多了起来,过了路口,贺节新说:“我在这里下,那里人太多了。”万启竹停下车,贺节新跳下车,对万启竹摆摆手,顺着人群走进校园,他回头看了看,万启竹踩着车悠悠地过去了。
--------------------
迟些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