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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学生被接走后,贺节新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五点,他回办公室拿上东西,打车回万家。昨晚万启竹没说什么就走了,贺节新也心烦,并不理他,将将睡了五个小时便醒了,手机里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贺节新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今天他一直在想着昨天的话,也许他该顺着万启竹,因为那只是万启竹的傻话,和一个被情欲控制的人认真的计较他说的傻话是一件很无趣的事。但是贺节新想到昨天晚上,依然确定自己不会变换所说的话。
到家时万启竹正在吃晚饭,阿姨每天变着花样给他炖汤,万启竹瞥了他一眼,把汤喝完了,上楼看书去。白海珠这几天回来早,见贺节新回来自然喜出望外,与贺节新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今天万义堂本打算带万启竹出去打球,昨天说定了,今早万启竹又反悔不去。
说到这里,白海珠叹着气道:“我们也不愿他把自己逼得这么紧,之前保送,放弃了,他爸说走出国,他不同意,那就自己考,竞赛得奖加分在那儿,满打满算也不会差。昨天到家里,想让他好好休息,白天还好,晚上人忽然不见了,吓得我都要报警了。到凌晨看见他回来,问他干什么去了,他说去散步。”
絮絮地念叨着,白海珠不忘叫贺节新多吃点菜,她很关切地说:“怎么瘦了这么多,自己在外面住,是不是很不方便?”
“也没有,就是事情多,瞎忙。”贺节新说,接过白海珠添的汤。
白海珠扶了扶散下来的鬓发,她眼角有几抹细纹,描画得细长的眉毛沉重地压下来,在眉心挤出三两道深深的褶皱:“以前把他放在家里,不太管他,那时候对他只是严格要求,我和他爸爸每天都挤时间给他打电话,说个三两句。有时候看阿姨给我们整理的记录,看到他玩闹被老师批评,和人打架这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跟他打电话,吓唬他,说他要是调皮,就不跟他打电话了。其实他很乖,也聪明,看科技展,看恐龙馆,还会说要带爸爸妈妈来一起看,考试也次次都名列前茅。只是我们那时候忙得不着家,原来的阿姨对他好,照顾了他三年多,把他当亲生的看,人好,心善,可惜带他出去买零食的时候被车撞了,没救回来。”
又叹着气说小时候不够关心他,不会当家长,让他跟他们一点也不亲,说完就去给万启竹洗水果。贺节新陪白海珠上楼给万启竹送水果,万启竹好似一切如常,最后问了贺节新一句:“哥今晚在家睡吗?”
贺节新说:“不了,我过会儿回去。”
他点一点头,说注意安全。
过了两天万启竹考试,考点就在本校,白海珠叫司机每天接送万启竹,顺路也把贺节新带回家吃饭。夏天热得很,贺节新放完学,走出来被晒得浑身出汗,一开车门,被冷意扑得一激灵。他上车,关上车门,拿了一瓶水喝。兴许是这几天太热,他今早起来头脑昏沉,格外不舒服。
万启竹坐在另一边,戴着蓝牙耳机闭目养神,贺节新便拿出手机玩。之前陷入僵局的谈话他们没有再重启,万启竹对他的态度比以前冷一些了,贺节新想起来心里有些泛酸。
贺节新近来好像有点感冒,早上起来吐了几口酸水。临近期末,他情绪紧张,精神也不好,在家里睡醒后想起万启竹考完试了,但是没看见人,便问了一声,白海珠说去找他表哥倒腾什么新鲜玩意儿去了,月底才知道他去学潜水了。万启竹在外面呆到七月底才回来,通知书早就到了,白海珠亲自去拿的。万启竹报在当地一所大学,他说想走二加二留学。
贺节新最近容易烦闷,万启竹没告诉他一声走了,后来万启竹打电话同他聊天,他不接,万启竹也就没再打过,更让他心头火起。看见万启竹回来还有些高兴,听他说到留学,便无端地想要发气。可是他又没什么要发气的道理,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很可怜,说了句有些困,上楼去睡觉。
白海珠说他:“哪有这样睡的,你放假这么久了,总是睡,身子骨都要躺软了。正好启竹回来了,过会儿去运动运动,就不贪睡了。”
贺节新抑制不住脾气,生硬道:“我不想出去,只想睡觉。”
他说完就上了楼,坐下后肚子隐隐作痛,便摸了摸肚子,躺在床上假寐。
期末的时候他压力大,睡也睡不好,做梦梦见带的班平均分全年级垫底,醒来眼泪流了一枕头,那时候开始长痘,好了又长,好了又长。放假后脾气大得吓人,天热,胃口更差,最近还容易反胃,贺节新想去医院,但是因为他身体特殊,很不愿意去医院检查,一直拖到现在。贺节新躺着躺着睡着了,醒来后心情好了一些,便想去吃冰酸梅汤。
阿姨前两天都做了酸梅汤冰在冰箱里,下楼后贺节新满怀期待地拿了自己的杯子打开冰箱,里面装着一壶冰镇果汁,贺节新找了找,并没冰酸梅汤,又着急又难过地问阿姨:“今天没有酸梅汤吗?”
阿姨在捏肉丸,昨天贺节新难得说了想要吃肉丸汤。以往贺节新一点也不挑嘴,有什么就吃什么,因此阿姨特地挑了两斤肉,给他做肉丸汤。
“酸梅汤都喝了三天了,昨天万先生带了五箱水果回来,今天正好榨果汁。”
贺节新闷闷不乐地倒了一杯水,看了一眼阿姨调出来的一大碗肉馅,红得发亮的肉糜在阿姨手里挤成圆滚滚的丸子,一个一个放进盘子里。胃顿时被恶狠狠地拧住了一样,贺节新转身伏在冲洗台上干呕几声,什么也没吐出来,难受得胸口一阵窒息,眼泪哗啦哗啦流出来。阿姨赶紧放下手中的动作,洗干净手给他把水端过来,贺节新漱漱口,喝了半杯水,阿姨问:“这是怎么了?”
贺节新摇摇头,说:“没事,肠胃有点不好,我明天去医院看看。”
阿姨担忧道:“这年纪轻轻的,肠胃就不行了?晚上给你做些清淡点的,吃完早点去睡觉去啊。”
贺节新笑了笑:“谢谢姨。”
他走出去没两步,看见一脸凝重地下来的万启竹。
“你生病了?”
贺节新说:“没。”
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万启竹的脸也变得很讨厌,一看见万启竹他都觉得烦,便简短地回答完,绕过他往楼上走。刚坐下没多久,万启竹敲门进来,贺节新把书合上,问:“你来干什么?”
万启竹看了看他房间,这段时间贺节新在家住得久,细细碎碎的东西放了挺多。贺节新这间房是打通了的,接到消息要接贺节新来之后,白海珠请人把这间房装修了一下,因此这间房和其他房间的风格不太一样,整体而言看上去会更空旷。
房间不仅显得有些空旷,而且大件东西也少,贺节新的杂物摆放得有些凌乱,床上叠着两本书,阳台上放了一张靠椅,书桌上,平板压在教科书下,红笔卷在试卷里。
贺节新把书丢回桌子上,扶着桌子站起来:“有什么事?”
“我来看看你,你是不是生病了?”
贺节新烦得头疼,脚在地上划拉两下,勾到鞋穿上,道:“肠胃有些不适,明天去医院。”
万启竹犹豫道:“我陪你去吧。”
贺节新并不觉得去看病还需要人陪同,尤其是他本身就抗拒去医院。他看了一眼万启竹,万启竹表情很恳切的,有些眼巴巴地望着他,贺节新表情松动了:“你要来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