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柏跟着赵荔离开办公室， 从楼上朝楼下门口瞥了一眼。
陈锦已经停好车，唐宁探出手提着包从副驾驶踩着高跟鞋下车。
等到双脚落地关上车门，唐宁本能的甩甩头发， 仰起头望着楼上——
正好和向下看的许星柏对视。
许星柏收回眼神的瞬间， 正看到不远处提着星巴克外卖袋子和林海有说有笑的女朋友——
许星柏一直记得之前调查陈锦办过的代理人案件时， 今天那件村屋曾经的死者姐姐感觉非常面熟。
直到此刻，许星柏倒退一步——
“怎么了？”身后忽然撞到温热的怀中，像是心脏高高被抛起稳稳落入秋日干爽的稻草垛上的舒服。
谢嘉弈从冯局办公室回来，正遇上许星柏表情古怪的望着楼下，刚刚双手背在身后好奇跟上， 许星柏已经倒退一步直接撞进怀中。
——是不是办公室暧昧都是这样。
前一秒还在冒着粉红色泡泡期待着彼此可以靠近一点点，下一秒靠近之后又是倒吸一口冷气嘶哈皱眉暗道倒霉被沾了破案的好运气。
许星柏回过身，看到谢嘉弈摊开手一脸奇怪的望着自己已经有了工作即将结束的欣喜。
这个傻子。
被骗了还在这里给别人数钱。
许星柏直接拽着对方的胳膊，一间一间的寻找空置的会议室：“谢队我有话说。”
不等谢嘉弈说话，整个人已经被许星柏拽进旁边会议室——
“嗨，许老师， 我明白工作结束你的心情很happy，但是基本的冷静咱们还是要有的，毕竟我连PS5和Switch都没有， 拿什么迎娶——”
话音还没落， 许星柏一边听着外间走廊来人，都顾不上鬓角急出来的汗水，食指碰在唇尖的瞬间，想到该禁言的不是自己， 于是手掌扣在谢嘉弈的嘴唇——
一张手掌已经覆盖了谢嘉弈半张脸。
更凸显了谢嘉弈的狐狸眼妖艳迷人。
“谢队， 关于这起案件，”许星柏说了一半， 初夏的风随着窗口豪爽的冲进屋内，邀请两人舞蹈似的凉爽又畅快，和之前办案过程中的烘烤炙热完全不同。许星柏自己都觉得实在不想这么说，却又很没有办法：“我认为我们之前被蒙蔽了。”
谢嘉弈眼神并没有任何惊诧的意思，静静的朝许星柏眨眨眼，示意对方继续。
许星柏只当谢嘉弈因为受到的打击过大已经当场宕机，继续解释：“我们之前都以为是陈锦律师因为自己有了绝症，于是将自己所有复仇倾向的代理人联合起来，每个人少了提供一两个消息帮帮忙，或者和我们警方套近乎得到一些破案信息，多了的话，就以煜明为例，来实际上操作。”
谢嘉弈此时还当许星柏和自己趁着工作闲暇在玩闹，甚至故意伸出舌头舔了一舔许星柏的掌心。
“啧。认真一点。”许星柏收回手，抵在谢嘉弈脸侧的墙壁上，用胳膊将其环绕在怀中一本正经。
“因为之前凶手的目的太过于正义，甚至做了很多我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导致我们因为自己的立场而产生了动摇。”许星柏望着谢嘉弈的双眼，继续解释：“但现在，我发现这起案件太过完美。太完美了，每一条关键点，都有陈锦她们的人，严格来说，都有唐宁的人。”
谢嘉弈眼眸里的笑意淡了些，终于意识到许星柏要说什么：“你有证据吗？”
“当然。”许星柏将手机递给对方：“第一，我们在乔乔遇害现场发现监控损坏，我们调查到损坏者是之前陈锦的客户，但我后来核查，这个人之后在唐宁的公司找到了职位。”
“第二，李凡的女儿，最后是在唐宁的公司的帮助下，在网上引发了关注，最终，唐宁的公司和李凡所属的物业公司在后期竞争政府企业的相关项目中获胜。”
“第三，今天中午的煜明抓走安先生——”
“没有任何关联。”谢嘉弈将手机还给许星柏，重新站直身体，转身背对着许星柏准备拉开门离开——
许星柏直接从身后抬手抵住，将原本已经拉开的门重新扣闭：“有关联！”
眼看谢嘉弈不支持自己的想法，许星柏有些着急的掰着对方的肩膀，迫使谢嘉弈面对自己：“我查过，今天煜明直播之后，按照法律来说，早判他死刑是毫无疑问的，但现在有动摇了，很多群众将他的故事发在抖音上，甚至还脑补出他和女儿的温馨故事，我的天，他的社交软件在女儿去世之前，一张合影都没有一次上下学接送一次做饭都没有。”
许星柏有些着急，伸出掌心对准谢嘉弈表示坦诚，继续道：“我不是在质疑他的父爱，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杀害了乔乔我能理解，但是从整体上来说，他有谋划，说明不是情绪上来，而是处心积虑；另外，关于李凡的死亡，事实说明，他从李凡的死亡上得到了好处，而不是正义。第三，安先生——我可算是无语了。你我安先生，我们成为了一场直播的NPC，直到现在还有人在网上骂你不作为——”
说到这里，许星柏罕见的咬牙切齿了：“这场直播引发了群众对他和唐宁的同情，很多人专门开户头去买她家的股票，甚至还有人开直播教大家开从来没有开过的股票账户。”
“她家的股票涨价是事实。”
“就在这里，就在现在，陈锦带着唐宁已经带着律师来我们单位，而另外一起案件的受害者，林海的新女友，正拉着林海刺探情报。”
说到这里，还没有见到谢嘉弈表态，许星柏无奈：“你就说信不信我完事。”
“等一下。”谢嘉弈听到的信息量一时太大，就感觉许星柏好像憋了好几集的剧情一口气讲完似的，愣了半天第一反应是：“林海的女朋友也是NPC？之前我还记得是林海专门回老家相的亲啊？”
“可能吧。”许星柏说完之后低头拽拽谢嘉弈的胳膊：“你现在就说怎么安排，我要是现在放走了唐宁，我估计不出半个月，网上的人扒出来反转，我们又是一顿挨骂。”
“你怎么那么关心我的？”谢嘉弈双手背在身后，抬起头上下打量许星柏，皮笑肉不笑的抖着肩膀挑眉：“喜欢我？”
“我是担心我们的警察荣誉！”许星柏翻了个白眼：“赶紧安排吧！”
“哦对了，”谢嘉弈已经拉开门准备离开，想起什么，回过身：“说到这个警察荣誉，我们今年还没有团建过，我给冯局说了，案情结束之后，我们去附近的山上逛两天。”
“两天用来爬山，会不会太累？”许星柏跟着谢嘉弈朝办公室走去：“夏天到了，山里面各种的野生蛇虫鼠蚁太多，想到我就浑身发痒。不如我们去比较成熟的峡谷景区，散散步走走吊桥看看水算了。”
听到许星柏害怕这些蛇虫鼠蚁，谢嘉弈露出一丝邪恶的坏笑：“你怕了？”
“扯淡。”
“那就好。”谢嘉弈原本打算晚上再做决定，现在听到许星柏害怕，决定立刻定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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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一脸期待的眼神追踪谢嘉弈：“谢队，不是说团建么？”
谢嘉弈面无表情：“你不用去了。”
“为什么？”
谢嘉弈做出一副非常为难的表情，甚至用文件夹的角挠挠脑袋：“我觉得你最近会失恋，你还是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谢队，那我呢？我不会失恋！”赵荔举着手示意。
谢嘉弈一边低头检查文件，一边抬头瞥了一眼对方：“我和许星柏两个人去，你再加入，那么大个电灯泡不太合适吧。”
“那叫什么团建——”两位NPC队友一脸嫌弃。
“啧——”谢嘉弈朝两人瞪了一眼，嗔怒：“咬文嚼字了啊。”
“咱就是请问Excuse me？？？？”
“这个月你们两位KPI等级为A级，TOP值拉满——”
“谢队好走。”赵荔歪着脑袋夹着声音可可爱爱。
“吹着空调吃着外卖打着游戏，天堂ing，要什么自行车。”林海大方的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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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等待陈锦的口供。
对于自己的行为，陈锦并没有否定。
她坐在审讯室的座位上整个人还是和以往一样的精神抖擞，仿佛就连日后在看守所内的生活都已经得心应手。
“姐——”谢嘉弈坐下后，望着陈锦的脸，忽然想起自己刚上班的时候，有一次自己和陈锦以及一些老员工因为天气下暴雨无法出去执勤，陈锦端着玻璃杯，吹了一口杯口的茶叶，淡淡的和大家一起分享以前遇到的案情故事。
一晃，几年过去。
或许工作就是这样。
没有必要太在意，大家都是匆匆在一起匆匆又分开，匆匆又再次碰面，毫无预兆的又有了新的方向。
无需记挂，无需介怀。
陈锦倒是坦然的多：“我既然来了，就没想着那么快走。我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和功夫，也希望得到警方最大的诚意——”
谢嘉弈点点头，随手示意翻看着前期其他人为陈锦做的口供记录。
一张一张翻看，一边点头：“你这边还是坚持，因为自己常年面对人性恶意的工作，正遇上自己得了绝症，所以突然之间决定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于是安排了这些事？”
“是这样。”
谢嘉弈打了个响指，手掌向身后一伸——
许星柏已经将刚刚找到的资料全部打印出来，足有一肘那么高，全部送来。
谢嘉弈并没有着急将这些资料对陈锦直接倾诉。
审讯的花样多种多样，他不需要给陈锦演这些。
但万变不离其宗。
“姐，你的情况我明白。这么多年，无论我们怎么用心去工作，但是各种各样的原因，搞得我们身心俱疲。”谢嘉弈将手里的资料递给陈锦：“如果你是说，想着反正自己是绝症求生的念头也不高，干脆就帮助那些死者父母复仇——如果是这样，你是英雄，甚至是热心市民，见义勇为。”
“但是姐，”谢嘉弈双手举起表示投降：“这些资料，是我们经过多次调查之后得到，唐宁通过你的安排，丈夫的实施，将集团利益扩大化。”
“这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陈锦不是傻瓜。
她在做出决定之后，就预演到群众会有偶尔的兴奋，可能会将唐宁公司的股票炒高。
和自己做的事情，并没有冲突。
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日后可以保住煜明不死，再之后得到积极改造减少刑期。
“是吗？”谢嘉弈拿出ipad打开，将网页对准陈锦：“今天收市，唐宁身价暴涨100倍。我记得她之前是1000万的公司身价，现在已经是10个亿。”
陈锦指尖微动。
“她为煜明重新聘请了律师。”
“而你...”
“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反水吗？”陈锦似乎是累了，随着天幕晦暗，整个人状态也很差，又问了几句便不再回答。
谢嘉弈点点头，选择尊重。
这一次的审讯，谢嘉弈请的外援不紧不慢的审讯，并没有着急要给出一个答案。
他还在等着网友的野生调查。
三天之后，终于有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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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周五的下午，虽然无法保证周末会休息，但却无法阻碍所有人对周五的期待。
陈锦在看守所被带到审讯室，抬起头望着谢嘉弈的瞬间，不由得苦笑。
和前几天相比，此时的她发根长出了黑发，也比之前长了些，没有了之前的盛气凌人，更多的则是随遇而安的平和。
“姐，你还好吧。”
陈锦点点头轻笑：“律师和我说我的案件正在排期等待检方起诉，我以前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焦虑，上学的时候我都要成绩挂前排，要撑住劲否则感觉自己就会坠落到下一个层次。工作的时候我早早就还没毕业就找工作，21岁我先是通过第三方合同工进单位上班，之后每年好好表现终于得到了转正机会，我上班上了20年，直到20年之后我才有一点点可以松懈的胆量。”
“现在想想，有什么意义，有什么用呢。”陈锦说完，并没有着急，而是歪着脑袋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叶和光影。
谢嘉弈明白，陈锦最重视最在意的，是自己的想法有没有被施行有没有被曲解——
工作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因为当月绩效等级低，或者工资拿的少而生气。因为想法没有被上级肯定，她最后选择了辞职。
“姐，网上现在风向变了。很多网友扒出唐宁的私心。他们说——”
“什么风向？什么私心？”陈锦有些不理解，甚至有些好笑。
当初要闹着杀人的是他们，现在闹着不认的也是他们。
“他们说，法律还是一切行为的基础。如果人人都因为自己的私心，仗着自己有钱，就可以左右量刑的多少，那么社会就是在倒退。”
陈锦听着谢嘉弈的话，忽然觉得很好笑。
她点着头，抿着嘴，无声的笑。
“真的要感谢这个时代，当我以为所有渠道我都可以利用的时候，没想到其实我也在被他们利用。”
三天后。
警方直接带队找到唐宁的公司。
原本得意自己是城市英雄的唐宁，终于落下了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