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抵达住院部的楼下， 第一滴雨水落在了车窗上。
窗外晚风飒飒，风中传来整日烘烤的余温，也带来下班后的惬然。
庄洁不满的从车里离开， 随后一甩， 车门撞闭的瞬间， 车身抖了抖。
谢嘉弈望着对方握紧拳头，发丝随着攒着劲的步伐一甩一甩，无奈的苦笑着摇摇头：“小孩子。”
这才开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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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洁憋着气回到自己的病房，母亲已经为她将喜欢的饮料准备好。
“先喝点水。”在庄洁举起冰可乐之前，刚从卫生间里洗完衣服回来的庄洁母亲别过脸做了个禁止的表情， 顾不上擦拭自己的汗水，先帮庄洁拿起水杯，加了点热水，检查确定温度刚刚好，这才递到庄洁手里：“今早你走之前就给你倒的水没有喝。”
明明还在怒气值顶端的庄洁接过水杯，怒气值已经降了一半。
抬眼看到桌面上放着自己以前最喜欢吃的蜜瓜和芒果， 全都是已经切好，水光鲜亮，大概母亲在自己挂断电话之后就已经开始准备， 确保自己回来的时候刚好就是最佳赏味时间。
她不由得心脏一软， 下意识抬手摸摸胸口，感受从未有过的那点感觉。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这一点点的变化立刻被庄母察觉，人影已经到了病床前要按下呼叫键。
“——有什么不舒服吗？”
很快，在医生和护士的紧张里， 再次检查， 谁都没有检查出来庄洁胸口那种闷闷的苦苦的不舒服感觉来源。
“根据心电仪的指数来看，在正常范围内， 另外其他的高血压高血脂会从心跳紊乱的情况发现，但是庄洁并没有三高的情况，我怀疑就是普通的偶尔的心悸。”
“啊，我娃年纪这么小，都没有好好享受过人生，好不容易从那魔窟就出来，现在又心悸，都怪我都怪我——”听到医生没有查出来具体原因，庄母急得不行，瘦小的身子佝偻着在病房里团团转：“医生，我能做些什么吗？要不，要不你们可以拿我做实验，试一些效果？”
医生不由得笑起来安慰：“大姐，您别着急，先观察观察，应该没什么大事。”
而庄洁此时坐在床边，漠然的望着窗外风景，一边吃水果。
庄母一边送走医护人员，一边自责：“都怪我，当初怀她的时候我就为了多赚点钱备产连个鸡腿都舍不得吃，结果....我们庄洁是个早产儿，从小身体差脾气不好也是正常的，哎，那个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也没什么能够给她的，结果还被人拐走，我们庄洁真的是命苦啊...”
庄洁正在吃瓜的速度停了下来，微微蹙眉，感觉胸口那里闷的情况更重了。
庄母轻轻走过来，将庄洁没吃干净的瓜瓤有吃了一点，之后又柔柔的开始帮她梳起头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给你二爸打电话了，等你好了，我们找人打官司，听说你这个情况，很有可能是无罪，我们很有希望的。到时候我们换一个城市居住，你想上学了上学，你想上班了上班，什么都不想做了，我们就开车环游全国。”
“我和谢大哥说好了，我愿意认罪。”纵使庄洁有多狡猾，年轻是硬伤。
庄母听到之后大惊失色，一巴掌重重拍在她的后背：“孩子你糊涂啊！”
几秒之后冷静下来，庄母缓缓抚摸庄洁刚刚被打的地方，劝慰：“孩子，你是受害人，本身多年被拐就已经心理异常，我都问过了，这种极端环境里的人回到正常社会有的时候有极端行为都是很正常的，你没有必要为了顾及警察的想法专门为了他去认罪。你还年轻，等我们从这里离开，你会见到更多更好的男人，谢警官真的不适合你。”
“我就喜欢他，我就是喜欢他！”常年被豆豆殴打已经导致庄洁没有那些所谓的羞耻感，她挺直腰板望着母亲：“这么多年我在山沟沟里面冬天连棉袄都没有，你在城里面吃穿不愁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这是你欠我的，你少管我！”
“不是呀孩子，他是对你好，但是他没安好心，他是想把你往牢里送呀！”庄母着急的转了个身，双手捧着庄洁的脸，恨不得刨开自己的心给对方看：“你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但是性子就是轴的很，你可千万不能相信那个谢警官——”
庄洁忽然眼神冷了下来，静静的望着母亲——原来她知道。
庄母被庄洁陡然陌生的眼神吓了一跳，松开手背过身，可是这个时候顾不了其他，只能再次回过身承认：“知女莫若母，你会告诉警方那些人你不知道你不是故意害死的，你想要既脱罪又得到谢嘉弈的怜爱，因为爱一个人的那种感觉太好了。但是我的孩子，你觉得常年和各种罪犯周旋的谢嘉弈会看不出你这个黄毛丫头的心吗？”
“不管什么原因，一朝犯了罪，就不要想着再洗白了，你就算是老鼠变仓鼠，猫还是猫，见到鼠类第一反应还是要抓。”
“——那至少我还可以和他有亲密接触的机会。”庄洁根本听不进母亲说的任何话。
“你没有被人爱过，你当然不知道那种感觉。”
“我这辈子，也算是不虚此行了，我本身就不喜欢吃吃喝喝，我就喜欢自由刺激，我得到的经验，你都不敢想象。”
啪。
不等庄洁发完疯，庄母一个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
白皙的侧脸瞬间一个粉色巴掌印。
庄洁愣了一下。
庄母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气到打孩子。
庄母抬起手想要再次摸摸孩子的脸表示安抚，看到庄洁下意识躲的时候又赶紧收了回来，结结巴巴：“实在，实在不行，要不你说是我杀的，我去替你坐牢。”
“不必了，我已经给谢大哥说过了，是我杀的。”庄洁说完，一个人拿着手机躲厕所去了。
母亲或许没有经历过很好的爱情，没有经历过很好的婚姻，但是她是真的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的孩子。
等到庄洁出来时，庄母宛若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你晚上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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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潺潺，落在车身，省了一次洗车费。
这竟然是谢嘉弈在这半个月以来想到自己身上发生的最好的一件事。
车辆刚刚停在派出所的院子里，谢嘉弈坐在驾驶座，将头顶的遮挡打开，整个车厢瞬间亮了起来。
谢嘉弈望着雨水滴滴落在车顶天窗，半晌没有说话。
忽然车门声响。
谢嘉弈微微侧脸，许星柏已经捧着椅背热茶坐上来。
见到对方的第一句，谢嘉弈叹了口气：“我讨厌所有人类。”
许星柏低头苦笑，也跟着谢嘉弈一起坐在车里，望着天花板被雨水模糊了的树荫潼潼。
不过十分钟的雨声。
不时随着落脚点的不同，发出不同的声音，思绪也跟着飘远。
是落在了车上，是落在了雨棚上，是落在了地上，最后汇聚成一片水泊，飘向远方。
半晌，谢嘉弈这才收回思绪：“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许星柏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尖：“我这边知道的都给你说了。其他同事跟进的法检报告，以及接到史淼的同学提供的信息，都没有太大的帮助——所有的证据现在就落在，豆豆和庄洁两人都有谋杀嫌疑，但是！但是无法确定两人在这次行凶中的参与成分。当前来看，豆豆杀人，他承认了。庄洁杀人，她不承认。可是以我们对她的调查，首先是否被拐这件事，豆豆和庄洁口供不一致。豆豆说是庄洁跟她走的，他收留了庄洁。而庄洁表示，是豆豆拐走了自己。其次，杀人这件事，豆豆承认，庄洁不承认，这是其一，其二，豆豆给了庄洁网络自由，这是两人都承认过的，庄洁性格自私，也很极端，曾经在网上搜索过各种毁尸灭迹的方式，反侦察意识很强。”
“也就是说，”谢嘉弈手指敲敲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感受到灼热随着喉咙直接落入胃中最后在身体里游走渐渐消散的舒服，继续道：“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我们现在应该聚焦我们拿到的证据，豆豆承认杀人，庄洁承认伤害护士长和城中村的那个男人。”
“我们需要用现有的证据将犯罪分子先控制住，至少不能让他们再害人。”
“可是你我都知道，她参与了！她是非常开心的参与了！”许星柏不满，坐起身抢走了谢嘉弈手里的茶杯。
“没有证据啊！”眼看许星柏下车，谢嘉弈身子朝着对方的方向倾斜：“可是没有直接证据啊！人家又不傻，谁会直接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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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柏只能恨恨的又去找豆豆聊天。
“你知道吗？你老婆跟人跑了。”
豆豆这两天在看守所过的潇洒，被带到审讯室时甚至还在哼着歌，听到许星柏的话，愣了半天，忽然笑了起来。
“然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