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像是黏在了一起。
天地之间, 山林之间,别无他人。
周围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的摄像头,两人就这么自由自在的, 摒弃杂念的, 手握在一起摇着晃着一点一点下山。
彼此给彼此力量, 彼此给彼此支撑。
伴随着彼此提醒——
尚未完整开发的景区:上山的部分还能看到扶手和几步一个休息亭子;山顶的溶洞就已经略显吃力,无人看管;下山的部分已经没有经济能力将台阶修整平坦,而是山石棱奇,就像是随意买来的石板随意的敲几下也没有经过磨合,需要游客小心再小心的踮着脚尖——旁边的扶手铁链早已沦为原住虫子的地盘, 感觉弹一下都快碎掉的样子。
却是完完全全的自由与畅快。
以前上班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很忙,就算不忙也要装出很忙的状态,舍不得给自己20分钟的时间去公园。
现在才明白。
工作是为生活服务的。
而不是生活得为工作让路。
谢嘉弈站在山间石道上伸了个懒腰,阳光虽然热情豪迈的烘烤着自己,山风也不甘示弱恨不得抱着客人疯狂的摇晃,忽然觉得自己的焦虑和内耗也都被山神大人狠狠的拥抱治愈了。
“与其一边在网上看别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山间伸懒腰感慨羡慕, 随即给自己又买一件出去玩要穿的衣服。
倒不如直接前往山里,就穿着简单的短袖简单的牛仔裤。
感谢这个时代可以提供很多很多免费的书籍,免费的电视剧, 免费的游戏, 让我可以在山窝窝里也知道世界的变化,人还在,心已远。
最美丽的不是昂贵鲜艳的衣服,不是疯狂营销的大牌面霜, 而是坚硬的自我和自由的灵魂。”
许星柏还是习惯性的站在谢嘉弈身边, 不牵手的时候双手被在身后站军姿似的保镖人设。
听着谢嘉弈的感慨,许星柏不由得抿嘴笑。
亲昵的轻笑随风入耳, 谢嘉弈低头转脸不高兴的望着对方:“你笑什么?”
察觉到对方脸色不对,许星柏不由得板正了脸,站直身体摇头:“报告谢老师,学生觉得老师说的对,很受用。”
“是吗?”谢嘉弈转身慢吞吞朝许星柏走去,眼眸里盛着盈盈笑意,上下打量着对方,直到走近对方身侧,仰起脸故意用胳膊撞撞对方:“拜师宴都没有,这声老师我不认。”
“我是真的觉得你说的对,”看到对方不相信,许星柏难得有些着急和焦躁,抓着已经准备离开的谢嘉弈,将其搂在怀里抱着对方的肩膀,轻轻拍着谢嘉弈的后背,模仿着小时候自己闹脾气爷爷就是这样安抚着自己:“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很喜欢你,我觉得你说的都对。”
谢嘉弈抬起双手回抱着对方,轻轻模仿着对方拍自己的节奏也跟着拍着许星柏的后背。
“需不需要我叫你宝宝?”许星柏忽然想起网上看到的那些情侣都喜欢彼此叫昵称,比如什么宝宝什么猪猪的,毕竟如珠似宝。
谢嘉弈整个人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一把推开对方,双手在胸前交叉:“No!”
“那我叫你什么?”许星柏难得的可怜巴巴:“我不想叫谢队!听起来感觉下一秒我亲昵还得开发票;我也不喜欢小谢,感觉我是个穿越到聊斋的笨蛋书生。”
“那也不能是宝宝,”谢嘉弈下意识抖抖肩膀:“那我叫你什么?”
“星柏哥就挺好的。”许星柏拉着谢嘉弈的手晃呀晃,终于可以将心里对于谢嘉弈的十万个为什么全部问出来:“你家人叫你什么?不会是小弈弈吧?”
“...”谢嘉弈的表情有些尴尬:“不要问这些六一儿童节才能问的问题。”
“嘉弈。”许星柏忽然想到专属于自己的昵称:“希望我们做什么都可以+1,嘉弈!”
前面还说是在山林之间物欲降低——
随着许星柏疯狂为两人拍照,拍视频——
“哎我想起来,我们可以买情侣衫,我早就想这样做了——”谢嘉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力拍拍腿,听到许星柏提醒看镜头时秒速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下秒就低头在手机里找链接,最后干脆下山之后就站在峡谷瀑布边拿起手机刷淘宝。
——不得不说,在山里逛淘宝也比平日在工作途中的刷淘宝感受要好。
“咱的训练服,不就是情侣装吗?”许星柏站在谢嘉弈身边,积极提供每一句话的情绪价值:“全套都有,这就是双职工的福利。”
谢嘉弈恍然大悟似的仰起头,随即低头一脸嫌弃的摇头:“不行,班里班气。而且我们这个工作,好事都想不到咱,找到咱的时候都是死人的事,意头不好。”
已经是下午的五点左右。
太阳还没有下班的意思,但是山林之间已经没有了待客的耐心。
瀑布的水势越来越大,密林的藤蔓枝丫不高兴的挡住了光亮,就连刚刚还豪迈吹拂的山风,也明显态度冷淡了很多。
前方峡谷明显人迹罕至,用木头和石板堆砌的道路此时铺满了墨绿色的青苔。
有一些地方甚至没有路,需要沿着巨大的山石凿出来的铁台阶才能走过去。
许星柏回过身,伸出手一脸期待:“嘉弈。”
两人手拉着手,胳膊贴着胳膊,小心翼翼的在青苔路上走。
谢嘉弈有时候会特意用鞋蹭一蹭地上的青苔,并没有察觉到湿滑,下意识哎了一声。
“怎么了?”许星柏一脸紧张的松开手直接搂过谢嘉弈的腰肢将其抱在怀里,甚至半蹲下来保持身形,身体肌肉紧绷表情紧张。
湿热的呼吸随着许星柏的嘴唇落在谢嘉弈的耳朵里,谢嘉弈不由得身子一软,干脆就这样赖在对方怀里。
许星柏没有得到答案,还以为谢嘉弈是身体出现异样,本能的伸手就要全身检查。
谢嘉弈被对方摸的全身发痒,只能举起手表示投降:“我错了,我就是哎了一声——”
“你报假警——”许星柏也难得来了兴致,跟着对方演起来。他别过脸模仿着网上的小男孩抱着胳膊踮着脚:“我生气了!”
谢嘉弈回身凑上前抱着对方来回的晃语气亲昵柔糯:“我这不是抱警了吗,真的抱,不是假的抱。”
如果不是担心天色晦暗需要将山林还给虫蚁鸟兽,谢嘉弈恨不得和许星柏在这里走一步退三步。
主要是太划算了,花了一份入山的钱,结果爬山溶洞下山峡谷逛了三种景色,还收获了一个男朋友,美不胜收价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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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门口的工作人员看到谢许二人,善意的建议两人等待最后一班车到出口:“这边到出口还有四公里左右,你们要是走回去的话,至少也得四十分钟。”
谢嘉弈才不愿意浪费任何一分一秒可以和许星柏腻歪的时间。
他摆摆手,示意对方无需担心。
就这么互相手拉手背对着阳光朝出口走去,像极了小时候和喜欢的人一起放学回家。
而且还没作业。
没走几步,便见到一个看起来是大学生的女孩正在和一位提着篮子的老婆婆争执。
“发生什么事了?”谢嘉弈许星柏彼此对视一眼,无奈的秒速切回工作模式,可爱表情瞬间切换工作严峻想刀人模式。
两位男士的一句询问,令原本委屈的女孩更加委屈,晃着马尾辫哽咽着指着老婆婆:“这个老奶奶一直跟着我,说让我买她的果子,我说我是学生我没钱,她还是不停的跟着我。我就说我只买十块钱的,结果她缠着我非要我全买,说我不买就不让我走。”
听到女孩的话,谢嘉弈第一反应是望着篮子里的果子,询问:“这一斤多钱?”
“你们都是年轻人有工作,家里也没负担,我一个老太婆独自一人在这里就靠卖几个果子生活,你们都没良心!都是什么东西——”
谢嘉弈有些不解的望着对方,虽然不理解对方突然生气的点,却又很理解意识狭窄的人在理解事物上的偏激性。许星柏已经在旁边接话:“奶奶,我就问这些果子多钱?”
“你们能买,20块钱买走——”
在金额上也不多。
谢嘉弈下意识的瞥了旁边女学生一眼。
没想到对方直接崩溃:“你看我干什么,我就是连20块钱都没有,我买不起行了吧,你们真是欺负人——”
得,一个眼神惹的祸。
谢嘉弈心道:委屈,都委屈,谁能知道我的委屈,好不容易几十年得铁树准备开花我还说留点流量钱百度搜一下嗯嗯那个动作最爽,结果老子还得在这里当判官,什么心情都没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嘴上谢嘉弈可没胆子这么说。
“这不是你的错。”谢嘉弈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解决纠纷听我命令卡(警官证),在两人面前闪了闪,随即交给许星柏帮自己拿着:“交易市场就是买卖自由,你有权利拒绝任何你觉得不舒服的交易。天色也晚了,你赶紧回家吧。”
许星柏听到谢嘉弈说完,主动上前示意护送女孩走一段。
谢嘉弈望着许星柏的背影,走的远了些,这才拿出微信给老奶奶扫了30块钱:“奶奶,这些够了不?”
奶奶听到微信到账30元的声音,这才高兴的整张脸都舒展开,低头想要将篮子里的果子全都倒进塑料袋。
谢嘉弈一边蹲下来帮忙,一边无奈的劝:“奶奶,下次你也看看,这些年轻娃娃都没上班,哪来的钱。”
“那我找谁?——”
谢嘉弈一时语塞,眼波流转又想起来:“你就找像我这样的,长得帅的,看起来心肠好的,就可以。”
一句话倒是将老婆婆说的心花怒放,也没有了刚才的胡搅蛮缠感。
“那晚上搁家里吃点?”再呆几秒,估计老婆婆的房产证上都要写谢嘉弈的名字了。
“那倒也不用,你早点回家,我也回家了奶奶。”谢嘉弈提起装满果子的袋子,陪着老婆婆走了几步:“说好了哟,下次遇到小姑娘说不买,可不能追着强卖了。万一小姑娘没追上,腰闪了可不行。”
一路将老婆婆送回家,谢嘉弈一边惊讶在山坡坡上竟然还隐藏着一座村庄,一边已经归家心切,几乎是小跑着就往主路上走。
直到看到许星柏的身影站在岔路口,歪着脑袋抱着胳膊乖巧的望着自己。
沃特法克。
老祖宗说的对,有爱才有家。
随即。
沃特法克。
老祖宗说的有对,打铁要趁热。
现在天黑了,铁凉了,今晚一定要让铁热起来。
反正,假期还没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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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太阳说不加班,到点一过立马就走。
没等车辆开多少路,天幕灰蓝,许星柏只能放慢了速度缓缓过盘山路。
尤其是经过拐弯处,必降速必按喇叭。
“欸,怎么没见刚刚那个女孩?”谢嘉弈望着沿途空荡荡的道路:“咱们这一路下来,也没有见哪辆车,也没有见公交车。”
“有可能就是附近村子的人吧,那知道的小路比我们多多了。”许星柏不以为然,甚至还有兴致的望着谢嘉弈,双眸闪闪发亮:“晚上我们是在这边吃饭,还是去其他地方,还是回家吃?”
“——我听说这里的魔芋长得像鱼皮!还有豆腐,说这里的山泉水做出来的豆腐特别好吃!”
“是吗?”谢嘉弈望着车窗外的悬崖,想起那个女孩说话时一晃一晃的马尾辫,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如果是本地人自带的那种你敢惹我的霸气,自己没有感觉到。
“是真的!”许星柏误以为对方不相信自己做的攻略,凑近一些申请:“来都来了,我听说这里的孜然烤肉夹馍特别好吃!里面还会加泡菜!”
“啊?那我可得尝一尝。”直到最后一句,谢嘉弈终于回过神,跟着许星柏切换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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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平复心情的女孩站在公交车站,等待着车辆到来。
没想到手机小程序里本应该显示最后一班发车时间,迟迟没有变化。
忽然她看到一位骑着三轮车的中年女人正在冲自己招手。
“这里连共享单车都没有。如果靠这辆三轮车到镇上可以打车的地方,也行。”
想到这里,女孩调整了肩膀上的背带,慢慢的走出了监控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