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工作之后, 就像是看了一部电影,终于等到结束曲的出现,算是前期的结束, 也算是当前的休止符。
谢嘉弈站在警车边, 看着同事一个接一个的将涉嫌侵犯吴丽甚至涉嫌侵犯其他女孩的嫌疑人送上车。
甚至还有被抓的同事一脸的难以置信:“我就和那个谁, 玩了那一次,大家都在玩,她自己都没说什么——”
“我们有证人的指证,也有相关证据链,就算受害者死亡, 你的行为造成的伤害却并没有结束。”谢嘉弈办案这个案件,只觉得自己也像是沾染了班气,晦气的不行。
“我什么都没做啊,我什么都没有干啊。”总经理此时一脸委屈的扶着车门不愿上车,甚至还抱着一丝希望:“你们是不是没有注意到,吴丽当时连我的办公室都没有进, 我就没有和她说过几次话,更是连碰都没碰过啊?”
“咋了,你还想碰?!”林海从谢嘉弈身后越过, 将其推进警车, 自己转身打开驾驶舱的车门:“就凭你这一句,就是因为你什么也没做。”
“别人都可以什么都不做,就你的位置,注定你不可以什么都不做。”谢嘉弈站在车门外, 微微低头朝车内的总经理淡淡道:“或者你站的位置太高了, 高到听不到底层的哭声,听不见的时候, 就是你该下来的时候了。”
随着车门关闭,谢嘉弈抬手冲后视镜挥挥手,林海已经开车离开。
等到谢嘉弈回过身,正看到许星柏站在身后不远处,等着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一起朝对方走去。
“我的天,今天总算可以早点下班,我们等会去超市买点吃的,然后回到家里好好洗个澡,看个电影,吃顿火锅,喝点酒,看看书,然后在狠狠的聊上半个小时对于退休的畅想?”直到现在,光是看到许星柏的眼神,谢嘉弈还是心动到不行。
“走走走。”这个计划简单又开心,许星柏也跟着期待起来,抓着谢嘉弈的手腕就要走。
“谢队——”殊赫的声音却从两人身后传来。
等到谢许二人回身,殊赫从台阶上走下来,眼神落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和许星柏尚未放开搭在谢嘉弈手腕上的手,表情有些疑惑和不高兴:“你们干什么去?”
这话对于只是认识的人来说,已经算是不客气。
“工作暂停,我们去吃饭。”谢嘉弈心已经跑远,转身拽着许星柏的胳膊就要走。
“我也要去。”殊赫眼神还落在两人之间的亲密动作,缓缓抬眼望着谢嘉弈歪歪脑袋,眉梢微调像是解答出了一道难题,嘴角扬起一丝有意思的弧度。
“这个....不太合适吧。”谢嘉弈本能想要拒绝,又想起之前确实接受过殊赫的请客,内心是抗拒的,但是理智上有觉得有一点点不太好,只能自己找补:“我们去吃锅锅米线,你肯定不喜欢,那个地方又小,味道又太刺激。”
“哈。”殊赫有些遗憾的看看正在狂点头的许星柏,又看看谢嘉弈,几秒之后看足了对方以为得逞的戏份之后,狡黠的露出虎牙盯着谢嘉弈笑:“其实如果是其他人,我是肯定不回去的,但是谢队邀请,我怎么都得去一趟。”
“我们...”谢嘉弈可怜巴巴的望着许星柏——
许星柏自然而然的拍拍他的背:“算了,没事,我们就去吃米线。反正也好久没吃了。”
——你算了什么啊,你没事什么啊,我请你们吃的大餐你们请我吃米线,受委屈的应该是我吧????
殊赫硬是挤上谢嘉弈和许星柏的车,独自一人坐在后排,望着前排的两人默契十足自然而然的聊天。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两人更加亲密,但是殊赫知道,他俩就是,他俩就是!
“对了殊赫你觉得怎么样,我们这车平时就是载我们办公室那俩活宝,或者就是一些工作上的东西,空间比较小,你别介意啊。”谢嘉弈坐在副驾驶,一边帮着许星柏规划路线,举着手机看着朋友圈聊着毫无意义的八卦,偶尔望着后视镜里的殊赫聊聊天。”
“难得遇到同类,我不介意。”
谢许二人听到这话,却心有不宣的没有接茬。
“你看最近的朋友圈,十个新疆八个甘藏七个北京还有六个港澳——”谢嘉弈抬起手背碰碰许星柏:“星柏哥,你说我们休假的时候去哪里?”
“最近刚好网上都在做活动,不如我们开车去南京?”许星柏随口:“感觉在南京很容易穿越,之前我看纪录片拍美玲宫,你知道吗,在民国那个年代,劳动人民还在遭受地主压迫没有人权的时候,美玲宫里面已经装上了暖气。”
“我之前看过,《上海的清晨》,描述资本家对于劳动人民的鄙夷和压迫,其实和现在真的大差不差。”谢嘉弈将胳膊搭在车窗,手掌托着脸:“等咱俩退休了,我给咱找个城郊的小院,那地方现在还是建国初期的建筑,红砖墙,绿窗框,我们一个礼拜去超市买补给,去镇上的快递点取包裹,之后就在小院里学习历史。”
“吓死了,我以为你说写咱俩的回忆录。”许星柏长吁一口气:“干脆吃完饭我们直接回家在跟淘宝上买东西,等东西到货,我们就可以直接出发?”
“咳咳。”殊赫正襟危坐在后排,举起手一脸积极的申请加入聊天群组:“你俩,是不是把我忘了?”
“嗨。”明明就是,谢嘉弈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摇头:“没有,我们现在就去。”
“其实我在南京也有办事处,你们去的话可以找我,我帮你们安排行程,你们光玩就好。”殊赫跟着谢许而来来到米线小店,看到里面简单的板凳座位,有些迟疑,却还是坐在谢嘉弈身边,一脸期待的望着对方,尤其是谢嘉弈的脑袋。
殊赫实在是非常好奇,一个从来没有负面情绪全部情绪可以自洽的脑袋,究竟是怎么样的脑袋。
尤其是,在知道谢嘉弈和许星柏的关系之后,更觉得有意思。
而谢嘉弈只是单纯的觉得殊赫这个人,有点皇太子方面的闲,不符合劳动人民的择友范围。
谢嘉弈为殊赫点了一份麻辣肥肠米线,结果殊赫用一次性筷子,将米线挑起,吃了一根,立刻咳得整个脑袋宛若草莓,还是谢嘉弈和许星柏分着吃了。
“那怎么办啊,你连这点辣都受不了。”谢嘉弈递给对方一张纸巾,同时夹起筷子在许星柏的碗里夹了好几块牛肉,吃完之后这才想起,给殊赫点了一份豆沙圆子,咂吧着已经辣肿的嘴唇:“这个特别解辣,我每次来都会吃,你尝尝。”
殊赫看到对方感兴趣,将碗推至对方面前诚挚邀请:“这碗我还没动,你先尝尝?”
“——不用,”谢嘉弈大咧咧的晃晃身子,下巴微扬:“我吃他的。”
一瞬间,殊赫明白就算自己坐在谢嘉弈身边,两人也是咫尺天涯。
他慢慢的放下碗,将纸巾拿出来擦嘴,擦嘴的瞬间,将刚刚吃掉的一口吐在了纸巾里。
自此,再没动过。
已经开始畅想假期换了的谢嘉弈眼角余光察觉到了殊赫的异样,本想直接询问对方是不是看不上街边小吃,眼波流转转换了方式:“那个,殊先生,我其实一直很想和您沟通,澄清一下。”
“叫我小殊就行。”殊赫微微欠身,双眸清澈的望着谢嘉弈。
“我是真的原本打算和许星柏在家里做饭吃,所以你当时说一起参与的试呼,我本能的以为我选个路边摊你会拒绝,没想到在你看来,咱们的关系比吃饭重要,是我唐突了。”谢嘉弈认真的致歉——
“这都不重要——”
“这很重要。”谢嘉弈双手撑在身侧,非常认真解释:“我们不是那种占人便宜的人,也不是故意想要把有洁癖的高岭之花拉入泥泞的变态。是我考虑不周,抱歉。”
听到高岭之花这个形容词,殊赫眉头微蹙——他在对我做行为侧写。
还是防备我。
“那个...”殊赫想要否定自己被怠慢的感受,却又实在没有否定自己的习惯,只能直白的:“这个...”
“我就是,想着大家认识之后,对着积极的人是不是我也会积极一些...”殊赫低下头,垂着眼:“就是,我就是想多认识个我认可的年轻人而已。”
看到对方委屈的表情,谢嘉弈本能的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但是奈何一天总共只有24小时,除了吃饭睡觉基本需求,没有多少闲暇时间。
“那要不,要不...”谢嘉弈迟疑半天,和许星柏对视一眼,迟疑:“我在我们单位给你再找个朋友?”
“哈?”
——绿茶技巧完全失败。
谢嘉弈很认真的望着殊赫胸口的佛公玉牌,为难的抬眼看看对方,缩了缩身子:“你信仰佛祖,我是党员,咱俩的信仰不一样。”
“哈。”殊赫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却很快被消化,成为几声不尴不尬的小声:“哈哈。”
沉默几秒之后,殊赫起身:“不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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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殊赫离开之后,谢嘉弈对着许星柏两手一摊,一脸无辜。
“他怎么了?”被撬墙角失败的许星柏望着对方的背影一脸茫然。
“不能吃辣气着了吧。”谢嘉弈耸耸肩,自言自语道:“早都说了,汽油车不能加柴油,差不多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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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赫回到自己的公司,气冲冲的将西装外套脱下来,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将尚且还有麻辣米线味道的外套丢进了垃圾箱。
随即又抬手将自己的白色衬衣解开——
“对不起。”
就在殊赫准备脱掉衬衣的时候,突然门外进来一位女生,正看到殊赫双臂展开的样子,下意识红了脸就往办公室外走。
“没事,红玉,怎么样,还是会焦虑吗?”殊赫转身在屏风后面换了一件衬衣,这才重新走到对方面前,伸手示意:“请坐。”
红玉刚刚坐在沙发上,眼泪就已经不断的坠落。
殊赫面无表情的望着对方,呼吸微微重了些。
却在看到对方抬头望向自己时,瞬间表情关切,望着对方微微笑着点头——
一如林海之前说的,令人恐怖的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