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六是孩子满月的日子,陆遥直接在家办的满月酒,除了家里的人,只请了章玉夫妇和曹五爷,曲掌柜等人。
一共摆了三桌,赵北川和赵逢春亲自下厨,做的菜自然是没的说。
今天天气好,外头暖阳高照,陆遥只给小全宝穿了一身杏色的绸衣,头上带着同色的小瓜皮帽子,两个莲藕一般的小胳膊上各带着一个金镯子。
小家伙也不认生,见到人瞪着眼睛一直看,可爱的小模样让大伙稀罕的不得了,都争着要抱一抱。
孩子们也喜欢这个小弟弟,围着他一直逗弄,“全宝,叫哥哥。”
银子小声道:“他还小呢,不会叫哥哥。”
蛋蛋一本正经的说:“我知道,但是我现在是大哥了,等他长大也是叫我哥哥的。”
如今蛋蛋也有了大名,同样是赵北斗给取的叫葛云骁,希望他能像父亲那般骁勇善战。
“快去洗手,一会儿准备吃饭就。”陆云把孩子领到耳房排队洗手,待会他们坐一桌。
快到巳时的时候,梁重夫妻来了,还给孩子带了满月礼。是一个金子打的小算盘,算珠是翠玉做得,小巧精致,看得出下了心思。
章玉摸了摸孩子的小手道:“以后我们全宝可要接你娘班,把陆氏酒楼经营得越来越红火。”
金算盘现在拿还太重,陆遥让小年给收起来,等孩子大点了再拿出来玩。
说起满月礼,家里几乎每个人都准备了,全宝手上这对金镯子就是陆老太打的,用的是之前陆遥送她的那套金钗。自己舍不得戴,拿去工坊做成了一对小镯子给外孙戴。
陆林和胡春容给全宝打了一个金锁,因为有点沉就没戴出来,陆云夫夫给孩子送了三匹清凉的云锦,这是他们从南方商人手里买来的,一直没舍得用,特地拿来给全宝做衣裳。
陆苗和葛长保直接牵来两匹小马驹,养大了让孩子学骑马。
小春和章秋澜给孩子送了玉雕的葫芦,希望孩子福禄双全。小年亲手秀了一件百福衣,北斗则给侄子写了一首诗。
人皆望子成龙凤,吾知龙凤亦难行。
惟愿侄儿少忧虑,无灾无难到公卿。①
这诗简单又饱含小叔的一片爱护之情。
曹五爷和曲天比较实在,一人送了一百两金,让陆遥拿去给孩子买好吃的。
陆遥哭笑不得,一百两金就是一千两银子,这得买多少吃的,全宝真应了他这个名字,全家人的心肝宝贝。
*
几天后就是小年和马宽的亲事。
陆遥给城里的朋友都下了帖子,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陆遥多预备出二十桌的饭菜,省的到时候不够了还得现去找。
婚礼来的人果然比上次还要多,因为马宽的关系,还有不少外地商人特地来参加他的婚礼。
不得不说马宽这小子有点能力,在社交技能上几乎点满了,凡是跟他合作过的商人没有一个不称赞的。
就这样一个圆滑的人,今天成亲时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拜堂的时候眼泪止不住的流。
陆遥没忍住也红了眼眶,“快起来吧。”
拜完堂赵北川拉着小年的手,放在马宽的手上,“以后妹妹就交给你了,但凡她受了一丁点委屈,我都不饶你!”
马宽立马伸手起誓,“今生今世,马宽若辜负赵小年,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小年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可别乱说。”
“没有乱说,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两人含情脉脉的握着手,陆遥一脸没眼看的表情,后头几个嫂子笑道:“快别杵着了,赶紧入洞房吧!”
人们哄闹着簇拥着新人入了洞房,外头的喜宴将开。
赵北川和赵北斗成了今日陪酒的主力军,被大伙拉着到处喝酒,陆遥着急看孩子,吃了几口便回去了。
小家伙刚喝了奶刚睡着,一身奶皮子白白胖胖的只穿了一个红肚兜,陆母坐在旁边给小子绣虎头鞋。
“回来了,那边完事了?”
“拜完堂了,我在那待着也没什么事,索性先回来了,您中午吃了吗?我让人去端几盘菜过来。”
“不用,我跟钱婆子一起吃的。”钱婆子是灶上娘子,陆母跟她相处的挺好。
陆母放下针线,“孩子们的婚事都差不多了,就差小豆了,你和大川有什么打算?”
“小豆的婚事我可不敢做主,他在上京拜了师,是当朝的宰相,以后相爷肯定得帮他安排。”
“啥?!小豆拜了相爷做师父?”
“可不是,这孩子有点气运在身上的。”
提起这件事陆遥便忍不住欷歔,他也没想到小豆能有这番际遇。
当日琼林宴后,相府便给他递了帖子,邀请小豆前去议事,同他一起去的还有林子健。
刘承恩拉着两人推心置腹的说了半宿的话,最后二人共同拜他为师,从此以后他们便是宰辅一脉。
不过林子健最终还是选择外放,以他殿试的成绩入内院也能安排不错的职位,但为了娘亲他决定在外头历练几年再回来。
刘相倒没说什么,跟吏部那边打了招呼,给他安排一个六品的同知,等期满后再找机会把他调回上京。
赵北斗不出意外,过几日回京后就该入内院了。
所谓内院,即为六部培养的人才的地方,从这里出来的人官途往往更为顺遂。朝中有句话叫,“非内院不入六部。”不难看出这内院的厉害。
陆遥和赵北川对官场上的事了解的不多,能给北斗的建议也不多,他们尚且不如弟弟,更不会对他指手画脚,只在其他上面尽力支持他,让他不为几斗米折腰。
小年的婚事结束后,赵北斗就返回上京了,跟他一同回去的还有小春和章秋澜。
马宽和小年带着马兰儿也去中州了,生意上的事不能耽搁。
送走他们,家里突然就空了下来,白天赵北川要去酒楼,除了陆苗偶尔带着蛋蛋过来玩,大部分时间家里只有陆母和陆遥两人带着孩子。
小娃是越养越有感情,刚开始陆遥总觉得自称心里怪别扭的,他一个老爷们……好吧也不算爷们了,怎么能被叫娘呢?
陆遥问过娘亲,陆母道:“早先没那么多规矩,叫爹也行,叫阿母也行,后来就随了大流都喊娘了。左右不过一个称呼,在意那些做什么。”
时间久了陆遥倒也慢慢习惯下来,动不动就逗弄他,“小全宝,叫声娘听听,娘亲亲小脚丫,给娘咬一口好不好?啊呜……”
孩子哇的哭出来,陆母赶忙拉开儿子,“没轻没重的,给孩子咬疼了吧!”
“我没使劲,你看连牙印都没有。”
白白胖胖的小脚丫像一块糯米糕,陆母揉了揉没忍住又捶了儿子两圈,“你要哄就好好哄,再给他弄哭看我不捶死你!”
陆遥疼得龇牙咧嘴,看老太太这力道,再活二十年应该没问题。
晚上睡觉的时候,陆遥忍不住捅了捅相公,“咱们什么时候去上京啊?”
“现在太热了,全宝也太小了,这一路舟车劳顿我怕他受不住。”
陆遥也就是随口说说,他还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吗,幼儿夭折率能达到百分之三十多,一场小风寒就能要了孩子的命。
“那咱们就在平州先住着,等明年开春再回去。”
“好。”
*
六月二十三,前往青州挪坟的赵婆婆终于回来了!
这一趟历时三个半月,终于将赵家父母以及赵光的尸骨送回了老家,埋入祖坟。
这次赵婆婆回来,还把乔盛夫妻也带了回来。
说起来这件事还有一点波折,当初赵北川给大舅租的房子还没到期,就被房东以家里孩子成亲为由强要了回来。
乔盛夫妻在青州府城无依无靠,受了委屈也没办法声张,只得忍气吞声的在别处又租了个便宜点小院子。
结果赵婆婆他们到了青州的后,按着赵北川给的地址就找不到这个人了。
四处打听都没消息,给赵婆婆急的够呛,后来陆甲提议让赵婆婆带着其他人先回赵家村安置尸骨,他自己留在青州城找人。
就这么找了小半个月,终于把乔盛夫妻找到。乔盛正在粮铺里给人当力工呢,一日赚三十文钱,省吃俭用钱都拿去给娘子买汤药。
陆甲说明来意,夫妻二人有些犹豫,他们年纪大了不想走那么远的路,麻烦大川一家,怕给他增加负担。
陆甲失笑道:“哎呦舅爷,您可别担心这些,我们老爷如今日子好过着呢,您去了就擎等着享福吧!”
乔盛还是摇头,“早先我也没帮扶过大川他们,如今哪能觍着脸去沾他的光呢。”
陆甲见着夫妻都是本分的性子,实在没法了才道:“我们老爷和郎君要添孩子了,您二位也不去看看吗?”
“孩子?”
“是啊,老爷和郎君成亲近十余载才得了这么一个孩子,咱们到了平州差不多该生了。”
乔盛这才动了念头,“要不……咱们去平州看看大川他们,实在不行再回来。”
李氏点头同意,二人都想见一见大川口中的夫郎究竟是什么模样,也好认认亲。
另一边赵婆婆回到老家,跟把三人的遗骸安置好了。
临来的时候赵北川给她拿了一千两银子,专门用来修建陵墓用的,帮他把赵家的坟地重新休整一番,换上石碑。
赵婆婆花了十多天的时间,按照他的托付全都办好了,而赵家村的人也终于知道,赵北斗考中了状元,赵北川一家发达了!
重新立碑那一日,镇上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就连县令大人都匆忙赶过来给赵家老太爷和老夫人鞠了躬。
这可是状元的爹娘啊,他们这些七品小官一辈子都没机会踏入皇城,可不得好好溜须拍马。
这些事暂且不表,先说他们一路过来,中途遇上了好几场大暴雨。
北方六月份正赶上雨季,一下起来就是惊雷夹闪电,瓢泼一般根本没办法行路。
路上耽搁了四五日,好不容易于今天未时入了城。
乔盛夫妻透过车窗看着陌生的平州城,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虽然从陆甲口中得知外甥现在很有能耐,但也不知他究竟有多厉害。
马车经过陆家酒楼时,前面的马车停下了,赵婆婆下了马车回到后院。
陆甲也停了一下,“舅爷,舅奶这就是咱们老爷家的酒楼。”
乔盛和娘子瞪大眼睛,看着这高高的酒楼,以及里面热闹的食客,一时间惊讶的发不出声音。
“我去看看老爷在没在。”
陆甲下了车匆匆跑进去,询问了一下伙计,得知老爷刚离开又马上跑回来。
“我带您二位先去长荣街那边吧。”
“哎,好……好。”夫妻二人紧张的抓着衣摆,都从对方脸上看见了踌躇。他们就这样来了……会不会让外甥觉得是打秋风的?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停在赵家门口,陆甲扶着两位老人下了车。
门房小厮看见陆甲激动的喊了声,“甲哥回来啦!”
“嗯,快去告诉老爷,舅爷和舅奶接来了。”
两人跟着陆甲走进院子,看着漂亮的山石花草紧张的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不多时赵北川和陆遥匆匆走出来,“大舅,舅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