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貉子油没用完,小春手上的伤就好利索了。
期间章秋澜又过来看了他几次,每次都拿许多东西和南地的吃食。
章开着几间铺子,其中一家是专卖南货的,里面卖北方不能经常吃不到的芒果干,干桂圆,糖渍杨梅等等,每次过来都拿一些。
今儿晌午小春刚忙完,把最后一道菜倒出来,陆清就跑了过来,“二掌柜的,章公子来啦。”
小春一听眼睛瞬间亮起来,脱掉身上的外套,把菜递给他道:“待会把厨房收拾干净,我先过去。”
“哎!”陆清麻利的端着菜送过去。
小春脚步匆匆的朝院子里走去,见章秋澜正在旁边逗妞妞,小丫头是马宽的妹妹,今年才五岁正是活泼可爱的年纪。
世人皆爱美色,连小朋友都不里外,妞妞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章秋澜,“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
章秋澜被逗的不行,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瓜,“那可能不行,我已经答应要嫁给你小春哥哥了。”
赵逢春脚步一顿,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一想到两人将要结为夫夫,高兴的情绪无语言表。
“章哥哥。”
章秋澜闻言转过头站起身,“你来啦。”
小春走到他身边,旁边的赵婆婆颇有眼色的招手把妞妞叫回去,让两个年轻人单独相处一会儿。
“手好些了吗?”
“好了,你给的药真管用都没留疤!”小春赶紧伸出手让他瞧。
章秋澜伸手握住他的手背仔细查看,新长出的皮肤比旁边白上一点,确实看不出疤痕。“那就好,不然我该心疼了。”
小春臊的脸颊通红,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章秋澜就喜欢看他这幅模样,心头痒痒的,忍不住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中交扣住。
“婚期定下了,在明年的二月末,时间好像有点赶。”
“嫂子跟我说了,这几天正在看房子。”
“嗯,我也在操办嫁妆。”
小春疑惑道:“你家里怎得让你自己操办嫁妆?”
“你嫂子同你说过我家的事吗?”
“说过一点,只说你母亲不是生母,是父亲后娶的继室。”
章秋澜叹了口气道:“我幼年丧母,父亲很快便另娶了新妇,继母不慈,表面上虽从未苛待过我,但背地里经常使绊子磋磨人,要不是有姑姑把我接过去养到十岁,怕是我日子更难过。”
“她怎这样!”他不过是个哥儿,好好养着将来成了亲就走了,何必如此针对?
“人心向来如此,我非她生养,她自然不把我当亲人。况且我还有经商的天赋,十二岁起开始跟着父亲学习做生意,她更视我为眼中钉。”
本来成亲前父亲订下将两间位置好的铺子给他做陪嫁,继母知道后大闹了一场,虽然父亲现在还没改变心意,但章秋澜估摸着这枕头风吹一吹,最后这两家铺子也落不到自己头上。
至于嫁妆,如果交给继母操办估计全都得凑合了事。他自己的婚事自然不能让小春受了委屈,所以便全由自己亲自动手,银子一部分是父亲给的,还有一部分是他自己这些年经商攒的钱。
在能力范围内定制的家具全都是最好的红木家具,光是一张百子多福的拔步床就花了六百两银子。其余的箱柜还不算,全下来得上千两了。
两人闲续了会儿话,天色不早了,章秋澜准备离开。
小春起身送他上了马车,临走时章秋澜从里面拿下来一个包裹,“这是从成衣铺子里订的衣服,感觉这个颜色很适合你,下次穿给我看看。”
小春接过包裹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这副害羞的模样又把章秋澜逗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乖,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好……”直到马车走远赵逢春还愣在原地。
*
入了冬平州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起来,新房买完开始筹划装修。
陆遥给他买了一个三进的院子,宽敞又亮堂,小春第一次去的时候震惊极了,他没想到大兄和嫂子竟然会给他买了座这么大的院子。
“这……这太大了,得花多少银子啊……”
陆遥笑道:“用你自己的银子买的,你心疼啊?”
“没有,没有……”他的银子也都是大兄和嫂子给的。
“这房子两个人住着是大一点,不过你们又不是始终两个人,将来生了孩子,子子孙孙的总归要住的宽敞一点。”
陆遥轻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不要多想,这些年我和你大兄早把你当成亲兄弟,你跟小年小豆在我们这都是一样的。”
小春鼻子发酸,红着眼眶点点头。
“对了跟你商量件事,我和你大兄打算去上京开家酒楼,已经让你宽哥先去探探铺子,届时你二人同我一起去上京帮忙吧。”
“我们都去了那平州的铺子怎么办?”
“让陆清和陆明带着几个学徒先撑一阵子,等上京安排妥当我们再回来,到时候上京就交给你和秋澜。”
“我……我们能行吗?”
“你的厨艺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秋澜做生意的本事我也略有耳闻,嫂子自然是放心的。”
“我一定尽力帮嫂子把铺子搭理好!”
去上京这件事陆遥也找到章秋澜跟他说了说,对他陆遥没有像小春那般当成孩子,两家虽然马上结为亲家,但在商言商他不会让这俩孩子吃亏的。
“上京的铺子开起来先看看生意如何,若是能站稳脚跟以后就由你和小春管理,每年收入的三成归你二人,当然能赚多少还得看你二人的本事。”
章秋澜不可思议的看着陆遥,这简直是把一块金山拱手送到自己手里。
贸然将上京的铺子交到他们手中,就不怕他们贪占了?经商这些年,账本里的弯弯绕他门清,若想从中坑银子有诸多法子,包管让对方查都查不出来。
况且小春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自己又还是没进门的弟媳,这陆遥未免也太草率了……
陆遥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微微笑道:“我这个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小春跟我们虽无血缘关系,但比亲兄弟也不差,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是了解他的为人,也信得过他。”
“至于你——我同你姑姑相交多年,她为人精明磊落,她带出来的孩子想来不会错。”
章秋澜还是觉得不妥,“承蒙厚爱,秋澜这些年跟着父亲做得都是小买卖,怕没办法胜任。”
“先别急着拒绝,我给你说说小春的事,你只知道他是我们收养的,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吧?
“我问过他一次,他没说。”
“他是不愿让你跟着难过。”陆遥叹息道:“他是我从拐子手里救出来的,当初小年和小豆被人贩子拐走,我们千方百计才把人找到,便在那遇上的小春。当时那孩子瘦得脱了像,整个人只剩一把骨头,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一条腿被打断长成了弯的。”
章秋澜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我们开始以为他也是人贩子拐过去的,结果询问后才得知,他是被自己的生身父母卖的,因为在牙行里跑了两次没跑掉,被打断了腿才丢在那边自生自灭的。”
章秋澜心疼的说不出话,感觉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一般,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我和你川哥实在看不下去便把他领回家把腿治好,一开始就想着给他口饭吃养大就得了,可这孩子实在是懂事的让人心疼,小小年纪每日早起晚睡帮我们干活,当初要不是有他在,我们的铺子也不可能发展的那么快,我承他的情也真心将他当亲弟弟看待。”
“我明白了,多谢嫂子告诉我这些事,秋澜必不负嫂子所托!”
陆遥端详着眼前的人,见他眼中的泪痕,心中感叹小春这孩子是有福气的。
*
临近腊月的时候赵北川和陆遥去了上京,平州的铺子暂时交给小年和小春看管。
天气愈发寒冷,好多路都被大雪封住了,南地的货物运不过来铺子里的生意也冷清下来。
章秋澜闲来无事便去酒楼这边待着,一是跟小年学学酒楼经营以便年后去上京帮忙,二来是跟小相公多相处一会儿。
小春在厨房做菜的时候,章秋澜就搬着凳子坐在旁边看账薄。
“这……这有油烟,你要不去我屋里看。”
“好。”章秋澜端着账薄去了他的屋子。
自打小豆子去了上京,这间屋子就成了小春自己住的,章秋澜给他添置不少东西,例如挂衣服的木施,摆放花盆的小案几,还有一只小狸奴。
上次小春说屋里有老鼠,章秋澜便去粮铺聘了只狸奴来,才两个月大,长得虎头虎脑,被小春喂的圆滚滚。
他一开门狸奴便从高柜子上跳下来,围着他的脚喵喵叫着转圈。
章秋澜伸手把小猫抱起来,捏了捏耳朵道:“还记得我呢?”
小苗舔了舔他的手指,章秋澜笑着点了点它的小鼻子,“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干活,帮忙抓老鼠啊?”
“喵呜~”小猫咕噜噜的在他怀里打起呼噜,那小模样别提多可爱。
章秋澜逗了逗它便放在炕上,自己坐在书桌前看起账薄,看着看着突然发现旁边摆着几个本子。
小豆走了有些日子,这本子想必不是他的,索性拿起来翻看了看。
上面写着千字文,字迹青涩的像孩童一般,应当是小春写的。
章秋澜觉得可爱,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后面的字迹慢慢整齐了一些,但依旧能看出写字的人手法生疏,横竖撇那写的很是死板。
直到最后一页章秋澜愣住,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他的名字,本就不熟练的人却将这三个字写的极为认真,每一笔都尽心尽意倾注了无限的感情。
章秋澜神色动容,伸手将这张纸撕下来叠好放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