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姜宁和卫长昀一块送顾苗父子去村口,沈明尧看到他们,迎上前来。
从顾苗怀里抱走顾今南,他道:“麻烦你们了。”
姜宁跟顾苗挥挥手,笑了笑,“不麻烦,他们俩可乖了,好照顾。”
顾苗拎着姜宁给他的篮子,听完戳了戳他胳膊,“我比你大好几岁,怎么说话呢。”
姜宁光笑不说话,惹得顾苗又捏捏他胳膊。
旁边卫长昀向沈明尧颔首示意,“今日中元,便不留你们,一路小心。”
沈明尧把顾今南放到车上,再去扶顾苗上车,“嗯,有劳了。”
送走顾苗一家,姜宁和卫长昀往村口走,这个时辰村里大多人都已经起了,打算去地里干活。
碰到了,和往常一样闲聊两句算是打招呼。
姜宁看卫长昀往家里走,叫住他,“哎,去买点东西再回。”
卫长昀疑惑问:“要买什么?”
“今天不是中元,晚上得去坟前烧点纸。”姜宁愣了下,反应过来,“你准备好了?”
昨天赵秋提醒他别忘了,他还在想卫长昀应当不会忘,但这段时间忙,可能会顾不上准备。
现在看,这事儿不可能会没准备。
卫长昀点头,解释道:“不是这段时间准备的,是去年家里剩下的。”
姜宁“哦”了声,没再问。
纸钱和香烛家里有多的不奇怪,以前他家买一次够用两年,不是七月半的话,其实每次都烧得不多。
“那回家,今天得供饭。”
供饭得赶早,完了怕饿着自己祖宗,所以一般都是中午。
姜宁和卫长昀回了家,一人煮了碗粉吃,就开始张罗中午供饭的事。
鱼和肉肯定得有,凉拌菜和素菜也得上。
等到午时,方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的菜,三杯酒、三杯茶和三碗饭,再点上一炷香和一堆烛。
朱红收拾了一下厨房,见姜宁擦着手进来,“长昀呢?”
“领着小小和小宝在那儿烧纸。”姜宁知道朱红的意思,“我帮你收拾完再去。”
朱红点点头,“虽然你和卫家大郎没什么缘分,但过了门就是一家人,一会儿记得多烧点。”
“对了,堂屋那边烧完,厨房灶前也得烧,院门口也是。”
“晓得了,阿娘。”姜宁笑了下,“我懂礼貌的,该做的不会少。”
把碗沥了沥水,“吃过晌午饭,就去坟前烧,夜里不去了,就在家里再把烛和香点了。”
“夜里烧的人太多,不去凑热闹也好。”朱红知道他做事妥帖,也不多念叨,“去吧,这里我收拾就行。”
姜宁凑过去,给朱红捏了捏肩,“辛苦阿娘了。”
“一家人的事,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和长昀不也辛苦。”
朱红自打和离后,心里轻松了许多,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
姜宁从厨房出来,还没到堂屋,就闻到了烧纸钱的味道。
不算难闻,但每次闻到他都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我给一沓。”姜宁蹲在小小旁边,接过卫长昀递来的一沓纸钱,“烧的时候记得喊人,不然不知道是烧给谁的。”
小小撕了三张一起往盆里放,“真的吗?那我要多给爹和娘烧,还有大哥,在下面盖房子。”
小宝附和道:“还可以买马车,就今南家的那种。”
姜宁眼神温柔,摸了摸他们俩的头,“心诚则灵。”
卫长昀沉默地烧纸,听到姜宁的话,抬头看去,两人视线对上,却也不尴尬。
“二哥,你也多烧点。”
“让爹娘保佑你高中!”
姜宁捏一把小宝的脸,“跟谁学的这个?还许愿呢。”
小宝认真解释,“跟大哥学的,以前二哥在私塾,大哥每次烧纸都这么说,让爹娘冒青烟,二哥能高中。”
提到卫大,姜宁下意识地看了眼卫长昀。
对卫长昀来说,长兄如父不为过,十岁郎当的年纪,没了爹娘,对兄长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卫长昀垂着眼,把手里最后一沓纸钱烧完,“我不会让爹娘和大哥失望的。”
在堂屋烧完,要去灶房和院门口烧。
小小和小宝不用再跟着,大人去就行,顺道还得把烛和香点上。
姜宁和卫长昀一块去了灶房烧纸,对烛和香靠着墙脚点的。
“长昀,不管你能不能高中,你都是家里的骄傲。”姜宁单膝蹲着,“童生也没那么好考。”
卫长昀错愕看他,轻笑了声,“我不是三岁小孩,嫂嫂不用这么哄我。”
姜宁否认,“没在哄你,是说真的。”
卫长昀看着燃起来的火焰,“之前的中元节,我不怎么愿意去想爹和娘,经常整日都关在房里读书。”
闻言姜宁怔了怔,没打断他的话。
“如今才知道,人活一世,应当更珍惜眼下才是。”卫长昀垂了垂眼。
姜宁“嗯”了声,也望向快燃尽的纸钱。
是该珍惜当下,别总是回头去想。
去院门烧纸钱时,姜宁默默地多烧了几张,是给“姜宁”的。
不管他去了何方,都希望他能够有一个好结果。
晌午过后,他们去了卫长昀父母和卫大的坟前,拎着一篮子供品,还有一篮纸钱香烛。
村里的坟不像镇上,有一片地方埋,都是先生看过了,哪里风水好就埋哪里。
今天中元,各家各户都有来上坟,他们也不是来得最早的。
卫长昀拿着镰刀把坟包周围的杂草除了,姜宁领着两个孩子在碑前放供品,把香烛点上。
姜宁抬起头,问卫长昀,“是不是得给他们说下,我们往后的打算?”
“说吧。”卫长昀走回来,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总是要说的。”
姜宁拿起一炷香,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揖。
“叔、婶,还有卫大哥,我和长昀商量了,等今年底或者明年春,就搬到镇上去,小小和小宝跟我们一起,到时候来家里烧纸,你们可别认错了路。”
卫长昀:“……”
别开脸时,面上神情有一瞬的放松。
小小、小宝:“什么?搬镇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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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放下手里的针线,一脸吃惊,“要搬去镇上?”
姜宁掐着四季豆,被她反应吓一跳,“是有这个打算,但还在攒钱。”
买宅子不是小事,地契和房契都得有,还要把过户这件事弄明白,不然以后容易扯皮。
当然了,没攒够钱才是没说实这件事的原因。
五六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万一这几个月又有什么变故,也不好说。
“是因为——”朱红犹豫了下,没说完。
姜宁看她表情就知道,“一半一半,主要是之后做生意也方便,我还想弄一个小铺子,这样能赚更多。”
闻言朱红无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道:“去镇上也好,镇上比村里大,人也多,各家有各家的事,就没那么多闲工夫唠叨别人了。”
“是啊,远离这些闲言碎语,咱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姜宁笑着看朱红,“阿娘,离开姜大志那个人渣是一个新开始,去镇上住不是逃避,是为了更好的日子。”
“你啊,总有你的道理。”朱红无奈地看他一眼,“你们拿定主意就好。”
“之前没跟你说,是因为还不确定能不能办成。”姜宁怕朱红心思细,想得多了,“今天不是正好去跟长昀爹娘说了,也得让你知道这事。”
一家人过日子,大事小事都得商量着来。
虽说不一定是采纳意见,可也不能什么事都瞒着,办完了再知会。
日子久了,难免会生出嫌隙。
“平时我在家也没什么事,要不做一点针线活,钱攒得也快些。”
朱红试探道:“帮人缝补衣裳,或者别的。”
姜宁有些意外,又很高兴。
他一直担心朱红在家里久了,会觉得无聊,或者心里生出不踏实来,毕竟他们一直在外面做事,小小和小宝都丢给她来带。
“缝补衣裳的活,容我去问问,要是行,就少少的接一点。”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朱红捏着手里的针线,“还是姑娘时,大家都说我针线活做得好。”
姜宁轻轻眨眼,“为什么拒绝?阿娘针线活就是好,比镇上布庄一些师傅都缝得好。”
朱红嗔道:“就你嘴甜,会哄人开心。”
“才没有,我说的实话。”姜宁身上衣服就是朱红改的,针线细致,重新调整剪裁后,穿着更舒服。
母子俩正说话,外边传来卫长昀的声音,姜宁放下手里的碗,答应了声。
往外走时,姜宁忽地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阿娘,这一阵要是大哥和二哥过来找你诉苦,你别理。”
朱红一怔,问:“怎么了?”
“前段时间,我和长昀在镇上看见姜大志了,他去赌坊里赌。”
姜宁顿了顿,“赌坊是什么地方?桌上是上百两的输赢,一般人去只有被扒皮的份。”
什么赢家输家,在赌坊里,真正的赢家只有赌坊老板。
朱红心中惊讶,又觉恼怒,“我知道了。”
“知道就成,不用放心上。”姜宁不是怕朱红对姜大志心软,是怕她对两个儿子心软。
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什么亲疏之别。
血浓于水的缘分在那儿,想割舍开一点不容易。
不过也有烂人,心也是烂的。
什么血浓于水的情分,还不如旁人几句奉承,为了面子,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