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得喂养、得打扫,还要注意驴生病后,记得去请兽医来看。
全镇就那么三五位会给动物看病的,年纪都大了,上门去请的时候,记得客气点。
姜宁和卫长昀并非一时兴起要买,自是问得多,事事不落下,等全都问清楚了,又抱了一包草料,这才牵着驴回家。
乡试放榜才过去不久,他们走在街上,但凡认识的,都会说声恭喜。
要不认识的,看牵了头驴,也会多瞧两眼。
姜宁越走越觉得脸上热,少有地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太惹人注目了,像是故意到街上炫耀似的。
“下回还是天黑了再来吧,这怪招摇的。”姜宁牵着驴,走得飞快,“咱们是不是还得去一趟木匠那里,看看能做什么车。”
买驴就是为了方便,总不能光是拉磨就好。
卫长昀抱着草料,“简单一些的便是三叔家那种,要是像马车那样的,倒也能做,只是没那么大。”
姜宁不解道:“是因为驮不动?”
他家里不养马也不养驴,顶多在村子里见过牛,其他的都是机械化工具了。
摩托和三轮还挺多的。
“不是,驴子比马的耐力好,但走得慢、身形小,加上四肢短,所以一般不用来拉厢车。”
卫长昀解释道:“厢车大多宽而高,马拉尚可,换成驴厢车不稳当,不过车厢做小一点,倒是无妨。”
姜宁一听,倒是明白了。
板车不是不好,是冬天有点太冷了。
说话间,两人牵着驴到了家门口。
姜宁示意卫长昀先进去,“你看院子里的东西要不要收一收,这驴初来乍到的,万一踢翻东西怎么办。”
卫长昀被姜宁的话逗笑,摇摇头先进了院子。
家里就五个人,每个都是爱干净、爱收拾的人,院子里倒是并无什么杂物。
不过卫长昀进院子后,立即觉得姜宁让他先进来是有先见之明的。
“驴在外面,先把板栗和毛栗抱走,免得一会儿进来吓到。”卫长昀提醒卫小小和卫小宝,“等驴牵到棚子里了,你们再去看。”
卫小小抱起板栗,连忙问:“二哥,我们家真的要养驴吗?会不会有味道啊。”
卫小宝牵着毛栗走到一边,“不会的啊,以前子修家不也有,只要打扫得勤快,不会臭的了。”
听两个小孩说话,卫长昀把草料抱到木棚下,看了眼之前放的木槽,心想还好都有。
他走出来时,一边拍着身上的碎屑一边朝外喊了声,“进来吧,院子里都收拾开了。”
姜宁答应了声,牵着毛驴走进院子,对好奇地俩小孩眨眨眼,“以后家里就有毛驴,去哪儿都方便。”
“毛驴性子温和的,平时在木棚里,你们要是想喂草、喂水也可以帮忙。”
卫小宝兴奋问:“真的可以吗?”
姜宁点头,“当然可以了,只要小心一点就好。”
姜宁把驴牵到棚子里,大致看了看绳子的长度,再算驴的活动范围,最后还是给了一个宽松些的长短,翻不出木棚,但往木棚外探头也不会被勒住。
姜宁把绳子栓好,钻了出来,“这驴好听话,难怪老板推荐我们买。”
“驴尽管有一些倔、胆小,但对人温和,只要多养一些时日,应该更亲人。”卫长昀把草料往木槽里放,又在一边添了水。
姜宁一想也是,大多数动物,要是被人类驯服后,确实都比较亲人。
姜宁正打算去厨房看看晚上吃什么,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左右看了一圈,只看到了卫小小和卫小宝。
姜宁问道:“阿娘人呢?怎么不见出来。”
出门的时候还说家里有驴会方便,牵回来了又不见人。
卫小小抱着猫一起看驴,听到了便答,“婶婶说有一点不舒服,回房间睡会儿。”
姜宁一下着急,连忙擦擦手往房间去。
轻手轻脚进了屋,发现朱红呼吸粗得不太正常,听着就像是病了。
他几步走到床边,伸手去摸朱红额头,倒是不烫,不过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
“阿娘,你哪里不舒服?”姜宁轻声喊道:“要是身上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大夫,你别自己忍着。”
生病这事,一旦落到长辈身上,不少长辈第一反应都是藏着。
越藏越容易出事,还容易变成大事。
朱红皱着眉睁开眼,有气无力,“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肚子不太舒服,腰这一圈一阵一阵地疼。”
闻言姜宁一愣,他到底只是一个哥儿,男女之间还是有区别。
朱红说腰腹、肚子不舒服,他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但万一是从前生他们伤了,突然发作也是有可能的。
“阿娘,你先躺会儿,我去请大夫来。”姜宁握了握朱红的手,“不会有事的。”
不等朱红说话,姜宁立即往外走。
门一开,卫家兄妹三人都堵在那儿,显然是听到了。
卫小小立即钻到房间里,一趟就跑到了床边。
姜宁对上卫长昀询问的眼神,慌了的心稍微镇定下来,“你去请大夫,我在家里先照顾娘。”
卫长昀点头,“孟大夫住得近,我去请他。”
“嗯。”姜宁答应了声,便往厨房去。
先弄一点热水,打湿帕子捂着会不会好一点?
姜宁不太清楚朱红具体是哪个位置不舒服,但以前他姐肚子不舒服的时候就会用热帕子捂着。
小时候他胃不舒服,也是一样。
-
房间里静悄悄的,孟大夫坐在床边,姜宁他们就守在一旁,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看到孟大夫皱起眉。
过了良久,孟大夫把完脉,又按了几个地方,问朱红疼不疼,才算诊完。
姜宁道:“孟大夫,我娘怎么样了?”
孟大夫看姜宁一脸着急担心,又看了看不说话的卫长昀,叹了声,“不是什么大病,不过确实有些折腾人。”
“啊,那难治吗?”姜宁更急了。
“妇人与男子不一样,尤其是生产、同房后,容易阴下遭外毒侵入,朱娘子的病尚算轻的,只是有一些热毒未除,需要服药压制,但此症只能调理、压制,想要根除不易。”
孟大夫一边写方子一边道:“饮食不当、情绪不佳、心绪不宁,那都会引发这样的症状,以及睡眠不好也是诱因。”
姜宁瞪大眼,越听越糊涂,不过大概明白了一点。
听着就像是炎症。
炎症这东西想根除,确实不可能,只能消炎。
谁知道哪一天突然又发了,比如扁桃体这东西,一个不小心就发炎了。
巨疼,还不能一割了事。
“这是方子,你们谁和我一起回去取药?”孟大夫道:“取了药,煎服五日,过五日后再来重新取,剂量会有调整,如此一月便可好许多。”
姜宁连忙点头,“多谢孟大夫,取药的话长昀跟您去,我得照顾阿娘。”
卫长昀向孟大夫施了一礼,“有劳孟大夫,幸好您在家里。”
“这一阵少得出门了,毕竟秋冬交替,头疼脑热的不少,镇上大夫又不多,万一出门,病人找不到人可怎么办。”
孟大夫正要拿药箱,被卫长昀抢了先,替他拿着。
孟大夫笑着捋了捋胡子,“你家夫郎性子急,你倒是稳重,不过急也是人之常情,哪有家里人生病不担心的。”
姜宁不好意思道:“刚才太着急,您别介意啊。”
“我和你一个小后生计较什么。”孟大夫摆手,“朱娘子的病不严重,好生调养,少忧思、放宽心,能好的。”
朱红躺在床上,点了点头,“多谢孟大夫。”
卫长昀领孟大夫离开,临出门前,看了眼卫小小和卫小宝,叮嘱道:“等会儿宁哥儿煎药的时候,你们在屋里看着婶婶,要是想喝水、拿东西,你们要帮忙。”
俩孩子立即点头。
卫长昀这才和孟大夫去医馆,心里想着一会儿晚饭弄清淡一点,不过还得开胃,不然姜宁怕是吃不了几口。
家里忽然有人病了,自然是安心不了。
晚饭吃得简单,之前要去寺里赏枫叶的心思也没了。
哄俩小孩去睡觉后,姜宁在厨房里守着炉子煎药,手里拿了把小扇子,心不在焉地扇着。
卫长昀收拾好家里,进来时便看见这一幕。
“扇子都要挨着火了。”卫长昀伸手抓住他手腕,在他旁边的凳子坐下,“心不在焉的。”
姜宁回过神,看他一眼,又盯着药罐,“你说阿娘之前疼的时候,是不是都不告诉我们?”
卫长昀一愣,“怎么这么想?”
姜宁托着脸颊,干脆把扇子给了卫长昀,“我就是觉得阿娘太能忍了,从前姜大志那么打她,她都能为了我们忍,现在——”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很难过。
其实,他也不知道现在这样的日子是不是朱红想要的。
“长昀,我有时候特别怕阿娘不开心,更怕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的作用就是帮我们照看孩子、照看店里。”
姜宁偏过头,靠在卫长昀肩上闭着眼。
“……可是我又想不到还能做什么,她好像都是为了让我开心、放心才这么做的。”
卫长昀眼神暗下去,拍了拍姜宁的背。
要问吗?
是问不出来的。
卫长昀想,要是姜宁能问得出来,便也不会有这一会儿的难过了。
“娘的病会好的。”卫长昀安慰道:“至少这一次她说了,万事开头难,总要慢慢来。”
姜宁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现在也有一点莫名其妙。
可他控制不了,就是突然难过啊。
他抬眼看卫长昀,眼睛红红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