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前夕, 魏烟收到了教授给她论文发回来的修改意见。魏烟在论文中用了星辰集团2020年跨国并购为分析案例，教授指出她的几处错误，并建议：“利用暑假再多收集一些背景资料。”
星辰集团当年收并购的一手资料, 赵彦丞自然是最了解的人, 没有之一。
魏烟：【哥在忙不？江湖救急！】
zyc：【现在不忙, 刚开完会。】
魏烟表明了自己遇到的困难, 问赵彦丞能不能借她一些不涉密的资料。
zyc：【把你要的文件资料清单发我。】
魏烟：【那我能采访你不？】
zyc：【ok。】
魏烟想要的文件清单并不难找，赵彦丞从电脑文件夹中选调出来。何虹前来敲门，“赵总, 中午澄澈合作方在公馆准备了简餐。”
“好。”
赵彦丞将文件给魏烟发了过去。
很快收到魏烟回复：【收到！猫咪开心jpeg.】
赵彦丞不是喜欢闲聊的人，两根修长的手指在办公桌上叩了叩, 问：【现在在做什么？】
魏烟回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加载有些慢，赵彦丞进到电梯时才刷新完成。
照片的背景老宅的狗舍，魏烟搂着小黑和小白，笑颜如花, 眉眼弯弯, 淡色的嘴唇上扬着, 冲着镜头比了一个大大的耶, 姣好的嘴型看起来在说——“茄子！”
zyc：【可爱。】
他没说是谁可爱。
魏烟：【我是蛮可爱的咯！】
魏烟：【哥，你中午干嘛？回家吃饭不？】
zyc：【不能回，有应酬。】
魏烟：【好吧……哭哭表情包。】
魏烟：【那你少喝点酒。】
zyc：【好。】
到公馆时，澄澈那边的老总已经到了。
“赵总您好您好。”这位老总年近中年，是个东北人，一上来就热情地同他握手，然后搓了搓手, 问：“赵总想喝什么酒？”
“下午要回公司，中午不喝酒。”赵彦丞落座, 叫人将桌上的酒杯撤了。
赵彦丞出了名的不喜应酬，这次他肯赏这个脸来用餐，合作方已经非常欣喜。“不喝酒好，”老总爽快地一拍自己的将军肚，说：“我老婆就见不得我在外面喝酒，但男人在外面嘛，免不了应酬的。”
赵彦丞闻言眉梢微动。他手指微微转动着小指上的戒指，轻描淡写地说：“我未婚妻也不让我喝酒。”
合作方老总略微有些诧异，“原来赵总已经订婚了呀。我见赵总年轻有为，还以为赵总单身呢。”
同赵彦丞一起出席酒宴的两位公关和秘书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他俩悄悄瞥了赵彦丞一眼。这应该是他们头一次从自家老大这张冷漠又俊美的脸上，看到类似于温和的神情。
“赵总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到时候我一定要来给赵总捧场。”
“快了。”赵彦丞笑笑，他不喜谈论自己的隐私，将这事揭过不提。
这顿饭算是宾主尽欢，但分道扬镳时，赵彦丞透过车窗看到这位嘴上爱妻的合作方老总，在捏他身旁女秘书穿着黑色包臀裙的臀部。
赵彦丞说：“不和澄澈合作。”
“是。”何虹有些好奇：“澄澈的各项资质其实都不错，赵总为何要将它们踢出去？”
赵彦丞说：“心术不正，心口不一。和这种人没有合作的必要。”
“明白。”何虹说。
晚上十点，赵彦丞回到老宅。他先去了书房，没想到书房有人鸠占鹊巢。
魏烟正踩在落地书桌前的木梯上，头顶是晃荡的金色吊灯，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一袭布料柔软的米白色居家长裙裙摆飘着，露出两条白润笔直的长腿。
“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啦？”见着他，魏烟眼睛闪亮。
木梯牢固，但她乱动的身体却有往下倒的趋势。
赵彦丞腾出手臂，揽上她的腰，将她从木梯上扶了下来。魏烟双脚一落地，就扑进了他的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去，然后抬起头，一双眼睛亮若繁星。
赵彦丞垂眸问她：“在看什么书？”
“还是那本咯。”魏烟摇了摇手里的书，书的封皮是莎士比亚。
“怎么这么喜欢读诗？”赵彦丞说：“你应该读文学系，而不是法学系。”
“文学系可赚不到钱，”魏烟说：“而且我只喜欢那一首。别的我也看不懂。”
魏烟的鼻尖贴着他的衣领嗅了嗅，“真没喝酒？”
“没。”赵彦丞说：“合作方本来要喝，我说我老婆管得严。”
魏烟听了全当笑话，没当真，咯咯直笑。
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像游鱼似的，灵巧地从赵彦丞掌中挣脱出去，手掌冲脸颊扇着风，说：“天气太热了，我身上都出汗了，我要先去洗澡了。等我洗完澡，我想来采访你。”
“好。”赵彦丞说：“在哪儿采访？”
魏烟想了想，说：“在你房间吧，我洗了澡不好再来书房。”
“嗯。”
身上出了汗的不只有魏烟。回到房间，赵彦丞也去浴室简单冲凉。热水浇下来的时候，他还在想关于魏烟的事。他是否应该适度带着魏烟参加一些宴席？
魏烟不该是被藏起来的笼中雀，她有自己的羽毛和翅膀。可是酒宴上的人形形色色，龙蛇混杂，他又舍不得让她趟这潭水。
直到冲完澡，思绪还没能理清。
赵彦丞在书桌前看文件，这时魏烟悄悄推门进来。
她贴着他站着，也在看桌上的文件，身上的溢出的沐浴露清香的水汽直往他鼻翼里钻。
他抬起手，指尖摸上她半干不湿的发尾：“又没把头发吹干？”
魏烟的头发很长，想要完全吹干需要花很长时间。她没这个耐性，总是吹个五六分钟，吹到半干不湿就停了下来，然后将头发晾着等它自己干。这样很容易着凉，赵彦丞说了她好几次，但她总是不听。
“夏天了呀。”魏烟眨巴眼睛。
“过来。”赵彦丞将魏烟按在椅子上，用干毛巾一点点擦她发尾上的水珠。
他的手指捋过她的发丝，一股酥麻的感觉突然顺着魏烟后背升起，她莫名想起了贺智欣。小时候，贺智欣也会这么给她擦头发梳头发。贺智欣总说她头发长得好，又黑又厚，拢在手里好大一把。
她试着闭上眼睛，想象赵彦丞的手就是贺智欣。
可是当视觉消失后，她又那么清晰地感知到，这就是一双属于男人的手。
指腹粗糙，指尖有力，掌心偶尔掠过她的耳畔，热气腾腾。
她缓缓将头往后靠，将额头依偎在赵彦丞的温暖的胸膛上。
赵彦丞的手指理过她的长发，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不是要采访我么？采访吧。”
魏烟立刻睁开眼睛，“这样采访么？”
赵彦丞反问：“那你想怎么采访？我都配合。”
“我，我也不知道。”望着赵彦丞的浸润在月色里的脸庞，魏烟茫然地喃喃。
“那就这样吧。”赵彦丞放下半干的毛巾，将她抱了起来。
魏烟身体一轻，下意识去搂赵彦丞的脖颈，身体侧坐在了赵彦丞的腿上。
“问吧。”赵彦丞吻了吻她的鼻尖，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花在赵彦丞房间里的时间，跟她花在自己房间里的时间差不了多少。她的笔记本电脑、软皮抄、黑色水性笔，还有一大沓用来打草稿的A4纸，与赵彦丞的公文在书桌上分庭抗礼。可她哪有过坐在赵彦丞腿上写作业的？
她能感觉到睡裙下，赵彦丞的体温。
感觉到赵彦丞干燥温热的唇落在她的肩上。
她尾音发颤，含含糊糊得说不出话。
“又不问了？”赵彦丞有意逗她，故意说：“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让我想想嘛。”魏烟抓着赵彦丞放在她腿上的手，指尖泛白，忙说。
“嗯。”赵彦丞留给她喘息的空隙。
“遇到资金困难的时候，有想过放弃吗？”魏烟问。
“没。”赵彦丞说。
“那是什么支撑你呢？”魏烟继续问。
“我不习惯放弃。对我来说，如果没有达到我想要的目的，那么这件事就不算结束。”赵彦丞说：“而且星辰当时经过了严密的计算。”
“等等，等等。”魏烟手指发抖，也不忘将笔记本打开。她磕磕绊绊地敲着键盘，说：“现在再说……”
赵彦丞哑然失笑，说：“你这样记得下来么？”
“你别小看我……”
最后魏烟在赵彦丞怀里睡了，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赵彦丞用手掌将她脸上的水抹去，然后看向电脑屏幕。
word上就打了七八个字，还全拼错了，中国人也认不出来在写什么。
赵彦丞看了看魏烟的睡颜，然后默默敲字。
将她缺的资料一一补全。
*
在赵彦丞三番五次的要求下，暑假魏烟终于把驾照给考了。
她也是有本本的人了！
学会开车后，魏烟发觉开车非常好玩。
兜风的时候，就算有一脑子的烦恼，也都会随风而逝。
她时不时就开车出去兜一圈，一开就停不下来。
这天她没什么重要的事儿，赵彦丞晚上又去参加酒宴，魏烟干脆抢了司机小张的工作，开车去接赵彦丞。
司机小张直接吓晕在车上。
“喂。”赵彦丞接到司机小张的电话，听出他声音不太对，“你怎么了？”
“赵总，”司机小张抽抽搭搭地说：“是烟小姐非要来，我不让她来的。”
赵彦丞听司机小张战战兢兢地说了这事儿，也没恼，直接说：“我这边还有一会儿才能散场，让小烟直接进来吧。”
司机小张开着免提，魏烟一听，立马说：“我就不去了吧！”
赵彦丞听见魏烟的声音，嗓音放缓，温和地说：“没事，今天没什么外人，都是几位亲近的朋友。本来是打算挑个日子让他们认识认识你，刚好你今天过来，就带你见一见。”
魏烟硬着头皮下了车。
好在她今天出门虽然没怎么打扮，但也没乱穿衣服，淡妆，盘发，白色长裙，裸色小高跟鞋，简单但又优雅大方。
魏烟下了车，远远就看到赵彦丞已经从会馆里出来接她，两人牵着手进去。
会馆包厢清雅，不见美女作陪，桌上人不多，只四五人，看起来都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其中一位她还见过不止一次。
“各位，今天这位厉害了，”魏烟一进来，孙理想腾地就站了起来，笑嘻嘻地同几位介绍：“这位是嫂子。”
“嫂子。”
“嫂子好。”
“原来是嫂子！”
几位都起身，甚至要给魏烟敬酒。这些人都是赵彦丞那个年龄，比她大好多，一排一米八大高个帅哥齐刷刷给她敬酒，那阵仗把魏烟吓得够呛。
赵彦丞抬了抬手，全挡了回去，说：“搞什么。”
“都坐都坐。”孙理想说，“都熟人了，见过面的。嫂子还记得吧，上次打牌，彦丞还叫你来抽牌呢。”
“记得。”魏烟点头。
赵彦丞俯身低声问她：“想喝什么？”
魏烟说：“我都可以。”
“雪碧吧。”赵彦丞说。
于是红酒杯中，突然冒出了一只绿油油的易拉罐。
短暂地寒暄后，席上几人又继续聊起了方才落下的话题。
魏烟跟着听了几句，这几位应该是搞金融的，手里的钱要找个地方去，他们现在重点关注两个领域，一个是新能源电车，一个是AI。赵彦丞不怎么爱发表意见，听大于说。但其他几人都非常关注他的态度，说完话，总是等着看赵彦丞是点头还是摇头。
魏烟一边听，一边默默呷菜。她发觉自己碗里的菜好像吃不完，每次吃空了又冒出来，原来是赵彦丞一直在给她添菜，怕她碍于人多，不好意思自己夹。
这时赵彦丞手机响了几声。
“我去接个电话。”赵彦丞起身出去，临走前，用眼神示意孙理想看着点。
于是赵彦丞一走，孙理想立马椅背一歪，凑过来陪魏烟说话，让她不至于一个人不好意思。
“妹妹你可是我们的偶像啊！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猜谁能把赵彦丞这尊佛拿下，嘿嘿今天你问我什么我保准都告诉你。”孙理想说：“我跟他，发小。”
魏烟闻言非常认真地想了半晌，说：“我……好像没什么想问的。”
“没有？”孙理想诧异道：“你们女孩，不是特别喜欢查男朋友岗吗？你就不想知道，赵彦丞手机密码是多少？”
魏烟说：“我知道……”
赵彦丞的手机密码是她生日。
而且完全没藏着掖着，由她随便翻。
刚知道赵彦丞手机密码的时候，魏烟还挺兴奋的。
对于赵彦丞的私生活，无数家财经报纸和娱乐报纸都非常好奇，但也从没挖出过什么东西来。
她摩拳擦掌，结果看了一会儿，赵彦丞手机里什么都没有。
联系方式干干净净，都是合作伙伴和同事。
朋友圈也没有设分组可见，甚至他的朋友圈背景图，都是他们抱着狗狗。
这么看过几次后，魏烟自己都觉得挺没意思。
赵彦丞要她看，她都懒得看了，那些项目策划案她又看不懂。
反而还把赵彦丞搞生气了。
孙理想听罢不禁想笑，说：“你俩还真是天生一对。一个没瞒的，一个压根不问。不过，赵彦丞有一个死穴，你肯定不知道。”孙理想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死穴。”魏烟好奇地问。
“你还没见过他喝醉吧？”孙理想说。
“有见过一次。”魏烟回忆道：“但也没有很醉。”
孙理想说：“我教你，下次他喝多了，你就问他你想知道的秘密，问他银行卡密码是多少。当年星辰上市成功，我们在美国纽约敲钟，那天晚上是他唯一喝多的一次，嘿嘿，我就是这么问到，他游戏账号密码的。”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说话间赵彦丞已经回来了，冷冷地对孙理想说：“还钱。”
“呃……撤了。”孙理想说。
魏烟偷笑。她还没见过赵彦丞喝那么醉呢，有点想试试看。
局散后，魏烟回到车上。
她望向窗外夜景，嘴角一直扬着。
赵彦丞问她：“在笑什么？”
魏烟说：“你朋友还挺好玩的。”
“好玩？”赵彦丞意外道：“一帮老男人，有什么好玩的？”
魏烟快笑倒了。
她笑了好一会儿，才坐正，认真地说：“没有，虽然你们年龄的确蛮大，但说话好有意思。而且，他们都是你的朋友。”
赵彦丞说：“我的朋友？”
“对呀，”魏烟认真地说：“平时我在上学，你在上班，你的好多工作我也听不懂，如果认识你的朋友们，应该就能更了解你吧。”
赵彦丞若有所思，说：“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别听孙理想瞎说。”
“好。”魏烟表面点头，心中继续盘算怎么能试一下孙理想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赵彦丞说：“我的都带你见过了，下面你是不是也该带我见你的朋友？”
“那怎么行？”魏烟想都不想，说：“我带你参加我的朋友聚会，跟带家长似的。”
赵彦丞：“。”
魏烟话说出去后才顾及起赵彦丞的自尊心，往回找补：“咳咳，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你已经工作了，而我们还是学生，就比较有，代沟……”
“嗯。”赵彦丞说。
魏烟手掌撑着真皮椅，屈膝直起身。她朝赵彦丞凑了过去，像小猫小狗一样亲他的脸颊，小声哄道：“不高兴啦？这就不高兴啦？别不高兴嘛，那你要我怎么样，你才重新高兴起来呢？”
赵彦丞没回，然后用行动告诉她答案。
他抱上她，反客为主地去咬她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