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丞带着魏烟到家时, 赵国忠已经从外面回来了。他阴沉不语地站在大厅里。
贺智欣坐在一旁的黑色真皮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条白手帕,双眼通红。
“妈妈妈妈!我回来咯!”魏烟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进, 傻乐地一头扑进贺智欣怀里,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贺智欣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麻麻, ”魏烟歪着脖子卖了个萌,将怀里的小猫给贺智欣看:“我能养它嘛?麻麻您看,它夺可爱哦!而且哥哥也已经同意了哦!”
虽然她已经八岁了, 但她知道,贺智欣觉得她假装只有六岁的时候, 最可爱了。所以每次她有什么不合理要求,都会发动卖萌攻势。
但这次她的卖萌攻势似乎效果不佳,贺智欣欲言又止。她瞥了一眼赵国忠,摸了摸魏烟的头, 柔声说:“烟烟, 我们先到旁边去玩, 好不好?”
魏烟搂着小猫, 听话地跟着贺智欣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混账!”
“喵呜喵呜……”怀中小猫吓得两腿直蹬,差点从魏烟怀里跳了下去。魏烟也吓得直缩脖子,抱紧怀中小猫,战战兢兢地回头。
大厅水晶灯下,赵国忠手握一条皮带,朝站在他面前的赵彦丞劈头盖脸抽了过去——
“有你这么当大哥的?!”
“有你这么干事的?!”
这一鞭子下去, 赵彦丞没躲,他站得笔直, 少年身形修长,薄肌清瘦,充满了力量感和安全感,那单薄的背脊从衣服里映了出来,好像魏烟经常在带插图话本里看到的白杨树。
“我就交代你一件事,你倒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赵国忠大发雷霆:“你就没想过,今天要是真出事怎么办?你再怎么不喜欢她们母女,她也只是个小孩子呀!你怎么心这么狠?”
赵彦丞是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正面,也就看不到他的神情。她能看到的,只有他微咬住的紧绷的下颌。
第二鞭抽过去的时候,魏烟凝固着的血液终于活泛起来。
她松开手,让受惊的小猫跳到地上。
小猫两脚一落地,立刻身体一弹跳开了。
一片混乱里,周峰两指捏着小猫后脖颈,默默将它拎出“案发现场。”
“赵叔叔,别打哥哥了……”魏烟朝挨打的赵彦丞扑去,两只小胖手抓住他的衣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烟,让开。”赵国忠严肃地沉声说:“今天这事,不是开玩笑的。不打他这一顿,他长不了记性。”
魏烟不肯让,执拗地趴在赵彦丞怀里。
赵彦丞刚挨了打,一声疼没喊,但浑身肌肉都在发颤。半晌,他的手缓缓落在魏烟的后背上,轻轻拍着,说:“你边上玩儿去,这里没你事。”
他声线在颤抖,音色也有些压抑的沙哑。
“我不要!”魏烟昂起小脸,脸上鼻涕眼泪横一道竖一道。
小孩儿哭起来的样子,真不能看。脸上肉多,一哭,所有肉都挤在一起,成了只肉包子。
“烟烟乖,听话。”贺智欣过来拉魏烟。
这毕竟是赵国忠和赵彦丞他们父子俩的事,她们从中横插一脚,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而且她对赵彦丞也的确心怀不满。魏烟是她的宝贝,如果今天魏烟真出了点什么事,她要恨赵彦丞一辈子。
“不,我不!”魏烟身板小,但犟起来像一头小牛。她两只小胖手死抓着赵彦丞的衣领,被贺智欣和赵彦丞一点点掰开,就改为用牙齿咬。
她正在换牙期,一枚小虎牙换牙期掉了。于是赵彦丞校服上留的这排牙印,缺了一个点。
“魏烟,听话。”贺智欣板起脸来。
“不要打哥哥,不要打哥哥……”魏烟呜呜直哭。
最后贺智欣硬是把魏烟从赵彦丞身上剥了下来,抱着上楼。
魏烟一直在哭,泪眼朦胧里,她看到赵彦丞又挨了赵国忠好几皮带。最后一下,打得他都跪下去了。
回房间后,魏烟不停地问贺智欣,“妈妈,赵叔叔为什么要打哥哥?”
“因为哥哥犯错误了。”贺智欣说,“来,洗脸。”
魏烟抽抽搭搭地问:“哥哥犯什么错误了?”
贺智欣说:“他今天忘记接你了。”
“可是我,还是回家了呀。”魏烟说。
“这不一样。”贺智欣说。
毛巾浸热水再搅干,敷在魏烟脸上。
“以后放学如果没人接你,不要自己走回家。”贺智欣温声细语地教着魏烟:“妈妈给你买电子手表,你用手表给妈妈打电话,发定位。”
“好。”魏烟闭着眼睛,让妈妈帮自己洗脸。“妈妈,我的小猫呢?”
贺智欣说:“小猫被周管家带到狗舍去了。现在,上床睡觉。”
“哦。”
魏烟上.床睡觉后还在哭。
后来也哭累了。
自己把自己给哭睡着了。
*
翌日周六,不用上学。
魏烟一早起来,贺智欣给她梳好小辫,就让她自己去玩。
她悄悄溜去赵彦丞的房间找他。
赵彦丞房间很乱,地上到处都是螺丝、铁片、铁丝圈。这些小零件中心是一只半成品无人机、拆卸掉的无人机和收音机。
“嘶……个臭老头。”机器人旁是一张黑色沙发,赵彦丞正坐在沙发上自己给自己后背抹药,疼得龇牙咧嘴。他上身□□,一条银色狗牌项链坠在胸前,下身穿着一条灰色运动长裤。
“哥哥。”她扒在赵彦丞卧室门缝外,脆生生地喊,“哥哥。”
突然听这一声,赵彦丞手里的红花油泼出来好多。“艹……”
他回过头,看到门缝里魏烟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愣了一瞬,才想起来自己这会儿衣服没穿好。
他将搭在沙发上的T恤套上,衣服蹭开了背部的药膏,疼得他都快裂开了。他努力保持面部表情,说:“进来。”
魏烟个子小,赵彦丞一声令下,就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她坐在赵彦丞的沙发上,两只脚碰不着地,悬在半空中晃荡。
她盯着赵彦丞,那双黑眼睛缓缓一眨,又泪水直流——“哥哥……呜呜呜……”
“不是,我天,这又是怎么了?”赵彦丞被魏烟哭得一个头两个大。挨打的人是他吧?他也没哭啊。
因他从小带弟弟,给小孩擦鼻涕擦口水,是熟练工种。
赵彦丞从纸筒里抽了一张干净纸,捏上魏烟又小又翘的小鼻尖,干脆地说了一个字:“擤。”
“呼……”魏烟乌拉拉抽了口气。堵在鼻腔里的鼻涕全擤了出来,鼻子不堵了,呼吸畅通。
赵彦丞嫌弃地啧了一声,将纸扔了。
背上的伤,动一下,扯一下。赵彦丞抬起手臂,活动脖颈。
这时一股冰冰凉凉的风,吹在他背脊上,带走了伤口火辣的疼痛。
、
回头一看,魏烟拖着他的衣角,在冲他伤口吹起。
“不是,你,你干什么呢?”赵彦丞很不想表现得像被非礼了一样。但八岁的小女孩儿,也是女孩子。趴在男生背上吹气,实在不像话。
“我摔着的时候,”魏烟认真地说:“我麻麻都这么吹的,痛痛吹吹,痛痛飞飞……”
“我,我真不痛。”赵彦丞烦躁地用指腹刮了刮眉梢,然后将魏烟抱起来,放远,说:“以后,不许这么扒在男生背上,也不许吹气,明白了吗?”
魏烟不吭声。
明白什么?她不明白,吹一下怎么了嘛?
“点头。”赵彦丞强势地说。
魏烟茫然地看着他。白润的小脸像年糕一样又软又弹。
赵彦丞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头顶上戳了两下。
魏烟的小脑袋便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赵彦丞又在T恤外面又套了一件外衣。中途,他睨了魏烟一眼,似乎是防小流氓,默默将停在胸膛的拉链扣,提到了最顶端。
“你不出去玩,跑我这儿干什么?”
魏烟没说话,两条小短腿在悬空晃荡。
这儿附近都是联排别墅,不像她原来家那样是筒子楼。筒子楼里都是小朋友,每天喊一嗓子,跟她一般大的小孩儿成群出没。她在这儿能玩什么?要么在树下数蚂蚁,要么在树下数叶片。
赵彦丞捡起地上的机器人,提到桌子上,用螺丝刀拧开了侧面的铁皮。
做事时,他的神色漫不经心,但下手极稳,对每一步要做什么胸有成竹。那双深邃尖锐的眼睛仿佛是一台高精尖仪器,精密地扫描着手中的机器人。
赵彦丞将卸下的螺丝钉在白纸上摆好,另用水性笔在纸上标记清型号和方位。
魏烟漆黑的眼眸,滴溜溜地跟着赵彦丞转。
“哥哥。”她突然问:“你会死掉么?”
赵彦丞:“???”
赵彦丞一头雾水,“不是,你一大早,是来咒我死的啊?”
魏烟说:“你昨天挨打了。挨打就会死掉。我看电视了。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某个角色被“拖出去”,下一个镜头一定就是被乱棒打死。
赵彦丞脑子快被烧当机了,才捋明白魏烟在说什么。
“谁说挨打就会死掉。”赵彦丞没好气地说:“人没这么脆皮。”
魏烟懵懵懂懂,又问:“那你会死掉吗?”
“这不废话,”他嘴里叼着黑色水性笔笔帽,说:“人都会死的啊。”
说老实话,他觉得小孩儿没必要太聪明。
太过聪慧了,真不是什么好事。
像阿斐,就从不问他这么多问题。
所以也很少烦恼,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魏烟托着腮帮子,认真听完,倒没再次化身唔哩唔哩响的救护车,但小脑袋往下凹。
赵彦丞又瞥了她一眼,心头紧了紧,扔开笔杆,手指曲起,敲了敲她的小脑袋,说:“抬起头来。”
魏烟抬起头。小孩的确没哭,但两道柳烟似的淡眉蹙在一起。
个小屁孩儿,皱什么眉?
赵彦丞有些不耐地抬起指腹,但指尖落下的触感温柔,顺着褶皱往下捋。
给小孩儿进行生死教育,这是大人的课题。魏烟不是没有自己妈妈。有人教,他犯不着多这个嘴。说不定他好心教了,结果不慎踩到小孩儿哪根脆弱的神经,反而将事情弄砸。他们本来关系就微妙,何必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赵彦丞转移话题,问她:“你的奶糖呢?”
魏烟抽了抽鼻尖,说:“我麻麻说,奶糖被周管家带去狗舍了。”
赵彦丞说:“想不想去看看它?”
“想!”
赵彦丞站起身,朝魏烟伸出手,说:“我带你去。”
魏烟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将小手放进赵彦丞的大掌里。
*
狗舍里,奶糖一只猫独享两只大食盆,左边舔一口,右边舔一口,舔得满脸都是奶。小黑和小白抖着鼻子,对奶糖这个不速之客面面相觑。
与两只哈士奇相比,奶糖个头其实非常小,恨不得整个身体只有小黑和小白鼻子那么大。但它个小,胆子大,无所畏惧。它是曾经流浪街头叱咤风云的小猫,不像小黑小白是娇生惯养的宠物狗。小黑和小白过来拨拉碗的时候,它啪地一下,就拍住小黑和小白的尾巴。
“哟,还挺能欺负人的。”赵彦丞将奶糖提了起来。
奶糖奋力挣扎,一个劲儿做着卷腹运动。
赵彦丞吹开它腹部的毛,说:“是个女孩,不用拆蛋。”
“拆弹?”魏烟耳朵尖,听到了赵彦丞的自言自语,奶声奶气地问:“哥哥,什么是拆蛋儿?”
赵彦丞脸黑了黑,他咳了一声,说:“你别管。”
“哦。”魏烟乖乖不问。她蹲下,轻轻摸着奶糖的脑门。奶糖亲她,小脑袋一直蹭她。“周管家说,昨天给它洗了澡,驱了虫,它现在很干净。”
赵彦丞捉着它的小爪子,“指甲得剪,给我挠的。”
他刚刚摸奶糖的肚子,奶糖跳起来挠了一下他的手背。
狗舍里东西一应俱全,赵彦丞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宠物指甲剪,冲魏烟抬了抬下颌,问她:“你敢不敢给它剪指甲?”
“我吗?”魏烟有些胆怯。她还没养过小动物,都是看别人养。
赵彦丞已经将奶糖抱在怀里,然后抓上它的小爪子。
奶糖喵喵喵直叫。
魏烟怯懦地握着指甲剪,却不敢动。
赵彦丞说:“不是你要养它吗?你要养它,就要喂它东西吃,给它洗澡、梳毛、剪指甲,生病了要带它看医生。不是带回家,然后就丢给周叔不管了。”
魏烟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鼓起勇气,“好。”
“来。”赵彦丞说。
魏烟小心翼翼地剪了第一枚指甲。
“喵!”小猫疯狂扭动,但被赵彦丞压制住。
第一枚指甲成功,魏烟激动得停了下来,原地咬拳头加跺脚,“剪到了。”
赵彦丞失笑,说:“继续啊。”
魏烟接着剪下了第二枚、第三枚……
小猫开始还在努力挣扎,后期也就放弃了,躺平任剪。
魏烟一口气剪完小猫四只小爪子,兴奋得脸颊红扑。
赵彦丞见她脸红得像苹果,有些好笑,说:“你挺厉害的。”
魏烟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
“玩去吧。”赵彦丞松开小猫。
站在一旁,看魏烟搂着小猫玩,不知不觉看了十几分钟才离开。
*
赵彦丞做完题,手机震动,一条消息进来。
他瞥了一眼,锁屏。拉投资的事,果然没那么简单。饶是他是赵家大公子,那些人表面上好言好语伺候着,实际上谁也没把他当盘菜。
“那帮糟老头子。”孙理想听说这事,忍不住破口大骂,“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赵彦丞说:“再看吧。”
“你还不放弃啊。”
赵彦丞说:“我还硬杠上了。”
他向来运气好,才华高,因此做任何事都能轻而易举的成功。这样日积月累的正面反馈,塑造了他的坚韧和自信心。于是当他遇到坎坷时,没有旁人那么容易放弃。他有一股乐观和积极的精神,坚信这件事没办成,是因为这件事还没结束。
这几次拉投资失败,并没有打击到他,他继续思索着对策。这周市里有一场万众瞩目的机器人大赛,赛场上会有很多家企业买股,他手上的这款机器人是碾压对手的存在,到时候他拿到冠军,就有很大可能被投资找上门。
捋清思绪,胸口的沉闷之气消散。
短信里话却依然让他不爽。
赵公子,令尊……
三个字不离他爹。
怎么样才能显得成熟一点呢?
他在外套口袋里碰到了一只四四方方的包装盒的尖角。
他掏出来,才发现是包烟。
打开过,但烟没少。
恍惚了一瞬,赵彦丞才想起来,他买这玩意儿是为了装成熟。成年男人似乎就得人手一根烟,吞云吐雾。夹烟的手腕要很放松,舒展着,这样才像个老烟枪。
他将烟头叼住,没尝到烟味儿,但咬到了一口过滤嘴上的棉花。
按下打火机,凑近火星,烟没着。点烟的时候,要先吸一口气,才能点上火。赵彦丞借着火星,轻轻吸了一口,一股烟灌进了他的咽喉,呛得他直咳嗽,腰躬了下去。
“嗤嗤……”身侧树丛传来窸窣声,赵彦丞侧过头,又是魏烟。她穿着蓬蓬裙,蹲在树梢下,怀里抱着奶糖。她在给奶糖顺毛,肉呼呼小手一下又一下。
“不是,你怎么又在这儿?”他刚刚自己把自己呛着了,挺没面子。他不至于当着一个小孩的面抽烟,将烟头按灭在一旁的藤蔓上,抬手扇风。鼻前烟味儿不散,相反越来越浓郁。
魏烟嘴唇抖了抖,说:“哥哥,你抽烟会死吗?”
“什么?”赵彦丞一头雾水。这又哪儿跟哪儿?
魏烟捋着猫背上的花猫猫,面露出悲伤的神色,一本正经地说:“以前同栋的邻居,喜欢抽烟,他上个月死了,他老婆说,他是抽烟抽死的。哥哥,你会抽烟抽死吗?”
赵彦丞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试着盘了盘魏烟话里的逻辑,推测事情的真相应该是,魏烟的邻居因为抽烟得了肺癌之类的疾病去世了。
赵彦丞又好气又好笑。魏烟一直蹲在树丛里,滚得两条腿上全是泥。他没洁癖,要真有洁癖,哪儿能又吃她的糖,又给她擤鼻涕?他就是,看不得这事。
他朝魏烟走过去,将她从树叶丛里拎了出来,啪啪几巴掌,把她裙子上的泥给拍了,说:“这哪儿跟哪儿?”
魏烟对这件事莫名执拗,“哥哥,你会死吗?”
“你这小孩,”赵彦丞脾气也上来了,又不是打游戏,谁天天被问会不会死都会觉得烦。他正要发作,就看到魏烟泪眼汪汪,幸亏两只眼眶又圆又大,不然那金豆豆就要滚下来了。
赵彦丞说:“不是,你这开关到底藏哪儿呢?”
水龙头开关,一拧就哗啦啦流,跟不要钱似的。
魏烟抱着小猫,又不吭声了。
赵彦丞说:“别哭了啊。”
魏烟说:“妈妈说,我爸爸就是死掉了。所以我见不到他。我,不希望你也会死掉。”
赵彦丞怔愣住。
他听说魏烟算是遗腹子,魏烟可能都没见过父亲一面。不过,他并不觉得多遗憾,在大部分家庭中,父亲本来就是隐形人的角色,有和没有,区别不大。只是魏烟太小,可能会不理解,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她却没有。
赵彦丞稍一踟蹰,开口说:“我不会死的,行了吧。”
“真的?”魏烟眼睛亮了起来。这双眼睛刚含过眼泪,跟水洗过一般明亮清澈,比从她怀里冒出头的小猫眼睛,还要好看。
赵彦丞说:“嗯。”
他一扬手,烟盒给扔了。
扮成熟有许多许多种办法,也不是非得这一种。
他插着兜儿,慢悠悠地往屋里走。
魏烟迈着小短腿,像一只短尾巴一样拖在他身后。她还在兴致勃勃地发问:“哥哥不会死,那哥哥你是超人吗?”
“是。”赵彦丞叹气,说:“我是超人,行了吧。”
“耶(^-^)V!”魏烟开心地说:“我哥是超人。”
赵彦丞瞥了魏烟一眼。
魏烟笑得仿佛是一朵太阳花。
他也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