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后周五, 正好赶上魏烟生日。
之前那几年,魏烟生日似乎都不怎么太平。
跟赵彦丞在一起后,魏烟也不喜欢过生日。
今年是他们俩结婚后的第一个生日, 赵彦丞没提, 魏烟便以为这次也会平淡地过去。
在希腊度完蜜月, 魏烟跟赵彦丞回国去祖宅探望奶奶。姑妈、几位伯母都在, 一家人陪着老太太打了好几圈麻将。
“你们蜜月过得怎么样?”姑妈问魏烟。
“我们去了希腊,很好玩,风景也很美。”魏烟说。
姑妈笑, 说:“真好,蜜月那段时间是最有意思的时候。”
奶奶说:“那是, 谁比你懂。”
姑妈说:“我第一次去的三亚,第二次去的巴厘岛,第三次去哪儿来着?哦对,意大利。希腊倒是没去过。地方是彦丞挑的吧?”
“是。”魏烟说。
姑妈说:“我还以为他不乐意度假呢。”
“蜜月还是要过。”伯妈说, “你俩什么时候要孩子?”
“我们……”魏烟一时真不知道怎么作答。
他俩才刚结婚, 要孩子这事谁都没提。
赵彦丞还是兄长心态作祟, 总把她当半大的孩子看。而她自己对未来也有别的打算。
她现在已经正式毕业, 准备去学姐的律师事务所工作。她觉得一直在学校这座象牙塔里待着,她觉得学习到的知识多少还是太理论。所以计划先工作几年,积累实战经验,然后再继续攻读博士。
这个时期如果一个孩子降临,那么她的计划就会全部打乱。
“还早呢,”老太太开口了。赵老太太是个时髦老太太,不仅不催他们要孩子, 反而说:“抓紧时间,这几年想玩什么玩什么。等有小孩儿了, 带着那个小拖油瓶,什么都干不了。”
姑妈噗嗤笑,说:“还别说,真是这个道理。”
这时赵彦丞从外面进来,姑姑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到。你今天回得真早。”
赵彦丞淡笑,说:“今天不忙。”
姑妈说:“我看不是不忙,是屋里有惦记的人。”
赵彦丞没理会姑妈的调侃,缓步踱到魏烟身后,垂眸看魏烟的手里的牌。魏烟立刻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和味道。他是刚从外面应酬回来,身上藏青色西装外套沾了一点烟味。赵彦丞戒烟很久,本人并不抽烟,这股浅淡的烟草味浮于表面,一吹就散。
魏烟脑子灵,学任何东西都上手快,现在牌已经玩得很好。赵彦丞打牌独,赢了就赢,也不怎么在乎牌桌上的钱。但魏烟从小寄人篱下,会考虑其他人的感受。所以她打牌时会悄悄喂老太太牌,还不被老太太发现。老太太尤其喜欢叫她来玩。
赵彦丞站在魏烟身后看她们玩。又打了一圈,老太太问:“彦丞,你去纽约看阿斐了?”
赵彦丞说:“回来前去看过一次了。”
“哎呦,你再劝劝他,叫他回来呀。在家白日好,出门万事难。我就搞不懂,他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做什么。折腾。”
姑妈说:“妈,您这话就不对了。我不也一个人在外头?”
“你心野,一个地方待不住。”赵老太太说:“而且你去美国的时候,都嫁人了。嫁人那就是成家了呀。”
姑妈说:“那你说彦丞,彦丞拼事业的时候,不比阿斐还小?”
“话是这么说。”赵老太太说:“他是老幺,就总觉得他是个孩子。”
赵彦丞说:“奶奶也别操心,阿斐车队做得很不错。您要是觉得,他在外头就是受人欺负,吃苦头,那就是小看他了。”
赵老太太这才放宽了心,又问:“他还没交女朋友呢?”
赵彦丞摇头,说:“这事儿我也在说他了。”
“你是该说说。他从小最听你的话。”老太太打出牌,又说:“实在不行,你跟他说,男朋友就男朋友吧。”
桌上人顿时笑得前仰后伏。
姑妈说:“老太太每天看手机,不知道阿珍给她下了什么软件。六筒。”象牙麻将牌清脆地打在麻将桌上。
赵彦丞哭笑不得,说:“奶奶,你这是要让阿斐更回不了家。”
“刚刚打的什么?”
“六筒。”
“诶,都别碰,”老太太推开牌,“胡了。”
*
午饭后,几位伯母回去了,姑妈今晚也另有约。祖宅宅院大,人一少,就显得格外寂静。魏烟便和赵彦丞便留下来住了一晚,想再多陪陪奶奶。
入夜魏烟下楼拿水喝,客厅里静悄悄的,但那张沙发上却坐着人。
老太太没睡,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翻阅着什么东西。一旁茶几上亮了盏老式台灯。小猫听力好,听到了她在走动,便从老太太的膝盖上一跃而起,轻悄悄地跳落在地,四只肉呼呼的肉垫消音,不声不响。
魏烟会心一笑,本想悄悄离开,一转身手肘却意外碰到了一张桌角。
桌子挪出一声闷响,老太太抬头看了过来。
魏烟便放下水,走了过去,问:“奶奶还没睡?”
“小烟不也没睡?”老太太微笑着问,“在这儿睡不惯?”
走近后魏烟才看清,老太太正在翻看的是一本相册。相册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缘泛黄,微微有些卷曲。
“没有,”魏烟摇头,在奶奶身侧坐下,陪着奶奶一起看:“我在这儿睡得很好。奶奶在看什么?”
“以前老照片。”老太太说,“年纪大了,人就爱怀旧。”
老太太一页一页翻过相片,相册记录着她那几个儿子年轻时的容颜。
“彦丞结婚后对你好不好?他要是哪儿欺负你了,你就跟奶奶说。”老太太说。
“我们挺好的。”魏烟笑。
翻到一页,老太太停了下来,指向一张夫妻照告诉魏烟:“这是老大。国忠跟凤丽结婚第一年,刚有彦丞,一眨眼,多少年了哟……”
照片上的赵国忠才二十出头,身旁是一位温柔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圆脸黑眼睛的清秀小男孩。魏烟从没看过赵彦丞小时候的样子,突然看到照片,竟有一种穿越时空的奇妙的感觉。
“哥他像赵叔叔还是像张阿姨?”魏烟问。
老太太说:“像也都像,不像也都不像。他长得其实像他妈妈。男孩子长相一般都随妈妈。他小时候脸长得白,嘴巴红,抱出去总被当成小姑娘,只有小姑娘才生这么漂亮的。”
“但他性格,又像老大,遇事执拗。这也不是不好,做事业的人,越执拗,事业做得越大。但在生活中,这就不怎么好了。”
照片中的人在页面翻阅之间逐渐长大。
照片在某一页停住,这张照片里,赵彦丞是乐队主唱,正扶着话筒。
“这是高一那会儿。”老太太笑着说。
“哥这会儿还会唱歌?”魏烟有些惊讶。
她很难将现在成熟稳重的商业大佬赵彦丞,和潇洒嚣张的乐队主唱联系起来。那几年的赵彦丞身上有股挺不知收敛的张扬劲儿。如果现在的他是温润的美玉,沉稳内敛,那么那时的他就是夺目的钻石,帅得极具攻击力,每个横切面都有棱有角,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掉一位少女的心。
其实可能这种性格才更接近赵彦丞真实的自我,他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她眼中的赵彦丞就明显更符合照片上的气质。
老太太说:“嗯,他以前是比现在活泛。爱踢球,搞乐队……后来跟他爸闹,工作也忙,这些事就都不做了。”这一页被翻了过去,老人的讲述轻描淡写,如同抖落掉时间长河里的一粒白砂
魏烟却莫名默了一瞬。
“不早了,”老太太合上相册,小猫爬上了她的膝盖。老太太轻轻捋着猫头,叮嘱:“快去睡吧。”
魏烟说:“奶奶也早点休息。”
“嗯。”老太太说:“你们,要好好的。”
魏烟微笑,点头说:“我们会的。”
“你们好,我就好。”老太太说。
魏烟说。“奶奶我扶你上楼。”
*
回房间时,魏烟还在琢磨那些照片的事。
赵彦丞坐在卧室一张绀青色圈椅上,整个人陷在宽大的椅子中,他的头微微往后仰,两只手从椅扶手上放松地垂了下去。
魏烟转身轻轻关上门,有意放轻脚步,朝他走去。
她低头看赵彦丞。灯影里,赵彦丞俊逸的面孔半明半暗,晦暗的倒影勾勒出优越骨骼的轮廓。他似是带着未解开的心事入眠,眉宇之间有解不开的一道结。单薄的眼皮合拢,能看到浅淡的青色血管,浓密的眼睫倒映在眼睑下方,看起来像是一道暗青色的影子。
魏烟不禁想到奶奶对赵彦丞性情的评价,不得不说,姜还是老得辣,奶奶看得更明白。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腹轻轻落在他眉心的位置。
她好想将这道浅浅的纹路捋平。
指尖刚触碰到他的皮肤,赵彦丞便将她的手捉了过去。
他睁开眼睛,眼睛突然照进了光。因刚刚睡醒,这双漆黑的眼底既有戒备又有茫然。
“怎么在这儿睡?”魏烟说。
“醒了。”赵彦丞说。
话音未落,她就被赵彦丞抱了过去,横坐在他的身上。脚上毛茸茸的白色拖鞋掉落了一只在长毛地毯上,无声无息。她两腿屈着,腰被折成了一道弯弓。她闻到他身上熟悉又好闻的味道,沉溺又沉迷。
赵彦丞低头要吻她,而她正巧侧头想看他,于是这么一动,赵彦丞的吻便落在了她的面颊上。他的唇温热干涩,气息干净,利落如刀削的下颌上有浅浅的青色胡茬冒出来,短硬的胡茬摩着她的脸颊,又痒又麻。
“你干嘛呀?”魏烟偏着头说。
赵彦丞第一次吻没吻到,捏上她的下颌,叫她将脸转了过来,然后结结实实,又温柔地吻了第二次。
这次他的整个嘴唇都贴在她的唇上,一股绵长的暖意像温热的潮水翻涌,将她包裹其中。
赵彦丞吻过了她,身体后倚,靠坐在沙发上,带着黑色腕表的手随意地搭在她的膝上,掌心距离她的小腹只有半只手掌宽,静静地蒸着热气。
“不是下楼拿水?水呢?”他的眼睛看向她的手,她两手空空。
“呀!”魏烟还想着方才在楼下看到的照片,现在才发觉水放楼下了,“我忘了。”
“我再去拿。”她又要起身,却被赵彦丞按住,说:“我去吧。你先去洗澡。”
“好。”
魏烟去卫生间洗完澡,拿起睡裙换上。衣服穿到身上,才注意到她拿的是一条黑色丝绸睡裙。
浓黑的布料水流一样贴合着她的身体,黑色反而更显白,将露出来的皮肤映衬得宛若泼出来的牛奶。
她扫了一眼镜子,觉得这身衣服眼熟得很。
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这条裙子跟她高三那年在百货商场里买的黑色小礼服有七八分相像。只是这条黑裙是睡衣的款式,更加舒适,但也更加更加露.骨。
现在想起来这桩旧事,那种心酸的感觉已经过去,魏烟甚至觉得有些想笑。那会儿的她究竟怎么想的?太可爱了。但真的勇敢,敢爱敢恨,跟她现在一样。
魏烟不觉得赵彦丞会还记得那条裙子。
毕竟他当时的反应,对那条裙子应该挺无感的。
最后那条裙子去哪儿了?她也想不起来。
似乎换季的时候就捐掉了。
魏烟从卫生间走出来,在黑色睡裙外披了一条毛茸茸的毯子。
赵彦丞已经拿水上来,那只透明玻璃瓶搁在茶几上,表面一会儿就凝结了一层水汽。
水是她想喝,结果赵彦丞拿上来,她又不想喝了,“不想喝了,明天再喝吧。”
赵彦丞也习惯了她一会儿一个样的小脾气,放下水瓶,去卫生间冲澡。
等他出来时,魏烟背对着他在梳妆台前涂身体乳。
那条毛毯脱了,搭在椅背上。
她身上只剩那条黑色的睡裙。金色鲨鱼夹子蓬蓬松松地挽着黑发,刚涂上身的身体乳还未完全吸收,几缕发丝垂落,黏在弯着的一小节脖颈上。单薄白皙的脊浸润在晦暗的夜灯里,一对精致的锁骨上挂着两根纤细的吊带。
这两根黑色细绳,仿佛是记忆深处的一枚开关。
那时初见的惊艳和躁动,在这一刻全都活泛了回来。
他似乎又站在了那日的楼梯下,风尘仆仆,带着一点漂泊在外的倦意。然后他抬头看到了她,明眸皓齿,言笑晏晏。她轻快地跑下台阶,一头扑进他的怀中。
这一刻,记忆的开关就这么扣了下去。
“睡觉啦!”魏烟涂完身体乳,站起身,没回头,背对着赵彦丞钻进被褥里去,柔软的棉被裹在身上,有一种被热水泡过似的,温暖又舒适的感觉。
于是她没能看到赵彦丞的眼睛,不知他现在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幽暗动情。
夜灯关了,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月光。
在漆黑里,彼此交缠的呼吸,便成了最嘹亮的声音。
魏烟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地看到赵彦丞的面庞。屋里还是太黑了,只能看见他鼻梁和下颌的轮廓,看不见他和夜色相同的瞳孔。
身上滑溜的裙摆被那双大掌一路推到了匈前,她颤动起来,纤细的锁骨拘着,深深地往下凹陷,挂在肩上的细绳随着起伏掉了下去。
白色从指缝间溢了出去,上面那一丁点动人的红,静悄悄地挺立。
她脚趾蜷缩起来,呼吸声越来越重。
赵彦丞逐渐表露出来,他其实是个相当重谷欠的人。除非隔天有重大项目、课程或者考试,他们基本上每天晚上都会在一起几次。有时候是他想要,有时候则是她好想。更不用说是蜜月期了,那会儿两人简直就是胡闹,她在各种地方看到的星星,比希腊爱琴海上空清澈的夜色还要多。
魏烟有种莫名的羞耻感,纵使她享受也喜欢,但每次都会不大好意思,放不开,声音闷着,把所有呜咽全吞进咽喉里,嘴唇都给咬破了好几次。
有次赵彦丞注意到她嘴唇破了道口子,血迹斑斑的,相当不悦。再后来,每次她一要咬唇,赵彦丞就将手指探进来,温和但坚决地将她的唇齿掰开,刚好两个指节,有压迫感,但又不至于让她伤到自己。他牵着她的手,让她自己去摸她的车欠,直摸到那些湿漉漉的东西全流出来。他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告诉她——“这是非常正常的生王里表象,说明我让你很舒服。”
魏烟也能感觉到,大部分时候赵彦丞都在让着她。只要她真叫疼了,他就会缓下来些,慢慢地给她摩,给她揉,缓解那种针扎似的刺痛的感觉,但又不断延长快乐的部分,即便他自己还没完全得到纾解。
但今晚,魏烟明显感觉到,赵彦丞有点控制不住了。他在她耳边的声音很重,像是即将要挣脱锁链的猛兽。她回头,带着哭腔叫他,“哥……”这似乎并没有任何帮助,相反只让他更加兴奋。他沉默但又虔诚地从背后倾下,细吻她抖得不像样的肩胛骨,动作凶猛狂烈。
事后,赵彦丞抱她去洗了第二次澡。
她软绵地坐在洗手池上,换了一身干净的上下结构棉布睡衣。她困倦的眼皮耷拉,看着赵彦丞在水池里给他洗刚才那条黑色睡裙。
那条不成样的黑色睡裙被赵彦丞拿在手里,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手背上青筋虬结。布料上的污浊被水流一点点冲刷去,精致细腻的布料在他手中一揉一搓,顿时变成没有形状的一小团,这个画面莫名涩忄青。
赵彦丞洗的时候一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烟只扫了一眼赵彦丞搓洗那条裙子的手,眼睛就立刻转开。
这画面她看不了一点,只要看一眼,就会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
她脸皮涨得绯红。赵彦丞怎么能这样呢?太涩了。明明从楼下拿了水,不喝,非要喝她的。
她觉得有点没面子,侧头,冲着赵彦丞的脖颈就是一口。
洁白的小牙叼起了一层皮,一瞬间就印出一对牙龈。
“哥,你今晚到底是怎么了?太坏了。”她质问。
赵彦丞洗好了裙子,挂在衣架上,又抱她下来,“涂点药吧。”
“我不要。”倒也没真弄坏,只是……有点太刺激了。魏烟从洗手池上跳了下来,一头撞在赵彦丞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拱来拱去,哼唧哼唧:“腰疼。腰。”
腰要被折断了。
赵彦丞抱她回床,让她头枕在自己膝上,一边给她揉腰,一边用手机看晚间新闻。
他手上的劲儿不轻不重,很快就缓解了她腰际处的酸。
魏烟舒服得迷迷糊糊,不知不觉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
可她这会儿又有点兴奋,还不想睡觉,硬撑着眼皮要跟赵彦丞聊天。
毫无来由的,她突然轻声哼起了一声歌——
“You are my sunshine(你是我的阳光)
my only sunshine(我唯一的阳光)
You make me happy(你让我高兴)
when skies are gray(当天空阴沉)……”
赵彦丞抬起眼皮,淡笑着问她:“怎么还唱起来了?”
魏烟笑了一声,在他腿上打了个滚。她扭头看赵彦丞,手机屏幕的光倒映在他脸上,显得他的鼻梁十分高挺,“我也不知道,就突然好想唱歌。
“你会唱歌吗?”她问。
“唱歌?”赵彦丞对她这个天外飞仙似的一问感到一丝疑惑。
魏烟头点成小鸡啄米,说:“刚刚我在楼下的时候,陪奶奶看了一会儿老照片。哥,你小时候长得,哈哈哈,太可爱了吧!奶奶说,你小时候,总被人当成小女孩儿。哈哈哈哈!”
她话没说完,就开始笑,笑得语连不成句。
“哎哟。”
赵彦丞给她揉腰的手突然一掐,捏在她的柔肉上,让她越发想笑了。
他垂眸睨她,用眼神警告。
魏烟才不怕,继续说:“我听奶奶说,哥以前喜欢唱歌,还搞过乐队,特活泼。”
赵彦丞哑然,扯起嘴角一笑,说:“那会儿年轻。”
“现在也不老啊!”魏烟说,她眼睛眨了眨,说:“我听说,搞乐队,感情生活都特别乱……”
“暗示什么呢?”赵彦丞眯眼看她。
“我没说什么哇。”魏烟可不承认她吃飞醋。
“好好说话。”赵彦丞捏她的脸。
“不许捏我脸!”魏烟又笑又躲,“组乐队不就是想追女孩儿?”
赵彦丞眼中含笑,说:“还真吃醋了?”
“吃。”魏烟扭头又咬他。她是个律师,最讲公平。事中,赵彦丞总咬她,但她无力反抗。但他咬她多少下,她都数着,等精力恢复了,就一口接一口咬回去。
她给赵彦丞脖颈上留了牙痕。赵彦丞的皮肤白,那道红痕显眼得很。
“咬成这样,明天你给我系领带?”赵彦丞说。
他将手机放在一边,将她抱坐进怀里,略一回忆当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然后正儿八经地说:“那会儿我也不大,十七八岁吧,要说完全不想谈恋爱,那肯定是在说假话。搞乐队,是想以后能给自己喜欢的女生唱歌,觉得这样表白的时候有排场些。”
“哦。”魏烟听着听着,心难免一点点沉了下去。这就是跟年上谈恋爱的最大弊端。她的生命里,关于他的痕迹开始的太早、太多,可他关于她的痕迹,却开始得太晚、太少。
她想从赵彦丞腿上下去,却被赵彦丞往回拖。她听到赵彦丞接着说:“但那会儿,真没对谁有什么感觉,想唱歌,没对象。再后来,家里就出了点事,我也玩醒了,就想好好做正经事。”
魏烟变得越来越安静,赵彦丞说到最后的时候,忍不住去搂了搂他的脖子。
“我觉得,你有时候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其实只要能让人感到高兴的事,就是正经事呀。也不是,只有赚钱才是正经事。”她提议:“哥,你现在还想搞乐队么?要不……要不我陪你一起?我刚刚唱歌,多好听!”
赵彦丞哑然,手指穿过她的发丝,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这个动作让魏烟舒服得想打滚,但她又觉得,这个手法跟赵彦丞撸小黑小白的时候太像了,所以她坚决忍住。
“现在真没这个兴趣。”赵彦丞说:“你想玩?那我跟唱片公司打个电话。”
“别别,”魏烟连忙打断。这事儿对赵彦丞来说,还真是一通电话的事。一句话,就能让她原地出道了。
“我也志不在此,我还是安安心心当我的小律师吧。”魏烟说:“如果你传媒公司旗下的歌手进去了,我还能帮你捞人呢。”
赵彦丞失笑,他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关了灯,说:“魏大律师,睡觉吧。”
“哦……”魏烟闭上眼,酝酿睡意,“晚安。”
“晚安。”
这晚他们闹得太累,又说了好一会儿话,魏烟一合眼就睡着了。
睡着后她做了个梦,这个梦挺搞笑,梦里赵彦丞正在唱歌表白。周围人全都在欢呼雀跃,十分闹腾。但她看不清赵彦丞表白对象的脸,多半是因为赵彦丞说,那个人并不存在。
*
魏烟生日这天,赵彦丞说要带她去拿生日礼物。
魏烟说:“不是说好了,不过生日的么?”
“什么时候说好的。”赵彦丞说:“二十四,本命年,这个生日得过。”
“我不是穿红色内……”魏烟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赵彦丞却知道她想说什么,淡笑了一声,有点看她笑话的意思。
“走吧。”赵彦丞说:“先把这个戴上。”
一条葡萄紫色领带蒙住了她的眼睛。
魏烟说:“这么神秘?”
头顶传来赵彦丞低低的笑,连带着胸腔震动。
他牵着她往前走,视野里没有光,于是其他感觉变得尤为清晰,她能闻到赵彦丞身上的温度、气味,听到他走路时西装外套布料摩挲传来的扑簌簌的声音。
魏烟走得很慢,对脚下一步该踩在哪儿十分惶恐。她不安地紧抓赵彦丞的手臂,“你可别把我摔着了。”
“不会,我保证。”赵彦丞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含着一丝压得低低的哑笑。
结果话音还未落,魏烟就脚下一空。“呀!”魏烟往前倒,赵彦丞立刻搂过她的腰。魏烟站直起来,埋怨:“还说不会摔到我。”
“谁知道你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后退。”赵彦丞失笑,他将魏烟抓着他西装的手握在手里,说:“牵着我。”
“哦。”
两人牵着手继续往前走,这次赵彦丞更小心,从身后抱着她。
“我们走到了吗?”又走过几步,魏烟问。
“快了。”赵彦丞说。
魏烟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现在是冬天,怎么会有花香?魏烟正疑惑,眼前的领带突然揭开。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她的眼睛微微有些不适应,她眨动眼睫,看清他们现在就站在前院藤蔓缠绕的秋千前。
一只巴掌大的,小巧的礼盒放在秋千上,随着秋千轻轻荡。
“生日快乐,烟烟。”赵彦丞在她身后温声说。
“谢谢哥!”魏烟眉眼弯弯。再不爱过生日的人,收到生日礼物和祝福也是一件快乐的事。她开心地打开礼盒,然后整个愣住。
“奶嘴?”魏烟问:“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赵彦丞笑着看她,她心中一动,试探道:“不会是……怀孕了?”
“可是不对啊……”魏·福尔摩斯·烟脑袋转得快要冒火:“要怀孕也是我先知道啊,我没怀孕呀。哥你也不可能怀呀……”
“好了。”赵彦丞有点无可奈何,不能再让魏烟这么发散下去了。再发散,就要从惊喜变成一桩恐怖故事了。
“你再看看呢?”赵彦丞提示。
魏烟将礼盒翻过来,一张贺卡掉了出来,上面用钢笔写着:“烟烟一岁生日快乐。”
字迹苍劲有力,是赵彦丞的字迹。
魏烟微怔。
赵彦丞说:“现在流行一岁送一个生日礼物。”
魏烟鼻子有些泛酸,闷声说:“我今年都二十四了,那岂不是要送我二十四个。”
“是。”赵彦丞说。
魏烟感动得眼眶发红,但她又不喜欢太煽情,忍着打转的眼泪,哑声说:“那哥你好占便宜,你能比我多拿好多。”
赵彦丞说:“尊老爱幼一点。”
“好吧。”
赵彦丞说:“这里一共藏了二十四个礼物,看你能找到多少。”
“好。”魏烟放下第一个礼物,四处搜寻,很快就在藤蔓上找到了第二只小礼盒。
她踮起脚,将礼盒取了下来。
魏烟烟同学两岁的生日礼物,一双小皮鞋。
小孩儿的东西都特别可爱,魏烟直笑,说:“太可爱了吧。”
她在院子里一路走,一路开礼物。
三岁的礼物藏在花丛里,是一辆粉红色的小自行车。
四岁的礼物挂在树梢上,是一盒蜡笔。
五岁,赵彦丞送给她的是一条白色公主裙。
十四岁、十五岁、十六岁……不知不觉,魏烟已经开到了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前面的十七个礼物,魏烟以为自己摸到了赵彦丞的规律。礼物一岁比一岁大。可是这次十八岁的礼盒,却又变得很小,跟第一个奶嘴差不多大。
魏烟好奇地打开看,然后又害羞,又哭笑不得:“哥,你真的好遵纪守法……”
十八岁礼物是一盒byt,草莓味,超薄带颗粒。
赵彦丞一本正经地说:“前面的礼物都没什么用场,这个今晚是真有用。”
“别闹。”魏烟笑着打开她下一个生日礼物。
“车钥匙?”魏烟说。
赵彦丞说:“以后上下班开这辆,别再跟小张抢了,人家小张也挺不容易的。”
魏烟说:“我就想接你嘛。”
赵彦丞吻了吻她,说:“我知道。”
二十二岁生日礼物,还是一枚钥匙。
不过这把钥匙看起来更像装饰品,非常大,凹槽与凹槽之间隔得很远。
“这是什么钥匙?”魏烟问。
“房子。”赵彦丞说:“但现在大平层都用指纹锁电梯入库,实际上不需要用钥匙。所以这枚钥匙是假的,放进来单纯是为了戏剧性。”
魏烟笑了起来,她问赵彦丞:“那我们要搬过去吗?”
“随你吧。”赵彦丞说:“这是你的资产。”
魏烟说:“那我就不搬了,但我吵架了,就去那儿。”
赵彦丞莞尔,说:“就是这么给你打算的。”
二十二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张迪士尼门票。
赵彦丞说:“二十二岁,烟烟就该大学毕业了。高中毕业的时候,你说你想去迪士尼玩。我让人定了票,但是最后没有去成。就当补给那一次吧。”
魏烟百感交集,应了一声,“好。”
她说:“我要把迪士尼的每个项目都玩到。”
“好。”
她凑过去,干燥的嘴唇碰了碰赵彦丞的下颌,认真地说:“我还要坐摩天轮,在摩天轮上面接吻。”
赵彦丞说:“好。”
他突然笑了一声,魏烟问:“怎么了?”
“没什么。”赵彦丞说:“只是突然觉得,有时候意外也不见得都是坏事。如果真带你十八岁那年去了,就接不了吻。”
第二十三个礼物,魏烟找了好久好久。最后是从小白脖颈上挂着的小项链上找到的。
送给魏烟二十三岁的生日礼物,是赵彦丞的户口本。
魏烟这次真的要笑死了,说:“你还把这个给放进来了。”
她反复看赵彦丞的登记照,感慨:“不是都说,证件照是灾难么?难道给你拍的时候请了化妆师?”
赵彦丞说:“偷户口本结婚。你来我家的时候,如果年龄再小一点,可能就真要上我家户口本了。”
魏烟也笑,说:“好险呢。”
两人在藤蔓下悄悄接了一个长而温柔的吻。
“一、二、三、四……”魏烟数了空盒子:“一共……二十三个,还有一个没找到吗?”
赵彦丞说:“你说过,你想听我唱歌?”
魏烟点头:“嗯。”
这时院子里的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特地架起了一个小型舞台,乐队演奏悦耳的音乐。赵彦丞站到台上,扶起话筒。他先唱的是一首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魏烟忍俊不禁,这是魏烟第一次听他唱歌,他唱歌时的声音很动听,她觉得比她从小到大听过的所有流行音乐男歌手都要好听,听得她心怦怦直跳。
当生日歌乐曲唱至尾声,配乐变调,柔和地过渡到了另外一首
魏烟愣了一下。因为这一首歌她很熟悉,她曾经就给赵彦丞唱过一次。
“You are my sunshine(你是我的阳光)
my only sunshine(我唯一的阳光)
You make me happy(你让我高兴)
when skies are gray(当天空阴沉)……”
一岁两岁三岁。
一年两年三年。
岁月如歌,他们有一辈子,慢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