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对赵彦丞和魏烟的订婚十分重视。将近半年的时间里, 姑妈陪着老太太逛遍了各大拍卖会，见国际知名设计师，只为了给魏烟挑最精致的礼服。
魏烟暑假跟赵彦丞一起去老宅看望奶奶。奶奶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订婚的事, “喜欢什么就跟奶奶说, 缺什么也跟奶奶说。我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
魏烟感动地说：“奶奶对我这么好, 您挑选的东西我都好喜欢。”
姑妈闻言说：“难怪老太太喜欢小烟, 这小嘴多甜。”
“太奶奶太奶奶！”这时小侄子泓泓像一枚飞速旋转的小陀螺似的冲了进屋来。
“太奶奶抱。”老太太喜笑颜开。
魏烟在放假，小侄子泓泓也放假，被接去祖宅这边玩。
赵孟斐跟在泓泓后面进来, 也唤了一声“奶奶。”他从美国回来过暑假。除了过年，祖宅难得人这么齐。
泓泓的爷爷奶奶今天有事要出门, 要把泓泓留在家里。
老太太便说：“你们忙去吧，今天家里人多。彦丞也在。”
赵彦丞在一旁喝茶，被点到名儿，眉梢挑了挑。
三伯便说：“那泓泓今天就托给你们照顾了。”
魏烟自告奋勇：“没问题的, 你们忙去吧。”
祖宅大门前, 三伯和三伯妈将泓泓的小背包交到魏烟和赵彦丞手上：“这是泓泓的水壶。”
“这是泓泓饭后吃的维生素片。”
“这是泓泓的汗巾。”
“泓泓就交给你们了哈。泓泓, 你听话。再见！”话音未落, 三伯和三伯妈就将小家伙一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车离开，留下魏烟和赵彦丞两人牵着泓泓在风中凌乱。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只剩他们仨了？
魏烟低头看了看泓泓，又看向赵彦丞，疑惑地问：“我怎么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伯伯和伯妈走得好快？”
赵彦丞谨慎地说：“我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姐姐姐姐！”身侧，泓泓在摇她的手。
“怎么了？”魏烟低下头。小家伙正咧嘴冲她直笑, 他牙还没长好，中间缺了一颗, 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活泼可爱，一笑就跟一朵太阳花似的。
魏烟心立马被萌化了，她揉着泓泓的小脑袋。方才的一肚子猜疑全都烟消云散。哪儿有什么可怕的嘛？泓泓就是个超可爱的小天使！
“我觉得我们想多了，就是一个小朋友嘛，有什么可怕的。”魏烟蹲下视线与泓泓平齐，她戳了戳泓泓圆滚滚的脸蛋，感慨：“泓泓你好可爱哦。”
泓泓咯吱笑，冲魏烟张开双手，奶声奶气地说：“姐姐抱。”
“好，姐姐抱！”魏烟爽快地答应下来。她试着抱起泓泓。没想到七八岁的小朋友看起来个头不高，但却非常敦实，她抱的第一下竟没将他抱起来。
赵彦丞站在魏烟身后，顺手就将泓泓从她怀里接了过去，说：“你别抱，我来。泓泓，姐姐她抱不动你。”说完赵彦丞微一顿，侧头看向魏烟，认真地说：“还有，咱们这称呼得改。”
一个是叔叔一个是姐姐，这什么辈分？
“好。”魏烟也觉得好笑，抿了抿嘴唇。
“不要，不要，不要！”三伯父和三伯母才刚走不到一刻钟，泓泓身上的小天使属性就已经开始消失，露出小恶魔属性来。
赵彦丞才刚接住他，小家伙立马两脚一蹬，嘴巴瘪了下去，圆滚滚的眼眶里盛着金豆豆，大声哭嚷：“呜呜呜，我不要叔抱，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赵彦丞耐心地对他说：“泓泓以前不是最喜欢叔抱么？”
“不要不要！”泓泓紧紧抱着魏烟不撒手，黄豆大的眼泪全揩在魏烟的裙子上，哭得那叫个惊天动地，可怜兮兮。他一边哭还不忘一边嘟着嘴喊：“我就要姐姐抱，要姐姐抱，呜呜呜……”
这下可把魏烟心疼坏了，她手忙脚乱地将泓泓的小短手环在自己的脖子上，安慰道：“泓泓不哭不哭，姐姐抱姐姐抱。”
赵彦丞蹙着眉，沉声说：“你哪儿抱得动他。别理他，让他哭去。”
“算了，”魏烟犹豫地说：“他都哭了。我再抱一下，应该抱得起来吧。”
“泓泓不哭，泓泓不哭，姐姐抱你。”魏烟有些吃力地再次将泓泓抱起，她手肘处传来一股力量帮她支撑。赵彦丞从她身后搂着她，帮她分担了泓泓大部分体重。
“嘻嘻。”泓泓搂着魏烟的脖子，立刻破涕为笑。
“我们现在干嘛呢？”魏烟说：“教他写暑假作业？”
赵彦丞说：“现在小孩儿的作业很难，他爷爷奶奶两人全是教授，都不愿意辅导他作业。”
“那做什么？”魏烟问。
赵彦丞说：“他精神好，不玩累停不下来。带他去马场骑马吧，累了晚上就安静了。而且今天天气也好。”
“好。”魏烟给泓泓戴上一顶太阳帽，抱着他朝停车场走去，“泓泓我们今天下午去骑马好不好呀？”
“好！”泓泓兴奋得举起双手，手舞足蹈。
“姐姐吃糖，”他从口袋里抠出一枚奶糖，塞进了魏烟嘴里，说：“我最喜欢姐姐了。”
“谢谢泓泓。”魏烟将糖含在嘴里，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赵彦丞问他：“我的呢？”
泓泓眼睛瞪圆，两只小胖手紧紧捂严小荷包，紧张兮兮地说：“木有了木有了，泓泓只有一颗大白兔。”
赵彦丞刮他的鼻尖，说：“小气鬼。”
魏烟安慰赵彦丞说：“糖太甜了，你不一定想吃。”
院里树丛上有一只蝴蝶掠过，泓泓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只蝴蝶吸引走，两眼目不转睛地追随着蝴蝶翅膀扇动地痕迹。
“是么。”赵彦丞说。他突然往她的方向倾靠过来，然后环抱着她的腰，吻住了她的嘴唇。魏烟全身僵硬，脸皮涨红。她感觉到那柔软的舌探了进来，轻轻舔舐。
就在泓泓将头扭过来的时候，赵彦丞松开了她。
“姐姐，蝴蝶！”泓泓兴奋地说。
赵彦丞站直身，眼睛也看向树叶间的扇动彩色翅膀的蝴蝶。
如果不是他淡色的嘴唇上还残留着浅浅的水渍，或许就连魏烟都会以为刚才那个突如其来但又极其温柔的吻，只是一个错觉。
“啊？哦……”魏烟突然失手没能抱住泓泓。
“哎呀！”泓泓吓了一跳。如果不是赵彦丞及时搂住他俩，泓泓就要被她摔到了地上。
“你，你怎么能……”魏烟半是责备半是难为情地说：“还有小孩子呢。”
“他又不知道。”赵彦丞看着她，拇指指腹擦过她的唇角，说：“糖是很甜。”
*
赵彦丞开车带着他们去往马场。
盛夏马场绿意连绵，草长莺飞，一望无尽的苍穹泛着荧荧蓝色的白光。几匹温顺的小马垂脖吃草，养得圆润的灰兔灵巧地在草地上跃过，触动草面上的枝丫，拱起了芬芳的泥土。
“哇哦哇哦！”泓泓坐在魏烟怀里，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望向窗外。
魏烟也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窗外美景。
“哇啊小马！”泓泓兴奋地模仿马儿快跑的声音：“加加加，加加加！”
泓泓最喜欢的动画片是西游记，最喜欢的卡通人物是猴哥。他哼唱起西游记主题曲：“白龙马，蹄朝西，背着唐三藏和他的三徒弟！”
“姐姐姐姐，你会唱吗？”泓泓期待道。
魏烟点头，陪着他一起唱：“西天取经不容易，一走就是几万里！”
后视镜里，赵彦丞淡笑着勾起了嘴角。
“哇哦，好多小马儿！姐姐姐姐，”泓泓昂头问魏烟：“你说这里会有白龙马吗？”
“嗯……”魏烟托腮做出认真思考的姿态，说：“有。”她指向溪水边一只全身洁白的小马驹，“那只小马就是白龙马。”
“那我能骑白龙马嘛？！”泓泓跃跃欲试。
“当然能。”魏烟笑着说。
这时赵彦丞开口说：“泓泓听话就能。”
泓泓立马像在幼儿园上课一样乖乖坐好，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一本正经地说：“泓泓好听话的。”
下车后，泓泓被马场专业的马术师领着骑小马。
魏烟忧心忡忡地在一旁守着，时刻担心泓泓从马背上摔下来。
“泓泓小心。”
“泓泓要抓紧缰绳。”
“知道啦！”泓泓是个很勇敢的小男孩，一点也不胆怯。他带着宽边帽爬上马背，就像一位神气的小马术师。
赵彦丞俯身在她耳边说：“他胆子比你当年大。”
魏烟脑子嗡了一下，想到当年赵彦丞教她骑马的事。她冲赵彦丞哼了一声，说：“那是他老师好，我的老师都把我给摔了。”
“那是挺坏的。”赵彦丞莞尔，又问她：“你想不想骑？”
魏烟说：“不骑了，太阳晒得人犯懒。”
“泓泓看这边。”魏烟掏出手机给他拍照。
“比个耶。”
魏烟咔嚓咔嚓给泓泓拍了好几张，挑了几张发在家庭群里。
伯父：【未来马术师。】
伯母：【今天辛苦你和彦丞了！@zyc】
姑妈：【你俩今天刚好练练手！】
zyc：【……】
魏烟刷着群里的聊天，觉得特别好笑。
玩了一会儿，泓泓的脸晒得通红，一脑门都是汗。
“泓泓，太阳太大了，我们回室内休息一会儿好不好？”魏烟说。
“好！”泓泓意犹未尽地下了马背。玩累后的小孩没精神闹腾了，果然乖巧很多，不用花多少力气，就乖乖睡午觉了。
看着泓泓在休息室的小床上睡着，魏烟给他掖了掖被角，长松一口气，说：“可算睡着了，小孩儿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
赵彦丞说：“让他睡会儿，有人看着。出去转转？”
“好。”
沿着马场大树洒下的绿荫小径，魏烟和赵彦丞闲庭信步地慢慢走。脚下绿草柔软，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干枯叶片碎裂的声音，这细微的动静反衬出了周围的宁谧祥和。没有必须几点要到的紧迫感，甚至没有一个具体的目的地，他们只是单纯地享受午后片刻的悠闲自得。
走到大树下的一处平地，赵彦丞脱下外套，平铺在了地上。
两人一同坐在树下，金色的阳光从他们头顶的叶片间透了出来，暖洋洋地挥洒在洒在身上，暖意让毛孔全部都打开，呼吸的空气全都是干净清凉的味道。
“一起看今天的照片！”魏烟靠在赵彦丞的臂弯上，跟他一起一张一张地翻相册。
“哈哈哈，这张泓泓太可爱了。”魏烟翻到泓泓在马背上做鬼脸。
魏烟今天照了很多张，有一张赵彦丞偶尔入镜。
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黑色飞行员墨镜，下颌线流畅而坚毅，与马场上矫健的赛马野性气息相得益彰。
魏烟放大照片，说：“仔细看，你们长得其实很像，尤其是眼皮褶皱，还有鼻梁。”
泓泓的双眼皮和赵彦丞一样非常深刻，他现在年纪还小，骨头没张开，但鼻梁已经比同龄的小男孩要高挺一些，鼻背垂直削下的立体感跟赵彦丞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毕竟是亲侄子。”赵彦丞说。
不一会儿魏烟拍的照片就全部翻完了，她催促赵彦丞，说：“看看你今天拍的。”
赵彦丞将自己的手机给她。
魏烟熟练地输入解锁密码，点开相册。
才看第一张就笑了起来，说：“哈哈哈，你怎么把我也给拍进去了。”
照片上她正在给泓泓整理太阳帽，两人一大一小，都笑容灿烂，洁白整齐的牙齿亲吻着明媚的阳光。
魏烟继续往后翻，第二张又是他俩。
这次她会心一笑，没做多想，继续翻看。
翻到第三张第四张，魏烟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照片里她给泓泓拍照，她给泓泓喝水，她在摸小马的鬃毛。
这一张拍摄的时候手抖画面模糊，但依然能依稀辨认出她侧脸的轮廓。
赵彦丞拍的照片，全都是她。
如果相机的镜头就是人的第二双眼睛，那么赵彦丞的眼睛未曾有一刻离开过她。
她不再翻看，转过身，两手抱着赵彦丞的腰，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拱着他。赵彦丞手搭在她的后背上，温声问：“看完了？”
“嗯。”魏烟窝在赵彦丞怀里，轻轻点头，“你挺会拍照的。”
赵彦丞笑笑，将手机放回口袋。
他抬手看表，然后沉沉叹了口气，“混世魔王是该醒了。我就知道，我三伯今天走那么快，准没好事。”
魏烟坐了起来，拉上赵彦丞的手腕，“好了，起来了。”
“嗯。”
她往前拉，却有一股更有力的反向的力量，令她失重地跌落过去。她跌坐进赵彦丞怀里。赵彦丞搂着她柔软的腰，像在拨弄一把即将崩断的弯弓。他抬起手，帮她扶掉了发顶沾上的几片落叶。
*
天幕上挂着橘黄色小灯，烤肉架上新鲜的牛肋排被烤得两面金黄，滋滋作响。泓泓围着火炉像一只小陀螺一样不知休息地跑来跑去，“肉好了没有呀！泓泓饿了。”
“嗯。”赵彦丞应了一声，将烤架上的肉翻了个面。
“快好了。”魏烟说。
烤肉的焦香在鼻前弥漫，第一批热腾腾的牛肉出炉。
泓泓小大人似的给大家分肉吃，口中念念有词：“泓泓一块，叔一块。”
“泓泓一块，姐一块。”
“泓泓一块……”
赵彦丞把泓泓的盘子端走，“找揍？”
“啊啊啊！”泓泓端着肉抱头鼠窜，“泓泓不吃啦。”
赵彦丞问魏烟：“你吃哪块？”
“我都行。”魏烟举着托盘说。
赵彦丞便将烤得最嫩的一块放进她的盘子里，然后细心地用剪刀剪成小块。
泓泓在一旁开心吃肉，魏烟情不自禁地微笑。
她细心地帮泓泓将嘴上的油擦干净，“吃饱了吗？”
“吃饱了！”
“吃饱了就再玩去吧。”魏烟说。
“下次还想带他出来玩么？”赵彦丞问她。
看着泓泓蹦蹦跳跳的背影，魏烟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她将头靠在赵彦丞的肩膀上，用说悄悄话的声音轻声说：“我还是更喜欢，只有我们俩个，在一起玩……嗯。”
她尽量将话说得很委婉，但这句话说出口后，才发觉听起来仍然十分大胆。她想坐直身，将这句话巧妙带过。但当她刚直起腰来，赵彦丞就俯身吻住了她的唇。他们交叠的身影倒映在青青草地上，亲密无间。
他的手撑在她的身侧，用唇舌缓缓地碰撞着她。她闭上眼，手指悄悄握住了赵彦丞的手，赵彦丞立刻反握着她，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交缠，舔舐，吮吸。
他身上的热气扑了过来，轻柔地拂过她的皮肤，引起一阵阵令人喟叹的战栗。
这几乎是他们这漫长的一整天，唯一能相互依偎不被打扰的五分钟。
“巧了。”在不远处儿童的吵闹声里，赵彦丞结束了这个吻，捧着魏烟的脸颊，眼底溢出的是温和的深情，“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说。
*
第二天一早。
赵孟斐懒洋洋地下楼吃早饭。
屋子里静悄悄的，不知道他哥和魏烟上哪儿去了。
“小叔叔。”一道脆生生的童音响起。
这一声叫赵孟斐一个激灵。
他戒备地瞅着客厅里的小家伙，“？”
院外传来汽车发动机启动声，赵孟斐连忙奔了出去。
他哥跟魏烟两人坐在车上，正开车要出去。
“这是泓泓的水壶。”
“这是泓泓饭后吃的维生素片。”
“这是泓泓的汗巾。”
“嗯，我们今天有点事，先走了。”
赵孟斐：“？”
泓泓往地上一坐，然后两手抱着赵孟斐的腿，期待地说：“小叔，抱抱！！”
赵孟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