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后的海滩上, 低迷的月色泼洒在沉眠的海面,波光粼粼。浪花被踩碎了,脚趾缝里湿漉漉的泥沙。耳边, 浪潮的声音不算嘈杂,李平玺以这般声量诉苦,年轻人的情话没完没了。
“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他嘟囔,“咱们在海滩散步,十二点准时放烟花, 然后我给你表白。但今晚发生太多事, 最后什么也没有”李平玺说得不尽然, 起码他获得了一个吻。
“那我不是”谢欺花拖长音调, “不是事出有因嘛, 你得体谅我。”
李平玺却认真地牵她的手:
“是我自己没有做好打算。”
嘿, 像模像样。谢欺花挑了挑眉。她以为他小嘴一撅就抱怨起来了,以往他就这样讨她心软的呀。那确实是很久以前了,现如今, 除了她,李平玺不对谁撒娇, 连李尽蓝也没这待遇。
其实谢欺花很吃这一套的。
毕竟李平玺是她抚养大的。
嗯, 因为他撒娇。
她还亲了他一下。
嘴唇上绵软的触感仍然让她感到恍惚。十几分钟前, 她和弟弟在房间里接吻, 不适应的人竟然是平玺。他一手推拒她的肩, 致使她堪堪停下。他耳尖浸红, 忐忑地摁住自己的胸口。
“姐太快了”
他说他心脏跳得好快。
平心而论,面前情窦初开的男人绝对算得上清纯。棕软的卷发垂落额前,湿漉漉的小鹿眼眸眨着闪漾的柔波。她突然想到网络上对他的评价“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人”,其实她对此没什么感觉, 李平玺或李尽蓝的美色,她也只在少许时刻能完全领略到,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们。
李平玺很受年轻人的欢迎。
可大抵不在她择偶范围里。
她十年前就对奶油小生不感兴趣了,如果硬要贴标签的话,她喜欢聪明点的男人,有时一个眼神就可以领会,无须多言,而不是现在:难得她被李平玺的真心打动,允许他亲热一番。
他却戛然而止。
真是够招笑,很难想象有一天谢欺花也变成了“急色”的那个,拜托!是李平玺暗恋她!这完全本末倒置了!
李平玺是发自真心觉得太快了,他还停留在能否牵姐姐的手的阶段,而她直接终结了赛程。这乖乖小孩受到的教育告诉他不能,要慢慢来,先是约会,牵手,再拥抱都是循序渐进的。
他说:“先把计划里的事做完。”
她问:“还有什么计划里的事?”
竟然只是散步。
洗完澡,夜晚的海边散步。月色并不皎洁,仍被迷雾的云彩遮拦,沙滩也不是干燥舒适的,但他计划里的事,就是牵着她的手吹海风。谢欺花想起他小时候立下的誓约,他说挣大钱,让她开上更好的车。又想起更早的时候,在李家,她坏心眼把他滚下楼梯,当时他还对她充满了傲慢与偏见。
谢欺花突然止步:“你记不记得?”
他问什么,她说起以前李家的事。
谢欺花没怎么提过,主要是怕这敏感的小尤物难堪,但她确实好奇李平玺来找她麻烦的时候想些什么?李平玺显然没想到她提起这茬,尴尬地低下头:“我当时什么也不懂嘛。”
“你当时很讨厌我吧?”谢欺花中肯地,“你和你哥都是,还往我的被窝里扔泥巴,要把我赶出家门儿”
话没说完,李平玺急忙来捂她的嘴。
他简直把“对不起姐姐”写在脸上。
谢欺花躲开:“现在倒知道来和我表白了?李平玺啊李平玺,就你初中打游戏那会儿,我去办公室打你,你还说什么讨厌我,不要我管你总记得小时候我老拿衣架抽你的事吧!”
“诶呀,你是在教我”
李平玺无意地抬眼看姐姐。
对啊。他这才恍然大悟。
明明眼前就有一个方法。
李平玺的脑回路不总是那么发达,可有时候,他确实能做出旁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比如给姐姐当二房,又比如打印三份结婚协议,现在他也有妙招那是最简单也是最直白的方法。
“姐你教我吧。”
“好啊。”谢欺花轻描淡写。
“你想学什么?接吻?上床?”
“上床那也太快了!”
李平玺像听到了违禁品。
谢欺花忍不住哈哈大笑。
以亲人的身份相处时,她本来就够不正经了,在爱情里更不吝啬于调情。就像当初对李尽蓝,从亲情到爱情的转变很难叫她接受,可一旦破天荒接受了,就什么都好说、什么都敢说。
“逗你玩呢。”她说,“别害臊。”
“姐,可我是认真的。你教教我。”
先学着亲热吧!但这是外面,他害羞极了,左瞧右瞧,最后鼓起勇气在姐姐的脸上吧唧一下。谢欺花没什么反应,抬起眼乜他,意思是就这?他踌躇片刻,又在她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去小孩桌!”她继续拿乔。
他说:“在外面不适应。”
“面子这么薄”她收了声。
因为他找准目标,亲上她嘴角。
温热克制的气息,绽放在脸颊一侧,伴随着夏季潮湿的海风。谢欺花任由青涩的年轻人探索。其实到了她这个年龄的人,怦然的事物早就和李平玺不同了。他会幻想热带海洋性季风、冷焰火和盛大的告白,太傻了,他不是第一个这样对她的男人。早年旅居时,也有文青弹着吉他对她唱情歌。
当晚两人就上床了。木床吱呀轻响,制冷剂呜呜地呻着冷风,冰块还未被消磨殆尽时,年轻人永远可以流淌着汗水。现在谢欺花没那么血气方刚。
人不得不服老。
她现在得穿秋裤了。
年轻时她追寻没有明天的快乐。
如今,她只渴望一个温馨的家。
她出神地思索,没有注意到李平玺吻住她的唇。一开始只是轻轻相贴着,学着她早前亲吻他的方式。始终不得要领,鼻尖总抵到,不禁让人感慨,他在情爱方面比他的哥哥懵懂太多。
好在李平玺全神贯注,很快就克服这一坎坷,他学会了偏着脑袋来吻她。
甚至抿了抿她的下唇。
谢欺花回过神来,嗤道:
“再这么吻天都要亮了。”
她太夸张了,现在才凌晨一点呢。
李平玺赌气道:“那就吻到天亮!”
年轻人,又菜又爱玩。
谢欺花索性上手去教。
“听话,把嘴张开。”
哇,李平玺听得头晕目眩,一股紧促的热流涌向小腹,心想自己怎么就说不出这么撩人的话。他顺从她,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可当姐姐佐以那清澈动人的眼波,他还是紧紧闭上双眼。
他不敢跟她对视。
竟然这么纯。
纯。是一个很有韵味的字眼。放在不同的男人身上有不同的味道。当然,如果只有纯,年下者肯定不会后来居上。很快她会明白,李平玺的纯仅限于他没尝过情爱滋味的那一小会儿。
现在,他显然尝到了。
黑暗使感官更加清晰。
他分明地感受到她的唇,她略带技巧的索吻由浅入深,让人不觉得突兀,只想跟随着她深陷情沼。平时冷淡的姐姐竟然是肉食性动物,她的强吻,包含了进攻、挑拨的意图。而李平玺太稚嫩了,在她已经留有余地的教学下,甚至学不会调整呼吸。要等她彻底松开他,示意性点了点他的胸膛。
“换气。”
微垂的下眼眶被逼出湿红。
“我、我会了。”他嗫嚅。
“就你这样,还想和我吻到天亮?”谢欺花作出老辣的评价,“怂货。”
“行了,不是说别太快么?今晚就到这里吧。”她揽着他的肩膀往回走,“还得清理那些玫瑰和蜡烛不是?”
“不用。出来散步的时候我就和前台说了,现在估计已经清好了。”平玺这么说,语气却是不情不愿,脚步也拖沓。谢欺花又不懂了,亲也亲了,还是她主动的,这小纯货在想啥呢?
“有话就说!”她要他干脆一些。
“今晚,好不容易教了几下。”
瞧他那哀怨的语气,
“怎么,没亲够?”
“没有这都是最后一天了。”
她揶揄,“不是你说太快了吗?”
现在又不觉得了。李平玺这么想着,当然不可能说出来,那不显得自己又当又立,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吗?
他闷闷地牵着姐姐的手,到了有光的地带,谢欺花示意,他才讷讷松开。
回了酒店,前台说今晚雨下得太大,电路出现故障,备用电源半小时后才能启用,不过房间已经清理干净了。
“虽然在我们酒店里使用蜡烛是不符合规章的,但是”她流露出一个“都是年轻人,我懂”的笑意,就不再将话题发散下去,“这是临时照明灯,除此之外,我们这里还有”
她指向一旁的售货机。
李平玺一眼就看到了。
“不不不不用!”
他手忙脚乱拒绝,反而显得两个成熟的大女人格外镇定。谢欺花被他往别处推,苦笑着摇头。前台还很疑惑地瞧过来。谢欺花拍了拍弟弟的脸颊,意在表示,这小家伙的面子薄得很。
前台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她用口型比了“youth”。
回到了整洁干净的房间。
再把照明灯放在床头柜。
今夜就这样结束。
谢欺花以为如此。
但不是的,一进房门她就被李平玺抱住了,准确地说,是摁住。他把发烫的脸颊埋在她的肩窝里,竟然“啊”了好长一声,哀怨的,小狗的低嚎。
他质问她为什么和旁人一起笑话他。
“谁笑话你了?”谢欺花眯眼瞧他。
“你。”顿了顿,“还有那前台。”
“计生用品而已,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说你纯你还真装上了?我不信你不知道要用到这个,你要是不知道,那就是咱国家两性教育的失职”话没说完,手里的灯源被他摁灭了。
房间里陷入了黑暗。
“快别说了”他才敢敞开心扉,“今晚,姐姐你一直这样看着我。”
她更纳闷了:“我怎么看你了?”
“就一副要要闹我的样子。”
“废话!”谢欺花指着他的鼻尖道,“你都给我告白了,我不闹你闹谁?你不知道你姐我就是这样的人么!”
“不止还说了那些话”他想说的是,姐姐太撩人了,他受不了。
谢欺花:“我以前不说那些话吗?”
“但现在不一样了。”李平玺说。
“这话说的,怎么就不一样了?”
突然拔高了声响:“不一样的!”
「成人」
他想起那只小小的方盒。
店里略过无数次的货架。
现在他会想到她了。
和姐姐做这些。
这难道不是对姐姐的亵渎吗?
李平玺一时间竟然不敢看她。
谢欺花并不明白他怎么想的,她以为他只是被侃得害羞了:半夜表白说喜欢她的人是他,亲没几分钟说太快的人是他,要她教的人是他,喘不过来气的人是他,意犹未尽的人还是他。
又或者说,她只需要清楚一件事。
“不喜欢?”就矫正所有口是心非。
不。李平玺他。
“喜欢的。”
“那有什么好害羞的?”
干脆正面朝他,“嗯?”
李平玺:“过分一点也没关系?”
“少来!现在装客气?当初”
她说他做得最过分的事,就是一年找她要三次生日红包,不,还有更过分的,大冬天起夜的时候非要她陪着。
李平玺轻轻笑起来。他初中就不怕黑了。他突然将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
“你不看我的时候。”他说。
“我才可以鼓起勇气来亲你。”
说完,他再吻住她。这次完全放下心来,细致地吮咬她那微张的唇,没一会儿就学会了伸舌。姐姐的睫尾在他的掌心里轻颤,那是她给他的反馈。
李平玺不擅长直视姐姐的眼睛,从小到大,他永远是怕她居多,但在同她交换了一个又一个的深吻时,他发觉她不止是一位长辈,也是一个女人。
尤其当她纵容着他。
在她的口腔里摄津。
明明是应该心跳加速的时刻,李平玺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缓缓挪开覆盖在姐姐眼睛上的手掌,翻开崭新一页。指尖划过从前讨厌畏惧,后来喜爱、信赖,再到现在,吸引着他的眉眼。
他撇开她唇畔的一缕银丝。
她噙着浅笑:“还是看了。”
她的眼睛。
“现在,不怕了。”他呢喃。
“姐姐的眼睛好漂亮啊。”
“你的眼睛才好看呢。”谢欺花不假思索地,“像咱妈的眼睛,双眼皮,眼尾比较低,笑起来很招人喜欢。”
她干脆捧起他的脸观赏着,“要不是当初看你这双眼,早就把你扔了。”
李平玺情动的双眼瞪大了。
他控诉:“你怎么这样?”
小家伙无法消化自己的情绪,气愤、委屈,更多的是差点被抛弃的后怕。他凑上去咬姐姐的嘴唇,也不敢用力,轻飘飘咬着,一不小心留下两道浅浅的牙印,又讨好似的亲了亲。
“我原谅你了!”他还挺大度。
“刚才为什么怕?”谢欺花问。
平玺不愿意回答。
他企图萌混过关。
这对谢欺花来说可没用,李尽蓝那种极其懂得拉扯的货色,在她手里都得甘拜下风,更别提他那蠢萌的弟弟。
“只有做了坏事的孩子才不敢看我的眼睛说!你是不是做坏事了?”
“还没做呢。”他狡辩。
“我就是想了一下。”
“想什么了?”谢欺花其实很清楚。
“姐!”他说,“我也是个男人!”
哈哈。好了,她不再调戏他了。
推了推他,“现在总亲够了吧?”
“没有。”他瞥向窗外。
认真的,“要亲到天亮。”
谢欺花闻言吓了一跳:
“还真亲到天亮啊?!”
“不行吗?”
“嘴都亲肿了!”
李平玺仍然依依不舍,这和一开始说“太快了”的那家伙简直判若两人。
最终这对姐弟还是没能吻到天亮。就在谢欺花打算换个方便接吻的姿势,跨坐在他身上时,她感受到李平玺同他哥哥一样可观的欲望。这孩子简直意乱情迷到了极致,竟然凭借本能,搂住姐姐的腰,小幅度地撞了两下。
就在这时,供电的灯重新亮起。
李平玺看到姐姐那愠红的双颊。
“”
这一回,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李平玺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太、太快了!”
他吓得立刻松开姐姐。
逃也似的往浴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