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淙首领,我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现在让我们来谈谈之前说的条件。”
这是手术前便讲好的,白淙并不意外,甚至已经做好了背井离乡,给丛容当奴隶的准备。
就是漓刚做完手术,还需要时间恢复,他想问丛容能不能等伴侣身体好一些再跟对方去炎火大陆。
至于藤壶部落,他也会选出新的首领……
白淙考虑了很多,也很周到,然而丛容接下去的话却让他考虑的那些全没了用处。
青年说:“我打算在白水大陆建一个农场。”
“什么?”
不止白淙,在场的白潮以及换盐队众人都面面相觑,他们第一次听说这个概念。
农什么?什么场?
丛容只好又解释了一下什么是农场。
换盐队见过他在炎黄部落开垦出来的三块试验田,炎卯忍不住问:“丛大人,您准备在农场里种什么?”
“水稻。我想让藤壶部落的人帮忙种植水稻,地点就在原来的那片河谷。”丛容比常人稍浅的眸色里闪着奇异的微光。
野生水稻产量不稳定,河谷之所以会有这么多,完全是因为原始人不爱吃,再加上地方隐蔽,路过的飞鸟和小动物也相对稀少,不知道繁殖了多少年才达到的规模。而想要保持水稻收获不断,只能人工种植。
他也想过在炎黄部落种水稻,但一来绿洲的面积有限,麦子和棉花接下去也要扩大生产,甜树林那边一直又被锯齿兽霸占,平白少了部分可以耕种的土地,二来水稻喜湿,炎火大陆的土壤和气候恐怕并不适合水稻生长。
于是他便将主意打到了藤壶部落上。
藤壶部落有地,也有劳动力,完美符合丛大人对建成一个农场的要求。
“帮我种水稻吧,这就是我的条件。”
白淙愣住,浓密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怎么?不愿意吗?”丛容挑眉。
白淙赶忙道:“没有,只是丛祭司,我们,我们不会种水稻啊。”
让藤壶族人出去狩猎还行,但种植?
白淙很清楚他们干不了一点。
“我可以教你们。”丛大人微微一笑。
第二天一早,白淙便将藤壶族人全部召集起来,丛容数了数,不算卧病的白漓,这个小部落一共有二十一人,在缺少食物和盐的情况下,能熬下来的大多是正值壮年的男女战士,基本看不到老人和太年幼的小孩。
白淙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眼底浮起一抹无奈和悲哀。
过去三年里,藤壶部落失去的又何止是海域。
“你们替我种植水稻,我会教你们如何简单轻松地抓到猎物。”丛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干瘦的脸庞,“而且,我还会提供盐。”
“什么?”藤壶族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我没有听错吧?他说会给我们盐?!”
“是我想的那个盐吗?”
“不然还有哪个盐?”
“骗人的吧?怎么会有人愿意给我们盐?”
“没听见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说要我们给他种水稻吗?”
“种水稻就能得到盐?那可是盐,珍贵的盐啊!”
“他还说会教我们抓到猎物……”
族人们根本不相信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好事,疑惑又饱含期待地看向自家首领,白淙则看向丛容。
尽管他昨晚已经听对方讲过一遍,现在依旧感觉有些不真实。
“我明天会让人送盐过来,够你们吃上三个月。三个月后就需要你们用收获的稻谷来换了。”
原世界的水稻从播种到成熟大约需要半年,而异世大陆作物的生长周期普遍缩短了一半,因此丛容估计河谷农场的水稻三个月便能收割一季。
丛容说完就闭上了嘴,给藤壶族人留出消化的时间。
“首领大人……”一名年轻战士将信将疑地询问白淙。
白淙深吸一口气,又放出一枚深水炸弹:“丛祭司治好了阿漓的病,他的肚子变小了。”
哗——
族人们顿时炸开了锅,昨天丛容做手术的时候,他们正沉浸在有肉吃的喜悦中,所以没人知道白漓的肿瘤已经被取出了。
“怎么可能?漓病得那么厉害!”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大部分藤壶族人看来,圣主已经抛弃了白漓,魔鬼随时都可能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结果现在,首领说眼前的青年治好了白漓,众人的目光瞬间都变了,刚才说话的那名战士一跺脚,急匆匆跑去首领洞穴。
洞穴里,白漓靠坐在兽皮垫子上,白泥正小心翼翼地喂他喝糖水。
年轻祭司的面容依旧苍白,气色却比从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的腹部像正常人一样平坦。
战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神,神迹,这是神迹啊!”一名藤壶族人失声惊呼。
炎丁闻言立刻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当然,我们丛大人可是圣主眷属,是能在梦中听见圣主声音的人。”
白潮嘴巴张得能塞下一枚咕咕兽的蛋,他激动地握住青年的双手:“丛祭司,难怪您知道这么多,还治好了我的伤,您竟然能听见圣主的声音”
此时的花臂首领就像一条大型犬,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无形的尾巴摇成了风火轮。
忽然他莫名感觉自己后脖颈一凉,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凶兽盯住,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丛容不动声色地抽出爪子,轻咳一声:“……一切都是圣主的指示。”
炎朔移开看向白潮的视线,安静站立在青年身后。
白淙的反应也比白潮好不了多少,亲眼目睹了对方替伴侣治疗的全过程,他丝毫不怀疑丛容的身份,相反,他对此深信不疑,毕竟白淙想不出除了圣主眷属,这片大陆上还有谁能将白漓从鬼门关拉回来。
经过这么一出,再没有人质疑丛容的安排,况且只要种植水稻就能获得食物和盐,天上掉馅饼的事,晚上做梦都要笑醒了好吗!
接下去的时间里,丛容将大部分藤壶族人带去河谷收割已经成熟的野生水稻,另外挑了三名战士让他们跟随炎卯外出狩猎。
“只有三个人,真的够吗?”白潮皱眉,哪个部落打猎不是一大帮人一起上的?三个人能干啥?
“够。”其实只挖陷阱的话一个人就够了,丛容之所以又多叫了两个,是担心猎物太重不好搬回来。
见花臂首领抓耳挠腮,好奇得不行的模样,丛容笑道:“你如果感兴趣也可以跟去看看。”
白潮确实有兴趣,在原始部落,没有哪个战士会不希望自己抓到更多更大的猎物。
花臂首领嗷一声,小跑着追上炎卯六人。
藤壶族人连带换盐队一共花了整整三天才将河谷的百亩稻田收割完毕,又三天把稻穗脱粒,谷子装进石桶里。
然后是翻地,开挖沟渠,播种,丛容教得十分耐心,为了提高劳动效率,他还在石板上画出锄头和镰刀的模型,让藤壶族人打磨成石器。
然而,丛大人忘了藤壶族人不是仓,他们看不懂“图纸”,石板从一个族人传给另一个族人,最后传到白淙手上。
首领大人憋红着一张脸看了半天,羞愧地摇摇头。
他也看不懂。
丛容有些犯难,自己倒是可以帮忙打磨,但只靠他一个人根本做不了几把农具,而且他迟早会离开白水大陆,如果以后这些农具坏了,又该怎么办?
所以藤壶部落竟然一个能看懂图纸的“文化人”都没有吗?
事实是有的。
白漓在弟弟的搀扶下来到河谷农场,经过一个星期的修养,他恢复得非常不错,已经能下地了。
“漓,你怎么来了?”白淙快步跑过去。
“我来看你们种水稻。”青年依旧清瘦,久病让他元气大伤,却不似原来那般形销骨立,眉宇间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丛容点点头:“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适当走动,有利于康复,外面的空气也比洞穴里好。”
白漓朝他温和一笑,注意到青年微蹙的眉心,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
丛容还未开口,白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丛祭司画了几样种水稻用的工具,可我们都看不懂。”
白漓明白了。
“丛大人,能让我看看那块石板吗?”
白漓低下头,态度恭敬。
丛容依言将石板递给他。
白漓仔细研究上面的图案,片刻后,他说:“给我半天时间,应该可以做出来。”
以白漓现在的身体状况,当然不可能亲自上手打磨,实际是他说,白淙做,夫夫俩配合默契。
丛容见状也没打扰,趁这半天时间,叫上换盐队和白潮回了一趟海贝部落。
算算时间,第一批海盐应该已经晒出来了。
然而等众人进入海贝地界,才发觉有哪里不对劲,太安静了,就算战士们外出狩猎,孩子们也应该留在洞穴里。
但现在他们看不到一个人。
“白潮首领,你的族人呢?”炎丁奇怪。
白潮最近一直待在藤壶部落,今天挖陷阱明天割水稻,像只二哈似的上蹿下跳,玩得不亦乐乎,都快忘记自己是个首领了,此刻被问也是一脸迷茫。
难道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海贝部落被人偷家了?!
白潮大惊,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首领大人,你们终于回来了!”
“泣。”白潮喊出对方的名字,焦急地快步上前,“其他人呢?祭司大人呢?”
被叫做泣的海贝族人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喜悦,连说带比划:“他们都去了海域那边,祭司大人说如果您回来了,让您第一时间过去。那里有盐,好多好多的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