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后,纪珩大学毕业。
他一毕业就投入了工作,而且还是自家的公司,再加上当初还没有毕业的时候,纪珩就直接进了自己的公司当实习生,跟着汤郁宁学了很多东西,所以毕业以后工作起来很轻松,上手很快。
纪珩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桌前,放了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纪珩毕业的时候,和汤郁宁的合影。
在旁边,又是另外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两人之前在意大利的落日下接吻的剪影照片。
纪珩刚到公司工作的那几个月,别人叫他“纪总”,他都很不习惯,后来实在受不了了,跟汤郁宁说,让员工不要再叫他纪总了。
汤郁宁问纪珩:“那你想让别人叫你什么?”
纪珩想了很久,最后说:“叫……叫……”
汤郁宁淡淡扬了扬眉,“叫老板娘?”
纪珩:“……”
“不对,”汤郁宁又淡淡纠正,“应该我才是老板娘。”
纪珩:“……”
他不打算继续跟汤郁宁说话了。
比起总是穿正经西装上班的汤郁宁,纪珩其实更不像是一个老板,他喜欢穿简单的衬衫的牛仔裤,夏天还喜欢穿白T恤黑色短裤,像是没毕业的大学生一样。
但员工反而更喜欢亲近纪珩。
他们不知道纪珩才是真的公司所有人。
上班了大概半年,纪珩出了几次差,去有他们花店连锁店的地方做了一些调查,恰好那段时间汤郁宁也有事,就没有跟纪珩一起出差。
出差很累,纪珩躺在酒店的床上,跟汤郁宁打电话,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放年假啊?”
汤郁宁还在加班。
视频那头的人,听见纪珩的话以后,似乎没忍住扯了扯唇角,“你是老板,你想什么时候放假就放假。”
“真的吗?”纪珩终于有了一点儿精神,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那我可以明天开始休假吗?”
汤郁宁道:“可以。”
他一边整理资料,一边道:“把你接下来的工作转移给我,你就可以休息了。”
纪珩:“……”
他瞬间有些愁眉苦脸。
纪珩问:“为什么你不能一起放年假?”
汤郁宁看着镜头里的纪珩,淡淡道:“因为我不是老板。”
纪珩道:“那我给你批假,我们去度假吧。”
“去什么地方?”汤郁宁问。
纪珩想了很久。
他其实有很多地方想去,现在有了工资,公司发展得也不错,他小时候的梦想开始重新浮现——环游世界。
纪珩以前会觉得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跟着汤郁宁,当汤郁宁的保镖或许他还有机会出国,否则想都不敢想。
但是现在,纪珩第一次觉得自己有能力了。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小瞎子、小保镖了。
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公司,是和汤郁宁一起办的公司,有了自己的资产,也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未来。
而未来里都是和汤郁宁的点点滴滴,过去是汤郁宁帮纪珩安排的,但未来的汤郁宁教会纪珩去努力和追求的。
“去……”安静了很久,最后纪珩突然想到一个地方,“去瑞士吧。”
汤郁宁一时间没有回答。
他看了纪珩很久,最后淡淡牵了牵嘴角,似乎笑了,只不过戴着黑框眼镜,让人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
汤郁宁说:“好。”
……
在去瑞士之前,沈毅问汤郁宁要不要去医院做个体检。
当时汤郁宁说不用,沈毅转头就打电话给纪珩。
纪珩立刻就逼着汤郁宁去医院做体检了。
雨……
蹊……
汤郁宁依然不喜欢医院,不喜欢那里的味道,但纪珩陪着他去,他就勉强去了。
纪珩其实还挺紧张的。
一来到医院,他也容易手心发汗,毕竟几年前在瑞士的那些场景,实在是太过刻骨铭心。
何况汤郁宁确确实实做过手术,虽然这么久了,没有什么不适,但纪珩也害怕突然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很幸运的是,等体检报告出来,医生告诉纪珩,汤郁宁的身体没问题。
不过每年体检一次,也是正常必须的。
纪珩拿着那份体检报告,看了很久,虽然看不太懂,但还是反反复复地看着。
他坐在汤郁宁的车上,一直在看体检报告。
汤郁宁开车的间隙看了纪珩一眼,“一份体检报告,有这么好看?”
纪珩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汤郁宁侧头看了一眼纪珩。
纪珩的鼻子有些红红的,没吭声,盯着体检报告。
汤郁宁很快把车停在了路边,把纪珩的脸转了过来,“怎么了?”
明明体检报告很健康。
纪珩的鼻子和眼眶都是红的,他拿着体检报告,声音很轻地对汤郁宁道:“我之前都没有看过你的体检报告,这是第一次。”
汤郁宁动了动唇角,轻轻抵住纪珩的额,“所以呢?就哭了?”
纪珩轻轻摇了摇头,但眼泪还是在眼眶里摇摇欲坠,“在很久以前,我以为我这辈子会拿到的第一份跟你有关的报告单……是你的……”微微一顿,他没有说下去,“但我没有想到,我能拿到一份你的体检报告单,而且是健康的……”
汤郁宁没有说话。
他抵着纪珩的额,手放在纪珩的后脖颈上,轻轻揉了揉,“以后每年都会有。”
纪珩的鼻子一酸,抬起头,“要有很多很多年的,我至少要有你……六十年、七十年的体检报告。”
汤郁宁淡淡弯了弯唇角。
他说:“好。”
纪珩用力把眼泪憋回去,放下了体检报告单,凑过去吻了一下汤郁宁的唇。
……
纪珩还特意把体检报告发给了沈毅。
沈毅看了以后,给纪珩发了一个表情包,然后跟纪珩说:“盯着他继续保持,平时工作也不要太拼命了,少熬夜,知道吗?”
纪珩回了一个“知道”。
于是他拿着沈毅的话,拿着鸡毛当令箭,强制汤郁宁放假休息,而且要放一个长假,跟纪珩一起去短暂地环游几个地方。
纪珩是打算先去别的地方走走逛逛,最后再回瑞士的。
这个时候恰好是冬天,纪珩和汤郁宁在伦敦过了圣诞节。之后两人又去了欧洲的一些别的城市,度了两个多月的假,才回到瑞士。
在瑞士街头的花店,汤郁宁给纪珩买了一束花。
纪珩想起自己之前在这里打过工,似乎还在这条街上大哭过。
突然间,纪珩想起之前沈毅在这个花店里,交给他的那封信。
那封信到现在,纪珩都还没有拆过。
他已经把那封信给完全忘了,束之高阁以后,就再也没有想起来过。
纪珩想起这件事,还有些心虚。
他轻轻牵住汤郁宁的手,拿着那束花,小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给我写过的一封信。”
汤郁宁的身影微微一顿。
片刻后,他说:“记得。”
纪珩立刻牵紧了汤郁宁的手,问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汤郁宁深深看了纪珩一眼,“你是不记得,还是没有看?”
纪珩的耳朵微微一红。
他小声道:“我不敢看,怕是你给我写的……遗书什么的,怕自己受不了,就收起来了,后来你回来了,我就忘了。”
汤郁宁淡淡牵着纪珩的手,“那就等你以后想起来的时候,再去看吧。”
“不要!”纪珩道,“你现在告诉我。”
但汤郁宁不管怎么样都不说。
纪珩也没有办法。
瑞士的气候不错,除了冬天有些冷,其他风景都很好。
纪珩穿着大衣,围着围巾,跟汤郁宁一起走在瑞士的街头。
小时候的纪珩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成长得和汤郁宁一样,能够和汤郁宁并肩前行,而这种并肩前行,既有纪珩的努力追赶,也有汤郁宁心甘情愿放慢的脚步。
纪珩抱着花,侧过头,看着汤郁宁。
他觉得汤郁宁好像在想什么。
于是纪珩问道:“你在想什么?”
汤郁宁没有回答,反问纪珩:“你在想什么?”
纪珩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汤郁宁就牵着纪珩的手,往前走,“前面有个教堂,我们过去看一看。”
纪珩也就跟着汤郁宁去了。
走进教堂的时候,纪珩才发现教堂里竟然没有别的游客,整个教堂高耸又寂静,显得无比神圣。
纪珩被汤郁宁牵着手走进教堂。
与此同时,汤郁宁往纪珩的耳朵里塞了一只蓝牙耳机。
纪珩怔了一下。
耳机里播放着音乐,这是一首纪珩和汤郁宁听过很多次的歌。
叫《I DO》。
纪珩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就觉得如果以后有机会,这首歌可以放在他和汤郁宁的婚礼上。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想了想,没有放在心上。
而此时此刻,耳机里的男声轻轻地唱着。
“Cause I love you,love you
(因为我爱你,我好爱你)
I'll be by your side till the day I die
(我将陪伴着你,至死方休)
I'll be waiting till I hear you say I do
(我终会等到你说愿意的那一天)
……”
纪珩怔怔地站在那儿。
教堂里很安静,但也是因为安静,所以那首歌仿佛回荡在四周。
汤郁宁松开了纪珩的手,往教堂中心走去。
走到尽头,他停了下来,回过头,向纪珩伸出手。
纪珩慢慢地往汤郁宁的面前走去。
他停在汤郁宁面前的时候,汤郁宁单膝下跪,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个丝绒的小盒子。
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两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纪珩的眼泪几乎是在瞬间要下来了。
但他却又忍不住笑,“求婚是一枚戒指……”
“不是求婚,”汤郁宁道,“是结婚。”
纪珩的心脏骤然停了一下,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汤郁宁看着纪珩,“那封信,其实没有写什么。”微微一顿,“我只是说,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治疗了,如果我治疗成功了,会回来找你,和你结婚,如果我没有回来,那我希望你能够把我忘了,好好生活,下一辈子,换我追赶你。”
纪珩望着汤郁宁。
他的眼泪滑落脸庞。
汤郁宁望着纪珩,声音轻了一些,“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泪水落了下来,纪珩点了点头,把手递给了汤郁宁。
汤郁宁把钻戒戴在了纪珩的手指上,指尖竟然有些轻微的颤抖。
之后,就是换纪珩给汤郁宁戴着婚戒了。
阳光从教堂的窗外斑斓照进来,在圣洁的教堂里,纪珩抬头望着汤郁宁。
安静片刻,他伸出手,搂住了汤郁宁的脖颈,吻上汤郁宁的唇。
这个含着眼泪味道的吻,伴随着耳机里的歌声,“I wanna hear you say I do(我想听你说我愿意)。”
纪珩最后微微离开一些,仍旧搂着汤郁宁的脖颈,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里,映出自己的模样。
良久寂静,纪珩脸上虽然还有眼泪,但是笑了。
阳光无比绚烂,仿佛照彻他们的少年时光。
纪珩轻声对汤郁宁说:
“我愿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