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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于周的两句话,傅怀辞眼神有了些变化,他的忍耐本就很有限,三番五次地被于周推开,也基本忍到了头。
傅怀辞眼底发着些红,有愤怒也有些不愿展示出来的无措,只能借着反问发泄。
“不关心是吗?”于周听见他问自己。
于周点了头,需要一点忍耐力视线才能不往他的伤口处走,可傅怀辞不给他机会逃避。
下一秒,于周脸色惨白地看着傅怀辞把自己的手压在他额角的伤口处。
很快,纱布上的血迹在扩大,于周的掌心也感受到了湿润,他看着自己指缝处蹭到的血渍,想把手腕往回收,可傅怀辞攥得很紧,甚至加大力道。
于周蜷缩着手指,想要傅怀辞:“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傅怀辞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笑着说,“你又不会再关心我疼不疼,不是吗?”
“可是傅怀辞,”于周挣扎的力道小了,低着头轻声道:“我的手在疼。”
“被逼着离婚的不是你,突然被抛弃的也不是你,”傅怀辞把他的手腕勒出了红痕,咬着牙道,“是你不要我了,你有什么资格疼?”
于周似乎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和傅怀辞说:“你知道我不要你,那就不要再靠近我了。”
话音刚落,傅怀辞手上卸了力。
于周收回手,低着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血渍,过了一会儿耳边果然传来远去的脚步声,等他敢抬头时,傅怀辞已经消失在眼前。
于周用力地擦着手,疼得眼底漫上了雾气,他揉了一下鼻子,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哭,只好睁着眼努力把泪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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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情报的一周内,于周和夏林崇坐下商量了几个方案。
第一个方案是匿名举报,散布消息,让投资人主动撤资,但要市场相信不是空穴来风,需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于周趁吴锦瑞住院期间,整理出了一份云时生产部产量虚构的报告,多达二十几页,但一个月过去这个方案最终被否决,原因是这个风险最小,但也最容易白忙一场,甚至还有暴露于周的风险。
“散布消息也没用,”夏林崇翻了翻这份报告,最后放回桌上,“市面上这种消息太多,像云时这种体量的公司,有可能你一散布消息就会被媒体和其他投资人压下,而那些人里很大概率都持有云时的股票,没人会愿意看到自己亏损。”
“要是有财报的关键性证据就好了。”天气冷了一些,于周已经穿上了长袖,前两天降温,流了两天鼻涕的于周声音都带上了鼻音。
“也不一定,”夏林崇给他冲了杯感冒药,放到他手边,“或者让投资链断掉。”
于周假装看不见那杯药,问他:“找投资人吗?”
夏林崇没说话。
于周疑惑地看着他。
夏林崇指了指桌上的杯子。
于周只好捧起来喝光。
“这还差不多,”夏林崇心情好了很多,和他说,“不找投资人。”
于周皱着眉把杯子推到角落。
“这么苦啊?”夏林崇笑着说。
“我的舌头已经苦得消失了。”于周形容自己,他已经很久没喝过这么苦的感冒药了,以前都是傅怀辞给他准备的,总是甜甜的草莓味,好喝。
“发什么呆?”夏林崇从电脑屏幕里抬头,看到他有些走神。
在想草莓味的感冒药在哪里有卖,于周想。
“不找投资人那怎么办?”于周转移了话题。
夏林崇把电脑转到他的方向:“吴仁忠最近在找海外投资,估计是上回你前夫把官司打赢后,涌进的一批资金增长了他的信心,想着再骗骗外国人的钱。”
“不是正好吗?”夏林崇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那个好骗的外国人。”
于是两人就怎么扮演一个好骗的外国人展开了讨论,最后于周认为夏林崇其实有先天的优势,并不需要怎么假装,只要他不要不小心暴露两人的关系。
“做好失败的准备。”夏林崇把人送到楼下时突然提醒了一句。
“你看着挺好骗的,”于周激励他,“你要有信心。”
夏林崇伸手想掐人的脸,被于周躲开后还乐了:“我是不想你失望。”
“不会失望,”于周很放心,“这个不行,也还会有办法的。”
看着他笃定的样子,夏林崇下意识皱了皱眉。
“我这几天要回公司一趟,可能要一周左右回国,你别乱来啊。”夏林崇看着他。
“我不会乱来,”于周要他放心,告诉夏林崇自己的一个缺点,“我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知道就好。”夏林崇笑了笑,突然问他,“过几天你生日?”
于周愣了一下,想了想还真是。
“要不要舅舅回来陪你过生日?”夏林崇现在已经喜欢上当长辈的感觉了。
结果遭到于周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
夏林崇被他气笑了,心想着到时候收到惊喜可别掉眼泪!
在吴锦瑞住院期间,于周去看望过几次,剩余时间里,送文件的工作基本都落在了别人的头上。
吴锦瑞身上多处骨折,没人知道是怎么撞的,他自己也闭口不提,可从他看自己的眼神,和傅怀辞额头上的伤来看,于周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
这种程度的伤,吴锦瑞在医院躺了一个月,而傅怀辞头上那个,应该不会很久的,于周有时候会想到那天,有时候也会有一点点好奇,想知道傅怀辞的额头上有没有留疤。
不过于周的这个疑惑,因为两篇报道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报道还是郑少茁发给他的,两条报道的标题取得都很吸睛。
‘爆傅家大少爷带女嫩模试婚纱,疑似出轨。’
第二篇报道是在同一天发布。
‘傅大少爷澄清已经在几月前离婚。’
于周先点开了第一篇报道,照片总共有三张,但只有其中一张拍到了傅怀辞和另一位主角的背影同框,剩下的两张都是傅怀辞在外面等人的单人照。
双人照里傅怀辞穿了黑色西装,对方女生则穿着婚纱挽上了他的胳膊。
想到很久以前,傅怀辞曾经和他说过,自己不喜欢被别人触碰,于周当时说他是骗子,并用傅怀辞每天抱他,亲他的次数佐证。
傅怀辞当时不以为意,告诉于周那是因为自己愿意让他碰。
于周把图缩小,退出后点开了第二篇报道。
澄清是一个短视频,因为怼着脸,于周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额头,纱布已经揭掉,但还没完全好,能够看见痂还没掉干净的一个小伤口,在眉骨上面一些的位置,镜头里的长相却丝毫不受影响。
傅怀辞的表情淡淡的,在记者问到爱人对出轨行为是否知情时,和镜头说了一句:“我们已经离婚。”
记者大概也是愣了一下,最后又问起离婚的理由。
傅怀辞先是沉默了一下,最后用于周当初给出的理由回应了记者,他说:“感情破裂。”
而视频基本在这里就结束,傅怀辞并没有对是否在准备二婚进行回应。
于周又点开看了一遍视频,最后退出报道。
他回想起傅怀辞那天在民政局说的话,对方说二婚一定会邀请自己参加,于周现在暂时没有收到请柬,所以应该还不是。
可下一秒,于周的手机在一旁发出震动,屏幕上方跳出了傅怀辞这三个字。
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取得联系,除了通知他要二婚的消息外,于周想不到他联系自己的第二个理由。
于周在快挂断时点了接听,很轻地说了个:“你好。”
傅怀辞在那头仿佛停顿了一下,开口时忽略了他的招呼,而是问他:“在家吗?”
于周抬起眼,和他说:“在家。”
“等一下我会过来。”傅怀辞说。
“不用那么麻烦,寄给我就好了。”于周给他建议。
“寄什么?”傅怀辞在那头问他。
于周摇了摇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后,才说:“没什么。”
“我过来收拾东西。”傅怀辞和他说。
于周一愣,和他说:“好。”
挂断电话后,于周从沙发上坐起来,看了一眼四周。
这个家他们一起生活了快四年,从最开始的空荡荡变成现在这样,离婚时傅怀辞什么也没带走,现在要过来把他的东西都带走了于周仿佛才更意识到离婚代表着什么。
是终于肯放下这段婚姻了,还是因为要二婚呢?于周想,但不管是哪种,都和他期望的那样发生了,这样很好。
十一点四十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于周走到门口,过了一会儿才打开门。
他探出一个头,看到门口的傅怀辞后拉开了门。
这么晚了,傅怀辞还穿着西装,于周看着他一丝不苟的头发,抓了抓自己长了的卷毛,一松手弹到了头顶,又被他抓顺了一些。
“你不是知道密码吗?”于周觉得他要人开门的行为有一点多此一举。
傅怀辞淡淡地开口:“怕你不方便。”
“你现在很有礼貌了,”于周夸完他看到了地上的拖鞋,虽然傅怀辞很久没穿,可却看不到灰尘,于周和预期一样,批评他,“你拖鞋都乱丢。”
傅怀辞没有反驳,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
于周觉得他在敷衍自己,但没关系。
傅怀辞先是去了卧室,于周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他收拾行李。
傅怀辞把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装进他带来的那个大行李箱,春天的、夏天的、再接着秋冬,于周在他收到最后一件外套时忍不住开了口:“傅怀辞,这件可以留给我吗?”
傅怀辞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他:“为什么?”
“这件是我给你买的。”于周偏开了头。
傅怀辞安静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应该是误解了他的意思,沉默地把这件衣服放到床上,再接着把刚才那些衣服里,所有于周送的衣服都拿了出来,他都不要了。
于周看着那堆衣服,最后低下了头。
再接着是床头柜,傅怀辞低着头把文件和眼镜拿走了,留下了护身符。
衣服装完箱子也基本满了,于周看着他拉上箱子,最后跟着他去了书房。
傅怀辞在书架上挑了几本书,于周看着他把书放在桌上,又转身继续挑,最后到离开书房也没看一眼桌上的钢笔。
大概收拾了二十分钟,时间跳到了第二天,于周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看着手机上跳出的新日期一直沉默。
“剩下的我下次再过来收。”傅怀辞和他主动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于周把他送到门口,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半天过去,傅怀辞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于周疑惑地抬起头,听见傅怀辞和他说:“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