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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雪好像一直不下,于周从十一月等到十二月的第一天,他都没有看见一片雪花。
傅怀辞对他每天要看七八遍天气预报的行为表示了疑惑,于周神神秘秘的,嘴很严,什么也不说。
窗外刮过一阵风,玻璃被带着砰砰作响,和室内不断加快的心跳声重叠了一拍,于周眼神涣散着看了一眼窗户,不知是眼里的泪还是真的下雪了,总觉得窗外灰蒙蒙的,他想看得仔细些,小腹突然传来酸胀得要流泪的感觉,傅怀辞掰正他的脸颊,背部的肌肉起伏了一下,于周跟着喘了一声,听见傅怀辞在自己耳边警告道:“专心点,看着我。”
于周轻轻摇头,手背压在自己的眼睛上,哑着声说:“我不可以。”
太专心的话,于周想,自己会很快受不了,更不要说在这种时候和傅怀辞对视。
“不喜欢看着我的脸吗?”傅怀辞拉开他的手腕,明明对视的这几眼里,于周一直在绞紧自己,他带着于周去摸湿的地方,低声说,“流得好凶。”
于周的指尖湿透,闭上了眼睛,带着忍耐的变调,和傅怀辞说:“不要说…”
傅怀辞轻轻笑了一下,把吻珍视着落在他的鼻尖,发出亲吻的声音,让步道:“那勾住腰,要掉了。”
于周脑子乱乱的,听话地抬腿,痴痴地望着他,眼皮红,微张着唇里探出的舌头更红,他喜欢和傅怀辞亲密,但是傅怀辞总是没有分寸,他忍不住想,自己会失控的。
不知过了多久,抓着傅怀辞后背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松了松,傅怀辞把他捞了回来,不让走,怀里的人哭得满脸通红,没了呆样,脸颊、下巴和唇边都沾着傅怀辞故意弄上去的东西,他和傅怀辞说:“渴…”
床头的桃木盒子泛着微弱的光,穿着波点短裤的像素小人因为对面没有关闭指令,所以循环着爬上水杯的动作,喝得肚子鼓鼓,又倒在地上,于周晃晃悠悠地生起气,有气无力地咬了一口这样坏的傅怀辞。
一直到后半夜,傅怀辞才把洗干净的于周抱在腿上,喂他喝水。
于周不要他喂,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一大杯才放下。
傅怀辞用指腹抹掉他漏到下巴的一滴水珠,收获了于周喝着水时的,带着不满的一枚斜视。
等于周喝完,傅怀辞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抬手放到桌上,于周眼皮挡住了一点黑色眼珠,抬头看着傅怀辞时像瞪人,傅怀辞捧起他的脸,才发现是因为眼皮肿了。
“傅怀辞,”于周叫他的名字,和他说,“你不可以每次都把我弄得那么脏。”
“不脏,”傅怀辞碰了碰他白净脸颊。
“可是脸上沾到不好看。”于周皱着眉。
傅怀辞单手撑在沙发上,像是回想了一下刚刚的画面,用手指勾了一下他的耳朵,和他说:“很漂亮。”
于周思考了一下,最后趴回傅怀辞的肩上,让了一小步:“那你以后不可以弄到我嘴巴里。”
傅怀辞任他抱着自己,餍足的状态最好说话,心情很好地和于周说:“好。”
两人在黑暗的客厅里抱着取了一会儿暖,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心跳声。
沉默下来的于周总想确认很多的事情,于是他问傅怀辞一些最近的,又或是以前的旧事。
例如一些:“苏俞飞给你介绍对象的时候,你去了吗?”
傅怀辞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是哪一次,靠着沙发缓声和于周坦白:“没介绍,他故意骗你的。”
“好吧,”于周心情变好,继续问下一个问题,“你和26号很熟吗?”
“什么2…”傅怀辞停顿了一下,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唐思礼。
于周不回答。
傅怀辞扬着嘴角,吻了吻于周的耳朵,告诉他:“不熟。”
“那好吧。”于周抬头,把唇贴在他的唇角一下。
于周好像格外好哄,只要得到傅怀辞的一个答案就可以。
两人安静下来,于周靠在傅怀辞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冰凉的指腹顺着傅怀辞的眉毛往上,碰到傅怀辞曾经把他的手按到的伤口处,伤疤已经看不见了,但于周还记得那个位置,他和傅怀辞:“这里流了很多血。”
傅怀辞一动不动地看着于周的表情,蹭了一下他的脑袋没说话,像是露出一些委屈。
于周把眼睛压在他的颈侧,很轻地开口:“有时候我会后悔。”
傅怀辞感受着他的呼吸轻轻扫在自己脖子上,问他:“后悔什么?”
“后悔和你说我不关心,”于周的声音很小,但语气里的愧疚很清晰地传到傅怀辞的耳朵里,“我有后悔很多事。”
离婚、分居、说不爱和不在乎,于周都后悔,他每天都希望自己拥有一台时光机,不切实际地想回到过去。
“我对你说很坏的话,让你不要靠近我,结婚证也被我丢到了地上,”于周一个个数给他听,也数给自己听,像是怕傅怀辞不相信,即便在昏暗的客厅,他也要专注地看着对方,给出他认为的,这个世界上最认真的保证,“傅怀辞,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
傅怀辞不知在想些什么,没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后脑勺。
于周凑过去认错,用鼻尖轻轻蹭傅怀辞的脸颊,和他说:“我说话算话,不会胡诌。”
还是有一些不安,于周柔软的脸颊贴着自己的,傅怀辞像是很轻地叹了口气,没太有办法地,低头和他接了个久久的吻。
结束后,傅怀辞用额头顶了一下他的脑袋,开口说:“我不需要你的后悔。”
于周平息着呼吸,捂着额头问他:“那你要什么?”
傅怀辞把人抱起来,在他耳边提出要求,“爱我,陪着我。”
听到傅怀辞的需求,于周抱住他的脖子,承诺道:“我会做得很好。”
客厅距离于周的房间只有几步路,在跨进屋内时,傅怀辞还是发现于周把视线放在了门上贴着的挂钩上。
那只臭脸小猫的来历,于周和他提及过不止一次。
在于周还是个会因为分房睡而感到害怕的六岁小孩时,夏可岚给他买来挂在门口的,没有动静代表安全,有动静可以很快醒来,对于周来说,是一个可以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的朋友。
房间里开着小夜灯,于周在床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重新抱住傅怀辞,然后和他说:“傅怀辞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听见过它撞击门板的声音,每一天晚上都很安静。”
傅怀辞安静又认真地听着他说话,掌心在黑暗中贴着他的背,轻轻安抚。
“后来有一次,”于周的脸颊压在傅怀辞的肩膀上,和他说,“我半夜憋不住起来上厕所,发现它不见了,然后我一个晚上都很害怕,可是第二天我想要和妈妈说时,打开门它又出现在了门口。”
于周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眼花,于是接下来的一周,他都在半夜特地醒来,却每一次都是一样的情况。
“在这之后,我就不怕了。”于周和傅怀辞说。
夏可岚去世之后,于周没有从这间屋子里拿走其他任何东西,只带走了那个臭脸小猫,后来于周把它挂在他们的出租屋门口,又挂在傅怀辞的车里,守护着他们,守护着他,即使离婚也没有带走。
“它碎掉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再也拼不好了。”于周说着,像是想起什么,突然从傅怀辞怀里出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蹲下来把床底的一个小盒子拖出来。
深棕色的床单是刚换的,傅怀辞起身坐在床侧,眼神很温柔地看着他的动作,于周低着头打开这个木盒子,暖黄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发尾的阴影落了些在他脸上,但傅怀辞还是可以看清他脸上的笑意,接着,他从里面拎出一个小东西。
那是一个用胶水一块一块努力粘好的,不再破破烂烂的陶瓷小猫挂件,于周把它小心翼翼地举起,放到傅怀辞面前,一副想要得到肯定的表情,问他:“现在都被我拼好了,对吗?”
傅怀辞接过他手里的小猫挂件,放在手心看了看。
于周趴在他的膝盖上,指着它嘴角那道几乎看不出来的裂痕,和傅怀辞告状:“这个嘴巴最难,我差一点要生气了。”
不见回应,于周抬起头,发现傅怀辞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上面,而是垂着眼看着自己。
下一秒,傅怀辞拉着于周的手腕,把人从地上拽起来,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于周站在床边,低着头看着自己怀里的脑袋,傅怀辞有很久都没有这样抱他了,这种需要自己安慰的抱法,于是他伸出手,小心又珍视地摸了摸傅怀辞的头。
过了一会儿,被安慰好的傅怀辞抬起头看他,眼神婻風里有了笑意和满足。
“能把破破烂烂的每一面都复原,”傅怀辞微微后仰着撑在床上,牵着于周的手,接着轻轻捏他的无名指指根,和他说,“你很厉害。”
在于周出门要穿加厚毛衣的这天,安城的第一场雪还是没有下,明明空气中有微寒的气流,头顶也团着阵阵灰云。
因为傅怀辞的不节制,加上现在的住处离两人的上班地点都远,睡不够的两人一致决定,还是搬回原来的家。
傅怀辞见于周站在楼道口,望着那几朵云发了好一会儿呆,他陪着看了一会儿,除了看出某一朵好像有点像只烤鸭外,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于是他放弃探索,顺势低头亲了一下于周的唇角,见人不反抗,正想加深时,于周心不在焉地嘀咕了一句:“怎么不下雪。”
接吻也走神,傅怀辞退后,捏着他的脸往上提了提,问他:“我在这里站着,你更想看雪?”
于周觉得他的回答好奇怪,拿上自己的行李箱,告诉他:“你和雪不是一个东西。”
傅怀辞习惯于周乱七八糟的回答,把他的手揣进自己口袋,也莫名其妙地问他:“所以谁好看?”
于周站在最后一阶楼梯上,平视着评价傅怀辞:“你的问题有些幼稚。”
傅怀辞一副那怎么了的表情,看着他。
“你好看,”于周凑过去亲了一下傅怀辞的嘴唇,摆出无奈的语气说,“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被夸的傅怀辞心情还不错,这才拉着于周往外走,可走了两步,于周停下。
傅怀辞看着于周回头看了一眼楼道,突然说:“东西掉了。”
照片落在他们的影子里,于周把它捡了起来。
“是什么?”傅怀辞问他。
于周把它递给傅怀辞:“妈妈拍的我们。”
傅怀辞也是第一次看这张照片,愣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妈妈还挺会拍照。”
听到这句不变的称呼,于周愣愣地抬头看着傅怀辞。
“走吧,回我们的小家。”傅怀辞对他笑起来。
回荡在楼道的行李箱滚轮声由近及远,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拐角。
突然,远处的滚轮声停下,有一道声音传来:“下雪了。”
这一年的初雪来得迟,但还是落了下来,于周仰着头,感受着雪花落了一滴在他的鼻梁上。
下一秒,雪花被人抹掉,于周转头看着傅怀辞,像是期待这场雪已久,他眼里有忐忑也有期待,揉在一起变得有些湿润。
他开口,却听见两道声音叠在一起。
“我们复婚吧。”
“复婚吧。”
过了一会儿,回答跟着雪一同落下。
是好和好。
End—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就暂时到这啦,这篇写得很开心,对两个宝宝也总是奇怪地心软,很神奇,很幸福,感谢大家两个多月的陪伴,也谢谢所有人的评论、弹幕、海星、打赏。
下本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出现,依旧是等到有想写的故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