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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周这句言言出现的突然,傅怀辞难得反应了一下,意识到于周误解了什么后,突然偏开头很轻地笑了一下。
傅怀辞的态度,让本就沉浸在难过中的于周又增加了一些不高兴,他用手心捂着傅怀辞冻红的耳朵,认真地说:“你们看起来没有那么熟,这样喊是不太合适的。”
“那我怎么喊?”傅怀辞向他求教。
迟来的醉意席卷,于周闭着眼教他:“全名就很好。”
傅怀辞背着他慢慢走着,却突然喊了他一声:“于周。”
听到傅怀辞把方法用到自己身上,于周安静地反抗。
见半天没回应,傅怀辞侧过头,扬起的唇角却突然被于周柔软的唇亲了一下。
背上传来加快的心跳,于周亲完就把脸压在他的肩膀上一动不动了,傅怀辞调整了一下呼吸,和他说:“我没让你亲我。”
“没有忍住,”傅怀辞侧着头时,眉骨到鼻梁的轮廓尤其好看,于周的语气闷闷的,觉得自己有可以原谅的理由,“我喝醉了。”
这让傅怀辞想到刚和自己谈恋爱时的于周,不知是不是第一次认真接吻时那种心跳加快昏昏胀胀的感觉,让他觉得太舒服,傅怀辞总觉得在那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染了瘾的除了自己,还有情窦初开,尝过了情欲的于周。
有时候是偷偷在宿舍的浴室里接吻,到后面傅怀辞总要停下来捂着他的嘴才能压住于周发出的声音,有时候是在放学,于周会把他从人群带到教学楼里没人的仓库,期待地和他说:“傅怀辞,这里很适合我们接吻。”
通常是傍晚,被置物架挡着,傅怀辞总会把他抱到身后破旧但干净的课桌上,再低着头靠近他,凑得很近,呼吸交缠着,傅怀辞常常笑着没有动作,而那时候于周也像现在这样,会先偷偷吻在他唇角的笑弧上,不会害羞似的,要求他说:“我要那种亲起来舒服的吻。”
于周想要的舒服的吻,到最后常常都会让他变得不那么舒服,坐不稳桌子,昏昏沉沉地要傅怀辞搂住他的腰才不至于瘫软,喉咙里一直冒出满足又难受的调,傅怀辞侧头吻他时总是忍得很辛苦。
但就是曾经这么爱与自己亲近的人,到头来也会连自己碰他都要吓得躲开。
“你上次让我别碰你,”于周圈着傅怀辞脖子的手紧了紧,小声和他说,“原来比我想象的还要难过一百倍。”
傅怀辞微微一愣,心想原来在意的人并不是他一个吗,于周同样藏不住难过:“我都数不清自己和你说了几次这样的话。”
“我想要你原谅我,又不想你原谅我,”于周手松了松,脸颊也小心翼翼得不敢再碰到他的皮肤,带着细细的哽咽,“有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数不清次数的又何止于周,每一次被推远,傅怀辞都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但最后总会因为各种理由原谅他,想不出理由的时候也难得反思,会问问自己是不是平常对他语气太过凶,又或是自己以为的爱对他来说太过窒息,只是没太想到,那天于周告诉他,是因为不爱了。
不爱的话要怎么原谅,就算是擅长自我恢复的傅怀辞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所以只能说着自己也不要他的爱,但真的不需要吗?那为什么又硬要把人留在身边,尽管用那种伤害人的方式。
所以当于周现在问自己,要怎么办时,傅怀辞只要一个答案。
于周和他说:“对不起。”
深夜的街角,傅怀辞停在拐角处的阴影里,对他的这句对不起表现的无动于衷,于周趴在他的背上,因为傅怀辞的沉默,拿他肩膀擦了擦眼尾,泪水刚没进布料,于周听见傅怀辞和他说:“不是这句。”
这是对方给的机会,于周想,所以自己要好好回答才可以,可他真的猜的准傅怀辞阴晴不定的心思吗?他没有信心。
傅怀辞还在等着他的回答,结果半天过去于周像睡着了似的,仿佛连气都不喘了,他正要回头,听见于周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傅怀辞,我爱你。”
等待着宣布结果的于周憋着气,过了一会儿傅怀辞像是没听到满意答案似的,沉默着背着他继续往前走,甚至没再和他说话。
回答得很糟糕,于周埋着头,自己又猜错了。
过了一会儿,于周还是觉得很可惜,他伤感地闭着眼睛,感觉傅怀辞背着他走了几个台阶,紧接着,一阵浓郁的奶油香扑面而来,于周闻了闻,睁开眼,听见傅怀辞和老板说:“你好,要一块草莓芝士蛋糕。”
酒店大厅,于周拎着蛋糕盒子,垂着脑袋安静地站在傅怀辞的身边。
对于傅怀辞重新给自己开了一间房的行为,于周没有发表意见。
房卡由前台的工作人员递给傅怀辞:“傅先生,您的房卡。”
“谢谢。”傅怀辞点头道了个谢,转头却看见于周双手背在身后。
对于傅怀辞转交给自己的房卡,于周抬头和他说:“没有手拿了。”
“把蛋糕丢了就有了。”傅怀辞给出建议。
于周这才缓慢地伸出一只手,把房卡握在手里。
傅怀辞视线里,于周绕过他,闷头往电梯走。
到了房卡上的楼层,于周却没有出电梯的意思。
傅怀辞靠在身后看着他的后脑勺,听见他问自己:“傅怀辞,你吃蛋糕吗?”
于周等待着,最后得到不满意的回答,傅怀辞说:“不太想吃。”
傅怀辞站在电梯里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看着于周默默走出电梯。
于周听见了身后的声音,到了房间门口才停下脚步,见傅怀辞还在自己身后,他回头问对方:“为什么跟着我,你的房间是几号?”
傅怀辞回答他的后一个问题:“忘了。”
见于周不开口再说话,傅怀辞提醒他:“你该进房间了。”
于周抬眼看人时眼尾稍向上翘,哭过所以红,现在颤了颤,突然问傅怀辞:“你不想让我再找你了,对吗?”
“没有。”傅怀辞说。
“不告诉我住哪里,是怕我明天要来找你。”于周觉得自己猜的一点都没有错。
傅怀辞沉默了几秒,还没开口,于周没散尽的醉意让他误以为自己已经给了很长时间,于是失望地打开房门,并在关上的那瞬间,对傅怀辞闷声表达自己的状态:“我难过了,再见。”
下一秒,门在傅怀辞面前被用力关上。
傅怀辞愣了愣,倒也不急似的,依旧站在原地。
默数到二十,酒店房间门被拉开,于周刚才脸上的失落一扫而光。
“还要再见吗?”傅怀辞问他。
已经在里面看见傅怀辞行李箱的于周摇摇头。
傅怀辞不紧不慢地开口,仿佛带着些故意的语调:“难过呢?”
“全部没有了,”于周变得有一点开心,凑过去,语气正经又认真地夸他,“傅怀辞,你最好。”
重新走进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大床。
于周正直地想,看来他和傅怀辞这几天,只能睡在一起了。
傅怀辞挂好外套,回头看他:“开心什么?”
并没有笑的于周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完美,不明白傅怀辞怎么发现了自己的开心,于是和他说:“我没有。”
傅怀辞看着视线牢牢地聚焦在床上的于周,示意旁边的沙发,和他说:“你晚上睡这里。”
床尾的位置有个移动的屏风,另一侧放着沙发,很宽敞,确实适合睡觉。
今天已经得到许多满足的于周很快接受了这个安排,和傅怀辞说:“那好吧。”
傅怀辞反倒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于周把傅怀辞给他买的衣服叠好,放在单独的沙发上,起身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和傅怀辞说:“糟糕了。”
傅怀辞问他:“怎么了?”
“我忘记给舅舅报平安了。”于周说。
听到这个答案,傅怀辞不太在意似的往浴室走去,开口道:“手机在大衣口袋。”
浴室门被关上,于周走到落地衣架旁,往傅怀辞大衣口袋里伸,拿出手机后下意识往上滑。
下一秒,于周用自己的脸解了锁。
来之前,于周就和夏林崇打过电话,也答应自己见到傅怀辞后要给他回个电话,结果见到人后于周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对于夏林崇接起电话时不那么好的语气,于周完全没有计较。
夏林崇让他明天就去买个手机,于周拒绝,舅舅根本不懂他的计划。
“你要找我的时候可以问傅怀辞,这几天我会一直黏在他身边,”于周教他说一个成语,“形影不离。”
夏林崇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像是被气笑了,干脆问他:“有什么进展吗?”
于周想了想,告诉他:“很大的进展。”
“哟…”
“他给我买了蛋糕。”于周有一点得意。
“就这啊?”夏林崇好像对这个进展并没太看好。
“你不懂的。”于周高深地说。
这是傅怀辞对他那句回答的奖励,这代表傅怀辞还需要他的爱。
需要爱的傅怀辞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于周已经挂断电话。
傅怀辞额前的碎发擦得半干,只剩发梢还有些水珠,随着走动,偶尔几滴落在浴袍领口,没进腹肌,落到人鱼线。
他穿过屏风,于周正坐在沙发上,弯腰去够桌上的蛋糕,那件质感柔软的毛衣往上缩,露出一截后腰,很白。
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于周直起身,扭头看他时那截腰又被布料遮住,傅怀辞抬眼和他对视,于周和他说:“傅怀辞,你过来一下。”
傅怀辞怔了怔,听话地朝他走去。
“你坐下。”于周拉他的手腕,见人坐下后,才继续刚才的动作。
蛋糕只有掌心大小,上面摆了一圈草莓,于周挖了最大的一颗,递到傅怀辞的嘴边,和他说:“给你吃。”
在于周坚持的眼神里,傅怀辞愣了愣,最后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
“怎么样?”于周问他。
不爱吃草莓的傅怀辞突然轻轻笑了一下,和他说:“不苦了。”
于周觉得傅怀辞的回答有点奇怪:“你吃过苦的吗?”
傅怀辞看着他说:“吃过几次。”
苦味的草莓,于周光是想象就皱起了眉,作为一个资深人士,他对傅怀辞做出承诺:“以后我会给你挑最好,最甜的那一颗。”
说着,于周转头又要给傅怀辞挑,下一秒却连人带手臂被一把抱住。
傅怀辞未干的头发是湿冷的,扫到于周的颈窝时,让他觉得自己心也跟着,傅怀辞抱着他,一再收紧手臂,仿佛松了力道于周就会消失不见。
在青樾山的那几个月里,傅怀辞也总是这样抱着他入睡,于周最近每每想到这样的傅怀辞,总是感到痛苦与不解,他没办法再理解自己当初的狠心,也不明白,他和傅怀辞明明是对方最亲近的人,自己又是怎么舍得不要他的。
不知思索了多久,于周像是卸了力气,把下巴压在傅怀辞的肩膀,黑夜里,落地窗倒映着两人彼此依偎的身影,一如曾经,无数次依靠着对方走来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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