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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越的工作室有两层,楼下的会客室,傅怀辞正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翻看着一本心理学相关的纸皮书。
二楼咨询室,孟越照例问了些问题后,看着于周说:“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真的吗?”于周看着桌上的沙漏,伸手推到了桌子中央,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今天的流沙速度有些慢。
“而且还有些没耐心。”孟越说。
于周反思了几秒,告诉他:“傅怀辞在楼下等我。”
孟越笑了一下,打趣道:“看来你们已经和好了。”
“嗯,”于周眼尾的弧度微微弯起,开口说,“他还爱我。”
面前的水换到第三杯时,于周终于从楼梯口的拐角处出现。
傅怀辞起身,把手上的书放回书架,低头又看了一眼书名。
室内暖气开得足,于周进咨询室前把外套和围巾脱下来递给了傅怀辞保管,现在傅怀辞正给他一件一件地穿回去。
于周脸上的表情憋不住秘密,抬头看着傅怀辞时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和他说些好消息。
傅怀辞故意把戴围巾的动作放慢,过了一会儿于周抬手给自己快速地绕了两圈,卡着脖子和他说:“傅怀辞,我今天被夸了。”
蓝色围巾皱巴巴地环着,傅怀辞抬手帮他调整了一下松紧,这才问他:“夸什么了?”
于周语气淡淡的,仿佛很谦虚:“也没有什么。”
傅怀辞拉长音调哦了一声,牵起他身侧的手,和他说:“那我们走吧。”
于周的脚步拖得慢吞吞,落在他身后开口:“你不再问问我吗?”
快走到车旁时,傅怀辞被他拉着手停下脚步,这才笑着又问了一遍:“夸你什么了?”
“孟医生说我现在状态越来越好了。”于周抬头告诉他,却见傅怀辞淡淡的表情,于是说,“你都不惊讶。”
“当然不惊讶,”傅怀辞单手捏住他两边的脸颊,抬起来左右晃了一下,于周听见他和自己说,“我知道你做得很好。”
于周微微一愣,看着他。
傅怀辞手上的触感很软,忍不住摩挲了两下,认真地表扬他:“很勇敢。”
于周喜欢被夸奖,觉得这样的傅怀辞应该不会吝啬,所以向他要了个奖励:“我想吃一块草莓蛋糕。”
结果傅怀辞和他说:“不行。”
“为什么?”于周往后退了一步,不让他捏自己的脸了。
“你上周刚吃,”傅怀辞戳穿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半夜起来做什么了吗?”
“因为我很饿,”于周把问题转到傅怀辞身上,有点委屈,“是你过分,一直不停下来让我休息。”
“我们现在是在讲你吃蛋糕这个问题。”傅怀辞帮他打开车门。
傅怀辞根本不会被他带偏,于周想,毕竟这个让别人陷入自证的吵架方式是他教自己的,他有办法化解。
所以于周只好说:“好吧,那我不吃了。”
“生气了?”傅怀辞问他。
“我不会这么容易生气。”于周说。
于周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发尾卷得更明显了一点,正面看可以看到他后颈往两边翘出来的弧度,蓬蓬的,傅怀辞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手感很好。
听到于周不生气,傅怀辞开车门上了车,在他扣上安全带的间隙里,于周也上车关上门。
“晚上想吃什么?”傅怀辞转头看向副驾驶,却愣了一下。
傅怀辞的视线从空荡荡的副驾驶转移到后座,不生气的于周正侧着头看着窗外,忧伤地开口:“我想吃泡面。”
“什么味道的?”傅怀辞并不心软,很有耐心地问。
于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狠心,侧脸看起来像是遭受了巨大的变故,对傅怀辞的问题也保持沉默。
傅怀辞应对这种情况得心应手,不慌不忙地充当着司机的工作,打算先把人带回家,再好好哄。
两人的同居生活几乎不用过渡,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重新住在了一起,于周没有提出搬回他们原来的家,所以傅怀辞一直陪他住在夏可岚的这套小民房里。
傅怀辞把车停在坡底的停车位,下车后打开于周那侧的车门,今天是周六,一周当中让于周感觉最舒服的一天,这天的天气也很好,傅怀辞的笑融在暖暖的阳光里,俯身看着他说:“回家了。”
于周承认,这样的傅怀辞很好看,这让他想起很久远很久远以前,在那架飞机上,自己侧过头的几个瞬间,视线并不是一直都落在窗外。
但这不是不给他买蛋糕的理由。
于周看着傅怀辞朝自己靠近,像是想要亲自己的嘴,就在两人的嘴唇快碰到一起时,于周迅速打开了另一侧的车门,躲开他下了车。
傅怀辞直起身,看着另一头的于周用力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朝坡顶走。
进了楼道,视线昏暗下来,傅怀辞轻轻拉了一下于周的手腕,忍着笑低头,想继续刚刚没完成的吻,两人靠得很近,傅怀辞笑话他:“还说不会生气?”
“我反悔了。”于周认为自己有这个权利。
两人说话间,傅怀辞的下唇轻轻触碰到于周的上唇,两人最近接吻的次数有些超过,有时候只是视线碰撞一下,就会忍不住靠近对方。
就在傅怀辞侧着头要吻过去时,于周却反常地推开了他,傅怀辞被他推得正迷茫,突然看见于周两只手很规矩地放在身侧,看着楼梯上方的位置,抬头喊了声:“舅舅。”
傅怀辞慢悠悠地直起身,抬头和夏林崇对视了一眼。
“你们这是在干嘛?”夏林崇插着兜站在那,表情好像有些严肃。
于周看了一眼傅怀辞,意思让他回答。
傅怀辞接收到任务,抬头和夏林崇说:“接吻啊。”
于周脸上出现一丝丝慌张,再看傅怀辞,又是那种带着些得意的神情,夏林崇脸上的表情掺了些无奈和笑意,突然觉得夏可岚对他俩的评价无比正确,就是两个臭小孩。
因为夏林崇的突然造访,于周和傅怀辞迅速和好,仔细看的话,他甚至有一些紧张。
这是于周第一次以自己爱人的身份,介绍傅怀辞见自己的家人,其实很早之前,他就想这么做了。
“对我来说,你们是很重要的人。”于周在厨房小声和傅怀辞说。
厨房的门是开着的,夏林崇提出的要求,他现在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眼神时不时看向他们。
傅怀辞给自己系上围裙,纠正他:“把们去掉。”
于周觉得傅怀辞对夏林崇好像还有一些敌意,这样不好,他们都是一家人。
另一头的夏林崇,过了一会儿站了起来,朝厨房的方向走,接着像个监工一样,看着于周和傅怀辞在里面忙碌着。
他是没想到这两人还会做饭,看起来配合的还不错,有模有样的,于周在旁边负责准备食材,切完一个菜洗一下手,切完一个菜再洗一下手,傅怀辞熟练地在一旁热锅烧油,差不多了于周就小心翼翼地帮他倒下去,像是配合过无数次那样。
倒是把对方都照顾得不错的样子。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傅怀辞和夏林崇在于周的眼皮子底下,相处得勉强融洽。
虽然中途出了点差错,都怪傅怀辞,于周想。
“不回德国吗?”傅怀辞中途问他。
夏林崇笑了一下:“回德国倒也行,不过于周我要一起带走。”
正吃着饭的于周抬起头,看着夏林崇,又看看傅怀辞。
“这可是他和我承诺过的,对吧?”夏林崇看向于周。
傅怀辞的视线跟着落在于周身上:“你想过再也不回来?”
“毕竟离婚了,还回来干什么。”夏林崇替于周接话。
“是吗?”傅怀辞问他。
于周沉默了半天,最后把筷子放下,起身和他们说:“我吃饱了,你们聊吧,但是不要吵架。”
说着转身,逃走成功的于周松了一口气,没注意到身后的两人嘴角都扬着笑。
饭后,阳台上,夏林崇打开烟盒,递给傅怀辞。
“戒了。”傅怀辞说。
“哟,真稀奇。”夏林崇收回手,自己咬了一根。
傅怀辞看着他说:“没办法,他不让抽。”
夏林崇点烟的动作一顿,但还是点着吸了一口:“差不多得了,我还没计较自己被拘了那么多天呢,你倒计较上了。”
傅怀辞没否认自己还在计较。
“吴锦瑞那边怎么样了?”夏林崇突然问他。
“换监申请刚通过,”傅怀辞靠在阳台上往下看,“大概过几天就可以和他爹团聚了。”
“你确定他在里面会对吴仁忠动手?那是他亲爹。”夏林崇呼出一口烟。
傅怀辞看着楼下那道身影,于周手里拿了两罐汽水,大概是不太高兴自己被指使跑腿,所以抬手摇了摇。
“不确定啊。”傅怀辞轻轻笑了一下。
夏林崇看着他的笑,莫名打了个怵,突然问了句:“你把吴锦瑞放出来之前,对他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傅怀辞看着楼下的于周,等他进了楼道才收回视线,和夏林崇说,“就是训练了一下。”
于周一打开门,夏林崇刚好准备走人。
夏林崇和傅怀辞已经回到了客厅,特地等于周回来了才说:“我先走了。”
确实挺晚了,于周和他说:“那你路上小心。”
夏林崇笑了一下,和他说:“知道了。”
等人走后,于周把审视的视线落在傅怀辞身上。
傅怀辞关上阳台的门,问他:“怎么了?”
于周把饮料放在他的手心,凑到傅怀辞的脖子上闻了闻,开口说:“你身上有烟味。”
“压力太大抽了一根。”傅怀辞说。
于周暂时不计较他说话不算话,而是问他:“什么压力?”
傅怀辞把饮料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像是很疲惫地抱住了于周,在他耳边说:“你要去德国。”
听到是因为这个,于周心软地拍拍他的背,告诉他:“我不会去。”
“你想过要去。”傅怀辞说完脑袋埋得更深,于周直起腰,很有责任心地说:“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不过,”于周还是要强调一下,“你说过要用以前的方式缓解压力。”
于周问他:“是什么方式?”
傅怀辞在他耳边轻轻笑了一下,和他说:“像这样,抱一下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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