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里一阵沉默,祖广谦和程澄不知道怎么安慰祖唤,面面相觑。
“说不定明儿就自己回来了呢?”半晌,祖广谦恢复正常说话的语调,安慰道。
祖唤点点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揉着太阳穴问:“妈,你预产期快到了吧?平常注意着点儿。”
“知道啦知道啦,这个我们还是有数的。”程澄笑道。
祖广谦抱着程澄的肩膀,打着商量的语气,“老婆,等孩子生下来了,我们先把孩子送回去让阿唤带着玩一阵子好不好?”
程澄不客气地直接给了他一个暴栗,佯装生气,“孩子是玩具吗?再说了,你生的孩子自己不养,让阿唤给你养,人家不谈恋爱的?”
“我错了老婆。”祖广谦毫无包袱地埋在程澄肩头撒娇,“我就是还没过够咱们的二人世界嘛……”
祖唤叹了口气,直接挂断视频,重新躺回躺椅里。
丢狗已经够让人心烦的了,还要看他们老夫老妻秀恩爱。
“叮铃叮铃!”
悬挂于门口的风铃清脆作响,应该是有顾客进来,祖唤眼皮都不抬一下,懒洋洋地说道:“商品自选,结账这边。”
几秒过后,一个清冷又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若有人寻到爱犬五七并送回,必有重谢。”
祖唤倏地抬头看去,愣住。
秋臻敛眸扫了他一眼,眼中毫无波澜,拿着那张寻狗启示的单子继续念:“联系地址,白果庭175号,孟奶奶便利超市。”
他将训狗启事放在柜台上,骨节分明且修长白皙的食指轻轻点了点,“那条伯恩山犬是你的?”
“……昂,是我的。”祖唤起身,绕过柜台走到秋臻面前,“你见过它?”
“它就在外面。”
祖唤连忙走出超市,门外不远处停了辆小车,一个个头不高、笑容可掬的男人站在车旁牵引着五七。五七戴着伊丽莎白圈,腿上还包扎着纱布,见到祖唤后便挣扎着要往他这儿跑。
“秋老板,这狗是不是他的啊?”那个男人看向祖唤身后。
“给他吧,这是我侄子。”秋臻走到祖唤身旁,不咸不淡地说。
“你侄子?!”老王夸张地重复一遍,乐道,“原来是一家人啊。那——老板,你还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祖唤将五七接管过来,摸了摸它的狗头,然后看向秋臻,“晚上就在我这儿吃饭吧,毕竟我都说了‘必有重谢’是吧?”
前两天午睡时做的那个胆战心惊的梦,让祖唤警铃大作,虽说提醒自己要保持跟秋臻的距离,可真有了可以和秋臻接触的机会,他又不想错过。
“五七,别这么没礼貌。”在五七第三次冲秋臻狗叫时,祖唤将它抱过来。
秋臻打量着便利店的环境,除了货架和商品,挨门口的地方还摆了两张书桌,上面摆放着卷起书边的作业。店内音响正播放着他的小提琴曲子,是一首很早之前作的曲了,大概读书那会儿?久得他自己都差点没听出来。
“你从哪儿找来的音源?”他问。
祖唤眸光微闪,他忘记关掉音乐了。
该怎么解释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拷来了秋臻仅在大学联谊时弹奏过的小提琴曲子?
“不知道,应该是秋颂替我拷的吧,当时让他帮我选几首适合超市放的轻音乐。”他摸了下眉尾,然后又心虚地看了眼秋臻,见他表情没有异样,才暗暗松了口气。
秋臻没说这是他的曲子,祖唤也没提,悄悄将下一首音乐改成好运来后,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五七总是冲你吼,明明平时挺亲人的啊。”
秋臻扫了眼呲牙咧嘴但基本无杀伤力的五七,沉思片刻后说道:“也许是因为我给他绝育了。”
“你给他绝了?”祖唤乐了,然后缓缓竖起大拇指,“挺好。”
他前段时间就想给五七做绝育手术,但听说狗子可能会记仇,要是知道你给他绝育了,能记你一辈子。他一面觉得不可能,一面将此事搁置。
这下挺好,非但没当坏人,还把绝育的事儿一并解决了。
“四点就关店,你家便利店开得很随意啊。”从便利店出来后,秋臻站在一边,看着祖唤将店门关上。
祖唤收好钥匙,另外一只手牵着五七,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本来也只是开着给我外婆消磨时间的,隔壁有备用钥匙,大家着急买东西的时候,如果碰到外婆不在,他们会去找邻居。”
出来正好碰到坐在台阶上小声蛐蛐的陈森陈淼,俩人一见到祖唤还有五七,立刻眼睛放光地蹦跶着跑过来。
“五七!五七回来了!”
陈森跪在地上抱住五七,陈淼乖巧地双手背在身后,看了看秋臻,然后才对祖唤说道:“叔叔,我知道五七走丢之后你很伤心,对不起啊。”
相比于在地上和五七打滚的陈森,陈淼暖心得像个天使。
“三水,如果你明天陪我去遛五七的话,我就不伤心了。”祖唤说。
陈淼立刻笑着点头,“好啊!我明天早早地就起来!”
她又偷偷瞄了一眼秋臻,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但依然笑得明媚,她猝不及防地向祖唤求证道:“叔叔,他是大明星吗?”
“什么?”祖唤愣住,看向一旁的秋臻。
陈淼仰着脸,表情有些不确定:“我好像在电视上见过他——”
“他是,人民艺术家。”祖唤拍了拍她的肩膀,“玩儿去吧,明天早上见。”
“拜拜祖唤叔叔。”陈淼拉着陈森挥手,“拜拜,像大明星的漂亮叔叔!”
小孩儿的审美不会骗人,好看就是好看,祖唤松了口气的同时嘴角微扬。
“再见。”秋臻一本正经地跟他们道别,然后侧眸看向一旁,“人民艺术家?”
祖唤干干地笑了笑,“你挺出名的,小孩儿都听说过你。”
他在超市的大屏上放过秋臻的音乐会视频,陈淼应该是那会儿看到的。小孩儿的记性是真的好,不过差点儿也露馅了。
秋臻能乐意一大男人私下看他的演奏视频吗?还反复横拉?
祖唤外婆家是那种独栋双层楼房,还带一个独立小院儿。院儿里铺的是大理石地板,进屋右手边架了两排葡萄架子,已经结出翠绿的葡萄,长势喜人,不过果肉太小,那绿浸润着如同被冰镇过后蒙上的雾气,看着就发酸。底下支一条长凳,这会儿出了点儿太阳,不算热烈的阳光洒下来,在地上印下斑驳的影子。
左手边则种了两排的观赏玫瑰,按照颜色极有秩序地摆放,花开得正好,空气中是馥郁的玫瑰花香。
再往前一点儿,挨近水池子的地方还有一口井,祖唤摇了两下压水器,清爽沁人的水喷涌而出,他弯腰就着井水洗了把脸,然后抬眸,“你要来洗一下手吗?很凉快。”
秋臻走过去,毫无防备地将手伸到井水下,他没料到井水能冰得浸骨,猝不及防地闷哼了一声。
“你随便看看,随便坐,我进去洗点儿水果。”祖唤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力压了两下压水器,摸着耳朵进了内屋。
他已经不是十八岁血气方刚的年纪了,他暗暗自我催眠。
没坐太久,祖唤外婆就回来了,她人未到声先至,才走到门口就叫着大外孙。秋臻循声看过去,一个白头发但不管是妆容还是气质都格外精致的老人刚收好手里的白色小洋伞,伞沿挂了风铃,叮铃作响。
孟竹君收好伞,看到秋臻她先是一愣,眼神中透露出不确定:“你是……”
秋臻起身,还没自我介绍,祖唤从厨房里走出来,“外婆,他是秋颂的小叔叔秋臻,今晚在咱家吃饭。”
“阿姨,您好。”秋臻起身,微微颔首。
孟竹君走上前,戴起挂在胸前的老花镜,“你好你好,我就说这眉眼眼熟,原来是小颂的小叔。坐坐坐,就当自己家,不要客气!”
祖唤笑了笑,将几瓣蒜递到孟竹君手里,笑笑:“既然您回来了,帮我剥点儿蒜。”
他做饭最讨厌备菜和剥蒜,走了两步他又回头冲孟竹君说道:“五七回来了,秋臻在半道捡到的。”
“哎呦,终于找到了,它在哪里呀?”
“锁我房间里了,它见到秋臻总叫,吃完饭再放它出来。”祖唤抬手用胳膊擦了擦汗,然后冲秋臻抬抬下巴,“你们聊着,我继续进去做饭了。”
“这孩子,自从五七走丢之后就没什么胃口,今天总算能好好吃顿饭了。”孟竹君冲秋臻笑了笑,两个人就在葡萄架旁边的石桌前坐下,“我有好些年没见过小颂了,他还好吗?”
“他在国外学习,这些年没回来过,也不让人去看他。”秋臻拿过两瓣蒜,还没开始剥,闻到蒜味儿就放回了原处,还用纸巾擦了擦手。
孟竹君点点头,“小颂这孩子招人喜欢,我可想念他呢。”
她又看看秋臻,眼里都是笑意,“前几天小谢姐看到的年轻人就是你吧?她说在路上看到一个好看的后生,和阿唤一道的。”
秋臻说,“听说那个婆婆要给祖唤介绍女朋友?”
“是是是!”孟竹君一说这事儿顿时满脸笑容,又有些感慨地说道,“阿唤这孩子心思全在学习和工作上,这些年来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小澄和广谦总说不着急,但我看书上说,这二十几岁的年纪都不谈恋爱,那他以后多半就定型了,你说是吧?”
年近三十还从未谈过恋爱的秋臻思索片刻,点头,“嗯,您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