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你也别再说对不起的话了,在我看来,你根本也不会改。”祖唤扶着沙发起来,秋臻想去扶他,被他拦住。
他看到旁边的母女,咬了咬牙说道:“看在我专程过来一趟还扭了脚的份儿上,你跟这个妹妹合张影吧,麻烦你了。”
女孩儿激动雀跃地双手合十,眼冒星星:“真的可以吗?”
“嗯,当然。”秋臻走到女孩儿身旁,机械地扯出一抹笑容,母亲连忙拿出手机。
女孩儿也有分寸,知道秋臻一向不喜欢跟人太接近,妥帖地和他拉开了些距离。等到拍完照,她朝秋臻道谢,然后挽着母亲的胳膊走到祖唤面前,朝他晃了晃合影:“谢谢你啊帅哥,我圆梦了!希望你的脚早日康复,再见!”
“再见。”祖唤笑笑,目送母女俩离开,再回头,见秋臻看着他,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他一瘸一拐地也要离开,秋臻上前挽着他的胳膊:“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要回家。”祖唤撇开他。
“那我送你回家。”秋臻再次扶住他的胳膊。
“……”再推脱就显得矫情刻意了,祖唤不再废话。
回去的路上,司机贴心地拉上驾驶舱和后座之间的挡板,徒留祖唤和秋臻大眼瞪小眼,祖唤干脆把眼睛闭上。
秋臻:“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具体哪件?”祖唤悠悠问道,换来几秒钟的沉默,他又继续说,“生气倒也谈不上,只是你让我很困惑。”
车内的味道很干净,没有多余的杂味儿,但也因为空间密闭,秋臻身上的味道变得很明显,中药是苦涩的。
“在林遥之姑母的寿宴上你表现得莫名其妙,喝酒耍酒疯……好,那晚发生的事我可以当作你喝醉酒了失去理智,但我实在无法理解你第二天的行为,没有喝酒,人也是清醒的,你却说出想要跟我重新开始的疯话。”他微微抬起眼皮,“秋臻,我真的搞不懂你。”
“那不是疯话。”秋臻头一次在对上祖唤的目光后避开了,眼睫扇动得有些频繁,半晌,他哑声说道,“我喜欢你。”
说起来,这算他第一次告白。
两个人在一起的契机是祖唤在荷尔蒙的催使下提出来的,而当时的秋臻还困惑于他居然能对人、对男人产生亲密接近的想法,于是水到渠成答应了。
秋臻的确没有表明过自己的心意。
要是这表白放在两个月以前说,祖唤会很高兴,但现在他不敢轻易相信。
他叹了口气:“秋臻,不久前你才说过,那一点喜欢不足以让你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你记性那么好,这么快就忘了吗?”
“不是。”秋臻下意识反驳,他拧着眉,“不只有一点喜欢,是很喜欢。”
因为很喜欢,所以即便心理上依然反感同性恋,生理上却不自觉地想要靠近祖唤,差点儿吻上去不就是最好的佐证?
他没喜欢过人,甚至没亲近过人,他低估了自己对祖唤的喜欢。
但祖唤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不知道秋臻控制不住的生理性喜欢,他只知道秋臻想吻他的时候还是停下了。
“很喜欢?很喜欢……”祖唤反复念着,似乎要将这三个字嚼碎了,他讥诮道,“一个月的时间就从一点点喜欢变成了很喜欢,秋臻,这段时间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
秋臻看向他:“我只是认清了对你的感情。”
他眉心微沉,眼神不再像从前那样冷淡,反倒因为沮丧显得有些颓唐可怜,这样一张好看的脸不必做更多的努力,就能让人不自觉地为他说话、为他开脱,迷惑性强得很。
祖唤捏了捏手心,撇开视线:“那你想让我怎么做,重新开始?如果我不答应,你又打算怎么威胁我?”
车内一阵沉默,就当祖唤以为秋臻无言以对了,他的手却被秋臻拉了过去,一只手谨防他收回去于是握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捏着他蜷曲的手指,轻轻按着他的指腹。
“你不喜欢我做的事,我都不会再做。”他说。
祖唤:“那我也不喜欢你出现在我面前。”
“除了这个。”秋臻不由分说,骨子里的强势和傲慢并非朝夕能够改变。
祖唤气笑,看着秋臻沉默片刻,然后心一横,起身单膝跪在座位上,这是个难度系数极高的动作,他的左脚还肿着,不能着力,车顶又使他必须微微猫着腰。
“接受这个吗?”他一把将秋臻按倒,手往下.探去,落到某个地方后抚上,也就是同时,原本一脸迷茫望着他的秋臻闷哼着弓身,颤栗着,下意识自卫捏住祖唤脖子的手却又卸了几分力,然后蜷缩着摸了摸祖唤的脸。
他隐忍地偏过头,耳根红得发烫,眼睫扇动,眼尾也爬上了一抹不正常的红。
祖唤终究不忍,收回手,想,这总能让秋臻知难而退了。
然而刚刚还懵着的秋臻却蓦地起身,揽过祖唤的腰紧紧拥入怀里。他的脸贴着祖唤的锁骨,放在背上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一边颤抖着,一边又恨不得挤掉二人之间的所有空气。
祖唤轻声叹了口气,“抱歉……放开我吧。”
秋臻没动:“我不讨厌,但我还需要慢慢适应。”
他闷着声音:“祖唤,再给我一个机会。”
祖唤的目光看向窗外不断闪过的行道树,眼花缭乱,昨晚没怎么睡,导致他此刻眼皮很沉,眼睛很涩,他用力眨了眨,说道:“我给过,是你没有给我机会。”
他说过,愿意陪秋臻慢慢来,他不会逼迫秋臻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如果秋臻一辈子都接受不了性行为,那也没关系,就这么相守相伴一生也能让他餮足。
是秋臻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未曾想过以后二人该如何相处,也未曾想过他会受多大的伤害。
祖唤怕了,他不敢赌秋臻如今的举动会不会又是一时兴起,会不会只是在看到林遥之出现后的求胜心理,说到底,他不信任秋臻的喜欢了。
祖唤的脚肿得还挺厉害,尤其是到了第三天,脚踝处肿了个鸡蛋大小的包,看着挺唬人,实际也很唬人。公司暂时没办法去,他只能在家里办公。
“崴脚是替人挡灾的,阿唤这一年都要无病无灾了。”
客厅里,孟竹君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门铃声,她连忙前去开门,祖唤只听门口传来外婆惊喜的哎呦声,他不知道是谁来了。
片刻过后,四个高矮不一的人站在了客厅,兰钦一米七八的个头站在几个一米八几的人中间,陡然矮出一截儿,随后又被一旁秋臻的身高拉了回来。
林遥之怀里抱着一捧新鲜的黄玫瑰,他头一次脱下了西装,穿了件卡其色夹克。夏敛照样面无表情,不过拉着兰钦的手从进来便没松开过。秋臻他——
秋臻提了两兜菜,他特意别瞄了两眼,确信自己没看错。
“你们商量好来我家开会吗?”他问。
“听说你的脚崴了,我特意过来看看你,没想到在门口碰到了秋老师他们,太巧了。”林遥之笑了笑,上前将黄玫瑰放到了祖唤面前,“千挑万选买了这捧黄玫瑰送给你,但在送礼物这方面,我还是不及秋老师有巧思。送菜,真是太有创意了……”
他笑出了声,不过应当没有嘲笑的意思。
孟竹君高兴地拍拍手:“这些菜看着都好新鲜啊!正好家里没有菜了,小秋送来得很及时,这样吧,今天我亲自下厨。”
秋臻却说:“阿姨,今天我来做。”
除了兰钦外,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关于秋臻送菜这件事,只有兰钦一人知情。
秋臻突然出现在他的店内时,兰钦正围着围裙在制陶。
“这架上的所有陶器我都买了,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秋臻出手豪气,张口就将今天新制的陶器全包下了。
不过兰钦也听出来了,买陶器不是目的,问问题才是真的。
他慌忙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您问就是了,不用特意买这些的。您之前就帮过我……况且,我也不清楚自己能帮你什么。”
秋臻像程序输出一般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他和祖唤的问题。
他认识的同性恋不多,能请教的人寥寥无几,林遥之?问他不如百度。兰钦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人。
听完陈述,兰钦足足沉默了十分钟。
他问秋臻,当初祖唤和他在一起时,都喜欢做些什么,祖唤和他在一起,又是喜欢他什么,不妨旧情景重现。
这两个问题都难住了秋臻,他既不知道当初他们在一起时发生了哪些扣人心魄的大事件,也不清楚祖唤究竟喜欢他什么。
他这个人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
秋臻很清楚,在旁人的视角里,他说话刻薄,不近人情,好似个冷血动物。他不在乎外人如何看待他,怕他才好,怕他才不敢轻易招惹他。
但他又突然想起祖唤轻声的呢喃:秋臻,你很温柔。
这句曾经听见时只当是句哄人的情话,却在此刻如同破冰的利斧,砸破了秋臻冰封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此时,唤还自1为是……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