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唤和秋臻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还飘着一股辛辣的雪茄味儿,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胖男人见到他们走进来,笨拙地抬手挥散眼前的烟雾,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像弥勒佛似的。
“祖老弟来啦!”夏天天费劲地从桌后面走出来,一把握上祖唤的手,大力摇了摇,他胸前的大金链子跟着晃。
他又看了眼助理,“去泡一壶好茶,大红袍。”
“天哥,咱们还是先去看厂房吧。”祖唤刚说完,就被夏天天重重地压着肩膀按进了沙发里,“哎呀,小老弟,你们刚过来,先坐下休息休息。”
看到秋臻,他疑惑地眯了眯眼:“这位老弟看着眼熟啊,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夏天天的名字和外形一点儿也不搭,名字很可爱,不过长得却五大三粗,一副暴发户的气质,脖子戴着大金链,头发削了板寸,还刮刻了两道线——他的确也是暴发户,靠建厂房发了一大笔财。
秋臻在祖唤旁边坐下,雪茄味儿还没散完,吸进肺里还火辣辣的,他没忍住偏身咳了两声,眉头轻蹙,“见过吗?好像没有印象。”
祖唤笑了笑:“天哥,秋臻是我合作伙伴的叔叔,他代表他侄子过来参观参观。”
秋臻伸出手,浅浅地和夏天天握了下就迅速收回去了,“你好。”
“秋臻?啊对,想起来了!”夏天天拍了下脑门,一屁股坐回单人沙发上,“就是拉小提琴的秋大师,我之前看过伊丽莎白那场小提琴演奏,我还拍了照片呢!”
祖唤摸了下鼻子,伊丽莎白场他没去得成,当时他正在准备毕业论文。
现场的确惊为天人,秋臻因此在国际上又大火了一次,没能去参加是祖唤很大的遗憾。
他听夏天天兴趣盎然地提起那天的盛况,好似那天台上演出的人就是他,而真正的主角秋臻既无被夸奖的高兴,也没有任何回味的神态。
祖唤本来在笑,不过想到秋臻或许真的恨极了小提琴后,又笑不出来了。
他还想继续听秋臻拉小提琴。
天儿也聊了,茶也喝得差不多了,他们才动身去看了厂房,过程很顺利,夏天天虽然性急,说话做事透着一股子江湖气,但性格豪爽,挺大气的。
就是在签合同的时候出了个小插曲,不过跟祖唤和秋臻没关系,是夏天天。
“夏总,小少爷不见了,房间里没人……”
“他妈——”夏天天气得瞪圆了眼睛,碍于祖唤和秋臻还在,他拐了个弯儿,“他妈妈的话是一点儿都不听。他他他,什么时候跑的啊?”
“好像跑了有两天了,阿姨送吃的才发现房间窗户被砸了。”过来报信的人抓耳挠腮。
“他妈——妈妈的话一点儿也不听……”夏天天抿着嘴,脸上没了笑容,表情臭得活像个黑帮的,他看了眼祖唤,“抱歉啊两位老弟,我家那个兔崽子又跟我玩离家出走,我得出去一趟。”
“没事儿,你忙你的吧,反正正事儿都做完了。”祖唤说。
“那我们下次一起吃饭,真对不住,先走一步了。”夏天天急匆匆转身离开,到门口的时候才终于骂出刚刚没说出口的脏话。
祖唤摇了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收起合同,看向秋臻,“去吃饭?”
他们开车去了县城的一家餐厅。祖唤点的菠萝海鲜饭还没上的时候,他先接到了秋颂的电话,秋颂先是询问了两句厂房的事情,紧接着就话锋一转,问起靳桥的近况。
祖唤看了眼正在从容切牛排的秋臻,秋颂的声音挺大的,而且每次提及靳桥的时候,说话的语调就如同山路十八弯似的婉转,他不确定秋臻听见了没。
“我怎么知道?最近我都在老家。”祖唤心虚地打断秋颂的话,然后问,“秋臻在我对面,你俩有要聊的吗?”
他急于将烫手山芋扔出去。
“我跟他有什么可聊的?”秋颂啧了一声,知道秋臻在祖唤对面,也没有因此收敛。
他就是依仗自己在国外,秋臻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祖唤哦了一声,就要挂断电话,秋臻却放下刀叉,向祖唤伸出手,“把手机给我,我跟他说两句。”
祖唤在心中默默为秋颂祈祷一秒。
“靳桥是谁?”秋臻拿过餐巾擦了擦嘴角。
“你管天管地还管我的社交圈啊?靳桥是我死对头,是我冤家,等我回来就要杀到他家去报仇的那种!”秋颂气不过地说,却也没敢挂掉秋臻的电话。
秋臻这个人睚眦必报,挂了他的电话,说不定他会立刻飞过来找他的茬儿。
秋臻微微蹙眉,“你好好说话。最近怎么样?”
“不错啊,神清气爽、精神倍儿棒!对了,前两天出去玩的时候我碰见一琴行,能定制小提琴,特好看,我给你定制了一把,过几天应该就能到。”
“不要。就这样,挂了。”每次聊起小提琴,秋臻就一脸抗拒,他不快地将手机还给了祖唤。
正巧祖唤点的餐送过来了,菠萝海鲜饭,扑鼻就是一股鲜甜味儿,他舀了一勺尝,还挺好吃。
“靳桥是谁?”秋臻冷不丁地又问了一遍。
他这人疑心很重。
祖唤突然觉得嘴里的饭没那么香了,他喝了口果汁,“靳桥是秋颂的大学同学,两个人之间有点过节。”
“有过节还打听他的消息?”秋臻一边切牛排,一边问。
“嗯,怕他过得太好了吧。”。
秋臻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祖唤的这个解释,终于没再继续问下去。
祖唤吃饭快,但也有可能是秋臻吃得太慢,后上餐的祖唤这会儿已经吃完了,刚刚他还喝了一大杯果汁,肚子有些发撑,他往后靠着椅背,看一眼对面的秋臻,又看看别的方向。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隔了好几号卡座的两个男人。
赵成,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两个人有说有笑,关系看起来挺亲密的。说不定是朋友,祖唤正准备移开视线,却看到男人突然叉了一块儿牛排喂到赵成嘴边。
赵成尴尬地笑着摇了摇头,男人却不依不饶地又再次喂给他,赵成迟疑片刻,正要接受,却突然注意到了祖唤的目光,他神色很明显地慌了下。
赵成不是兰钦的男友吗?祖唤很难不往赵成脚踏两条船的方向发散。
赵成跟那个男人说了两句话,然后便匆匆走过来跟祖唤他们打招呼,看起来有些强颜欢笑:“嗨,你们也在这边吃饭啊。”
祖唤看了眼不远处在朝这边张望的男人,然后问:“那位是?”
“哦,他——是我生意上的伙伴。”赵成抓了两下头发,又找补了两句,“别误会,正常朋友,只是他有时候缺少一点边界感。”
祖唤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
赵成抿着嘴,笑得有些尴尬,“那,那你们继续吃,我过去了。”
他转身回去了,不过跟身边男人的相处明显收敛许多,偶尔还往祖唤这边瞄一眼,祖唤就会直勾勾地看着他,直到他心虚地避开了视线。
“秋臻,你觉得他俩是什么关系?”两个人从餐厅离开的时候,祖唤小声问。
秋臻回头看了眼赵成他们的方向,淡声说道:“不清楚。他不是同性恋吗?”
“是……所以呢?”祖唤疑惑。
“所以不排除他是个人渣,很多同性恋不都私生活混乱吗,虽说婚姻合法了,但又有多少人可以保证对伴侣的忠贞度?为了追求刺激跟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发生关系。”秋臻说得很重,在这方面他几乎不会给人留有什么脸面,“脏得很。”
祖唤像是被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他扯着嘴角说:“也不都是这样吧。更何况异性恋里不也有对伴侣不忠贞的吗,这只跟人品有关系。”
“所以我独身。”秋臻走到车边,见祖唤的耳朵红得很,他疑惑地问,“怎么了?我没有说你。”
祖唤摸了下耳朵,拧着眉头:“晒的。”
他转身上了车,秋臻嘴角微扬,摇了摇头。
祖唤挺干净的,不管是气质还是人品,秋臻有时候对这方面的感知有天然的自信,因为祖唤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对此深信不疑。
对于在餐厅发生的事儿,祖唤不知道该不该跟兰钦说,如果赵成没有撒谎,那他说了,不就让两个人有了嫌隙吗?
但如果赵成真的在外面有其他对象,那被蒙在鼓里的兰钦不是更可怜。
大概是一直想着这个事儿,祖唤遛狗的时候转到了兰钦家附近,正好碰见遛弯儿的兰钦,他身边还有个面容亲和的中年男人,两个人挽着胳膊,看着很亲密。
“嘿!祖唤!”兰钦隔着半条道冲祖唤打招呼。
祖唤回过神,咧嘴回应,牵着五七走过去。
“好久没见到五七了,他越来越好看了。”兰钦摸了摸狗头,然后冲身边的男人比划着手势。
祖唤看不懂。
“这是我爸,他耳朵听不见,我刚跟他介绍你呢。”兰钦笑着说。
兰寅看向祖唤,慢慢地比划手势,他的笑容质朴且温暖,尽管看不懂手语,但祖唤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友善。
“他说谢谢你,帮了我不少忙。”兰钦在旁充当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