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辛苦不辛苦。
辛夷撒欢似地在院子里跑了一圈,发现这里和他的辛夷山一样,都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谷梁泽明强忍着头脑昏沉,站在屋檐下看着小猫到处乱钻。
辛夷的小猫脑袋到处闻闻,很纳闷的样子。
怎么没人?
之前那个闪得猫眼睛痛的宫殿里就都是人,辛夷躲得脑袋都大了。
谷梁泽明侧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院内。
“是不是想要热闹?要人陪着玩?”他哄着小猫,“晚些就来了。”
父皇给他的下马威而已。
叫他认识到,若是陛下不喜欢,他这个太子,就什么都不是。
没有自由,连庶民也不如。
傍晚时候,空觉寺僧人来送午膳。
谷梁泽明忍痛起身,在门口见了给送膳食的僧人一怔。
原本的司天监司正穿着一身朴素的纯色僧衣,正笑眯眯地端着木质托盘。
谷梁泽明:“司正?”
“非也,贫僧已辞官,”僧人说,“现在来投靠师弟妙空,已是空觉寺的普通僧人。”
谷梁泽明闻言蹙了下眉。
僧人合掌道:“陛下有令,太子此番思过,同寺中僧人同起同卧,贫僧只负责送饭食,平日里还请殿下自己在院中诵读经书。”
谷梁泽明轻轻颔首,等僧人离开,这才将木托盘拿了进来。
他原本蹙眉想着什么,一转身,看见猫时,就忘了自己方才在想什么。
浑身雪白的小猫端庄地坐在地上,仰着脑袋,胡子翘着,黄蓝相间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人。
谷梁泽明神色一顿,低头看了眼木托盘里的东西,难得觉得有些羞耻。
他可以茹素,但白猫这么小一只,如何能只吃素的?
他端着木托盘不动,辛夷有点着急了,上前扒拉人的衣摆。
“好了,不催。”谷梁泽明说着,另一手捞起小猫肚子,将猫和托盘一起带进屋中。
辛夷很感兴趣盘中白白的东西是什么,伸出爪子在上头碰碰。
软乎乎!还有点烫!
辛夷喜欢!
辛夷好乖地看看人,见人没有阻止的意思,探脑袋叼走了一个,叼到谷梁泽明给他拿的小盘子里撕扯开吃。
“是素包子,”谷梁泽明语气温和地问,“你能吃?”
烫烫烫!
辛夷喜欢烫的!
辛夷舔了一口后,用自己的粉色爪子揍了包子一顿,成功把包子揍凉了。
哼哼!难不倒猫老大的小问题!
辛夷朝人重重点了下脑袋,看起来简直像是能和人交流。
谷梁泽明静静地看猫一会儿,漆黑眸中意味不明。
过了片刻,轻轻颔首:“你吃。”
辛夷纳闷地看了他两眼,他还没吃过包子,见谷梁泽明没有吃的意思,自己扑上去吃了。
嗷呜哇喵!
辛夷把脑袋埋进去砸吧嘴,其实味道一般般,但是吃起来很新奇。
猫显然只对包子有兴趣。谷梁泽明兴致缺缺地用了两口其他菜就放下了筷子。
最后辛夷尖牙叼着一个包子,推推旁边的盘子,里头还剩下个他给人留的。
谷梁泽明笑了笑,指尖拨了拨小猫下巴:“你用,本宫不吃。”
辛夷很不赞成地看人。
人,真难养,小猫都知道不开心必须要好好吃饭。
谷梁泽明和这白猫对视了一瞬,没明白他的意思,把猫放到了地上:“去玩吧。”
辛夷蹬了他一脚。
猫哪里在玩,猫明明是在挑选一个好地方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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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下午,谷梁泽明都在窗边软榻上。
他膝上有伤,静卧着就是最好的养伤法子。
傍晚时分,徐俞带着两个侍人到了寺中。
他看着寺庙中这简陋的院子,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咬着牙让人把马车的东西往院子里放。
他走到谷梁泽明身边低声禀报:“殿下,此番是认错思过,奴才不敢带太多...”
谷梁泽明示意他不用再说。
寺庙过午不食,谷梁泽明也不习惯吃,但是猫年纪还小,饿不得。
他语气平静地让徐俞去寺外买些吃食。
徐俞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要荤腥?”
谷梁泽明颔首:“若有什么烧鹅,肉干的,都拿来。”
徐俞一骨碌跪下来,大惊失色。
殿下一向不重口腹之欲,更不用提在佛门净地,如何会做这种事。是因受了打击,还是空觉寺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殿下!奴才这就去请大师——”
谷梁泽明看了他一眼,徐俞就把口中的话给咽了下去。
谷梁泽明侧了侧头,辛夷今天中午用了膳,又不知去哪里撒欢去了。
他淡淡道:“做隐秘些,要干净,不用太多,尝个新鲜就行。”
话既出了,自然不容转圜。徐俞垂头丧气地去了,回来的时候不仅带来了荷叶鸡和烧鹅,还带了消息。
禁足的事传开,他一母同胞的七皇子急得去找陛下,也被训了一通,苦哈哈在自己宫中禁足。
今日本是十五,陛下借口心中烦闷,宿于黄贵妃宫中,傍晚时分,四皇子来拜见,欢乐声就连殿外也能听见。
谷梁泽明听着汇报,神色冷淡,叫人看不出心绪,徐俞却觉得心酸。
殿下这般好,陛下怎么就偏偏看不重呢?
主子莫不是在为此伤神?
谷梁泽明视线落在了手边空空的桌面上。
今天傍晚辛夷没出现。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守在旁边的徐俞,让人退下了。
果然,深夜,一只鬼鬼祟祟的猫脑袋从窗边探了出来。
好饿好饿好饿!
辛夷发出了恶猫咆哮。
包子一点都不饱肚子,他修炼到现在,是被饿醒的!
辛夷艰难地翻进屋子里,屋子里只点了盏昏暗的灯,白猫伸长腿探探,半天踩不到落脚的地方。
辛夷正伸着爪子准备嘎啦嘎啦往下滑,忽然察觉脚下一实,踩到了温热的东西。
他的爪子被人捏了一下,紧接着,他就被人抱了起来。
本该坐在床上的谷梁泽明抱着他,手心垫着小猫爪子。
他低头看了猫一眼:“晚膳也不用,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辛夷假装听不懂,坐在他的手心竖尾巴。
这么小。
谷梁泽明端着猫到了桌边,小猫爪子干净,但是湿漉漉的,或许是踩了外头的雨水。
“苦了你了,跟着我受罪。”
谷梁泽明用帕子给猫擦拭,辛夷已经迫不及待,爪子被人捏着,脑袋已经埋进香香的荷叶鸡里了,发出喵呜喵呜好吃的声音。
谷梁泽明捏着手帕看着猫,又觉得这猫年岁尚小,又在深山里待着,没见过什么好东西,馋嘴些也是理所应当。
他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心绪不佳,折了帕子放在一边:“还有些肉干,只是你不能吃多…”
话还没说完,白猫就热情地扑了上来,用湿漉漉的鼻尖顶他的锁骨,一副要吃肉干的意思。
谷梁泽明顿了顿,垂眼看着这只野猫,唇角微微向下撇。
这山间的猫到底是聪明,还是笨?
这么好骗,若不用金银玉石供养着,岂不是容易被人骗走?
他不紧不慢地用手指推开小猫鼻子:“是听懂了?这么聪明。”
辛夷不知道外头的猫有多聪明,但是他一定是最聪明的那个,闻言用力点点脑袋。
没错没错。
谷梁泽明一顿。
他似笑非笑地用指尖挑了挑猫下巴,没说什么。
次日,太子北征的班底就被发配了大半,甚至因为黄贵妃的耳边风,有几个还被陛下扔去了四皇子手下。
传递消息的暗卫跪在殿中,语气低落:“殿下,大学士已被调离京,他在您身边才呆了三月,已准备着上奏说这不合祖制...”
“嗯,知道了。”谷梁泽明脸色不好,说完这句话后轻咳了两声,“去的是个好地方,让他去。”
他轻轻侧了下头,这些日子虽喝着药,但是他的病症并没有好转。
太医来了两次,说是心绪郁结。
这话难听,谷梁泽明令太医不上脉案,只做他头伤的记录,但陛下得知后还是斥他惺惺作态,哪怕远在京郊也要指示宫中的人。
谷梁泽明便没再宣太医来。
旁边伺候的徐俞摸到殿下滚烫的指尖,肝胆俱裂:“殿下,您又烧起来了,奴才去请太医!”
谷梁泽明神情恹恹:“不必,你去传话给他,让他不可抗旨。”
王大人是个年轻人,前两年进翰林院当了几年编撰,正是要往上升走清流的路子,谷梁泽明极看好他。
“殿下身体要紧,”徐俞蹙眉道:“侍人进宫太慢,奴才动作快——”
谷梁泽明无声地扯了扯唇:“好了,叫你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他自从受伤后头就昏沉,太医说是气机逆乱,血淤于脑窍,这么看,倒是真是个静养的好地方。
徐俞抹着泪走了,辛夷不太明白,仰头看人半天,最后一骨碌爬到人膝上。
谷梁泽明轻缓地抚摸了两下辛夷脊背。
辛夷扭扭捏捏地想问人真的没事吗,但是他再迟钝,也是知道猫是不能随便说人话的。
辛夷别扭地在谷梁泽明大腿上转来转去,时不时不小心踩到他的伤处,谷梁泽明还没说话呢,猫就先炸着毛跳开了。
谷梁泽明见状,没忍住弯了弯唇:“不大痛了。”
辛夷不信,每次上药他都躲在房梁上偷偷看着呢,明明现在已经变成了淤紫。
谷梁泽明伸手把跳开的猫抱了回来,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柔顺的毛发:“确实好了不少,你也不用担心我。”
说着亲亲小猫:“在山里我都没事,回来有人照看着,能有什么事?”
这么哄着,好不容易才把这朵小白球哄进被窝里了。
谁想到当天晚上,谷梁泽明就发了高热。
辛夷再醒来,是被热醒的。身边睡前还像个死鱼一样冷的人现在变成的一块碳!辛夷快要被烤熟了!
他急得在旁边团团转。
人!根本就没有猫会照顾人!
一点也不靠谱!
作者有话说:
注意——猫不能吃人吃的东西,这里是因为辛夷已经修炼了,纯粹的嘴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