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辛夷拍完了一组片子,兴高采烈地钻进楼道。
今天天上电闪雷鸣,辛夷抬脑袋看了眼,两步并做三步,飞快地从楼梯间往下跑。
外头的雷鸣声愈发响亮,一团黑压压的乌云像是盖在高楼顶上。
辛夷:嗯??
怎么好像在劈他。
身后细碎雷光从窗缝中追进来。
辛夷加快脚步,几乎和飞一样往下跑,结果脚下打滑,骨碌碌滚了下去。
白光劈下的瞬间,辛夷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大宣
宣光十七年,帝病重,州县不宁,自凤翔以北瓦剌盘踞,出现大片流民叛军。
为首的叛军首领姓娄,是曾经的千户,也曾在司天监供职,是某次与使团同瓦剌交际时失踪,再出现,就已被大股流民簇拥。
皇宫,宫殿中像是有散不去的药香,有人压着嗓子轻轻咳嗽。
殿门吱呀响起,徐俞捧着托盘入内,托盘上是一碗浓褐色的药汁,正散发着灼灼热气。
徐俞小步进了内殿,见靠在床头的陛下神色苍白憔悴,眼中闪过痛心。
他跪在床边,举起了托盘:“陛下,太医已为太后娘娘请了脉,只是有些劳累,需要休息。”
前几日陛下病情反复,昏迷不醒,太后亲自来照料了两日。
陛下一醒,就让太后回去了。
“好,”谷梁泽明淡淡道:“晚些再喝。徐俞,取纸笔来。”
徐俞的手抖了下,连带着浑浊药汤激荡,险些溅出。他语调迟疑:“陛下?”
谷梁泽明:“大印也一并取来。”
徐俞心下已有了猜测。
原本大宣同瓦剌的僵持中还占上风,自两月前陛下遇刺,病情愈重,边境也愈发不稳,竟还出了什么叛军。
徐俞神色惨白,强笑道:“太医前几日说陛下能醒来,就是有了转机,陛下如何今日就要写诏书呢?”
“以防万一,朕的身体,朕有数,”谷梁泽明平静道:“匕首上的毒已入心脉,太医亦无力回天。”
徐俞猛地跪下:“陛下可不能这么说!陛下万岁!”
谷梁泽明冷淡地想,他的父皇也万岁,皇祖也万岁,事到如今都是一抔黄土了。
他道:“拿来。”
徐俞含着泪去拿了纸笔,在谷梁泽明一字一句交代下写下诏书,按了大印。
谷梁泽明看着那封圣旨,眼中微光明灭。
娄玉宇异军突起,如今连破三城,哪怕七弟能暂且守住,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娄玉宇勾结外族,驱狼吞虎,等大宣无力抵抗,就是被吃掉的时候。
他已看见了大宣的颓势。
他不甘心。
谷梁泽明指尖轻轻地抽搐一下,刺杀伤在腰腹,虽日日换药,可伤势依旧愈发严重,疼痛难忍。
太医曾试过用烙烫之法,先剔除腐肉,再以烧红的银匙止血排脓,可惜收效甚微,恐是匕首上有毒,太医也无可奈何。
谷梁泽明想着想着,生出些疲乏。
他曾经精力充沛得一天不过睡两个时辰,如今只清醒一会儿,就累了。
他没注意角落,有一双异色眸子正一转不转地盯着自己。
谷梁泽明不太甘心地靠坐着,过了一会儿呼吸沉沉地睡了过去。
片刻后,安静的殿内,一只猫鬼鬼祟祟地探脚出来了。
白色猫脚带着粉色肉垫,在空中张了张,才踩在铺了细毯的地上。
紧接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猫就憋气从角落走出来。
“好臭!”他踩着肉垫边走边说,“有气味在攻击我!”
【是药的味道,他没喝,一直在冒热气。】
刚入秋,天气还有些炎热,宫殿中却生了地龙,辛夷热得舔鼻子。
他一听到系统的解释,先到床旁边偷看了一眼人,
这一眼就不得了,辛夷呆了一下。
“喵?”
系统也呆了。
作为大妖和数据生命,一猫一统都能看出来床上男人已病入骨髓,要死掉了。
辛夷小声问:“不是说,我要当祸国妖妃吗?”
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看,这个人好像已经不用他来霍霍了。
系统也是满脑袋的问号。
主系统收到世界异常的信号确实是这里,但是现在检测,好像不是世界发出来的。
辛夷懒洋洋地问:“那辛夷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吗?”
系统:【…你想得美,我去反馈一下。】
辛夷哼哼:“你们真不靠谱。”
系统飞了一圈,弄不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bug。
他给辛夷留下了三千的基础能量和系统权限,叮嘱猫碰到什么紧急情况就开buff,说完就飞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辛夷一只清醒的猫。他被臭得吸鼻子,这才躲到屏风后头变成人,随后端着药浇在了窗户外头。
窗外花盆底下不知道什么植物,辛夷通通喂给了他。
喵喵喵~猫帮人喝药了。
辛夷哼着歌转身,就看见身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正靠在床头静静看着自己。
喵——!
辛夷吓得身后的尾巴炸着毛冒出来,好在有衣衫遮挡。
“你醒啦。”他立刻扔下碗捂住屁股。
这人同系统说的城府极深,生杀予夺的皇帝不太一样,看起来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有那双眼睛却又黑又深,看得辛夷浑身都僵硬了。
谷梁泽明语气平静地问:“鬼鬼祟祟,你是何人?”
辛夷老实交代自己的名字:“是辛夷。”
没听过的名字。
谷梁泽明并不感兴趣,只是冷淡地道:“朕如今不过强弩之末,你来此做什么?”
辛夷眨巴了一下眼睛:“猫——我是来帮你的。”
边说,便偷偷瞥了眼系统给他留下的能量。
他要当上祸国妖妃才能回到现代,那现在的意思是不是,要是这个人死掉,他就永远回不去了?
唔,妖妃值是零。
系统留下的能量有三千,但买一个治疗buff就要三千五!辛夷买不起!
“帮我?”
谷梁泽明像是笑了。
他脸色憔悴的不得了,更衬得眉眼漆黑,有一种恹恹的美感。
辛夷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了。
谷梁泽明扯了扯苍白的唇,看起来并没有波澜,显然不太相信。
他端详着容貌异常昳丽的跟前人,年轻得几乎像是某个家族中宠大的子弟,话里没有一点信服力。
“你如何帮我?”
谷梁泽明淡淡问。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苟延残喘的皇帝,是谁还会不择手段,将家中子弟送到跟前?
“你是神医传人,亦或武功深厚,能从叛军中偷来解药?”
辛夷偷偷伸出手指,开始嗖嗖地偷偷翻系统的buff页面。
见人说不出话了,谷梁泽明便冷淡道:“好了,朕知道他们送你进来的心思,朕虽病重,还不至于昏了头。”
“朕命人送你出宫,你样貌虽好,回家后也不要再做这种混账事。”
辛夷听不明白:“什么混账事?”
谷梁泽明看他一眼,不知他是不是在装傻,只沉声道:“出去。”
辛夷的耳朵很敏锐地动了动,听见房梁上传来极轻的脚步挪动声,是有人踩着靴底俯身,准备冲下来。
他挪挪脚步,很纠结地说:“我家不在外面,只有在这里才能回家。”
他没注意自己往床榻靠近了,谷梁泽明语调冷下来:“意思就是,你一定要留在朕身边?”
“陪伴朕最后一程的人,可是要殉葬的,你家人做的是出卖你性命的事。”
人,不知道叽里咕噜地在说什么。
辛夷看他不信,仔仔细细把亮着的buff都看了一遍,拉来拉去,手指心虚地落在止痛buff上。
不痛了,怎么不算治好了一点呢?
辛夷的尾巴也在衣衫下拱了拱。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悄咪咪地和人商量:“辛夷帮你,你以后就听我的话,好吗?”
说的什么胡话。
谷梁泽明心底好笑,他也不知自己怎么昏了头脑,没让玄镜卫将人赶出去。
他移开视线,看着窗外淡淡道:“好啊,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若是你将朕治好了…”
辛夷不等他说完,指尖在buff上点了一下。
谷梁泽明话音陡然断了。
自两月前遇刺,他身上伤口没有一刻不在作痛,只有昏睡中才能摆脱这种痛苦。
可现在他现在神智清明,甚至能感觉到伤口上药后的灼热,却没有一点疼痛。
谷梁泽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
过了片刻,他声音嘶哑地开口:“你对朕下了什么毒?”
辛夷:“…?”
他认真地回答:“没有下毒,先给你展示一下我的实力!”
谷梁泽明转头,定定看着跟前人。
还是年轻得不得了,怎么看,也不像什么神医的传人。
察觉这人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谷梁泽明的视线落了落,在人腰身上徘徊一会儿,觉得不妥,又挪回脸上。
他问:“如何做到的?”
辛夷还没有编出来。
他憋了憋,被人看得有点紧张,一手捂着屁股,可是头顶痒痒的,下一秒,猫耳朵就被人盯出来了。
谷梁泽明看着跟前忽然冒出来的猫耳朵,瞳孔一缩。
“猫妖…?”
最后一个话音落在空中,辛夷听见这话,眼睛一亮,扑了过来。
好有眼光!
“没错,人怎么看出来的?”
谷梁泽明闷哼一声,这人热情地扑到他胸前,用毛茸茸的脑袋顶人。
他指尖推着这古怪的猫耳朵:“你说朕怎么看出来的,一只耳朵也藏不好的猫妖。”
辛夷手忙脚乱地拉下耳朵,原本又尖又翘的耳朵被压扁了,显得有些可怜。
“是超级大妖怪!”辛夷说完,抬起脑袋有点着急地说,“但是我是好妖怪,你看,我都来治你了!”
人都这么破破烂烂了,也会害怕妖怪?
辛夷想着,幽幽地龇了下牙:“人,只有我们妖怪能帮你!”
谷梁泽明:“…”
他眸光明灭,在空中要推拒的手顿了顿,还是扣在了人脖颈后,摘掉了他捂住耳朵的手。
指尖轻轻在委委屈屈搭着的耳尖上揉了揉。
他轻轻颔首,语气意味不明:“自然是好妖怪。”
一只精怪。
一只在他觉得毫无希望之时,忽然冒出来要救他的…
精怪。
作者有话说:
辛夷:你的辛来了![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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