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来之际,众臣听说太子在空觉寺思过一个多月后,上了一封折子。
皇帝终于消了气,太子被解了禁足令,思过结束,返回皇宫。
只是这回回来,太子没再住进东宫,反而是被以思念之情安排在了陛下休憩娱乐的章华宫旁的少棠院。
众臣都以为回来的太子会照旧上朝,参与朝政,没想到太子借身体抱恙,不仅什么反抗也没做,甚至安抚下了要发作的皇后,堪称温顺地住进了少棠院,做了个孝顺的儿子。
当今龙颜大悦,赏了太子不少东西。
朝堂众人心惶惶,更不用提四皇子的奏折一封接一封,都是想向朝廷要钱要粮的。
皇帝也开始看自己这个四儿子不太顺眼了。
少棠院
装满珍宝的托盘摆满了整个院子,谷梁泽明坐在院中,冷眼看着内侍来来去去。
宣旨的内监放下圣旨,看谷梁泽明起身要谢恩,连忙笑着道:“殿下腿伤未愈,陛下特地免了您的礼。”
谷梁泽明弯唇,像是笑了,温和道:“谢父皇恩典。”
太子一向带人温和,哪怕是他们这些下人,也从来没有受到苛待的。
眼见着太子虽在被废边缘走了遭,回来还是这样好的性子,内监欢天喜地地走了。
看来太子没有记仇,还牢记着皇帝对他的生恩养恩呢,陛下让他多注意着殿下,听了这消息,恐怕听了也会高兴得不行。
等人一走,谷梁泽明就将视线落在某个角落。
角落,鬼祟的小猫从草丛里冒出来,看见地上摆着的一盘盘珠圆玉润,堆得要流下来似的珍珠串子,玛瑙玉石,还有金闪闪亮闪眼睛的东西,一双鸳鸯眼好像也跟着发光了。
辛夷对旁边什么古籍书画不感兴趣地踩了一脚,扑进了珍珠堆里滚来滚去。
好!多!
猫在里头滚来滚去。
谷梁泽明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俯身捡起被踩了一脚的书,低头看了眼,见上面有小半个爪印,笑了笑。
他按下本来叫人收入库房的话,扫了眼那些奇珍异宝,淡淡道:“收进箱笼,搬到它的房间里去。”
少棠院不大,却足够给猫安排一间专门用来玩耍的房间,
辛夷满足地跟着一堆珠宝仰躺着被搬进屋子里,路过谷梁泽明的时候,被半路劫持了。
“人!分开了猫和宝贝!猫也要当宝贝!”
被抱起来的辛夷吱哇乱叫,谷梁泽明摸了下他的肚子。
“都是猫的。”
他抱着猫,看辛夷脖子上的金手串,还有每个爪子都抓着的玉佩珍珠,晃了晃,听怀里猫被挤得咪咪叫,连带着猫身上玉石碰撞声,甚为悦耳。
嗯,看来是开心了。
谷梁泽明唇角噙了抹笑。
他又捏了捏猫的爪子,捏得肉垫轻微地陷了进去。他叮嘱:“晚上就算不来找我睡,也不可以睡在这些东西里,会咯得浑身痛。”
辛夷翻了个身,尾巴懒懒地盖在肚子上:“听不懂人在说什么咪,猫就要。”
谷梁泽明似笑非笑地捏他的小猫嘴筒,叫猫说不出了。
辛夷平日在人跟前会假装自己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真小猫。
私底下却已经被惯得无法无天,不仅用衮龙袍磨牙,咬得嘎吱嘎吱响,还咬人的腰銙、环佩,把上面的金线都咬断,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又好像一只无辜小猫那样吓得跳开。
有时候咬不动,就呸呸呸地钻进箱笼里磨牙,一直等要睡觉了,人才会过来刨猫。
他拍了拍圆滚滚的猫屁股:“痛了可不要来找我。”
辛夷抬抬屁股,把人的手压在屁股底下:“就要!”
猫屁股暖暖的。
谷梁泽明手指伸展着,任由辛夷坐着自己,嘴上轻描淡写道:“听说有种拦猫门…”
辛夷:?
他低头,一口叼住人的手指:“不可以这样对猫!”
谷梁泽明也哼笑了一声:“为什么不可以?”他说着,手指一动不动被啃着,沾了一手小猫口水。
“辛夷只知道同我耍横,可前几日叼着小猫脖子的时候,说话却是温温柔柔的,”他垂眼,声音里多了几分促狭,“前几日同小弟们告别的时候,不知道多有大猫气概。”
“因为那是小猫,辛夷是大猫呀喵,”辛夷的爪子拍拍人,“大人!”又拍拍自己,“小猫!”
“哦,”谷梁泽明说,“原来辛夷是按照体型算的。”
辛夷觉得不太妙,一抬脑袋,要看看人要吐出什么象牙。
果然,下一秒,谷梁泽明继续说:“那辛夷在我这儿,是不是永远都是只小猫了。”
辛夷:“…”
臭狗嘴巴。
他说:“辛夷,是可以长得和老虎一样大的。”
“是么?”谷梁泽明淡定地应了声:“那等辛夷有老虎那么大的时候,我再叫辛夷猫老大。”
辛夷用脑袋重重拱他的手心:“人!现在就得叫猫老大!你是猫的奴隶!”
“嗯。”谷梁泽明被拱着,辛夷的耳朵软得不可思议,他偷偷捏了一下。
辛夷拱了半天,发现人没有反应,还在偷偷摸猫耳朵!
可!恶!
他一瘫:“捏了就不能上锁了。”
谷梁泽明垂眸和猫对视了一会儿,摇头:“不可以。”
辛夷看了人一会儿,气哼哼地往旁边走。
“我一定是别人家的小猫,被你偷走了。”
小猫踮着四只脚,走路还顺拐,还没走两步,就被人伸手抄着肚子捞起来了。
猫肚子软软的,还很温暖,指尖溢进细软的皮毛里。
“怎么这么说,”谷梁泽明叹气,手指还摸着辛夷的肚子,“那我可要伤心了。”
辛夷趴在人手上等待了一会儿,随后伸长了脑袋,看看人的表情:“珍珠一样的眼泪呢?碎掉的心呢?”
“…”
哪看的话本子。
“没良心的。”
谷梁泽明低头同辛夷对视一瞬,辛夷明白了,很嫌弃地趴回去了。
“说谎话,是会变成狗鼻子的。”
谷梁泽明终于没忍住笑出声。
他当着辛夷的面叫来玄镜卫将箱笼锁紧,免得被小猫钻进去了。
辛夷震惊地看几个玄镜卫玄镜卫从奇怪的地方冒出来,一下子连谷梁泽明话的内容都没有在意。
他说:“树上冒出来一个人!”
“嗯,”谷梁泽明道,“玄镜卫负责在我周身戒备,有时候也会蹲在树上。”
辛夷的小猫脸上露出了个所有所思的表情。
他忽然安静了下来,谷梁泽明不知道他憋着什么坏,照常回到书案边,熟稔地捻掉桌上的小白毛,才开始做事。
“…”
回了宫中,自然要拜见圣上。
谷梁泽明在皇帝闭关的宫殿外等了一会儿,被人请回去后,又去给皇后请安。
七皇子还禁着足,皇后宫里显得有寂寥。
皇后心疼地看着这个去寺中一待数月的儿子,听见谷梁泽明说这次没见到父王,解释道:“你父皇近日闭关,是谁也不见,并非针对于你。”
她说完顿了顿,又叹了口气:“罢了,他一向不喜欢你。”
“儿臣明白。”谷梁泽明颔首。
皇后道:“听说空觉大师给了你一只猫,你收下了。如今这等状况,你可是糊涂了?”
后宫之中,要说谁能明确地知道那精怪祸国的传言,也只有帝后二人。
谷梁泽明同母亲对视了一会儿,垂下眼,长睫掩去眸中神情:“母后,父皇对儿臣已至此,一只猫又能影响多少?”
当年皇祖父驾崩后,新皇就不停地试探朝堂反应,饶是皇后也看出了他不喜欢这个儿子。
皇后不明白,明儿几乎倾注了武宗所有心力,也是群臣交口称颂的太子,皇帝为何如此讨厌。
她叹了口气:“总之,让着你父皇就是了,本宫也不会让他做糊涂事。”
陛下曾说过他身为太子,却没有手足之情,太过无情,不招人喜欢。
谷梁泽明却觉得,他这个父皇亦是无情。
“儿臣知道,自然会做父皇的好儿子。”
谷梁泽明语气平静,视线散漫地在宫墙边一扫而过,忽然和墙沿上的白猫对视上了。
谷梁泽明的视线一顿。
辛夷,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立刻告退了,等绕去宫墙外,就感觉怀中一重,是凭空落下了只小猫。
辛夷高高兴兴从墙上扑进他怀里。
“人!需不需要小猫暗卫!”
谷梁泽明自然是要了的。
他捏了一下,猫软软的,也不知怎么做暗卫。
又看了眼周围:“辛夷是怎么跟过来的?”
“猫的秘密人不要管!”辛夷妖力空空了,还在人怀里一踩一踩的,抱怨:“路上没有什么树,辛夷只能长在墙上,还有地砖上。”
小猫暗卫,做得很累!
谷梁泽明捏着他黑乎乎的爪子看:“我看你是长在沟里。”
“放猫屁!”辛夷立刻要把自己的爪子塞进人嘴巴里,没成功。
他两只爪子都被谷梁泽明捏着,抬起来查看了一遍。
辛夷几乎已经习惯人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了,等人摸到尾巴,抬脑袋问:“摸完了吗?辛夷可以用爪子打人了吗?”
“还不行,”谷梁泽明捏着他的爪子一点点擦干净,露出短毛下肉垫浅粉的轮廓,刚捏得肉垫微微陷进去,手指上就多了个咬着的小猫头。
谷梁泽明晃了晃手,看着小猫脑袋跟着他晃晃。
谷梁泽明唇角不自觉弯了下:“痛。”
辛夷疑惑地松开嘴巴。
“咬痛了吗?”
他埋头用浅粉的舌头给人舔舔,侧过脑袋仔细观察,更奇怪了。
“只红了一点点,辛夷也没有用力,是辛夷的牙齿变尖了吗?”
他满意地开始舔爪子,谷梁泽明将手指凑过去,猫就下意识转头帮他也舔了一口。
浅浅的白色倒刺划过指腹,谷梁泽明唇角不自觉噙了点笑意。
“嗯,”他慢慢地说,“辛夷的牙尖得不得了,是只大猫的样子了。”
辛夷满意地看人一眼,尾巴一撅,露出毛茸茸的圆屁股。
猫,赏人摸屁股!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说谢谢辛夷[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