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失去了娄玉宇的叛军在接连的围剿下溃不成军。
混入其中的大部分外族都被扣押,谷梁泽明将七皇子叫了回来,准备封赏。
这些日子他为这件事忙了些,辛夷也很忙。
上次他发现人做任务不积极,就开始和系统研究一些歪门邪道。
一猫一统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传说中那个据说是主角的人身上。
系统说:【他肯定很值钱。】
辛夷半信半疑:“真的?可是他只是一个人而已。”
辛夷都在早朝上打瞌睡了,底下那么多人,都没有给他加几格妖妃值。
辛夷勤勤恳恳了半个月,现在的妖妃值也不过是八十。
都很不值钱!
辛夷按照系统的话,也偷听到了娄玉宇关在哪里。
当天早上,人一去上朝,辛夷就悄咪咪地起床了。
他借助系统的帮助,悄咪咪挂在了一个轮值完就要出宫的宫人身上。等谷梁泽明下朝回来,见空空如也的床榻,还有些意外。
“没看见辛夷?”
辛夷挂在人腰上,玉佩上的神情变得有点坏。
辛夷呢~辛夷呢~
辛夷平日里神出鬼没,出去玩也难得叫人发现,更不用提知道他踪迹了。
要是哪天被人看见了从哪里偷偷溜进来了,反而晚上要生气地在他怀里乱蹬。
谷梁泽明只皱了皱眉,目光在宫人身上的佩饰上一带而过,没说别的。
宫人值守完就出了宫。
他身上不起眼的玉佩掉在地上,等人走远后,辛夷便成人,拍拍自己的衣角。
成功!
辛夷在城外乱转,先用自己的零花钱把外头的小吃都买了一遍,等荷包空空,就溜达到了北镇抚司附近。
北镇抚司离皇宫不远,又恶名昭彰,周围几乎是一片真空。
娄玉宇被关在北镇抚司的天牢里,是机密的地方。
辛夷琢磨半天也没有找到溜进,最后灵光一现,变成人在大门口噔噔噔敲门。
北镇抚司里头的人都忙得不分昼夜,大门也是常年敞开,几乎没有听过敲门声。
今日值守的侍卫侍卫不明所以地过来看了眼,这下愣得更久了。
这年轻人长得极美,眼型猫眼似的圆润,眼尾微挑,却带着点高不可攀的冷意。
只是神仙般的人物,无端端来他们这坏地方做什么?
“你好,”辛夷见人没有问,就主动开口,“听见娄玉宇在这里,我想见他。”
百户回过神,听清来意后立刻冷下了脸:“可有驾贴?”
什么东西?
辛夷思考了一下,伸出手:“这个可以吗?”
百户看见这年轻人腕间缠着长长的白玉珠链,末端挂着空白玉牌,探出的指尖圆润,白得像是泛出一点冷光。
侍卫下意识把手搭在佩剑上:“既无驾帖,也无令牌,也敢擅入镇抚司!”
辛夷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他老实地指了指门槛:“我还没进。”
侍卫冷冷道:“窥探机密,亦是大罪。”
说完,他就见那年轻人慢吞吞站直了,是极修长的身形,精致的眉头微微蹙着:“你想和我打架?”
“我不想打你。”
年轻人说着,抬手在一旁的兵器架上划过。
手下划出几难听的刺啦声,等收回手的时候,原本装饰用的兵器架已经断成两截。
随着里头武器砰地砸在地上,辛夷往旁边挪挪,避开扬尘。
他很有礼貌地说,“不打架。辛夷不欺负人。”
百户心下悚然,这里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其他人。
玄一难得没有值守,听见这里闹出乱子,从后头的值房里走出来了。
他远远就看见一人被许多人围住,从人群缝隙间看见一只垂着的手,腕间缠绕着平日里陛下挂在腕间的玉牌。
玄一心口一跳,拨开人群上前,看见被包围在中心的那人长相后,心情复杂地行礼:“国师。”
第一次被人在外头这么叫,辛夷侧过头,发现是熟人。
“是你呀。”
玄一道:“国师想进去看叛贼头领,可有陛下的驾帖?”
他想了想,又说:“手谕也行。”
辛夷是偷溜出来的,什么也没有。
“这个不行吗?”辛夷放下玉牌,在袖袋中翻翻,又找到从谷梁泽明那里叼走的印章。
猫,会随机探爪子从人的桌子上捞走东西,捞走了人也不要,就默不作声地摆上一个新的。
红的绿的白的,猫都有!
至于丑的,都被辛夷偷偷埋进花园里了!
“这个印章可以吗?”
一连摆了两三个,都是陛下私印。
玄一:“…自然够了。”
把他们这一屋子的官派出去都够了。
虽然够了,却不知陛下到底知不知道这事。
玄一引人进屋,示意其他人去禀报陛下,自己慢慢给辛夷斟了杯茶:“那贼子已遭了讯问,不太妥当,待他收拾一番,带过来见国师。”
辛夷没坐,看了那飘着绿叶,一看就很苦的茶:“妥当妥当,我去看他。”
玄一屁股都没坐热,又站起来了。
-
已是下午,谷梁泽明在宫殿找了两圈,最后从辛夷窝里找出来一张纸条,上头写了几个缺胳膊断腿的字。
【辛夷出去玩~】
角落印了个猫爪印,为防人看不懂,旁边还画了个凶恶的猫头啃烂围墙跨越围墙的图案。
辛夷平日里在皇宫中玩也不会特意留条子。
出去玩,莫不是出了宫?
又是从哪里出去的?
谷梁泽明心情不佳,将条子递给徐俞让他收好,立刻传了附近值守的侍卫。
这般传了好几宫的侍卫,也没人看见辛夷。
谷梁泽明坐在桌案后,面色发冷,等听玄一传来的消息,立刻出了宫。
-
玄一不得以带着辛夷进了牢狱。
镇抚司的诏狱,关押的都是些重犯,先前张阁老也在这里头,现在又出叛军这件事,几乎都要关满了。
里头有痛苦的喘息哀嚎,玄一既想放加快脚步怕国师受惊,又想拖着等陛下来,一时间心中也叫苦起来。
辛夷嗅觉敏锐,一进去就闻到了空气中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他下意识皱了下眉,玄一立刻说:“诏狱污浊,国师不如还是先去外头等一会儿,我叫人收拾干净。”
辛夷憋着气,瓮声瓮气地说:“不用不用。”
路上并不干净,辛夷又看得清清楚楚。
他拧着眉避开地上的血污,动作轻巧灵敏,无声无息,叫后头跟着的千户看得睁大眼睛。
国师恐怕也是高手。
娄玉宇关在诏狱中已快一月,哪怕方才被拖去仔细冲洗一番,此时衣衫盖在伤口上,疼痛难忍。
他不知是什么人要见他,只能拖着伤躯坐在原地,一直等外头传来点响动,抬起头,才倏然顿住了呼吸。
他的梦里,根本没有出现这么一个人。
那年轻人往前走了半步,衣摆在昏暗阴森的烛影下轻晃,等露出面容来,几乎叫娄玉宇以为自己又陷入了什么诡异的幻梦。
过了半晌,他咬牙问:“你是谁?”
话音刚落,就被身旁看守的人提起领子:“老实待着,轮不到你插话!”
辛夷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是一个恶霸。
猫猫恶霸!
辛夷立刻膨胀了起来。
他当小猫好多年,等能打赢其他的猫,已经立志做猫大王,不能随便欺负小猫了。
他清清嗓子,让周围人都下去,只有一个玄一一定要留下,也被辛夷赶跑了。
玄一死活要留下保护,辛夷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玄一记起来方才在国师手下惨死的兵器的:“…国师,小主子。”
他眼看辛夷要翻出新的印章,立刻道:“末将在门口守着。”
辛夷手停住,立刻从自己的小金库袋子上移开:“好~”
娄玉宇冷眼看这一幕:“你就是谷梁泽明请来的国师?你敢进来,也不怕我杀了你?!”
辛夷看了他一眼,伸手捏断了木门上的铁链。
娄玉宇:“…”
那双手看似柔弱纤长,没想到是个凶器。
这倒是比他身边那些据说能观测天象,望人气运的术士们来得实际得多。
娄玉宇盯着这国师。
若不是这人,谷梁泽明早该缠绵病榻了,自己又如何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你到底是谁?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来这里,本来是和你一个目的。”辛夷在他跟前蹲下,同人平时,长长衣摆扫在了地上。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娄玉宇恨恨地看着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梦里人的模样都模糊了,只剩下面前人可恨的面容。
“国师,好一个国师!”
“因为你破坏我节奏了,”辛夷不太确定地说,“我一来,你就给人下毒,要不是我救得及时,还没开始就要结束。”
娄玉宇大怒:“混账!”
骂得好大声,让辛夷脑袋都往后仰了仰。
耳朵坏掉了!
辛夷立刻捂住耳朵。
门口的玄一只当自己没长耳朵,一直到听见后头的动静,才准备进去帮忙。
他刚走了一步,忽然顿住,看向身后。
就连牢房中的辛夷也敏锐地动了动耳朵,听见身后出来沉稳的脚步。
紧接着,过道那人也没有隐藏踪迹的意思,叫了他一声:“辛夷。”
辛夷转过头。
诏狱昏暗,另一头的侍卫囚犯都跪在地上,玄一也正恭敬地垂下头:“陛下。”
谷梁泽明没穿平日里皇宫中的团龙袍,反而一身行服,长发束着,鼻梁高挺,神情难得有些冷,见辛夷看过来,又变温和了。
“玩完了吗?”他问。
恶霸头子来了!
辛夷立刻要过去,走到一半,忽然刹车,转而走到了被扣押的娄玉宇身边。
“还有一件事。”他慢吞吞地说。
娄玉宇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这不知从哪来的国师。
辛夷还记得这个很没有眼光的人是怎么骂自己的人的:“你写的那些的字,真的很丑,辛夷拿它们当擦脚纸,你看出来了吗?”
比辛夷写的,还要丑!!
辛夷高高兴兴地说完了,谷梁泽明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等他。
见辛夷来了,就主动牵住了辛夷的手。
在场皆为耳聪目明之人,自然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辛夷的妖妃值噼里啪啦响,看了一眼,心情很好。
八十五!
果然很值钱。
辛夷问:”你怎么来接辛夷了?”
谷梁泽明语气平平:“不大放心。”
“不放心?”辛夷很纳闷,“辛夷不是给你留了小纸条吗?”
说起这个,谷梁泽明就泄愤似地捏捏他的指尖:“你给朕留的那张纸——”
他顿了顿:“那也叫留了消息?”
辛夷:“人,没看懂吗?”
谷梁泽明压着语调:“看懂了。”
可是上头既无去处,也没有归家的时间,更不用提是找谁去玩了,如何算留信?若不是他熟悉辛夷的字迹,倒像是被人绑走了。
“看懂了就好了呀。”辛夷亲昵地靠着他,“看懂了,辛夷就不是乱跑出去玩了。”
“人不愿好好修炼,”辛夷说,“好在我是很勤快的小猫咪喵喵喵~”
勤快过了头。
谷梁泽明不说话,拉着辛夷走出了阴森的牢狱。
他声音带上了点涩意:“既是为了修炼,辛夷如今修炼得如何了?”
辛夷兴奋地看了一眼数值:“还有五点就到九十了!”
前些日子不还是七十七?
谷梁泽明手指一顿。
娄玉宇要经会审,等大军还朝后斩杀。
辛夷凑近了人:“马上,你就是一个健康的人了!”
谷梁泽明口中苦涩,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指尖虚虚搂着辛夷后腰。
如此,真是叫他有些悔恨了。
辛夷说完开始翻他身上那些配饰:“驾帖驾帖~”
“辛夷要驾帖~”
谷梁泽明抬手按住了他的动作,却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回去给辛夷。”
他道:“朕亲自提了字,叫他们给你刻了一套,日后脖颈上和手上都有的挂。”
辛夷眼睛一点点变亮,他想了想,凑过去问:“四条腿都有嘛?”
谷梁泽明一顿,他本意是辛夷变成人时有的戴,听见这话,面不改色地说:“都有。”
好人好人!
辛夷快活地扑到他身上去了。
谷梁泽明闷哼了一声,却带着点笑意,将人抱紧了。
牢中,娄玉宇盯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倏然癫狂地开口:“大宣皇帝,你就是这样对国师?难怪高僧没一个敢入宫,你——”
玄一立刻上前堵住了人的嘴。
离开的辛夷竖了竖耳朵,转头看看:“什么?这样?哪样?”
谷梁泽明伸手把他的脑袋拨回来:“不知道,他头脑昏沉了,说的话也稀奇。”
他说着,拢了拢辛夷的耳朵:“不要脏了辛夷的耳朵。”
确实很稀奇。
辛夷点点脑袋。
系统又冷笑。
辛夷脑子里全是他呵呵哼哼的冷笑,他伸手揉了一下耳朵,却碰到人的手背。
一人一猫坐上了回宫的车架,辛夷不想当人,就在车厢内变成小猫,趴在人膝上。
谷梁泽明不紧不慢给他梳理着脊背的毛发:“辛夷出宫一趟,毛发倒是没弄脏。”
“你想问辛夷怎么跑出来的吗?”白猫脑袋一歪,大尾巴在人腿上一扫一扫:“没得听~这是辛夷和大妖怪的秘密~”
他边说,便伸出爪爪在人腿上踩奶。
谷梁泽明呼吸平稳,抱着猫的手臂有力,辛夷蹬着他的小臂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层层衣衫下包裹的紧实线条。
辛夷兴奋地蹬了两下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辛夷:?
他狐疑地抬起脑袋看人。
呼吸平稳,面色白皙,哪里都很好。
他又伸出爪子悄咪咪往人腰腹按了两下。
很结实,邦邦硬!
辛夷没忍住又踩了两下。
谷梁泽明察觉到辛夷的动作,垂眸看了眼,没做声。
只是轻轻捉着猫爪,换了个位置。
奇怪。
辛夷边踩边问系统:“人会忽然就被气得康复了吗?”
系统:?
【什么康复?】
辛夷说:“他的伤总是不好,可是辛夷今天发现,他好像…”
他不知道怎么说,思考了一下:“好像辛夷在要小鱼干的时候,摸着圆的肚子喊饿。”
系统被他的形容萌了一下,缓缓落地:【你不知道?他明显是在装病呀?】
辛夷的表情呆滞了一下,连胡须都垂下来了。
“猫为什么会知道?猫又不是读人机。”
系统语气复杂:【我还以为是你们的情趣,还说他怎么这么较真…】
对于系统而言,人故意不好,不管是用什么手段都是奇怪的行为,无非是古怪和更古怪的区别。
系统在旁边飞了飞,假装没说话地栽进了辛夷尾巴上厚厚的毛里。
这有什么好当情趣的?还不如快点好起来,然后抱着辛夷去爬树。
辛夷把小猫脑袋搁在人手臂上,眨巴了一下眼睛。
人,原来在骗猫。
辛夷的脑袋使劲拱了下人。
哼哼。那猫猫可要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