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蛇神庙下来，已经是下午五点。
敏敏依依不舍地和董青告别，约定明天去他家吃晚饭。
路上，四个女生走得很急。他们叫了辆出租车往回赶，一路上四个女生有说不完的话。
敏敏：“终于可以回去了，马上就可以吃到龙肉了。”
短发女生：“啧啧，陈敏敏，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十分钟前不是还对你的董青哥哥说‘真不想和你说再见’吗？”
敏敏轻哼一声：“你懂什么，男人哪有自己重要。我最爱的还是自己，喜欢好看男人也是为了取悦我自己。”
短发女生翻了个白眼。
昨天还脸色苍白的长发女生神采奕奕：“沈秋，好奇怪，蛇神山真的是神山吧？那座山换成平时的话我现在肯定累趴下了，现在居然不觉得累，还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沈秋在狭窄的出租车内举起手臂，露出结实漂亮的肱二头肌，“看我的肌肉，我现在觉得可以在拳击场上把拳王干翻。”
百里辛自己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上，不动声色地透过反光镜看身后的四名女生。
凭他的经验，除了短发女生，其他三个女生肌肉线条感都表明她们不常运动。爬上蛇神庙再爬下来，理论上来讲她们应该是会感到很疲倦。
但现在四名女生全都精力充沛，没有一点大喘气。
蛇神庙距离他们住的地方不算远，十几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一下车，几个女生直冲烧烤小院而去。
刚跑到小院子，一股浓郁的味道扑鼻而来。
几个女生加快脚步，转眼间就把百里辛甩到了后面。
百里辛皱眉捂住了鼻子。
好臭。
混合着塑料和腐肉灼烧的腥臭味，比地沟里的水还要臭。
越往烧烤小院去，这股臭味就越浓郁。
当他走进小院时，脸上的愁容舒展，百里辛已经换上了和煦的笑脸。
院子里一对小情侣正狼吞虎咽吃着金灿灿的龙肉，另一边站着四名女生。
她们一个个贪婪地盯着小情侣桌子上的龙肉，蔓蔓气愤地质问烧烤老板：“老板，我昨天不是已经出十倍价格买下你的龙肉了吗？为什么把龙肉给他们？”
小情侣低头吃着，并不理她们。
老板擦着手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龙肉是这两位客人带过来让我加工的而已。你们的龙肉我给你们保存得好好的，这就给你们拿。”
蔓蔓的脸色这才放缓，四个人默默找了张桌子坐下。
过了一会儿，三名游客打扮的两男一女走进来。
他们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其中一人道：“这个巷子里居然还藏着这么个烧烤摊。什么味道这么香，决定了，今晚就吃这一家。”
“你们来晚了，”敏敏出声道，“你们闻到的香味是蛇神山的特产——龙肉，不过龙肉已经被我们包圆了，你们想吃的话明天再来吧。”
三个客人对视一眼，还是坐了下来，“吃不到闻闻味也行，我们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说话间，老板拿着一大把肉串从后厨出来了。
肉放在烤架上没一会儿，浓郁的味道笼罩了整片小院。
百里辛强忍着呼吸和表情，才没有让自己吐出来。
好臭，真的太臭了。
那些肉看起来还是色泽金黄，可在他闻起来，昨天馥郁浓香的味道却变成了臭水沟的味道。
他相信只有他一个人闻到了臭味，因为其他人全都不断地吞咽唾沫，痴迷地望着烧烤架。
等到二十串龙肉被送上来，百里辛下意识拉了一下座位。
四个女生争先恐后地争抢着盘子里的龙肉串，她们早已忘记了维持自己的形象，狼吞虎咽地吃着，好像巢穴里的土匪。
这次她们没有再问百里辛吃不吃，也没有谦让，每个人拼尽全力吃着，生怕自己少吃一串。
不过一分钟的工夫，二十串龙肉就只剩下最后两串。
短发女生手速最快，前一串还没吃完，就在所有人前把盘子里的倒数第二串龙肉攥到了手里。
最后一串被蔓蔓拿走。
看着清空的盘子，敏敏狠狠瞪着短发女生：“沈秋！你自己吃了六串！就你吃得最多！”
沈秋狼吞虎咽地把龙肉往嘴里送，“你也没少吃，你吃了四串。”
敏敏拔高声音：“是啊，一共二十串，四个人，一个人五串。你吃了我那一串！！！”
沈秋将最后一块肉吞进嘴里后把竹签扔到盘子里：“你看看这上面有没有写你名字。谁让你吃得慢？怪我咯？大不了等下我多给你点几串羊肉串，行了吧？”
敏敏气得脸色涨红，她红着眼睛站起来，指着沈秋口不择言：“沈秋，你这个臭婊子，你不得好死！”
说完，敏敏甩身离座，离开了院子。
“我去看看，你们继续。”百里辛起身追出去，当追上敏敏的时候，发现敏敏直接略过民宿院门，朝着民宿前面的一条小河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龙肉的缘故，敏敏走的速度很快，百里辛得用小跑才能追上对方的速度。
天色已黑。
眼看着敏敏已经走到了河边还没有减速，百里辛加快步伐冲上去，猛地拉住了即将掉进河水里的敏敏：“陈敏敏，你要干什么？”
敏敏回头的那一刻，百里辛表情倏然一僵。
这哪儿是什么敏敏。
一张青色的脸赫然出现在视线里，她脸上布满了蟒蛇一般的斑驳鳞片，眼睛是黄金的竖瞳，凸出的嘴巴张开，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白色长牙和一根红色蛇信子。
“敏敏”的脖子忽然变得长而柔软，她转动脑袋，脖子灵活地缠在腰上，绕着他的身体不断向上攀附，轻松地将他拴在里面，就像捕食猎物的蟒蛇般那样。
百里辛能感觉到“敏敏”的脖子不断收紧，他听到自己的骨骼被咔嚓咔嚓的声音。
那张蛇头一般青色的脸贴到百里辛面前，金色竖瞳死死盯着百里辛的眼睛，嘴里不断发出“嘶嘶嘶”的蛇信声。
脖子越收越紧，百里辛已经痛得呼吸困难。
眼看面前的蛇头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百里辛从口袋里掏出了苏枕旅行箱里的三角黄符。
他将黄符按到怪蛇的身体上，下一秒黄符接触对方身体的地方发出一阵灼烧声和白烟。
青色怪蛇发出一声嘶鸣，束缚感随即松开。
百里辛眼前一黑，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传来敏敏疑惑的声音。
百里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现在并没有在河边，而是站在民宿门前。敏敏叉着腰望向自己，她脸色不太好看，但是是正常的人脸，不是青面蛇脸。
百里辛疑惑地看向敏敏。
敏敏皱眉道：“你刚才是不是中邪了？跟着我走着走着忽然就站着不动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吓死我了。”
百里辛凝神，“不好意思，我刚才想事情太入神了，抱歉。”
敏敏皱着眉嘟囔：“想什么这么下神，烦死了。”
她气呼呼往民宿走。
百里辛看着敏敏离开的背影，转身朝着民宿不远处的河边走去。
天一黑，河水黑漆漆的。
他来到刚才被青蛇攻击的地方巡视四周，发现四周很干净，不像是有人来过。
难道刚才又是幻觉？
百里辛无意识地将手揣进口袋里，又忽然顿住。
口袋里的黄符不见了……
当天晚上，百里辛强撑着困意坐在椅子上。
房间不隔音，上面不断响起床板摇晃撞击的声音和情侣之间动情的声音。
他一直等到十二点，楼上才消停下来。
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百里辛开门，发现又是老板在梦游。
他从大厅往这边的走廊走着，手不断在墙上敲击着，两只眼睛半开半阖，手臂和腿都很僵硬地摆动着。
老板娘跟在老板身边，歉意地冲着百里辛笑笑，并做了个“嘘”的手势。
等到老板转身离开，老板娘才凑上来，“不好意思，又把你吵醒了。”
百里辛指了指上面：“今天不是，今天是上面的动静太大，我没睡着。”
老板娘顺着百里辛的视线看了看上方，眼神变了变，却依旧维持着笑容：“是，我们这里的隔音效果是不太好。让你连着两天没睡好真是不好意思，你的全部房费我给你减免一半。”
百里辛注视着老板的背影：“他经常这样吗？”
老板娘：“是啊。”
百里辛细细端详老板的动作：“看他的动作，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老板娘轻轻一笑，“谁知道呢，客人早点休息，我得看着我男人了。”
注视着老板和老板娘离开，百里辛关门回了房间。
锁好房门，他转身来到卫生间。
卫生间的玻璃上再次出现了血淋淋的红色文字。
这次不是“离开这里，”而是——
“你会死！！！”
镜子的青年再次冲自己露出诡异的微笑，下一秒，百里辛又一次失去意识。
等他再次睁开眼，又是第二天早晨。
百里辛起身拉开自己的袖子，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接着他又起身去卫生间，镜子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文字。
这是他昨晚面对镜子的时候自己弄的。
既然血痕在，那昨晚自己看到的镜子里的诡异镜子和笑脸，应该都不是幻觉。
今天四名女生和他约好去蛇神山朝四庙。
朝四庙，是朝拜蛇神山东西南北四座庙的意思，是蛇神山的统一说法。
约好的时间是六点，百里辛照常五点五十到达大厅，奇怪的是四名女生都没有下来。
他在大厅等了十分钟，到了约定的六点钟，依旧没有看到四名女生的身影。
问了一下老板娘，老板娘说没看到四个女生出去，百里辛于是上了二楼。
当时登记房间的时候他记过她们的房间号，陈敏敏和蔓蔓的房间号是205，短发女生和长发女生的房间号是207。
百里辛走上二楼，顺着走廊刚走出去两步，又忽然顿住向后退了两步。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墙，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走廊。
他的面前是一面白花花的墙壁。
但按照位置来看，这面墙壁下方的位置……应该是自己的房间。
自己的楼上没有房间吗？
那他听到的动静又是怎么回事？
百里辛若有所思地望着这面白墙，205的房间这时候打开了。
陈敏敏和蔓蔓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两人，百里辛微愣。
两个人周围好像晕染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还是她们的五官，可她们却变得更加艳丽动人。
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种迷人的魅力。
和昨天的活力四射不同，今天她们懒洋洋的，自带一种慵懒妩媚的气质。
两人刚走出来，207的房门也打开了。
短发女生穿着长裤，昨天还是个帅女孩，今天的短发女生却格外妩媚。眼尾微微上挑，一颦一笑都摄魂夺魄。
看到百里辛，敏敏慢悠悠举着手和他打招呼：“你怎么上来了？”
声音妖娆，好像剐在人敏感处的纱巾般恰到好处。
百里辛收回视线，“到约定时间你们还没下来，我上来看看。”
短发女生笑起来格外不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有点犯困，不过还是坚持起来了。”
百里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短发女生身上的那股迷人气息好像比其他人三个人都要浓郁。
“你们……”百里辛顿了顿，“你们今天看起来……”
短发女生摸了摸头发：“看起来怎么了？”
百里辛沉吟两秒：“看起来特别迷人。”
“是吗？”短发女生又摸头发，“我怎么没发现，我感觉还和平时一样。”
百里辛：“一点差别感都没有吗？”
短发女生：“倒也有，有点犯困，但还好，身上很轻松。”
百里辛：“……”
这四个女孩好像并没有察觉自己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因为那些龙肉的缘故吗？因为短发女生吃的最多，所以她的变化最显著。
百里辛：“那今天还去朝四庙吗？”
四个慵懒妩媚的女生异口同声：“去啊。”
蔓蔓：“当然要去，车都包了。”
蛇神山很大，朝四庙需要花费一天的时间。
老板会提前帮客人预订面包车。面包车可以容纳十个人，除了他们还有五个人。
路过大厅时，百里辛状似无意地和老板娘攀谈。
“老板娘，我上面没有人住吗？”
老板娘保持着微笑：“没有，那里封着呢。”
百里辛：“那我这两晚为什么总听到上面有动静？该不会是闹鬼吧？”
“怎么会闹鬼，这里可是有蛇神庇佑。”老板娘连忙反驳，“你听到的大概是你上边201的那对情侣吧，那个房间紧挨着那面墙。”
百里辛恍然：“原来是这样。”
到达坐车地点的时候其他五个人已经坐好了，他们晚了十分钟。
远远地，百里辛还能听到有人在抱怨。
“到底是谁啊，还不来，其他车都走远了。”
“就是，真没素质。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他们这是在谋财害命。”
“走吧走吧，别等他们了！”
“他们好像过来了。”
“哼，等他们过来我非要数落数落他们！”
三男两女你一言我一语，抱怨声不断。
等到敏敏四人上车的时候，抱怨声戛然而止。
三个直勾勾盯着四名女生，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下了。
面包车有些老旧，里面充斥着几丝汽油和汗臭味。
越往后，味道越重。
所以大家一般会抢前面的座位。
前面六个座位是分布在两侧的，一边两个，一边一个，一共两排。
最后一排是四个座位的连坐。
现在他们上车晚，只剩下最后面四个座位和一个单人座位。
敏敏一上车就捂着鼻子，她轻轻蹙起眉头，“味道好重，坐后面我会晕车，怎么办？”
眼睛淡淡朝着三个男人身上一扫，三个男人立刻同时起身，争抢着跟敏敏让座：“晕车啊？要不你来坐我这里吧！”
敏敏笑吟吟说了句“谢谢，你人真好”，婉转腰身，缓缓坐在最前面。
其他两个男人失去了献殷勤的机会，转头看向另外三个女生。
不等其他三人说什么，三个男人已经默契地坐到了最后面。
同行的两个女人看了气得后槽牙咬得死死的。
最后面还有一个空位，百里辛正准备去最后面和三个大男人挤在一起。
短发女生却先他一步，二话没说坐在了三个男人中间。
三个男人立刻面露喜色。
等到女生们都坐好，百里辛选择最后一个空位坐下。
那是个双人座，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已经坐下了一名女士。
面包车启动进山，车门和车窗全都关上。
按理说车内应该会充斥着汽油味道才对，可百里辛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甜味。
那味道有些像奶糖的味道，甜而不腻。
他眼尾扫过面包，视线在四名女生身上扫过，最后悄悄定在了最后一排的短发女生身上。
味道似乎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三个男人似乎也闻到了这股味道，他们都有些脸红，眼睛时不时偷偷往短发女生身上扫，鼻子还不断深呼吸，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百里辛旁边的女人拉开窗户透气，捂着鼻子吐槽道：“什么骚味，好臭。”
窗户刚开没多久，前面的驾驶员就开口，“麻烦把窗户关上，上山路陡灰尘多，开窗会影响安全驾驶。”
女人心不甘情不愿关上窗户，“你们没闻到什么骚臭味吗？好像好几天没洗的臭袜子味。”
“哪有什么骚臭味？”后排的一个男人猛吸了一口气，“我只闻到了一股奶糖味。”
“就是骚臭味，我也闻到了。”百里辛隔壁单人座上的女人捂着鼻子回头瞪着短发女生，“我鼻子灵着呢，那股骚味就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
短发女生抚摸着自己的鬓角，眼尾微微上挑，身体懒懒侧着：“有吗，我自己怎么没闻到。”
短发女生旁边的男人立刻开口：“我也没闻到，你鼻子出毛病了吧？”
另一个男人：“是啊是啊，只有香味，哪有什么臭味。”
百里辛旁边的女人加入战场：“你们这些舔狗真是够了。明明是臭味，还说成香味。你们真是什么都吃得下。”
汽车忽然一个剧烈颠簸。
女人吓得紧紧抓住前面的扶手，僵硬地维持着向前的坐姿。
前面是一片狭窄又颠簸的路，旁边就是笔直的九十度悬崖。
没人再敢争辩什么，所有人安安静静坐在车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好在司机驾驶技术娴熟，经过五分钟的颠簸后，汽车后回归平稳。
见识到陡峭危险的山路后，车上的人也没了吵架的兴致，争吵也算告一段落。
百里辛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狭窄的山路外面，长满了墨绿色的树木和植物。汽车行驶在S型山路上，好像是在巨蚺的蛇背上攀爬。
蛇神山上萦绕着他昨天看到的淡淡青色荧光雾气。
和昨天看到的不同，这座山越到下面，雾气越淡。百里辛的视线抬起，看向蛇神山的高峰。
那里青色雾气浓郁萦绕，远远看去，好像一朵盛开的青色睡莲。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跋涉，面包车开到了第一个峰顶——东神庙，也是百里辛看到的青色莲花位置。
前面的空地上停满了车，和司机师傅订好了自由活动的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一个半小时后返回这里，然后开往下一地点。
车门一开，两个女人立刻捂着鼻子下了车，好像车里的味道臭不可闻。
百里辛闻到的依旧是奶香味，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奶香味越来越浓郁。
他看了看其他三个眼神痴迷的男人，又望向匆匆离开的女人背影。
心想，短发女生身上的味道是不是有性别区分？
男人闻到的是香味，女人闻到的是臭味。
吸引异性，熏退同性。
百里辛也下了车，接着是四名女生和三个男人。
从这三男两女的表现来看，他们应该是互相不认识的，只是刚好包了一辆车。
现在两个女人先走了，这三个男人却一直跟在四名女生身后，似乎是缠上了她们。
怕出事，百里辛在后面默默跟着。
不过这三个男人表现却很正常，何止是正常，甚至谦逊礼貌得过了头。
他们没有动手动脚，反而是全程低声下气。
那架势，就好像这四位是女王，而他们三个是女王身边的奴仆。
百里辛跟了一会儿没看出他们有危险，就开始在东神庙内闲逛。
他能够看到那团青色荧光，但他旁推侧敲地问过别人，其他人似乎都看不到这些荧荧青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