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鸿生问:“子然,我们是驻扎在这里,还是过一阵就回去?”
阮君烈从衣柜里挑出一套军服,预备明天穿。
叶鸿生给他挂起来。
阮君烈说:“我们下周回去,只带两个师。其他人驻扎在这里,交给三十五师指挥。”
南京发出电谕,让第十二集团军驻扎在关防,听从一位上将的命令。
阮君烈不乐意。
边防兵力不够,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改成阮君烈带走两个师,组建新军,其他人马交给三十五师,屯兵镇守在关防上。
还师之前,阮君烈为阵亡的官兵们办丧事。
军队在城外的坟冢前焚香,白色的花圈丧帐围成一堆。穿了法衣的和尚在念经,为他们洗业超度。
治丧委员会呈送国防部一份阵亡名单。
阮君烈也拿一份,回去后,好给家属发抚恤费。
死去的军人埋骨黄沙,无法回到故土。英魂绕树三匝,尤往南依。
活着的士兵都想回家。
阮君烈宣布消息:十五师与警备师随他回去,其余人留下,等待三十五师接管。
消息一公布,十五师的士兵一片欢腾,把钢盔接二连三地抛起来。
其余师团的士兵都沮丧着,嗡嗡响地发牢骚。
阮君烈解释道:“不是回去休息!要组建新军,任务很重。”
士兵们还是不高兴。
倘若大家一起留下倒也罢了,有的人回南边去,有的人待在北边,心里怎么能平衡。台下冒出好多抱怨,诸如“长官好狠心,说撇下就撇下了”、“长官偏心得厉害”之类的,此起彼伏。
阮君烈跟他们解释,说:“关防需要把守,必须留几个师下来,不是我不想带你们走。跟我一起走的人,也不是回家去,仗还没打完。”
师长和团长也站出来,安抚士兵。
阮君烈又宣布,这次立功的士兵多发一次奖金,物质和弹药留下,供给他们使用。
军心这才稳定下来。
临走前,阮君烈宴请手下的军官们。
众人在一起饮酒作别,心中泛起离愁别绪。有的人还哭了,哭道:“长官,经此一别,以后不知能否见到你!”
阮君烈心里一阵酸楚。
这几年来,阮君烈带着十二集团军,上下团结,大部分官兵是听从指挥,忠心耿耿的。也许每个人的能力有差别,但是他们是一个集体。为了带好他们,阮君烈花费很多心思,与下属们建立互相信任的关系。
现在迫于形势,大家不得不分开,留下一部分人镇守关卡。
留下的人将面对严酷的形势。共军如此棘手,新的指挥官他们又不熟悉,不知道能否信赖,心里都很忐忑。
阮君烈想带他们走,可惜部队不是他的私产,不能因私废公。阮君烈素来傲慢,不爱受人指挥,只能听蒋公的话,铁了心要走。国防部做出让步,已经是通情达理,不可能让他带走很多人。
大局当前,所有人都只能受点委屈,各自让步。
眼见手下的人都伤心起来,流露出悲愁。阮君烈不想让他们失了豪气,说:“怎么不能见面?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阮君烈举起酒杯,慷慨道:“关外土地丰饶,虽然今日不能由我来收复,深信诸位精诚团结,一定能收复领土!”
众人收了泪,纷纷举杯痛饮,一醉方休。
送别那天,国军的队伍分布在城墙和门口。
十五师打头,挎着机枪,先迈出城门。
警备师护卫着阮君烈的吉普车,驶出城关。
萧萧寒风中,所有士兵在城墙上敬礼,目送长官与战友离去。
阮君烈压低军帽,回头看着,也对他们敬礼。
三千里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当还师的队伍慢慢消失,和地平线连成一片的时候,驻军留在城内,举目远眺,只看到大地上安安静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只有一朵白云绕山而过。
阮君烈奉命还师。
返家的那天,他母亲高兴得不得了,含香也大惊小怪的,上香念佛。
阮君烈在家休息一下,第二天又去司令部。不知道国防部给他怎么安排的,如何组建新军。这些事情没尘埃落定,阮君烈没心思休息。
第十二集团军的司令部,人少了很多。
早晨,国防部给阮君烈打个电话,先是恭喜他,让他下次前来开会的时候,做好授勋的准备。
阮君烈应下。
国防部又通知他,叶鸿生将被调走,去襄樊地区,参与组建一个新的兵团。
接到这个坏消息,阮君烈好像被撩到胡须的老虎一样,放声咆哮起来,大拍桌子,在电话里发脾气,摔上话筒。
片刻后,参谋总长亲自打来个电话,跟阮君烈通话,叫他“贤弟”。
阮君烈忍着不快,听他说话。
参谋总长同阮君烈解释一番,说“战况艰难,很快召开全体会议”,为了补充战力,不得不“征集所有可用之俊才”。将这些俊才调到江南二线位置,搭建兵团,这个任务“至关重要”。
参谋总长苦口婆心,反反复复地说“事关国家大计”,劝他“请勿吝驾”等等。
阮君烈不吭声,放下电话。
经过这次战役,国军的兵力进一步削弱了,尤其是嫡系军队的力量。阮君烈心里很清楚,所以现在要想办法,赶快练兵。这些事情他都知道。
叶鸿生作为第十二集团军的参谋长,表现优秀。在全军覆没的背景下,总长们发现了他的存在,像在一堆废柴中发现一根秀木,很可以拿来使使,盖新房子的时候充作栋梁。
阮君烈一肚子不高兴。
除了十五师之外,他舍掉的人马不少,做出的牺牲够大的!这帮狗屁倒灶的还想把叶鸿生抢去!
“做你娘的大梦!”
阮君烈将一只笔猛掷到架地图的白板上,砸出一大块墨水点。
让他们自己死到襄樊去吧!赶紧死!
阮君烈烦躁地想着,坐下来,给自己泡杯茶,冷静一下。
这一次,叶鸿生一定会升官的。
阮君烈忽然想到。
倘若叶鸿生去了,肯定不止做一个参谋,可能会交给他一个军来指挥。叶鸿生当过参谋长,也在官厅之类的地方供职过,已经积累了丰富的资历,只差没做军队的司令。国防部让叶鸿生去襄樊肯定不是白去,是要大大的栽培他,提拔他。
阮君烈一阵纠结。
这件事情对叶鸿生是天大的好事,对国军也是好事,他到底在反对什么?留在第十二集团军,叶鸿生不可能爬到他头上,始终是个参谋。叶鸿生要服侍他,顺从他,委曲着自己,永远得不到全面施展。
叶鸿生心里爱他,爱得卑微,总是甘居人后,把自己变成了他的从属。如果他不许,叶鸿生大概就不会去了……
阮君烈掩着面,心里酸胀得难受。
阮君烈痛下决心,打电话,让叶鸿生来办公室。
叶鸿生敲过门,轻轻推开,问:“长官,什么事?”
阮君烈请他坐,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通知道:“宾卿,你要被调到襄樊地区任职,等会先去国防部,接你的调令。”
阮君烈说完,望着叶鸿生,看他什么反应。
叶鸿生也被这个消息震惊,露出迟疑的表情。
叶鸿生的反应算是冷静的,他楞了一会,没有露出不愿意的样子。叶鸿生思量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长官,你同意吗?”
叶鸿生也想知道阮君烈的态度。
阮君烈面上冷淡,说:“我觉得很好。你去吧。”
一瞬间,叶鸿生的眸子黯然无光,流露出伤心难过。他很快掩饰住,站起来,并腿立正,对阮君烈说:“是!长官。”
阮君烈点一下头。
叶鸿生走到门口,正要关上门,又停住脚步。
叶鸿生回过头,恋恋不舍道:“长官,我现在就去?”
阮君烈说:“是,你去拿调令,然后回家准备。”
叶鸿生关上门。
阮君烈独自坐了一会。
快到午休之间,一阵风吹过。满地红的军旗被吹动,发出轻微的啪啪声。
几个军官在走廊里走过,厚重的靴子敲击着地砖,不时发出一阵笑声。司令部人少,笑声在空落落的走廊里回荡。
阮君烈觉得他们的笑声格外刺耳,一阵心烦意乱。
阮君烈拉开门,吼道:“安静点!”
国防部召开全面军事会议。
阮君烈穿上军礼服,去礼堂参加。
在礼堂里,阮君烈遇到了黄克和徐正恩。
徐正恩在帮忙部署会议现场。
阮君烈走过去,问他:“这次来多少人?”
徐正恩的军服浆得笔挺,上面挂着闪亮的勋章,说:“所有兵团的长官都来,还有国防部的厅长和署长。”
徐正恩请他坐到后面,前排给总长次长们坐。
黄克也坐在后面,见到阮君烈,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黄克的队伍在战场上失利,无法突围,他只好坐飞机逃生。丢下的人马和武器都白送给共军。
阮君烈与他交谈,各自谈谈体会。
黄克唏嘘一番,感觉前途不利,恐怕要变成南北两个朝廷。
阮君烈也有同感,情绪不好。
会议在一片悲观中开幕。
由总统、总长、总参谋长分别主持,谈局势和战略。
1946年到1948年,经过两年的征战,国民党军队被歼灭了260余万人。在整个华北和东北地区,只剩下济南、太远、北平、天津、张家口等一些据点,势力极为单薄。
阮君烈和黄克等人第一次知道,被这个数字惊呆了。
在军事报告会上,国防部全面汇报军事形势,悬挂了每一次战役的军事地图,说明各个战场的失利,分析双方态势的此消彼长。根据国防部的报告,国军损失了一百万支步枪、轻重机枪7万挺,各种山炮重炮一千余门,各类战车、装甲车、通讯器材落入敌手。
阮君烈等人又一次被巨大的损失震惊。
听完之后,阮君烈授勋的心情完全被打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所有人都笼罩在愁云惨雾里,气氛沉闷到极点。
大家开始提意见,不断地给自己要车、要装备、要士兵,想办法打基础。此时不要,更待何时。
阮君烈也立刻站起来,强烈要求给新兵和弹药。
在国民党统治区内,通货膨胀达到极致,还不得不紧锣密鼓地征兵征粮,民怨很大。将领们提了很多意见,说士兵和下级军官的待遇太低,一个个面黄肌瘦,积极性也大受打击。
蒋介石对众人训话,感慨道:“我们在军事力量上本来强过共匪数倍,制空权、制海权都在我们手里。可惜在接管日占区的时刻,高级将领大发横财,骄奢荒淫,弄得纪律败坏,军队没有斗志。倘若再不觉悟、再不努力,明年这个时候,能不能坐在这里开会都成问题!”
会议上,战败的军官分别接受批评,各自检讨。
阮君烈发现,有些人还是没有检讨出什么东西,不疼不痒的过去了。
总参谋长提出了下一步的军事部署。
国军将在长江以南、黄河以南的地区编组几个强大的机动兵团,将原有的大、小兵团都集中过去,分别部署在徐蚌地区、信阳地区和襄樊地区。
阮君烈将被安排到徐蚌地区,成为南边的第一道防线中的一员。襄樊地区是第二道防线,兵团尚未组建,叶鸿生将被调往此地,委以重任。
这个方案得到了全场的一致赞同。
蒋介石说:“大家同心同德,共济时艰,在危难之际,我们更要保持镇静,坚定信心。万一共匪控制了中国,吾辈将死无葬身之地!”
阮君烈以手加额,心情复杂而沉重。
会议结束之后,阮君烈筹备移师,到新的驻扎地去。
他宣布消息时,十五师听说要往西南方向移动,都很高兴。听说不到四川去,士兵们都很失望,情绪不佳。
阮君烈耐着性子,动员鼓励一番,让他们收拾铺盖,做好长期驻扎的准备。
士兵们领命,纷纷回营准备。
阮君烈的心情也不好。
国防部给他一些散兵,加上他手中的兵马,统共才3-4万人。据说目的地还有一支残兵,如果他可以整合,加上征集新兵,可以达到十万以上的规模。
国防部建议他准备十五万人马,屯兵镇守,以防不测。
有不测还不赶快给他士兵!
阮君烈差点怨恨起来。
国防部解释说正在征兵,所有队伍都在征兵。需要什么武器,率先给他。要钱给钱,要枪给枪。
阮君烈这才好受点。
一旦共军南渡,这场战役非同小可。
阮君烈回家,打量四壁。他家中有一批桃花心木的贵重家具,可以送给金生。架子上成列的古董瓷器,可以送给朋友。衣柜里有几斗珍珠和若干貂皮大衣,是南洋客人送的,可以留给含香。
阮君烈打电话,叫哥哥派人来取东西。
阮君铭听说,也惊慌起来,说道:“你还没与母亲说,要不要告诉她?”
阮君烈说:“不要,你不要吓她。”
阮君烈让哥哥好好侍奉母亲。
金生差人来搬东西,阮君烈整理行囊,将随身的物品打包。不能送人的物品,阮君烈纷纷变卖,换成金子。
阮君烈将户头上大部分钱取出来,换成金子和现洋,预备带走。
含香发现,家中的东西在迅速变少,十分惶恐。
含香坐在沙发上,见他忙进忙出,怯生生地问:“你又要去哪里?”
阮君烈给她一笔钱,说:“我要去苏北。你自己留在这里。”
含香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阮君烈看她一眼,说:“不回来。”
含香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揪着手巾,抖着唇说:“你,你什么意思?”
阮君烈说:“没什么意思。我要长期驻扎在那里。”
含香这才出一口气,稳稳神,说:“我会等你的。”
阮君烈说:“不用,你找个人嫁了吧。”
含香竖起全身的毛,叫道:“我不要!”
阮君烈直白道:“一旦交战,我回来的话,肯定是输了。我不会输的,除非是死了。”
含香呜咽着,眼泪淌得像小溪一样,弯弯曲曲地爬在脸上。
阮君烈没有心情宽慰她,只在她头发上摸了一下。
阮君烈说:“房子留给你。你可以继续住。”
含香固执地说:“我会等你的。”
阮君烈说:“不用等我。”
阮君烈说完就走了,兀自收拾东西,离开官邸。士兵们将长官的财物全部搬走,搬到司令部,日夜看守,等待行军。
阮君烈离开自己家,宿在司令部里。
刚刚入夜,外面的人声、车声依然响个不停。外面卖凉粉、卖香烟的小贩叫着,因为没有人买东西,他们一直在叫,兜揽生意。
明天就要开拔,很多军人呆在司令部里,架起桌子,在打麻将消夜。麻雀牌在手中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一直在桌上滚。
有人横穿马路。车子发出了刺耳的刹车声,一个声音叫骂起来。
路边,歌女的声音伴着琴声,凄然响起,一时有一时无。
阮君烈被这些声音团团围住,好像困在水中央一样。周围漫无边际的杂音,让他快要窒息。
阮君烈疲惫地伏在桌上,心乱如麻。
他拿起电话,拨通过去,找总参谋长。
总参谋长知道他要走,豪言壮语,给他践行。
阮君烈说:“我不走,明天让部队交枪。”
总参谋长惊得差点背过气去,吼道:“你说什么?!”
阮君烈发作道:“没有人,没有枪,我去个屁!”
见他还在闹脾气,总参谋长苦口婆心,反复劝解,又指天誓日地做保证,让他安心。
阮君烈犟得要命,像吃了秤砣一样,死活不愿意。
明天他就该走马上任,临了却闹起来,总参谋长快要吐出一缸血。
总参谋长好说歹说,嘴皮子快磨破,问他:“你想要什么?缺什么?能给的马上给!你给我走!”
阮君烈说:“你把叶宾卿给我。马上!”
总参谋长快要气炸了,说:“他明天要到襄樊报道!你不是早知道?”
阮君烈说:“那我不走了。”
阮君烈咔嚓一声,利落地挂上电话。
电话铃响了好一阵,阮君烈懒得接。
铃声终于停歇。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阮君烈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心中惴惴不安。
经过这一番拿捏,不晓得能不能要回叶鸿生。万一叶鸿生已经出发,木已成舟,襄樊区的指挥官不同意撤回命令,总参谋长要不回人来,难道自己不去?队伍不开拔?
这不可能。
倘若他不开拔。总参谋长会被气死的,拿枪也要逼着他去。
阮君烈纠结地想。
万一搞成那样,还没要回叶鸿生,自己就变成笑话了……
阮君烈懒得再想,决心等待。
天色越来越暗,灯火越来越亮。等灯火亮到一个程度之后,又开始枯萎,好像花朵绽放后,逐渐萎靡一样。
司令部的灯火也在熄灭,一盏又一盏。麻将声变得稀稀拉拉的。
阮君烈坐在皮椅上,独自等待着。
阮君烈失眠了好几日,今天他特别困,可他还是睡不着。睡意在不断侵袭他,可是总有杂音在脑海中,清除不掉,无法入睡……
阮君烈坚持着,在司令部等待,越来越困顿,枕着自己的手臂,趴在桌上。
他竖着耳朵。
当一串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他立刻睁开眼睛。
脚步声由远到近,在他的门口停下来。有人急促地敲两下门,猛然推开,叫了一声“长官”。阮君烈激动地站起来,叫道:“宾卿!”
阮君烈看到叶鸿生站着门口,露出轮廓。
叶鸿生跑得急,拖着一堆行李,头发有些蓬乱地覆在额头上,沁了一脸的汗水。他用袖子抹一下汗,露出白牙,对阮君烈快乐地笑一下。
阮君烈看到,叶鸿生的服色变了,领章和袖扣已经换掉。
叶鸿生现在是少将,他升职了。
阮君烈忽然生出一种心虚,不懂自己在搞什么。
阮君烈呐呐道:“你来了?”
叶鸿生将行李放下,说:“是的。长官,国防部让我回来。”
阮君烈说:“你怎么来的?”
叶鸿生热得很,脱掉外套,说:“我刚上火车,他们通知我,我就下来了。火车开出一段,开到城北。我跳下来,一时找不到黄包车,就跑回来了。”
原来叶鸿生已经上车,又被拽下来。
阮君烈心中不是滋味,低声说:“抱歉。”
叶鸿生喘一会气,说:“长官,怎么了?”
阮君烈坐下,黯然神伤,说:“宾卿,除了你,我没什么人信得过。我顾不得你的前途了……”
叶鸿生望着他,没有说话。
叶鸿生眼里全是温情,多得满溢出来,淌了一地。
阮君烈伸出手,说:“宾卿,我要去苏北。这次困难大得很。你跟我一起去?”
叶鸿生走上去,握住他的手,说:“长官,我愿意同你一起。”
阮君烈紧紧捉着叶鸿生的手,叹息一声。
叶鸿生从来没有过阮君烈这种情态,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变得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爱意从心里喷涌出来,叶鸿生低下身子,将他整个搂住,搂在怀里。
阮君烈没有拒绝,用手臂环着叶鸿生的肩膀,悲伤道:“宾卿,不管怎样困难,你只能多多忍耐,负担着。我不想你走……”
叶鸿生的呼吸急促起来,忍不住在阮君烈的额上吻了几下,说:“当然。”
阮君烈身心疲惫,将下巴搁在叶鸿生的肩膀上,揪着他的袖子。
叶鸿生将阮君烈抱在怀里,温热的鼻息打在他的颈子上,有些痒,但是很舒服。
阮君烈感觉到,杂音一下子离开他,世界变得安静。
阮君烈的眼皮越来越重。
叶鸿生将他搂紧,不断地抚摸他,亲吻他,安慰他。在他耳边细碎的说话。
叶鸿生爱意如火,身上很热,用手臂束紧他,低声说:“长官,我怎么舍得离开你。你把我的魂拘住了。”
阮君烈很想掩住他的嘴,让他少胡言乱语,但是一阵浓郁的睡意袭来,阮君烈的眼前变得模糊,有些掌握不住平衡。
朦胧中,他松开叶鸿生的袖子,倾在他怀里,睡着了。
阮君烈去掉心思,陷入梦境,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叶鸿生焦渴地亲吻他的嘴唇,解开他的领子,说:“子然,你不到床上睡吗?”
阮君烈稍微动了一下,梦呓道:“宾卿,你不许走。”
叶鸿生把阮君烈抱起来,扶抱到沙发上,帮他脱掉衣服,躺下。
叶鸿生倚坐在旁边,不断地低头亲阮君烈,亲他固执的嘴唇,冷硬的下巴,专门用来发号施令的手指,全部都认真吻过。
还有他所有不乐意被他碰到的地方。
司令部的灯全部熄灭了。
在深处的夜色里,叶鸿生依然陪在阮君烈身边,如火如荼地爱着他,看着他。
叶鸿生吻着阮君烈,对他倾诉,希望能进入他的梦乡。
叶鸿生倾诉道:“子然,我喜欢你。三魂七魄都捏在你手里。不管你想让我去哪里,我只得去哪里。一点都不能违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