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派正在冲击政府,被军队镇压。
在争执过程中,枪声响起来,军队强行夺回政府,恢复秩序。虽然中央下达命令“不要武斗”,但是火药味没有减轻,双方在军区对峙,为谁是真正的革命而争吵。
争吵没有结果,大家一起给上级打报告,等待中央裁定。来不及等结果,造反派晚上发动袭击,围攻司令部。叶鸿生指挥剩下的军人将他们反包围,全部困住。所有人揣着枪,上好子弹。
他们在军区僵持了一个礼拜。
中央批示下来“所有人停止武斗”,但是认为“造反有理”,军区司令、政委,包括叶鸿生在内正在犯修正主义错误,必须严格甄别他们。
叶鸿生捧着文件,无法置信,觉得世界很不真实。
造反派没有打赢,但是扬眉吐气。
叶鸿生说:“这不是真的!”
造反派说:“你先解除武装!”
叶鸿生激动地说:“就算我有问题,政委和司令也没问题。他们红军时期就跟随党,肯定是忠诚的。”
造反派训斥他:“革命不是论资排辈!不要想依仗功勋变成新的权贵,试图去压迫别人!”
叶鸿生不接受,说:“我们没准备压迫别人,只是有些意见。”
造反派质问他:“你到底是不是共产党员?你执行不执行党的决议?”
叶鸿生好像被鞭了一记,热血沸腾。他一秒都没有迟疑,解下枪,按在桌上。
对方想来收,叶鸿生提出条件:“你们可以甄别我,但是必须交枪,停止武斗。”
造反派答应,要叶鸿生先缴械。
两派人都端起枪,等着对方先撒手。
叶鸿生把手松开,枪交出去。造反派的众人也解下枪,互相监视。
得胜的人用枪指着叶鸿生的头,把他推进牢里。
为了证明自己对党的忠诚,叶鸿生不能反抗,只能顺从。在这一次“甄别”过程中,夺权的人要求叶鸿生交代关于军区政委、司令,还有他自己的问题。叶鸿生不肯,他们把孙仲良也抓进来,要求孙仲良揭发叶鸿生的“罪行”。
孙仲良心知此事无法善终,不肯搀和进去。一行人刑讯孙仲良未果,又回头去揍叶鸿生。
造反派说:“一个反革命硬什么硬?看你硬到什么时候。”
叶鸿生坚持道:“我是党的战士,听党的话。我没有反党,政委他们也没有。”
造反派按住他的头:“你还不承认?你一贯反党,还鼓动联结政委他们一起!”
叶鸿生咬定青山,不肯认罪。
造反派要把他压服,在他腿下加砖,再痛下杀手,活活压断他的腿。
在剧烈疼痛中,叶鸿生冷汗不止,卧在血泊中,昏迷过去。等他睁开眼,恍然发现自己没死,被一些同志抢救出来,送到军区医院。救治得不够及时,叶鸿生的一条腿落下病根,留下轻微的残疾。
等他恢复一些,才知道是陈铮得到消息,专门从中央来地方一趟,救下他。陈铮到医院看望叶鸿生,说:“你干嘛这么犟?非要被打死才好?”
叶鸿生辩白道:“我没有反党!”
陈铮感叹说:“我知道你没有。你唱什么反调?”
叶鸿生一个劲地叫:“我没有!”
陈铮在中央任职,在权力斗争的漩涡里。他一直走在形势里,尚未倒下。陈铮劝告叶鸿生“思想要进步,不能原地踏步”。
叶鸿生气得倒回床上。
陈铮劝他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叶鸿生长叹一声:“我是怕党的青山毁掉!我自己有什么可惜?”
陈铮安慰他,叫他先养着。
叶鸿生说:“我一向觉悟不高,水平低。你在中央,你没觉得不对劲?”
陈铮沉默片刻,告诉他,自己也感到一些问题的处理不够恰当,但是党员必须服从党的决议,维护党的利益。面对一些是非对错,他选择了忠诚。这个时候,陈铮还不知道,他自己很快就要倒台,变成“黑标兵”,与他的批判对手在干校中团聚。
叶鸿生叹息一声,百般滋味沉在心底。
叶鸿生康复后,军区党委对他的思想问题进行决议。
与会者认为,叶鸿生严重偏离正确路线,犯下的错误不可原谅,应当开除党籍。这场会议,叶鸿生也参加了。为了将他开除出去,会议经过三次表决,直到他自己也举起手,全票通过为止。叶鸿生不得不举起手,因为新任政委告诉他,假如他再不表现出认罪觉悟,他永远不要想再入党,不能获得党组织的宽恕。
剥夺他的党籍以后,叶鸿生被驱逐到乡下,接受劳动改造。
他被流放到彭乡。
彭乡这个边远的小镇因为风景秀丽,粮食产量不高,山水崎岖而成为改造干部的地方。叶鸿生想不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回到这个魂牵梦绕的地方。但是还有比他更不幸的人,孙仲良枉死在牢狱中,再也没能出来。叶鸿生是陈铮的战友,还是救命恩人,陈铮千方百计保他。陈铮与孙仲良没有交情,不会花太多心思。
等叶鸿生想法去救孙仲良的时候,孙仲良已经奄奄一息。
孙仲良骤然离世,他的妻子已经同他离婚,划清界限,留下一个男孩名叫孙卫国。叶鸿生收容这个孩子,把他托付给可靠的朋友,草草收拾一下,前往彭乡。
叶鸿生在秋天到达,黄叶落满田埂,跟金黄的稻子一起点缀着乡村。
忙完秋收之后,有空闲下来,叶鸿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坐下休息。跟他在一起的人很多,有各色知识分子、文艺工作者、中共新旧干部,还有些异见人士。这群人也许是政敌,也许是朋友,或者又是政敌又是朋友,关系包罗万象。大家前后脚进来,怀着五花八门的不满与忧愤,用劳作改造自己。
叶鸿生不爱说话,累了就坐在稻草旁边,看鸟雀啄露水。他并不讨厌劳动,只是很不喜欢压抑的氛围。叶鸿生捡起一片草叶,放在嘴唇上吹,吹一个简单的调子。旁边有个人听见,凑过来,很欢喜的样子。
叶鸿生看他一眼,发现是个作家。在大陆,他的文章被当做毒草,已经被禁;而在台湾,由于他涉嫌“通匪”,台湾压根没有出版过他的作品。
叶鸿生吹一会,停下来。
作家眼巴巴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不吹了?”
叶鸿生说:“该走了。”
他们站起来,在监视下,一起往回走。叶鸿生有时不老实,难免被严肃教育。一直到冬天,他才得到信任,被派去筑水库。冬季的时候农活少。一场雪下过,农民准备休息,叶鸿生还在路上,把最后一批土砖运过去。
叶鸿生在雪地里躇躇然前行。
天地被白色笼罩,不再有焦点。他呵出白气,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道路不清,他偏离路径,不小心翻车,跌倒在雪地里。雪层蓬松而柔软,覆盖在路面上,叶鸿生干脆躺着。
白雪还在一片一片落下来,大的像羽毛,小的像绒纱。
叶鸿生躺在雪地里,看着雪花,觉得很美丽。
他不由自主想起阮君烈,他心爱的人。到这个时候,他还是无法消除内心的私欲,想到阮君烈可能会遭遇不幸,在雪地里推车,叶鸿生心痛得难以承受,连想一下都受不了……
叶鸿生遮住眼睛,感觉到眼角一阵潮热,又在寒冷中逐渐冷却。
还好阮君烈没遇到这种事,被改造的是自己。叶鸿生默默想着,随即又对自己产生厌弃,生发出另一种浓烈的悲戚感。
也许这一辈子,他挤不进工人阶级先锋队里,就好像他在国军中死活升不上去一样。不管他多努力,他都没法走在潮头上。没有方式可以证明他的丹心,他实在是干不来打打砸砸那一套,也缺乏大鸣大放的精神头。
他们说的没错。叶鸿生茫然地想着。
我的思想有问题,党的事业不需要我这种人。
在他有限的生命里,有两个事物是他最难以割舍的,一个是阮君烈,是他最心爱的人,另一个就是党的事业,他毕生追求的理想。他失去阮君烈,心灵好像死去一次;这一刻,他又丧失了自己的党籍,被剥夺政治生命。
叶鸿生闭上眼睛,卧在雪地里。
他身上还留下什么?
也许只有最无用、最稀薄的一点呼吸。
在滴水成冰的严寒中,叶鸿生曲起身子,像抱住棉花一样抱住雪堆,觉得很舒服,他很久没有这样舒服地打个盹。
半梦半醒之间,他的思绪也像飞雪一般,飞向遥远的过去。
多年前,他的父亲去世,母亲患上肺痨,一家人搬到乡下节省用度。隆冬时节,母亲需要找大夫。叶鸿生奔出门,心焦地寻船,要上城里请西医。那个冬天格外寒冷,水路要过几个弯。叶鸿生开的价格不足以说动船家,只好自己下水。十二月的天,他把衣服脱下来,船家给他包起来防水。他负着一个包袱,逆流而上,游水赶路。
水中不见游鱼,只有碎冰。鱼儿都躲在水下温暖的地方。
叶鸿生一个人在寒流中奋力划水。
那时节,他十七岁。
到城里,叶鸿生穿上衣服,找到医生家,求他出诊。医生正在暖房里吃饭,本来不想在坏天气出门,看着诊金和他苦苦哀求的份上,答应出诊。
叶鸿生跑到码头,包下一条好船,把医生带回家。
烧暖火炉,服过药,他母亲的病情得到缓解。叶鸿生放下心来,送医生回城里去。回家的时候,他看见河滩边有人烧纸。一个穿蓝花袄的女孩在河边悲泣。
叶鸿生过去一问,得知女孩子的母亲已经病逝,没有钱请医生。
叶鸿生也没有钱,搜遍口袋,只能给她一块大洋。
少女哭着,与他倾诉一番。她逝去的母亲操着皮肉贱业。为保生计,母亲把她随便嫁给一个有烟瘾的男人。男人要抽鸦片,不惜拿她换大洋。她母亲离开人世,终于解脱,可她还看不到指望,要继续做个有丈夫的妓女。
叶鸿生心里不知多么难过。当他感到不幸的时候,总有人比他更加不幸。
少女对他说:“我要找个喜欢的人,逃出去,跑到一个大公馆,去做女佣人。”
她的脸冻得发红,挂着残泪,努力幻想着。
叶鸿生不忍心打断,一直点头,鼓励她保持乐观。
像这样不识字的乡下少女太多,除了会做饭、做女红、服侍别人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能做的。店铺不会要她,她不会管账,只能卖点小杂货。叶鸿生心想,就算她去做女佣人,也不见得会好。乱世之中,一无所有的弱者总是要被人欺负,被人践踏的。
分别之后,叶鸿生没有再见过她,逐渐淡忘这码事。
她只是千千万万可怜人中的一个。
叶鸿生家道中落,很明白这些穷人的宿命。越是贫弱的人,世界从她身上拿走的东西越多。她年轻、样子可爱,还会引起人们的怜爱;倘若她年华不再,稚嫩的心灵也变得丑陋,她的消逝不会触动任何人。
世人多爱锦上添花,为强者喝彩。虎落平阳也会有人结交,强者再落魄都是有价值的。弱者除了依附他们,惯常就是去欺凌更弱小的人。最最弱小的那些,没人听到他们的声音,转眼被命运吞噬,像垫脚石一样铺在路上。
叶鸿生很早就感受到这一真相,知道书本上的幸福、温暖对于很多人来说,距离是多么遥远。现实生活布满了不可消除的阴暗与污秽,就像影子一样无处不在。从某个时候开始,共产主义思想强烈吸引住他,让叶鸿生无法忘怀。
参军后,他见过很多有地位,有知识的上等人。他曾经接待过一位太太,夫君在国府供职。这位太太心地善良,决心做一些义举,帮助穷人。她的计划需要军队配合,阮君烈的部队给过她一些帮助,意在巴结她的丈夫。行动中,她发现种种弊端:军人的粗率、环境的恶劣、穷人的贪鄙等等,让她很不适应,善举没法达到预期结果。
回南京后,她写出好几篇时评文章。
阮君烈拿着报纸,嘲讽道:“她在和谁撒娇?办一点屁事,生出这么多口水!”
对这些书生气的人,阮君烈不大耐烦,讥评为“成事不足、牢骚有余”。
叶鸿生倒是觉得她不错,是个好人。
叶鸿生认为,人们是有阶级差别的,一位上层的太太可以发牢骚,产生悲观情绪,这不影响她的生活,但是一个身不由己的贫苦少女没有沉溺于悲伤的权利。如果生活在不幸里,她最好把苦涩吞咽下去,快一点、尽量多的吞咽下去,极力忍耐,否则她就无法生存。
叶鸿生认为,不同阶级的人存在利益纠葛,个体很难说服一个阶层让渡自己的权利。只有被剥削的弱者团结起来,不再互相欺凌,真正团结起来,才有机会打破不平等。为此,他愿意献出一生,去帮助他们。
阮君烈不承认这种差别,不喜欢这种论调。
叶鸿生并不介意。
只要把其他人解放出来,阮君烈有什么要求,叶鸿生都乐意为他效劳。叶鸿生心想,我可以做子然的仆人,做他一个人的奴隶,任他驱使。
阮君烈依然不认可,远走他乡,他失去了他。
如今,叶鸿生汲汲以求的梦想又遭到搁浅。他半生努力的事业像一架无法停止的战车,走向癫狂,让他跟不上去。叶鸿生早就做好准备,做一个士兵,打一辈子仗,但是他没想到斗争的形式越来越复杂,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力……
叶鸿生想不明白,大家的信念本来要“治病救人”,为什么牺牲这么多同志?关押这么多朋友?他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帮助所有受压迫的人,现在都不需要了吗?如果领袖说得不对,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赞同……
叶鸿生卧在雪地里,颊边一阵潮热,好像有一脉心血从他的眼眶里溢出来。
大雪无垠,枯叶无法在寒枝上停留,落在水中。
他一生的努力,到底有没有希望让这个世界变好一点?有没有希望,给旧世界带上黑纱,让新世界展开翅膀?应该以怎样热情、正直、宽大的心肠,来酬答这反反复复的失败?
叶鸿生不断地问自己。
在无尽的寒冷中,叶鸿生的心脏发出一声碎裂声。大千世界犹如一面面镜台,应声破碎,俱化作微尘。一切沉入黑暗。
他停止了呼吸。
黑暗中,一片淡青色的烟雾若隐若现。
一线天光的照耀下,叶鸿生慢慢睁开眼睛。他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一切是影影绰绰的。他在一片宽广的江流中行走,宛若水中央。
水边长满翠竹。竹子上洒满斑斑泪痕,像是一千行眼泪。
叶鸿生心想:我这是死了?还是快死了?
他一阵莫名惊慌,急忙检查身上,看自己穿什么衣裳。他的手触到身体,衣裳才显现出来。叶鸿生仔细辨认,确认是共军的军服,大大松一口气,安心下来。
他放心之后,周围变得更亮一些,雾气散开。霞光给他穿上又一重红衣。
叶鸿生四下张望,发现周围还有别人,他似乎看见了老政委、军区司令、孙仲良等等,许许多多的人。众人面目安详,各自朝着上游或者下游的方向行走。叶鸿生看见他们,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种渴望,想要走进去……
他没有立刻走,他心中想起了阮君烈。
子然在不在彼方?
想着想着,叶鸿生的神智渐渐消散,他强烈地想走进去,步入江流深处,安眠下去。可他心中有个念头,想念阮君烈,想见到阮君烈。他犹豫着,慢慢地迈步。
恰在此时,岸上有人叫他的名字。
叶鸿生回过头,看不清来人。
云蒸霞蔚,有一个高冠阔衣的影子出现在竹林边,对他呼喊,喊道:“回来吧!何必离开你的躯体,在四方游走?舍弃你的身躯,恐怕会遇上凶险。”
叶鸿生认出他不是阮君烈,扭过头,要去东方,往霞光最盛的地方走。
岸边的人高声吟唱,唱道:“东方不可以去!那里有一个巨人,身高千丈,要搜罗你的灵魂。你去了就会消解无存。回来吧!”
叶鸿生停下脚步,往南方走,往他的故乡走。
岸边的人又唱起来,吟道:“南方不可以栖息!那里有许多野人,额头上长着花纹,毒蛇像野草一样多。不是你能久留的地方,回来吧!”
叶鸿生迟疑着,又往西方展望,要往西方去。
岸边的人吟道:“西方不要去!那里一千里地全是流沙,广漠而荒凉。如果你被流沙陷住,会落进无止境的深渊。不是你能栖身的地方,回来吧!”
叶鸿生收回脚步,准备往北方走,往最萧索的地方去。
岸边的人高声呼唤:“北方不要去!层层冰雪封住山峰,到处都是雪花,你无法上到达天门。九重天上你也会遭遇到危险,回来吧!”
叶鸿生无计可施。
他在水中不断地打转,好像一尾大鱼在水中游动。
岸边的人对着他,吟唱道:“四面八方多有害人的奸邪,但是你的居所里没有!你的身体好像一座宫殿,装饰着丹砂色的帷帐,有黑玉一样的屋梁。你的心室犹如一池碧波。池塘里的荷花绽放开,铺满水面。为什么你不回来?“岸上的人唱着时而婉转、时而激昂的歌曲。密云中响起大吕一般的乐声,配合他的声调,乐声悠扬。他踩着鼓点,衣襟摆动摇曳,不断地呼唤叶鸿生,高声叫道:“魂兮,归来!”
叶鸿生终于走到浅滩,一脚踏上岸。
走上岸边的一刹那,他周围的景色燃烧起来,霞光增强一百倍,好像数不清的火鸟正扑翅而起,呼啸着,带走一切朦朦胧胧的冥雾。
密云打开,强烈的白光照射进来。
叶鸿生睁开眼睛,猛然吐出一口血水来。
旁边的船工立刻给他用热毛巾擦拭,呼喝起来,让人端水过来。
有一个人影依然在火焰前摇摆,他缚住一只公鸡,头上插着纸旗,脸上戴着奇诡的面具。有些人在用锣鼓给他打拍子,助他施法。门上贴了黄钱,地上摆着斗,斗里装满稻谷。
叶鸿生认出,这是彭乡中的巫师。
自从医术下乡后,村里的巫师经过学习,变成了赤脚医生。船工们在雪地里发现叶鸿生,立即将他抬到巫医这里。巫医先使用了现代医学,给他打强心剂。叶鸿生恢复心跳之后,依然睁不开眼睛,神志不清,气若游丝。
尽管叶鸿生失去地位,船总和村里的巫卜依然认为他有神格。他们自信,可以用祭祀的方式唤醒叶鸿生。他们唤来村人,在众人的帮助下,擅自启动仪式。
巫师跳起傩戏,召唤他们的祖先。当祖先降临后,他们以先祖的名义,向叶鸿生发出的召唤,为他招魂。
叶鸿生睁开眼睛,疲弱地呼吸着。
仪式结束,船总差旺儿去舀一碗猪血粥,送给叶鸿生吃。叶鸿生被隔绝开,但是村人没有忘记他。旺儿把煮好的粥盛出来,先给叶鸿生一碗,又每个人盛一碗。
他们席地而坐,开始吃饭。
叶鸿生喝下粥,感觉到魂魄归位,心头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