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李思为结束剧本会以后,都会在酒店周围逗一逗流浪猫。酒店楼下有一只猫跟他玩得极好,每次见他都会过来蹭他的裤脚。
李思为偶尔从便利店买两盒猫罐头给他吃,对方也照单全收,全无愧疚,吸溜吸溜就全部吃完,一脸坦然地接受李思为的偏爱。
但从这天开始,这一切都成了妄想。自从上次的吵架传闻流出后,酒店周围总是有奇怪的车辆停留。酒店的安保驱赶过几次,没过多久又会有新的车在门口蹲守,防不胜防。
李思为也没想到,自己从业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上过什么新闻。这一下在湾城跟俞川拌了个嘴,却上了好几天的娱乐新闻。
当然,在新闻里他也不叫李思为,而是叫“俞川的新电影搭档”、“某男演员”、“某新人演员”,没有名字,没有称呼,只有一张透过房车窗户偷拍到的他的侧脸。当然,所有看客也不在乎他是谁,大家关注的焦点都在俞川身上。这样一个上升期的大热男演员,向来以阳光健康的形象示众,怎么突然进了这么个无名小组,还公然发起了脾气。
而李思为那个久未出现过的经纪人,居然也主动给他来了电话,问他要不要找营销公司帮忙拱拱火,扩大曝光量。李思为只说了一句,让他省点钱吧,就把电话挂了。
这一切都让李思为感觉极为诙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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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头戏开拍在即,他已经当众夸下了海口,要跟俞川真空上阵。事已至此,自然不能临阵退缩。李思为想过要不要找俞川提前对戏,免得到时候清场后再出差错被导演指摘。
但他一整个下午都没有联系上小孟,发过去的两三条消息都没有收到回复。
李思为也不自讨没趣了,便窝在酒店房间里看了部电影。那是一部法国电影,女导演的作品,镜头里有无垠的海岸和高耸的游轮,李思为瞬间有些恍惚。只是比其他们在拍的这一部,这部法国电影基调温柔很多。
从电影学院毕业后,李思为还保持着每周看三部电影的习惯。以前是租碟,后来是去电影院,进组之后就是用笔记本电脑看,再后来他买了一只二手平板。影片越来越高清,设备也越来越便携,但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回十七岁那年窝在江城筒子楼里看片的心境。
这很奇怪。
深夜十一点半,李思为看完电影,已经准备入睡,手机忽然开始疯狂震动。
他划开一看,竟然是小孟的语音请求。
李思为很快按下了接通:“怎么了?”
那头先是沉默了,过了五秒钟才开口:“思为哥,你在酒店吗?”
“在啊。”
“是这样的,你现在有空吗?”
“什么?”李思为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嗯。就是你现在有空吗?我们老板说要见你,跟你对下明天的戏。”
李思为心里的白眼快要翻到天花板。
他轻叹了一口气:“你们老板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是的,现在确实太晚了。但是我们也是刚去城郊拍完一组画报回来,刚刚赶到酒店。明天一大早就要去片场了。我老板觉得剧本写得太空泛,还是跟你提前对一下戏保险一点。”
小孟言辞恳切。
李思为原本想头铁拒绝一次。但又想到前天方雨跟他说过的话,最后沉默了两秒后,他还是答应了。
“去哪里对戏?”
“我在电梯厅等你,他说要去他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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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临近零点,李思为站在了俞川的套房门口。小孟已经提前回房,整个走廊里只有李思为一个人的影子。
他敲响房门,里面没有回音。
他再次敲门,过了许久,里面才传来了笃笃的脚步声。李思为的耐心几乎快被耗尽,想转身走人。但想到之前方雨特地叮嘱他的话,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等候。
又过了半分钟,门才被人从里面拉开。
“门铃。”俞川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口上卷,露出了半截小臂,人站在门里,面无表情。
“什么?”他蹙眉。
“这里有门铃你不知道吗?”俞川抬眼看他,指节敲了敲门框旁的面板。
李思为转眼一看,黑色的面板上确实有个不起眼的按钮。
“没注意。”李思为侧过身进了门。
换好鞋,走过玄关,他才发现南向的大落地窗没有拉窗帘。深夜的路上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灯光,从顶层望下去,稀少得可怜。
俞川的套房空旷、干净,客厅中间的两张沙发上也几乎没有杂物,看起来是有人每天打理收拾。客厅西侧是卧室,一扇灰色的木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没有开灯,有些昏暗。
“楼下都是狗仔,这么晚喊我过来,你不怕被拍?”李思为冷眼看他。
俞川回看他,一脸无所谓:“拍就拍了。就当给电影做宣发了。”
李思为没接话。俞川走近一步:“怎么?难不成你心虚了?”
李思为不上他的当:“我当然无所谓,没人认识我。倒是你,难道说楼下这些记者,是俞大明星自己安排的?”
俞川冷笑了一声:“有意思。你的意思是,我花钱雇人来炒跟你的绯闻?”
“那我可说不准。你对家那么多,时刻保持曝光大概也是你的份内工作吧。”李思为说着说着忽然笑了,“不然为什么好好的正剧不拍,过来拍同志片下海?”
俞川原本寒着脸,忽然扬了下眉毛:“是。我的手段不入流。比不上李老师,只靠作品说话。”
李思为自然读懂了他话里明晃晃的嘲讽。
这些年来,他最好的角色只是一部现代剧的男五,整部戏的戏份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分钟。搜索引擎搜索他的名字,连个像样的百科都没有。
李思为走到沙发前坐下,打眼一看,面前的茶几台面上摞着几张照片,看造型似乎是刚拍的。
他扫了一眼,猜测这大概就是刚刚小孟所说下午刚拍完的画报。
李思为抱着胳膊看向一侧站着的男人:“如果你要是真没档期拍这部戏,可以不用来的。戏拍到一半出去接活,浪费所有人的时间。”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此刻没有旁人,自然接到的每一颗子弹都必须原样击发回去。
俞川原本站在沙发旁,闻言很快弯下了腰来,凑到了李思为的面前,紧紧地盯着他。
“李思为,你搞清楚状况。如果不是我,这部电影早就开天窗了,还轮得到你教训我?”
李思为转开脸,避开他的视线:“当然,我得感激你。”
只是语气冰冷。
“别忘了喊你过来的目的。”俞川迈开腿,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剧本呢?”李思为看着茶几上除了照片,空无一物。
“昨天你不是跟导演说剧情你已经很熟了么?还需要剧本?”俞川双腿交叠,向后微仰。
他微微抬起下颌,睥睨身前人。
“干什么?”李思为不懂他的意思。
俞川起身,拉开了卧室的房门,房间里的夜灯应声亮起。李思为这才看到这间套房里卧室的模样。
与他的小单间不同,卧室里放着一张至少两米宽的双人床。缎面的床品几乎没有一丝褶皱,在昏暗的夜灯下反射出一层柔光。
“这一场戏是李沛云主动。”俞川走进卧室,仰靠在床头,“怎么演,李老师心里没有数吗?”
卧室的窗帘就那样毫无保留地敞开着,顶层的窗外稀薄的云层移动缓慢,今晚月色朦胧。
李思为看向他的脸,房间没有开灯,窗外隐隐的天光照亮他半张脸,另外一侧隐在昏暗之中。
李思为越过窄门看他:“你都这么跟对手演员试戏?功课要做这么认真?”
俞川的衬衫松松垮垮,目光却像是利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认不认真?”
多日情绪的压抑,又处处被面前这人制压,竟让李思为生出一点胆大妄为的想法来。他三步并两步走进卧室,抬腿便翻了上去。整个人几乎是骑跨在对方身上。
这次轮到俞川被迫后仰:“跟谁学的新招式?”
李思为啧了一声,盯着他:“你管不着。”
说完,他抬手拽起了俞川的衬衫衣领,手劲挺大,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俞川的肩膀快要碰上他的上臂。
俞川的眼神难得带着一丝玩味:“这么多年,就学了这点本事?”
李思为被他问得一愣,正在思索该如何反击。而下一秒,他却突然失重,脚踝被人一把握住,用力向前一拖。李思为摇摇晃晃仰面载倒下去,咚地一下陷入了柔软的床铺。
俞川趁机欺身而上,反守为攻。
李思为的呼吸尚未平复,一抬眼却看到了俞川那双透澈的瞳孔。月光凝成光圈,他一瞬间恍惚,定在原地。
两个人的呼吸几乎同频,一起一伏。大约十秒钟时间,没有人动,更没有人说话。
理智被过于直白的目光瓦解,李思为失去了反应能力。是试戏还是试人,月光已无法鉴证。
距离越来越近,呼吸交错,目光缠绕,不知是谁先仰起头,还是谁先低下头。
先是温热的、试探的厮磨,很快,呼吸的起伏加速了火焰灼烧的速度。狂风骤雨般的撕扯让人快要缺氧。
李思为陷在过于柔软的被子之中,在颤栗中迎接这个意料之外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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