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遮住细碎的叫喘, 经过岛屿的海水愈流愈快,陈窈仰着头,眸中水色荡漾, 盘旋在高空的飞鸟俯冲而来, 又向森绿飞掠而去。
到底怎么变成这样的......
难道是看他毫不犹豫丢掉了刀, 还是过往高高在上的人跪进脏污的泥泞地。
肯定是报复。
报复他, 曾逼迫她做过同样的事。
“幺幺……幺幺……”
湿热的呢喃融进血液。
这傻子。
怎么有这么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傻子呢……
纤瘦白皙的指尖穿插进乌黑头发,按压贴紧头皮。过了会儿被托起来, 双脚腾空,视野升高,陈窈下意识抱住他的脑袋, “别……”
江归一抬眼, 睫毛鸦羽般湿润光亮,硬挺的鼻骨深没,以致他的呼吸不顺畅,浊重粘稠, “幺幺, 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来。”
大腿被握住, 脚丫晃啊晃,脚后跟撞到坚硬骨骼。
听见陈窈小猫儿似得喘气, 江归一从嗓子冒出一声哑笑,头埋得更深。
一路走到古树下。
……
萨鲁耶苦等右等, 两人终于手牵手出现, 江归一头发凌乱, 衬衣全是血, 春风满面,陈窈脸颊潮红, 但表情有点滞纳像陷入某种沉思。氛围奇怪,他多看两眼,江归一挡陈窈面前,冲他呲牙咧嘴。
萨鲁耶无奈地笑,“你们这样回曼谷应该不太行,我先把你们送到附近商业岛屿吧。”
三人上了船,陈窈遥望海面,目光虚焦,心事重重。
江归一因为尝到最甜蜜的水,望天傻笑,倏地脑袋发紧发晕。
记忆停留学生时代,潜意识排斥后面的经历,听到陈窈说的话,看到她身上刺青,脑海闪过弄哭她的零散画面。
不知道是不是气血冲散了淤血,锁住的记忆隐隐松动,江归一双指按压太阳穴,靠着陈窈闭上眼。
不管前路如何,亲疏背离,此时此刻,他只想做江乌龟。
小船驶离海域,谁都没注意天空盘旋着一袈无人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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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商业小岛,萨鲁耶带他们去诊所包扎伤口,之后进了家服装店。江归一挑了件黑色的花衬衫在外面换上,陈窈本想随便挑件衣服,江归一和萨鲁耶同时指着店里挂的最高的白裙子,异口同声说:“这件。”
等陈窈进了试衣间,店主说一共1500泰铢,萨鲁耶惊讶,“这么贵?”
“那可是整座岛唯一的白裙。”
萨鲁耶表情为难,欲言又止。江归一脑袋隐隐作疼,他皱了下眉,毫不犹豫解下天珠递给店主,“换我身上这件衣服和那条白裙子。”
萨鲁耶不知道江归一的珠子的价值,但起码比两件衣服值钱,他连忙制止他的行为,拿出所有仅剩的积蓄拍到桌子上,“够了。”
陈窈从试衣间出来看见这幕,看了眼江归一手中的天珠,又看了眼桌面皱巴巴的纸币,绕过他们从衣架挑了件粗麻裙子,结果被萨鲁耶制止,他笑得露出白牙,用不流利的中文说:“漂亮。”
她愣了愣,转头对江归一说:“你问萨鲁耶,这不是他所有的积蓄吗?”
江归一凑近,晃着天珠绳串,“幺幺,这也是我所有的积蓄,我也可以为你买裙子。”
陈窈茫然,“为什么?”
店主低笑,“因为他们都喜欢你呀。为自己心爱的姑娘买条裙子不是很正常吗?”
江归一搂住陈窈,纠正道:“她是我心爱的姑娘,不是他的。”
店主笑眯眯地劝萨鲁耶别逞强,他说没事,那颗珠子对我朋友很重要。
江归一拍打萨鲁耶的背,财大气粗地说:“等我回去,叫人给你送百倍的钱。”
萨鲁耶笑,“傻不傻,说什么大话。”
“真的,我应该很有钱。”
“那麻烦你把这三天吃的食物一起结算。”
“小气的黑皮猴子。”
两人一言我一语,陈窈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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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服装店出来,正巧碰见一对举办婚礼的新人。草坪精心布置玫瑰拱门与来宾座椅,穿着传统服饰的新娘和新郎热情洋溢招待宾客。佛僧为他们戴上双喜纱圈后,即使没受邀,观礼的游客也可以上前洒水祝福。
三人身上没钱厚着脸皮去蹭婚宴,在门口被拦住要求写祝福语。
陈窈模仿萨鲁耶的字迹,几乎复刻。
江归一呆滞半秒,隔着衣服摸了下肋骨,快速在白纸用泰语写下两句话,把其中一张塞进了刀柄的空隙。
招待为他们戴上花环,他怔怔地看着,突然握住陈窈的手,“幺幺。”
“怎么了?”
他扭头看她,眼睛通红,啪嗒啪嗒掉下眼泪,“如果我们以后结婚,也在海边举行婚礼吧。”
“傻子吧你。”陈窈侧目,看到他泪眼汪汪的,无奈地问:“你又哭什么?”
江归一哽咽了,没头没脑地问:“你会嫌弃我是天生坏种吗?”
她默然地擦掉他的眼泪,“别傻了,你不是天生坏种,天生坏种不会像你这样掉眼泪。”
“可是那些人都那么说我。”
“那是他们嫉妒你。”
话落从旁边走来一位老人,拉住江归一往旁边扯,似乎有什么要紧事。
“我不认识你。”
老人说:“有人找您,关于你身边女人的事。”
陈窈诧异挑眉,关她什么事。
江归一稀里糊涂走了几步,总觉得有点怪异。
这时结婚仪
式步入尾声,新娘高高抛出捧花,宾客们的目光追随着捧花,从抛物线的角度似乎要落向现场穿白裙的女人。
江归一眼皮陡然抽动,反射性推开老人,拔腿往回狂奔。
“幺幺!”
陈窈侧头,双手接住从天而降的捧花,如此偶然的祝福,她低头摆弄了下,花束翠绿的根茎里露出一角金属材质的物品。
冲过来的江归一夺过捧花扔向半空,搂住她,用泰语大吼:“萨鲁耶!快钻到桌子底下!”
“什么?!”
“快!”
江归一猛地扑倒陈窈,两人摔到草坪。他迅速翻身,用整个身体包裹她。
轰地声,突兀、巨大的爆炸声骤然炸响,花束在火光中碎成焦黑碎片,脚下土地震荡。
灼烧热浪从体感流过,瞬间耳鸣眩晕。
江归一挡下了铺天盖地的碎玻璃和爆破余波,紧接着攥紧她的胳膊往上拉,“萨鲁耶!起来!往船方向跑!”
陈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向海岸边奔跑。
同时周围响起枪声,花瓣和草屑漫天纷飞,宾客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一群身着黑衣装的人持枪镇定自若。
“速度解决穿白裙子的女人,他们的人马上到了。”
“非必要情况,不可伤到江二爷。”
“是。”
伪装成宾客的雇佣兵拎着枪朝显眼的白裙女人和长发男人追去,他们尝试开了几枪,人实在太多,打中了其他人的腿。
“不行啊!太近了!”
“你们几个拿家伙从两边包抄!”
没跑几步,陈窈气喘吁吁,“那些人是来杀我的吧。”
“好慢啊。”江归一咕哝着,拦腰把她扛在肩头,两条大长腿交替,跑得飞快。
胃腑磕在肩骨,眼睛是一片晃动的草地,陈窈闭眼,上起不接下气地说:“快、快放下来!我要吐了!”
“吐!”
“......”她抓狂道:“我胃要颠出血了!”
江归一慌张地放陈窈下来,“幺幺,有没有事?”
陈窈脸色苍白地摇头。
这些人冲谁来昭然若揭。
江之贤精心培养的棋子,公然违背他的命令,不管不顾跟她跳了海,他怎么会允许蝼蚁决了千日之堤。
吴汜本来就要死,借他之手除掉她,一箭双雕。
远离江归一,就能平安无事。
还是慢一步。
陈窈无奈叹息,“早知道不该管你......”
说时迟那时快,余光里一壮汉提刀劈来,江归一坚实有力的迅速搂住她的肩膀,手掌覆盖眼睛,陷入黑暗,她听到铮锵抽刀声,随后一并响起的是骨头分离和惨叫声。
萨鲁耶惊恐得眼睛和嘴巴撑成圆形。
刺刀雪亮,鲜血飞溅,男人俊美无暇的半张脸留下泼墨状血痕,几滴血顺眉骨蜿蜒,他眉眼压紧,眼底满是凶戾嗜血的暗光。
“江乌龟……”
江归一冷厉的表情转成迷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局势容不得人琢磨。
“抢他手里的武器!”江归一的本能驱使言行,命令道:“快!”
萨鲁耶全身抖索,咬着牙从斩断的手里扒出枪,“现在……现在怎么办?”
江归一眼睛眯起,活动了下后颈,五指拎起趴在地上男人的人头发,玩命往地上重砸,“保护幺幺!”
连续干掉几人,他的头钝痛,某些记忆因为血腥场景蠢蠢欲动。余光扫到陈窈的裙子沾了点血迹,抽过桌布盖到她身上,抬腿踹翻桌子,蛋糕酒杯哗啦啦倒进横流的血洼。
他按住她的头,蹲下,横扫腿,刀锋利索切断敌人跟腱,反手将其摁在地上,抢走手里的枪。
“江乌龟?”
江归一低头,染成血色的眉目瞬间柔和,“幺幺,别怕,很快就好了。”
他反手将刀插进摔烂的蛋糕,挡陈窈面前,上膛射击,一气呵成。
砰砰砰!
子弹射向追来的人,果决而不留情,每一枪致命。
“操!快开枪!”
“不行啊!你忘了老大怎么吩咐的!”
“傻逼!看看你面前的是谁!那他妈是艳鬼!再不开抢!他会干掉我们所有人!”
“避开胸口脑袋!射击!快!”
生命埋葬土壤,战火纷飞,谁也不知道下一发子弹击穿的是谁的心脏,输赢此消彼长。
各式各样的炮弹轰天震地,尖叫声震耳欲聋,漫天火光中,长发飞扬的江归一宛如战神,一手握刀,一手拿枪。
他不知道谁想取陈窈的命,他知道背后是心之所向。
想杀她,先从他的尸骨踩过去。
轰——
他手指迷茫地蜷缩了下,表情有一瞬间的人空白,随即各种尘封的血腥画面与眼前重叠,脑子快炸开了。
兽斗场。
拳击场。
雨林。
医院。
……
他的身体摇晃,脚下打趔趄。
“他不行了!快!烟雾弹!”
砰!
一颗子弹射进肩膀,血肉穿透,江归一身体倾斜,钢铁般的脊梁宁折不弯,他以刀支撑,血流进腕部天珠,泪水从眼里涌出。
他的幺幺怎么办......
砰!
陈窈意识到不对劲,掀开身上的桌布,江归一像个血人,身体颓然侧倒。心跳戛然而止,她连忙接住,“江乌龟!”
“幺幺。”
江归一双目充斥血泪,他缓缓单臂抱住她,清香的气息渗入肺腑,让人不禁想放纵意志,沉沦。
他半阖眼,呆望着染红的白色裙角,泣不成声,“对不起,幺幺,我不够强,没保护好你。”
陈窈一怔,指腹抚过江归一侧脸的血痕,“傻子,你知道什么,不关你的事......”
他呜咽一声,大哭起来,语不成序,“我知道,是我的错,肯定是父亲,肯定是他……”
“为什么……”
“对不起......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我好爱你。我爱你,幺幺。”
“快!杀了她!”
“幺幺......”
江归一恍若身处冰天雪地,炙热的心脏被严寒侵袭,记忆随疼痛七零八落,而后被厚重冰冷的风雪吞没,熟悉的虚无感再次浮现。
“傻子!别说话了!”
陈窈按住男人肩膀的枪伤,鲜血从指缝汩汩溢出。他抓住她的手腕,源源不断的热泪砸得她心脏紧缩,重重下沉。
“三天实在太短了......”
“什么?”
江归一拉下束发的天珠,这是彼时他所拥有的最值钱的东西。
温柔微光映在深邃眼眸,他在枪林弹雨中笨拙地缠住她的手指。
“乌龟王子和幺幺公主......永远幸福生活在一起……”
眼前眩晕发黑,蔚蓝的海水逆流,明媚的天空旭阳黯然失色,她的身影,眷恋、渴求、爱欲一同渐渐覆灭。
江归一贴住她额头,伸出手想去揉那双看起来快要哭的眼睛,最后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眼尾。
灼烫的触感仿佛烙在灵魂深处。
“江乌龟......”陈窈喃喃。
江归一仰望血红的天,祈求上天眷顾,躯壳与记忆抵抗太久,他终是失去力气抵抗,头垂在她肩头,疲惫不堪地缓缓闭眼,声音艰涩,“谁来救救我的幺幺公主......”
陈窈拍他的脸,心中恐慌无限扩大,“江乌龟?”
男人的长臂无力下坠。
陈窈失声,“江归一!”
她没注意枪口已经指向脑袋。
但萨鲁耶注意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挡下那颗子弹,如同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第一眼心脏就怦怦跳。
砰!
背后被男人护住,她不可置信回头,萨鲁耶胸前的衣服出现血点,随着他歪倒的速度,快速扩大。
“萨鲁耶……”
萨鲁耶抬起手,用指腹抹掉她下巴的泪,用不流利的中文说:“不哭,快跑......”
她哭了吗?
真的眼泪。
不是生理反应,不是欺骗手段。
在她过去的人生只有两次。
一次,看见母亲的尸骨。
一次,父亲失去生命特征。
陈窈天生脑部发育异常,无同理心,无是非观念,情感无能,报复心极强,视生命如草芥,谎言信手拈
来,只要能达到目的。
特点与APSD反社会人格非常相似,学术界统称这类人为phychopath,精神变态患者。
天生坏种,犯罪分子。
父亲从小把她关家里,通过影视剧小说学习别人的表情,母亲读了上千部文学作品帮助她理解感情。
两人接连去世,世间再无禁制。
为父报仇?假的。
仇恨?假的。
为欺凌之仇,以身入局创造游戏。
输了就算了,怪她无法理解复杂的情感。现在一个傻子,一个原始人,竟然让她流眼泪。
这不和蠢蛋吴汜一样吗?
这种孱弱的情感框架,陈窈想嘲笑,可眼泪模糊了视线。
太奇怪了,竟然落下泪。
一滴一滴的眼泪,流进身体,盘曲禁锢在心脏的枯枝抽出绿芽,那是鲜活富有生机的绿色。
“什么幺幺公主和乌龟王子,傻不傻......”
陈窈深吸气汲取氧气,数次后,擦掉眼泪,发抖的手指探江归一的鼻息,而后轻轻拂开他脸侧湿黏的头发。
接着探萨鲁耶的鼻息。
桌布一拉,盖住两人。
陈窈把天珠绳串绕到腕间,捡起地上的枪,站起来,血浸透的白裙随风飘扬。
她还是不知道爱是什么,但真心换实意。
必须改掉必死的局面。
敌人正想开枪,只见女人手里握的枪指向刚刚为她赴汤蹈火的男人。
什么情况?!
“叫你们管事的人过来,”陈窈挪动枪口,面无表情地说:“不然我打爆他的头。”
众人:“......”
半分钟后,一位穿长风衣的西方男人走过来,距离一米之外的安全距离停住。他是尼日利亚家族的高层。莱恩冷哼声,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还用鸟语骂了句。
陈窈听不懂,但确定不是什么好话。她用英文平静道:“我知道是谁想杀我,他应允了你们什么条件,只要你们留我一命,我可以给你更好的。”
莱恩不屑,“就你?”
“我有进入江家主机的秘钥,你应该清楚这意味什么。我设置了五层密码,你过来,我告诉你第一层,你去验证,如果正确放我走。”陈窈云淡风轻地说:“当然你可以现在开枪,我也可以开枪打死江二爷,到时候江家找麻烦,就不干我的事了。”
软硬兼施,莱恩有点动摇,“他为你挡下一切,你舍得?”
“你没听过中国一句老话?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殉情是我们民族最美好的故事。”
陈窈不耐地说:“行了,别废话,再多聊两句,不必我开枪,他的血就流干净了。”
“给你五秒钟。”她开始报数,“五、四、三——”
“敢耍花招你死定了!”
莱恩阴沉着脸迈步,反正密钥拿到,一样可以杀了这女人。陈窈一眨不眨地盯着,盯得他头皮发麻。
越过半米,只剩三十公分时,她突然对他笑了下,纯净美好得像一朵盛开在地狱的白莲花。
莱恩正想等下和她共度春宵也不错。下一秒,砰砰两声,膝盖上方出现两个血窟窿,他痛嚎着跪地,手上的枪被踢飞。
莱恩的下属惊得说不出话,一时间只有杀猪般的哀嚎响彻在烟尘中。
但很快哀嚎戛然而止,因为莱恩脖子上插了根银叉——陈窈从蛋糕里抠出来藏在左手的。
银叉捅进了动脉,他捂住脖子不敢拔,经验之谈,拔了立刻血溅三米高。
下属终于反应过来,却听到女人淡淡地说:“再让我听见枪声,我立刻杀了他。”
“现在,让医生带好推车、止血药,煤气罐,还有火药,滚过来。”
枪口抵着脑门,莱恩忍痛挥手。
陈窈一脚踩在男人大腿弹孔,用力碾压,看着他牙关打颤,她用枪抬起他的下巴,冷笑着,“该解决我和你的事了。”
莱恩恨不得把陈窈挫骨扬灰。谁能想到计划失败,不是因为大名鼎鼎的艳鬼,而是这个表面温顺柔弱,实则狠辣精明的东方女人。
“知道我最讨厌哪两种人吗?”
他看见她冰冷的眼睛里狼狈的自己,瑟瑟发抖,脸庞挂满冷汗。
“第一种,明明蠢如猪,却掌握别人生死的人。”
“第二种,逼我做恶的人。”
沉默须臾,陈窈毫无征兆对他肩膀开了一枪,“你们有点脑子把那傻子带回去,我拿到护照,两全其美。”
“等到国外,我再混个没什么用的博士学位,人模狗样地活着,晚上看看电视剧,吃包薯片,或者当个间谍为祖国做点贡献,好歹算没白活。”
“该死的蠢货,真烦人。”
她坐在坍塌的桌子,拖着腮自言自语,出神地摇头,惋惜遗憾地说:“母亲让我当好人,看来要让她失望了。”
两名白大褂跑过来,如她所料,是诊所的华裔医生。陈窈只信任无关的人,等他们走近,有条不紊地说:“炸药放我面前,把他俩带走,再告诉岛上的游客和土著,还有对面那些蠢货,这里马上要爆炸了,尽快撤到另一边。”
“小姑娘,你——”
“不想死就滚!”
两名医生满头大汗地处理江归一和萨鲁耶的伤口,费劲地把两位强壮的男人搬上推车。
陈窈看了眼江归一,“把他的刀带上。”
说完再次望向三分红的天边。
半小时是能拖延的最长时间,当心理临界点崩塌,他们不会在意莱恩的死活,也不会放过她,若没有等到救援,必死无疑。
她当然有办法报仇,宁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全杀掉就好了,可一旦开杀戒就是条不归路。
陈窈有些惶然,双眸被弥漫的尘烟模糊,只能瞧见柔软又坚韧的轮廓。
她回头再次望向远去的身影,数秒后开始专心致志捣鼓。
莱恩起初不知道陈窈拿煤气罐的用途,直到她用一堆破铜烂铁做出发射器,然后往煤气罐塞火药和金属片。
他惊恐万分,喉咙发出呜呜声。
陈窈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来你知道这是什么。”
经过改造煤气罐会爆炸三次,落地引爆内部炸药,紧接着罐体破裂产生的金属片二次伤害,最后液化气在高温下迅速气化燃烧,形成更大规模的爆炸和火灾。
简单而言,陈窈做好的装置,只要点燃,等于150公斤T.N.T.炸.药,或,3000枚手榴弹同时爆炸。
炸毁半边岛绰绰有余。
她继续搓引线,“你们炸我一下,我炸你们一下,公平。”
操。莱恩看了眼还在抽烟的属下们,心里疯狂叫骂,骂得最多还是江之贤。
他要知道这女人是犯罪天才,绝不轻敌。
他爬过去,想拉住她的裙角求饶。
“你长得不够好看,没用。”陈窈踩住男人的手,睥睨着他,眼神淡漠轻蔑,“你可以开始祈祷有好心人来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