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苏方宜下班回来,西装皱巴巴的,倒在沙发上看非诚勿扰。厨房的抽烟机轰隆运作,案板上传来娴熟的切菜声,锅里的煎鱼嗞嗞响。
他拖长声音叫唤:“喂——”
切菜声停下来。曹岳从厨房里露出半边脸,菜刀上贴着一小片西兰花:“?”
苏方宜从沙发上塌下去:“不看这个。”
曹岳放下菜刀,擦了擦手,走到茶几旁,把离他一手臂远的遥控器拿起来,递给他。
苏方宜陷在沙发里驴打滚,继续看非诚勿扰。
厨房里的切菜声又响起来。
吃完饭,曹岳站起来收拾桌子,进厨房洗碗。他继续翘着脚看电视,喝他男人煮的红茶,吃削好的水果。
曹岳擦了手出来,看见枇杷都吃光了,火龙果和杨桃一点也没动,皱了一下眉头,把果盘端到单独的玻璃圆桌上。
苏方宜眼睛看着电视,嘴里问:“老猫呢?”
老猫是他们从公司楼下捡的流浪狗。养了几个月皮光水滑,小区旁的影楼经常借它出外景,工钱比他还高。
曹岳简洁地回答:“二婚,拍三天。”
苏方宜哦了一声,枕在他膝盖上。曹岳把遥控器放在他手里,拿了根棉签给他掏耳朵。
电视上男主持人说个不停。苏方宜忽然说:“我们好像一对子女去了寄宿学校的中年夫妻。”
曹岳停顿了一下,问:“……去看电影?”
苏方宜哈地笑出来:“更像了。”
曹岳眼中也露出笑意,扔了棉签,低头亲他一下。
苏方宜给他亲得很舒服,抱着他脖子,顺势勾着他起来。曹岳嘴唇火热,舌头厚且灵活,吻他吻得温柔动情。苏方宜不一会就动了火,屁股磨蹭起来,要他摸自己。
曹岳亲得他嘴唇湿漉漉的,呼吸也粗了,低声问:“先洗澡?”
苏方宜嗯嗯啊啊的,有点不乐意的样子。曹岳从沙发上下来,抱了他去浴室。
苏方宜脱了衣服还不老实,乱摸他腹肌和屁股。曹岳开了莲蓬头,在浴室墙上跟他做爱。
搽满沐浴露的身体彼此摩擦特别有感觉。苏方宜皮肤白皙,在热水下一会儿就变绯红,活色生香的。曹岳从背后进入他,毛发浓密的下体打满白色泡沫,阴茎挺直修长,干得通体发红,饱满硕大的龟头一下下顶到他肠壁深处。他喘息粗重,拧住苏方宜的手,压在他头顶的冰冷瓷砖上,胯部耸动的节奏极快,冷峻的脸显得异常狂野,跟刚才做饭掏耳朵的温情判若两人。
苏方宜被他操得两腿发抖,呜呜直哭。曹岳两条坚实有力的腿紧紧贴着他,一次次强劲撞击他发红的臀部。
苏方宜哭着求饶:“不要了……”
曹岳用力顶了他一下,在白雾里问他:“中年夫妻?嗯?”
苏方宜手被他制得牢牢的,一点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睛红红地服软:“不是,我错了。”
曹岳喘息说:“叫老公。”
苏方宜哽咽地喊:“老公,我不要了。”
曹岳这才恢复了温柔,亲着他湿湿的耳朵,在他身体里面射了。苏方宜也很没出息地被操射了。
曹岳还保持原姿势在他身体里享受了一会,才低喘着拔出去了。他从瓶子里挤点沐浴露,给苏方宜搓揉毛发,清洗下身。
精液在香甜的泡沫里被冲进下水道。
苏方宜体力不行,经不起这么激烈的疼爱。曹岳给他裹了浴巾,出去给他仔细吹干了头发,他的腿还是软的。曹岳跪在沙发旁边给他穿内裤,一穿上他就脱了,发脾气。一落地,就把湿拖鞋踢得东一只西一只。
曹岳给他捡回来,整整齐齐放在他脚边:“生气了?”
他下面光光的,很有气势地怒斥:“你逼我喊老公!”
曹岳拿起他一条腿,重新给他穿上内裤:“嗯。老公伺候你。”
他立刻就有点爽了,表面上还是很生气,想了想,说:“我要吃枇杷!”
曹岳说:“我去买。”
苏方宜命令:“就去!”
曹岳答应道:“就去。”
于是他就更爽了,觉得自己得了天大的实惠,让他占点口头便宜也就算了。
等曹岳拿钥匙出门关门,他就往沙发上一滚,得意洋洋地看起了电视。
至于英挺沉默的曹部长绕了三个小区给他买了枇杷和果酒回来,把他从沙发上搬到床上去睡觉,他就半点也不知道了。
他主持的项目大获成功。公司开沙滩酒会庆祝,女孩们穿着端庄优雅的晚礼服,赤足在海风中嬉闹。
苏方宜一个人坐在半熄灭的篝火前。连续一个多月不眠不休的高度疲累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一股潮汐般的惬意充盈在他体内。与平日下班之后在家无所事事、轻飘飘的感觉截然不同,那是将自己得天独厚的才华尽情宣泄于人前、经过艰苦卓绝的付出,并得到足以匹配的报酬与赞美之后,贯穿身心的独特愉悦。
穿沙滩裤的侍者端来鸡尾酒,他一笑谢绝。皮鞋声由远及近,身后传来潮湿的烟草气味,一杯龙舌兰送到他眼前。
他忙站起身:“喻总。”
御剑示意他接过酒,灰色手工西装在比基尼与手鼓声中依然笔挺:“苏经理,人生得意须尽欢。”
他有些拘谨:“应该我敬喻总。”
御剑看着他:“都一样。”
苏方宜心里嗡嗡蜂鸣,低头嗯了一声。
他酒量不佳,曹岳平时也不让他喝烈酒。一杯入喉,眼神有点恍惚,看向海边人群。小九他们几个都嗨翻了,抢了乐队的位置,嚎唱加州旅馆。小若脖子上挂着相机,大旗跳猩猩舞助兴,丹姐红唇嫣然,低胸晚礼服上披着格子衬衣。
他心中感慨万千,想到项目进入市场,红利按人头算,着实不菲。小若可购心仪镜头,小九不必再去郊区租房子,丹姐的女儿也可转私立幼儿园。
他由衷对御剑说:“喻总,谢谢你。”
御剑举杯示意,坚毅的唇线微微挑起:“是你应得的。再客套就见外了。”
苏方宜低了低头,握紧手里的冰酒杯:“……我知道,我一介新人,职位又低,在公司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业绩,其实这一次是最没资格中选的。之前跟甲方冲突,也是喻总帮我压了下来。接手这么大的工程,喻总真的替我担了很大的风险。”
御剑摇头一笑:“这都不是问题。你有这个能力,我看得出来。”指了指自己眼睛,目光多了三分深邃:“你身上只有一个地方,不怎么让人满意。”
苏方宜与他轮廓极深的双眼对视,感觉酒精在脑子里完全荡漾开:“呃,什么地……”
电话强烈的震动在他大腿上响起。他手忙脚乱地拿出来,来电显示“老公”。
他迟疑了一下,御剑已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轻一举杯,走开了。
曹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目光追随着远处灰色的西装身影,低声说:“……最快明天晚上。”
曹岳说:“嗯。”能听见他用马克笔在日历上书写的沙沙声。“想吃什么?”
苏方宜这才回到对话里。“清淡的。”
曹岳说:“嗯。”
沉默了几秒钟,他有点不习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想你。”
苏方宜不知是什么心情。“……我也想你。”
曹岳又沉默了几秒钟,声音更温柔:“早点回来。”
苏方宜点一下头,听他们养的狗在家里扑腾的声音。这个点正是它活泼的时候,大概在缠主人带它出去。
他说:“嗯。”
酒会深夜才散。大家叫了出租车,互相搀扶回酒店。
公司安排的房间在三十七层,豪华单人间。有几个在电梯里就睡着了。苏方宜推拉拖拽地把其他人安置好,累得半死不活,剥光了衣服去洗澡。洗到一半,水电一起停了。他披着浴巾出去,试着拔出房卡重新插回去,指示灯还是不亮。他半裸赤脚地出来,寻思着打个前台电话,门啪哒一声关了。
他这就有点慌了,赶快去拍隔壁门,叫贺小九。拍了老半天,只听见里面鼾声如雷,早就醉死过去了。
连拍了几张门都没反应,只好打量一下自己,考虑要不要坐电梯裸奔。
斜对面的门忽然开了。御剑衣冠楚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见他腰上的浴巾头上的泡沫,先是一怔,问明原委,笑出声来:“先进来吧。”
苏方宜对自己说:没什么,这很正常。小声道了个谢,进了他的房间。
御剑刚刚脱下西装外套,解开了领带,衬衣都没脱。他坐在床边打内线电话,苏方宜无所适从地站在门口,眼睛不知往哪儿看。
他挂上电话,回过头来。“说十分钟后来人。你要不要先洗一下?”
苏方宜扯了扯刚遮住屁股的浴巾,觉得头上泡泡很痒,是有点难受。
御剑这间浴室水有点热。他开着花洒哗哗淋水,偷偷瞄到洗手台上的剃须刀和防晒霜,忽然有点不好意思。
门被敲了两下。他心跳一下子停住,过了几秒才关小了水,假装镇定地开口:“喻总?”
门外传来交谈声。房门似乎是开着,御剑的声音也很平静:“经理上来了,没事。你的卡消磁了。”
他“噢”了一声,又赶快提高音调:“谢谢喻总。”
御剑的身影从玻璃后消失了。
他没精打采洗完澡,对着镜子狠狠抹掉脸上的水珠,深呼吸几次,认真想了一会家里的沙发和狗。
调整好了,这才裹紧浴巾,开门出去。手搭上把手,一拧,没动。再拧,还是卡着。他一急就出汗,头发也湿了。
门口传来御剑的声音。“没事吧?”
他着急地喊:“喻总,门打不开……”
玻璃外黑影动了动。把手在他眼前转动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弹子落珠声。
门开了。
他吃惊地往后一退,浴巾掉在湿漉漉的地上。
御剑右手还在门把手上,衬衣衣袖挽起,腕上戴着手表。眼神很复杂,表情却有些玩味。
他一瞬间慌张尴尬到了极点,满脸通红,几乎是咬着舌头在解释:“喻总,我不是……”
御剑打断他:“心虚什么。”
他还要辩驳:“没……没有。”还想蹲下去,捡起浴巾来——虽然已经没有用了。
御剑松开把手,进了浴室。脚上的白色拖鞋立刻被横流的水打湿了。
苏方宜被他逼退到一角,背心紧紧贴着瓷砖,有点害怕地抬头:“……不是勾引你。”
御剑似笑非笑地一摇头。灯光有点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
黑影笼罩下来,御剑顺着他面颊,吻了他的嘴唇。
他的吻带着烟草味,炽热干渴。
苏方宜心跳得什么都不敢说,腰控制不住地发抖。御剑的手触摸般爱抚他,把他的身体顶在浴室墙上。
花洒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热水淋湿了御剑的衬衣,健美的身躯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水流从二人一前一后站立的脚旁边经过。裤子拉链拉下的声音极其鲜明。苏方宜脸红得几乎滑下去,靠御剑支撑才能站稳。
御剑的手臂从小腹抚摸上来,摸他的脖子和乳头。苏方宜受不了这种刺激,胸前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乳头硬得不行。
他咬着嘴唇小声叫:“喻总……”
御剑呼吸也有点紊乱了,从背后厮磨地亲他,声音沙哑:“我进来了。”
他脸上全是水,身体有些求饶地起伏着,说不清是拒绝还是迎合。
他紧翘的臀部被分开。御剑有一点急性地插进来,硬且烫,骤然胀满他身体,让他发出羞耻的呻吟。
御剑熟练地在他身体里变换角度,让两个人结合更深。
他低喘着来到苏方宜耳边,说:“你里面好舒服。”
苏方宜听不了这种挑逗的话,大腿紧紧抵在瓷砖上。御剑开始操他,喘息加剧,动作幅度大,干得非常激烈,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性,是对他身体野兽般的侵略。
他在几乎被操晕过去之前,心里还在想的是:……跟平时的性爱完全不一样。
当天夜里他们干了三次,从浴室转战床上。后两次御剑都没戴套子,高潮时射得他满身都是。
他腰酸背痛去洗澡,在浴室又被强行按在地上,手抓着浴缸边,屁股翘起,像狗一样被操了一次。他最后实在是捱不住了,哭着叫喻总,嗓子完全哑了。
等他扶着腰偷偷回到自己房间,天都快亮了。他挺尸般往床上一扑,呆呆望着窗帘中透出的一线日光,觉得身体是虚的,心也是虚的。一股不真实的感觉袭来,在头晕脑胀中打了个盹。8点被人叫醒,跟大家一起出了酒店,坐上了回S市的大巴车。
苏方宜晚上6点到家,累得瘫倒在沙发上。狗欢快地舔他的手,他有气无力地摸摸狗头。
曹岳从厨房出来,抱走狗,把他丢在脚边的包挂好,脏衬衣和领带拿出来,沾了沙的皮鞋放到阳台上。
他心虚地爬起来,自己掏出湿毛巾和牙刷,一一摆妥当。
曹岳在阳台那边问:“玩得怎么样?”
他下半身全是软的,嘴上只能说:“还好,挺开心的。拍了好多照片。”
曹岳点点头,说:“今天吃鱼。”
苏方宜用鼻音嗯了一声。觉得跟自己平时的懒散不太像,但再嗯一声就更不像了。只好算了。
晚上上了床,曹岳从背后抱住他,询问性地抚摸他腰身。
他脑子累得混沌一团,身体却配合着他的动作。身后的呼吸粗重起来,内裤被温柔地脱下去,接着是曹岳起身开床头柜的声音。
他翻过身,拂开自己脸上的头发,看着他黑暗中的轮廓,眼睛困得几乎睁不开。
感觉曹岳的气息靠过来:“累了?”
他眯着眼,不知所云地嗯唔一声。
曹岳喉头动了一下,压抑着说:“那睡觉。晚安。”
身上被盖上了毛巾被。入睡前听到空套子被扯下来的声音。
第二天早晨,两个人才补偿了昨夜未遂的性爱。他弓着背被进入时,意识里还恍惚在想:要是昨天换了别人,不知道会不会放过他。
洗完澡出来已经11点。他赤脚站在镜子前吹头发,隐约听见曹岳在卧室叫他:“你有条短信。”
他在吹风机声里大声问:“谁的?”
曹岳看了一下:“你们公司老总。”
他整个人呆住了一秒,关了吹风机,心差点跳出嗓子眼。隔了半分钟才敢走过去,假作不经意地拿起手机。
那是一条通知周一会议改期的群发短信。
他一颗心落下来,又不禁有点空虚:“……吓我一跳。”
曹岳坐在床边,看着他一惊一乍的样子:“这么紧张。要加班?”
苏方宜摇摇头,扔掉手机,继续吹头发。眼睛看着镜子,安慰自己乱跳的心:一夜情而已,别想太多。
虽然嘴里这么说,周一到公司,还是忍不住有点期待。看见御剑的专车,脚下都慢了几步。
终于捱到例会的时间,他那个项目组报告都做完了,御剑才姗姗来迟。听了不到五分钟,就跟赵董耳语一句,起身离座了。正眼都没看他一眼。
他心里咕咚咕咚沉下去,知道自己是在意过头了。别人摆明了玩一晚上而已,就自己还车轱辘扯不清。
一天没精打采,做事都没精神。下午跟小若见了一次施工方,对方请吃晚饭。曹岳打电话来,还被对方老板调侃了,说苏经理年轻有为,女朋友看得严。
他不好意思笑笑,心想这也是实话。曹岳英俊温柔,有房有车,做饭手艺好,床上活也不错,是理想的男朋友。自己要知足。
吃完饭,小若送摄影器材回公司了,他在路旁打车。电话响起时,一辆难得的空车正好停在他面前。
他掏出手机,来电显示“喻总”。
他愣了几秒,有点忐忑地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御剑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你在哪里?”
他反应不过来,呆呆说:“……外面?”
御剑重复一遍:“哪里?”
他环顾一下四周,报出标志性建筑。御剑说了句:“我来接你吃饭。”电话就挂断了。
司机不耐烦地催促:“到底走不走?”
他握着电话,道了声歉。车门还没合上,旁边一对母女欢天喜地地上车走了。
御剑的黑色卡宴半小时后来到他面前。他不敢坐副驾,在后座坐好,小声说:“喻总,刚才忘了跟您说,我吃过饭了。”
御剑娴熟地倒车,在前视镜里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陪我吃,行不行。”
他当然不敢出口拒绝。
御剑带他到一家环境极佳的西餐厅,给他点了柠檬水和冰激凌。全程他都在若有若无的小提琴声里喝他的柠檬水,冰激凌虽然很好吃,只敢动了一点点。
御剑切好牛排,示意他:“吃一点?”
他赶紧摇摇头。
御剑一笑,将牛排送入嘴里:“你吃太少了,身上都没肉。”
他差点把水晶杯摔到地下。偷偷瞄了一眼,见他不以为意,自己骂了一句多心。
第二餐晚饭结束,御剑叫侍者买单。他瞟了眼自己那份冰激凌的价格,不由后悔没全吃了。
出餐厅下了车库,御剑先打开副驾门让他上去,自己才过去发动车子,一边问:“你家往哪边?”
他不习惯地拉了一下安全带,小声说:“不用了,太麻烦您了。”
御剑的神色在仪表盘的荧光下暧昧不清。他看着前方,说:“你跟我麻烦什么。”
苏方宜只好报了小区名字。御剑不置可否地左拐弯,无声地融入S市九点半的车流。夏天的风从车旁吹过,城市的光芒温柔地照耀天空。
御剑送他到与小区对面,停车关了大灯。发动机的震动几乎听不见,广播里放着一首英文老歌。
两个人都没下车,沉默尴尬的气氛流淌在车里。御剑在驾驶位看着他,似乎在斟酌说什么。
苏方宜几乎是抢着开了口:“喻总,那个……我知道一夜情的规矩,以后不会对您造成困扰。”
御剑深邃的目光沉了沉,分不清是生气还是放心:“一夜情?”
他感觉有点危险,背心贴近座椅,安全带紧紧扣在胸口:“那天我真不是故意的,希望喻总不要误……”
他的话没有说完。
御剑取下安全带,在昏暗的车里向他靠过来,吻了他。
他全身血液倒流,脑子里轰然炸开。
御剑离开他的嘴唇,在暗光下深深地看着他:“我从不玩一夜情。苏经理,你呢?”
他逃一般下了车,在小区楼下拼命深呼吸。进了电梯,楼层数字跳动,他的心也在一格一格跳动。
车里那个吻魔鬼般盘旋在他脑海里。车里的广播电台和香水,御剑身上的气息,他嘴唇变换的角度。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几乎是精疲力竭地进了家门。曹雁池正在满头大汗地呼噜一碗鸡蛋面,门口扔着他脏兮兮的运动鞋。老猫在饭桌旁绕来绕去,期待地望着他吐在桌上的骨头。
他跟曹雁池更像哥们,没什么拘束。嘿地招呼一声,开始取笑他:“怎么今天回来了?没钱了?要补考?给人甩了?”
曹雁池吸着面冲他挥手:“说点别的!”
曹岳从卧室出来,给他拿衣服,拿包。问他:“饿不饿?厨房还有面。”
他肚子不饿,却鬼使神差说了声“好。”
两个人在饭桌旁互相挖苦几句。苏方宜拿两只脚夹住老猫,提它起来玩。老猫心有不甘地去扒拉曹雁池的腿。
苏方宜说:“你也给它吃点!”
曹雁池从嘴里掰了一小块骨头,喂狗。捞起最后一筷子面,忽然说:“苏哥,刚才送你回来那车,谁的?”
他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去看厨房。
曹雁池滋啦滋啦吸面条:“就刚才,下去跑步的时候看到的。”
他模棱两可地答一声:“嗯,公司的车。”
曹雁池羡慕极了,呼啦一声把汤底全喝了:“苏哥,你们公司真有钱。”
苏方宜谦虚地敷衍两下,做贼心虚地瞟着厨房。曹岳刚好把面条端出来,放在他面前桌上。见他不动筷子,又去煎了个溏心蛋。
曹雁池嫉妒了,拖长声音叫:“爸,您就给苏哥一个人吃啊?”
苏方宜叼着煎蛋,对他做口型:“不是亲生的。”
曹雁池大声抗议:“后妈!”
晚上曹岳洗澡出来,在床边看记事本。苏方宜歪在床上,看着他水珠滚落的背,一只脚去拨他腰间的毛巾。
曹岳头也不回地拿住他的脚,揉捏几下。他痒得直挣扎,另一只脚在他臀下乱踢。
曹岳腰上的毛巾松了一点。他转身过来,把他不安分的脚捧到嘴边,在脚心深深亲了一下。
苏方宜一瞬间惭愧得不行,觉得对不住人家。他这么宠着自己,自己呢?背着他跟上司上床,还搞了好几次。
他没劲地收回脚,缩回毛巾被里睡了。
过了一会儿,灯熄了。曹岳带着水气的身体覆上来,他张手抱住,觉得他头发有点湿。
他眼睛也有点湿了,小声叫了句老公。
曹岳答应了一声。问他:“累不累?”
苏方宜摇一下头,抬腿缠住他的腰。两个人在开着冷气的房间,悄无声息地做爱。
曹岳射完之后,吻了他一会,才慢慢拔出去,扔掉安全套,拿纸巾擦掉他身上的润滑剂。还下床倒了一杯水,喂他喝。
苏方宜爬起来喝了几口水,看他端正地托着玻璃杯的样子,吸了一口水,对嘴去喂他。
玩闹一般的接吻很快又变成了情欲。冷水升起微温,顺他嘴角流下。越喝越干渴。
曹岳嘴有些干燥,呼吸也烫了起来:“明天还得上班,嗯?”
苏方宜也不是真的要做,磨蹭了几下,撒完娇就算了。曹岳从背后抱着他,说:“老公明天送你上班。你多睡会。”
他随口唔嗯一声。
隔了几秒,曹岳又说:“以后加班也告诉我,我去接你。晚上不好打车。”
他忽然有些清醒了,也隔了几秒,才假作快睡着地说了个“嗯。”
风平浪静几天,周末才睡到9点,就被一个电话催起来调报表。忙到1点半,扒了几口员工餐,又接到通知,3点一个大客户约了在四季酒店面谈,立马扔下筷子,狗一样赶过去。在大堂等到两点半,睏得眉关眼闭,一名娇小美丽的大堂经理小跑过来,将一个牛皮纸信封双手递上,说是一位姓喻的先生转交给他的。
他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房卡。
他强装镇定地封好信封,问:“喻先生还说什么?”
经理笑容甜美:“喻先生还说,梁总的飞机延误了,大概要晚上12点才到。”
梁总是他今天接待的客户。
他面无表情地道了谢,把房卡往包里一塞,重新回到大堂沙发上。
时针快要指向3点,他才一咬牙站起来,坐上了往最高层的电梯。在走廊里几乎就想转身逃走,最终还是掏出卡来,自暴自弃地狠狠一刷。
绿灯叮的一声,门开了。他赴汤蹈火般迈进去。——房间里没人。
他一路上耗费了过多心神,呆呆坐在床上,只觉得小腿肌肉都在颤抖。
手机短信响了。“到了?”
他看着发件人的名字,拇指不受控制地挪过去,回了个“。”
对方回复得很快:“先洗个澡。”
他把手机扔在一旁,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愤懑。他想自己这么呆在宾馆房间里,洗得干干净净,等着人上门来操,——像什么?像妓女。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他还一步没动地呆在床上。本来想在御剑来之前找个不那么色情的地方,但房间里最显眼的就是床,坐在哪里都不正经,干脆就不动了。
御剑进来就看见他整整齐齐的衣服,刀刻般的眉峰微微一动,解开西装,抽掉领带,向他——和床走来。
他还以为要先谈谈,御剑高大的身躯已经来到面前,把他往床上一推,膝盖直接分开了他的腿。
御剑看着他问:“为什么没洗澡?”
他说不出口,觉得自己矫情。但眼睛骗不过人,明显是生气了。
御剑声音低沉下来,带着磁性哄他:“我来晚了。以后不让你等这么久了。”
他不是在生这个气,但解释又显得更矫情。还是看着一边不作声。
御剑把他下巴强行扳过来,开始浓密地吻他。这男人的强势和情欲好像都束缚在西装里,领带袖扣一解开,他的野兽性就控制不住了。苏方宜给他窒息般狂热地吻着,也矫情不起了。御剑的手从他衬衣下摆伸进去,摸得他全身火热。他自己西装裤下也凸起一大块,拿着苏方宜的手放在皮带上,让他解开。
苏方宜拉拉扯扯的,半天才解开暗扣,给他褪下长裤。御剑喘息着脱掉衬衣,荷尔蒙的强烈气息随之释放,苏方宜一瞬间就硬了,脚趾忍不住勾动几下。
御剑也立刻发现了,扯下他内裤的时候,顺手摸了下他的脚。苏方宜触电般缩了一下,御剑压回他身上,沉甸甸的性器抵在他股缝里,涨大饱满,缓缓滑动。他把润滑剂抹在阴茎上,用一次次强烈摩擦给他扩张。苏方宜光是被他浑圆的龟头挤弄后方,就差点要射了。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心里想:这男人肯定是性爱高手。
御剑分开他的臀,开始进入他。肛门的褶皱与他灼热的分身触碰的感觉极其鲜明,毫无阻碍的快感令他几乎麻痹。他很低声地说了句什么,御剑贴身下来,问:“嗯?”
他断断续续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戴套。”
御剑慢慢挺入他体内,嘴唇在他耳边:“你担心的话我可以戴。”
他埋在枕头上摇晃了一下头部。感觉御剑尺寸惊人的阴茎完全顶入到自己肠壁深处,将他带往欲仙欲死的极乐天堂。
在床上做了一次,感觉身体更熟悉了一点,没有之前那么尴尬了。他终于鼓起勇气瞥向御剑的下体,立刻从他手臂中退开了几步。
御剑枕着手臂闭目养神,胸肌线条在宾馆的薄被下起伏有致。察觉到他举动,眼睛微微睁开:“还做不做。”
苏方宜摸手机看时间。看见他手表还没取,爬起来看了一眼,5点了。
御剑困倦道:“那去洗澡。”
在浴室又乱搞了一通。御剑英伟的身躯在白雾中湿淋淋的,苏方宜根本不知道眼睛往哪儿摆。御剑让他面对自己站着,踩在自己脚背上。他硬起来的阴茎插在苏方宜双腿之间,在泡沫中摩擦他下身。最后射了两次还是三次,他自己都记不起了。
出了酒店,御剑开车送他回公司。在地下车库又接了很久的吻,刚洗过澡的身体发出的味道简直是迷药。苏方宜被挑逗得羞耻心都没了,主动伸手去摸他下身。御剑沙哑地说:“再摸不让你回去了。”这才恋恋不舍地停了手。
刚下了车要走,身后一声喇叭,车窗降下。御剑对他说:“过来一下。”
他折回来,站在车前。御剑从后座拿起一个蓝色小纸袋,递给他。
他看了一眼袋子,里面似乎是个皮革小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御剑不置可否一笑:“回去自己看。”发动车子,消失在车库出口。
等苏方宜回去打开盒子,看到一块手表和Quai de L'ile的字样,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他对表没有研究,但看样子就知道价格不菲。手机二维码扫不出,只能翻墙过去查官网。家里网速慢,价格好久才显示出来。
他坐在屏幕前愣住,一股屈辱感从心底涌出。他知道自己送上门去,已经高贵不起了,没想到被看低到这个地步。有心当面往他脸上一摔,说你把老子当什么人了?但操也被操过了,没资格装纯了。
他越想越恨,发作不出,狠狠踹了一脚机箱。
当天他就冲到高层秘书室,把那个纸袋啪地往桌上一扔,拿出最佳的修养,咬牙说:“请把这个还给你们喻总。”
秘书认识他,连忙站起来:“苏先生,这是?”
苏方宜没好气地说:“他自己知道。”
御剑打过来的时候他在员工餐厅吃饭。一看见名字就浑身涨怒,用力按断通话键。
电话不振了。几秒后,短信过来:“?”
他埋头赌气一般扒拉饭菜,手机扔在餐盘边上。过一会,桌子震了震,屏幕亮了:“上来谈谈?”
他把两条都删了,狠狠咽下最后一口饭,感觉精神恢复了一点,大踏步地去上班了。
周末休假,曹岳开车,带他和狗一起去植物园玩了两天。他心也不虚了,也不用偷偷摸摸了,在大自然里呼吸新鲜空气,神清气爽,玩得很开心。周日晚上去给曹雁池搞采购,买了一大包他爱吃的垃圾食品。停车场有点远,他一手牵着老猫,一手拿刚才买的甜筒。曹岳提着两个大购物袋走在他身后,老猫在两个人身边欢快地绕来绕去。
曹岳忽然停下,说:“帮我提一下。”
曹岳是从不让他自己提东西的,出门衣服包照相机水瓶都是他一手包办。他有点奇怪,嘴里问:“太重了?”把狗绳缠了几绕,去接他手里看起来比较重的那个袋子。
他靠近过去,曹岳眼里像是笑了笑,飞快地在他嘴上吻了一下。
他又吃了一惊。曹岳很少在外面跟他亲密,最多打一把伞的时候搂住他肩膀。
曹岳温柔地看着他,说:“我爱你。”
他抹掉嘴角的冰激凌,有点反应不过来。
过了几秒,才开口答复:“我也爱你。”
老猫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在脚边打个滚。曹岳把两个袋子都提好,两个人一起上车,回家。
周一周二都加班。晚上跟丹姐他们去唱歌,在地下停车场看到御剑的车,立刻绕道走。在KTV点了几支酒,喝得晕乎乎的,对自己说:都过去了。
手机震了震。他假作镇定,退到沙发角落。提着气打开一看,是移动的流量提醒。
他把手机扔进包里,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第二天一清早公司就召开紧急会议,任务繁重,时间紧迫。离开会场他就给他曹岳发短信,说今天要加班。
曹岳的短信很快过来:“下班告诉我。”
还没回复,第二条又过来:“好好吃饭。”
冯女英从他身边吊儿郎当经过,对他的样子了然地挤眉弄眼一下。背后传来御剑的声音:“苏经理,等一下。”
他浑身肌肉一下就警惕起来,当着同事不好装没听见,压着怒气转过身,生硬地问:“喻总什么事。”
御剑的口吻比他还公事公办:“来一下我办公室。”
他只好不甘不愿地上了专用电梯。丹姐有点担心地对他使眼色,只能在电梯门关上的空隙做口型安慰她“没事。”
御剑的办公室独自占一层,他一进门,就拗在饮水机旁不动了。御剑脱下西装外套,把包放在办公桌上,松了松领带,对他说:“坐。”
他干巴巴地站着不动。御剑喝了口水,向他慢慢走过来,把他往门上一按,锁在双臂之间:“躲着我干什么?”
他不说话,把头撇向一边。
御剑低头靠近他,神色暗昧不清:“你是不喜欢我送你礼物?还是单纯不喜欢手表?”
他躲开御剑拂到他耳边的气息:“我是嫌你付的嫖资太少。我没你想的那么便宜。”
御剑眉峰很明显蹙起,离他远了点:“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苏方宜执拗地看饮水机:“我不觉得我误会了什么。”
御剑深邃的眼睛紧紧看着他,大拇指沿着他鬓发轻轻摩挲:“我是想认真一点。”
苏方宜笑了一声,眼里没一点笑意:“炮友而已,认什么真。”
御剑眉头皱得更深,重新打量他。办公桌电话响起,单调的铃声显得分外刺耳。嘀声后甜美的女声响起:“喻总,安董的电话。”
御剑难得有点焦躁,手放在他肩上:“这电话我必须接。你到沙发上等我一下?”
他继续保持沉默。御剑离开他去接电话,眼睛一直在他身上。看到他机械地坐下,才安心地拿起话筒。
御剑接完电话过来,气氛比之前冷静了不少。他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斟酌了一番言辞,身体前倾,温和地说:“我保证,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苏方宜坐得端端正正的,一句话也不说,神色却明显有点动摇了。
御剑握住他的手:“还生气?”
苏方宜是还没消气,说话也不好听:“没。上个床,没必要弄得跟谈恋爱一样。”
话一出口,就觉得太重了。不知为什么,眼睛一下就红了。
御剑看他一会,声音低沉下去:“说这种话,你心情也不好。又何必拿来刺激我。”
苏方宜哽咽着不作声。
御剑手指揉弄他虎口,深入到手腕,向他袖口抚摸着:“我认真的。”
苏方宜不动,也没抽回手:“我不跟你认真。”
御剑说:“嗯。我跟你认真。”
他拉过苏方宜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他脉搏跳动的手腕。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抱到了办公桌上。御剑站在他分开的膝盖之间,不断吻他的喉结。他衬衣凌乱,皮带也被解开了,御剑的手从衬衣下摆探进来,摸他赤裸的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挑逗着他富有弹性的小小乳头。
御剑关上了遥控百叶窗,整个办公室都光线昏暗。他和他满是烟草味的嘴唇交缠,觉得整个人重新陷入了泥沼,手指求救般攀住了他背心纠结的肌肉。
御剑已经完全勃起,贪婪狂热地亲咬他的脖子和脸颊。男人旺盛的情欲几乎将他吞噬。他听见他嘶哑的声音响起:“要不要?”
他咬着唇拒绝:“不好清理……”
御剑立刻打断:“我射外面。”
他只好别扭地闭上嘴。御剑把他翻过去,让他趴在办公桌上,阴茎紧贴冰冷的桌面,屁股向外高高翘起。
他动了一下褪到脚腕的裤子,觉得很不自在。又忍不住骂自己贱,摆出这么个请人操的姿势。
还想着御剑拿什么润滑,难道他办公室常年备有做爱用的东西?……对他来说也不是不可能。
御剑双手分开了他结实的臀。接着后面一阵温热湿滑的感觉传来,全身就像过了电一样爽疯了。
他压在桌面上的脸一瞬间就变了神色。挣扎要起身,已经被御剑按住了。
御剑听不出语调的声音从他臀后传来:“别动。”
他吞了好几口口水,双手完全攥紧,享受御剑用舌头给他做的润滑服务。
他模糊中还想到在哪本书上看到的,黏膜快感是人类无法抗拒的快感之最。
湿润的咂吮声在他身后不断响起。他内壁褶皱一阵阵紧缩,觉得自己整个下体都湿淋淋的,平时接纳男人的深处痒得难受,急需一根饱满粗大的肉棒捅进去。
御剑满足了他的幻想。他扶住他软得发抖的腰,将他那根硬得滴水的宝贝连根捅了进来。苏方宜满足得脚趾蜷缩,脚也忍不住微微踮起,两手紧紧抓着桌边,不知羞耻地迎合他抽插的动作。
他连着射了两次。两次高潮都几乎是死亡般的快感窒息。
完事后他直接瘫倒在桌旁。御剑倒了一杯水漱口,随后在他身边坐下,点了一根烟。
他害羞得抬不起头,小声说:“以后……别那样。”
御剑吐出一口白色烟雾,仰起头,喉结和青色的胡茬看来特别性感:“爽到没有。”
苏方宜实在不好意思说,一生都没那么爽过。
御剑无声一笑,向他的脸吹口烟:“跟你说了,我认真的。”
两个人就这样继续搅和在一起。见面还是在宾馆和车里,不过比之前纯粹的上床,似乎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除了用身体交流,彼此还能就工作谈上几句。御剑有一次事后顺口叫了声宝贝,他忍了几分钟,还是没忍住,撂了脸下床走人。御剑鞋都没穿,立刻追到门口,好声好气给他道歉。苏方宜不管不顾,拼命去开门,门把手打得震天响。等御剑强势地把他抱转过来,手都已经肿出几条红印。给他在水龙头下冲洗了半天,又打开小冰箱,拿了瓶饮料冰敷了好一阵,他还拗在一旁,沉着个脸。御剑一碰他,他就使劲挣一下。本来说好一起吃饭,他不到5点就穿好衣服,站在衣帽架旁边,摆出要走的样子。
御剑像是给他催得不耐烦,皱眉在床沿扣袖扣:“你怎么这么作?不知道你男朋友怎么受得了的。”
苏方宜倏然扭过头来,眼看就要爆发。
御剑与他对视,悠然笑了笑:“不过也难怪。我要是你男朋友,保证惯得你比现在还作。”
苏方宜刚蓄满的怒气槽叮的一声清空了,跟松了口的气球一样,什么脾气都没了。
结果当天晚餐的气氛比任何一次都好。等上菜的时候,苏方宜隔着餐桌跟他握了一会儿手,脚轻轻地踢着他的腿,又瘫在餐布上,勾他的手机和手表。还带着鼻音、瓮瓮地说:“你的表跟上次送的我好像是一个牌子。”
御剑也碰碰他的手指:“是啊,一个系列。”声音压低一点,有点调情意味地对他使个眼色:“结果被你嫌弃了。”
苏方宜下巴立在桌上,晃了一下头:“不是嫌弃。我戴不惯这个,箍得手疼。”忽然好奇起来,问道:“那你拿去退了吗?还是送给别人了?”
御剑听出他的小心机,笑意更重了:“还在我车上。你现在要,我现在就去拿。”
苏方宜立即说:“我不要。”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好奇,伸手说:“你这个借我戴一下。”
御剑解下表链,给他戴在手腕上。苏方宜坐起来,一下就掉到了手臂中段。他遗憾地盯着白金表面摇摇头:“太大了……”
嘴里这么说,也没摘下来,整个吃饭的过程就哗哗地晃着那个手表。途中见御剑一直看着他,不由就有点害臊了,捋下来放在他手里:“还给你。”
御剑嘴角带着笑,说:“你气人的时候是真气人,可爱的时候也真可爱。”
他的脸颊有点发烧,低头吃他的小牛排,不肯接话了。
吃完饭出来,恰逢暴雨来袭。白色雨点打得到处哗哗响,马路上积水横流。
他打电话给曹岳,话筒里传来他在水槽清洗碗筷的声音。曹岳似乎有些意外:“家里的车送去做保养了。你在哪里?”
他这才想起早上已经听说过保养的事了,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我忘了。那我自己打车好了。”
曹岳问:“有车吗?”
这家餐厅地处偏僻,加上大雨,路面上的出租车都开得飞快,乘风破浪,看不出要停下来载人的迹象。
他望着茫茫大雨,听天由命地说:“看运气吧……”
曹岳顿了一下,又问了一次:“你在哪里?”
他含混地报了个路名。电话里传来敲击键盘的轻响,很快听到曹岳有点为难的声音:“网络拥堵了。我帮你打电话叫一辆。”
苏方宜在台阶上扫视路面,说:“不用啦,现在也不一定叫得到。我去停车场问一下,有没有人刚好过去。”
曹岳说:“嗯。带伞了没有?”
苏方宜看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包,安抚道:“带了带了。我去问人了。”
曹岳说:“慢慢来,别急。”挂断前又加了一句:“老公等你。”
停车场车林密布,大家都在饭店和广场躲雨。没人出来开车。
御剑从餐厅出来,正低声跟人讲电话,似乎在谈正事。见他呆站在门口,将电话移到一旁,问他:“回不去?”
得到答复之后,他向停车场深处的卡宴示意一下,随即脱下浅灰色西装外套撑开在头顶,护着苏方宜,一起走向车旁。
他比苏方宜高了将近二十公分,手臂一张,将他保护得密不透风。苏方宜在大雨里与他同行,听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不知为什么觉得不好意思极了。比那天在浴室一丝不挂地暴露在他面前,还要不好意思得多。
车子里一股雨前残余的潮热闷气。御剑降下车窗,让清新湿润的空气吹进来。
苏方宜在副驾上系安全带。见他衬衣湿了大半边,小声说:“你衣服打湿了。”
御剑自己并不在意,说声“没事”,反手到后座摸索一下,将那个蓝色小纸袋拿过来。
苏方宜不肯伸手,只管看着仪表盘。御剑在轻微的蓝色荧光里看着他,像是带着笑,却不容拒绝。
苏方宜只好接住。御剑看他供佛似的捧着那袋子,不知是笑还是叹气一声,拿过去替他打开盒子,把手表取出来:“我给你戴上。手拿来。”
他慢吞吞地伸出手腕。御剑耐心给他系上表带,皮革的气息淡淡弥漫开。
御剑说:“送你一点东西,真是难于上青天。”
苏方宜跟抬起别人的手一样转了转手腕,轻轻戳一下表面,问了个非常不得体的问题:“我要是拿去换钱,你会生气吗?”
御剑骤然笑起来,摇了摇头:“这个不值钱。以后再送个值钱的给你。”
苏方宜有一点不服气地抬起眼睛:“哦,上面镶钻石吗?”
御剑笑得更深,越过档位向他靠过来,带着烟味的手抚摸着他嘴唇:“有,你要多少?”
他自己也有些想笑,故意板着脸:“我要二十颗。”
两个人在大雨中隐秘的车子里,深深地接吻。
其实做爱做过很多次了。御剑在办公室也半开玩笑地说过,要跟他认真。
但一切都不如这个车里的吻。浓情,亲密,带着恋爱的味道。比甜蜜还要甜蜜。怎么吻都吻不够。
平时的吻都是前戏。今天成了独立的主体。
令人面红耳热的旖旎气息很快传遍到全身。御剑完全从驾驶座欺身过来,抚摸他湿了一点点的肩膀,声音也变了:“想要你了。”
苏方宜被他弄得意乱情迷,冷雨飘到眼睑上,才有一点清醒:“……这里?”
御剑持续深入地吻他:“试试?车里有套子。”
他很小声地嗯了一声。随即感觉座椅缓缓倒下,人也随之仰倒。御剑解开他身上的安全带,跨到他身上。车顶的压迫令二人的身体紧紧相贴,被雨打湿的衬衣在升高的体温下恢复了少许干燥。御剑掠夺般反复吻他,将他西装长裤与内裤一并脱下,只留下脚上一双雪白的袜子。而御剑衣冠楚楚,只解开了皮带与拉链,娴熟地戴好安全套,将他一条腿完全抬起,插入了他的身体。他赤裸的腿缠在御剑强健的腰上,脸上跟发烧一样热,被羞耻感逼得眼角泛泪,下体却兴奋得颤抖起来。御剑干他的时候缓慢而有力,他感觉整个座椅都在震动,——应该说,整个车都在震动。他想这时如果有人路过,看到半开的车窗、摇晃的车身,和他绷直在前挡风玻璃上的、穿着白袜子的脚,一定猜得到车里正在发生什么。这不知廉耻的想象将他的快感提升了好几倍,在两人交合的部位发出的水声中,他已经快要被自己脑子里的色情画面刺激射了。
御剑在他身体里一下下抽顶,缓下来时低声问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叫宝贝?”
苏方宜哪里还想得起生气的缘由,呻吟回答:“你……太随便了……”
御剑像是高兴起来,温柔地顶他一下:“以后只叫你一个人宝贝,好不好。”
苏方宜答不出不好,他根本没有余裕说话了。
御剑在他耳边问:“宝贝,我跟你男朋友,谁比较厉害?”
他羞耻得背都红了,想要用眼睛表达一个生气的样子,瞪着人却像是在发嗲。
御剑用缓慢得近于折磨人的方法让他开口。他说话都是颤音:“你……你厉害。”
御剑还没有放过他,变本加厉地舔他耳廓:“叫声老公。”
苏方宜不肯叫。但身体受不了,只能服软投降,很不情愿地叫了一声。
这个称呼对御剑的催情作用,相当于在汽油上泼了火。他全身肌肉都兴奋起来,埋在他体内的阴茎比平时更加粗壮,抽挞着他柔软的臀部。
他戴了安全套,比平时更持久。苏方宜最后几乎被操得神志不清,身体几乎塌陷下去,紧紧攀住一边车窗才得以承受。他腕上的手表与车窗发出粗糙的磨砺声。射之前叫了无数声老公。
高潮时,御剑似乎直起身来,向窗外冷冷瞥了一眼,随即将他的手捉下来,俯下身去,深深吻住了他的嘴。
他对御剑的举动一点也不知道。做完才发现手机上有6个未接来电。
他高潮的余韵一下就吓退了。开了锁又锁上,不敢打回去。御剑还没送他到小区门口,他慌慌张张地就下车跑了。
进了小区才敢拨通电话,说到楼下了。曹岳的语调听不出什么异常,说:“刚才打你电话,你没接。”
他尽量自然地噢了一声,说:“我在出租车上,雨太大了,没听到。”
曹岳空了几秒没说话。然后问:“今天不好打车吧。”
他心虚得立刻出了冷汗,只得含混过去:“还好。我进电梯了。”
挂断电话,他如释重负地靠在电梯门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忽然想起表还在手上,连忙摘下来塞进包底。
在玄关看见曹岳的皮鞋摆在鞋柜旁的垫子上,下面似乎有雨水洇湿的痕迹。他一瞬间产生了可怕的联想,在玄关磨蹭了好久,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出去了吗?”
曹岳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像是在换床单:“嗯。去店里提了车。想去接你,你电话打不通,就回来了。”
苏方宜把湿漉漉的袜子扯下来卷成一团,一只一只穿好拖鞋,眼睛一直窥伺他英挺的背影:“晚上也可以提车的?”
曹岳拉平床单一角,说:“找了熟人。”抱起换下的床单走出来,看着他头发上的水:“你没带伞?”
苏方宜抖了一下湿得贴在身上的衬衣,唔嗯一声。曹岳接过他的包,让他去洗澡。
他在浴室镜子前照了照自己全身,没找到吻痕,这才放了心。想起手表还在包里,又忍不住紧张起来,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转移一下。
心不在焉地洗完澡,卧室的灯已经熄了。他偷偷摸摸把包挪了个地方,想了想,又用平时不穿的衣服遮盖起来。
曹岳已经睡下了。留给他的那一边,刚换的枕套上放着一床叠好的毛巾毯。
他轻手轻脚上床,打开毯子盖上,睡在曹岳身边,听他均匀的呼吸声。
他动作很不自在,缚手缚脚地翻了个身。他想这样真是自乱阵脚……以前是怎么相处的,好像忽然想不起来了。
房间里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他姿势僵硬地平躺了一阵子,打了个喷嚏。
曹岳在黑暗中动了动,声音有点干哑:“感冒了?”
苏方宜摇摇头,吸了下鼻子。
曹岳沉默了一下,转过来摸了摸他半湿的头发。他的手指温柔干燥。
他说:“你头发没吹干。”
苏方宜缩了一下,脸贴在他手心里。
曹岳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才把手臂枕在他脑后,隔着被子抱住他。
苏方宜枕在他肩上,有点讨好地亲了他一下。
曹岳没受他的蛊惑。对着他看了几秒钟,说:“睡觉了。”
苏方宜忐忑不宁地合上眼,辗转反侧,快天亮了才有了些睡意。打了个盹醒来,发现身下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抽走了。
早上起来,曹岳已经出门了。饭桌上放着煎好的培根和面包。他坐在桌前发呆,什么胃口都没有。忽然跳起来,慌张地去看自己的包,发现还在原处,才塌下肩头,松了一口气。
照镜子看见两个黑眼圈,心里知道:不能这样了。
他接下来几天都带工作准时回家。吃饭,遛狗,看电影。在等待放映的长椅上,看着曹岳给他买爆米花的背影,随手拍了张照片,发在公司微信群里。
贺小九很快打电话来,身边嘈杂吵闹,有摇滚乐手在声嘶力竭吼叫:“小BOSS,什么年代了还看电影啊?我在网上早就看过枪版了,没劲!我一朋友新开了个酒吧,就在XX路,花旗银行对面!报我名字,酒水免单!姑娘白睡!哎小若,你别跑啊!”
他笑骂一句:“去你妈的。”接过曹岳递过来的大杯可乐,随人群进场。
电话才挂断就震动起来。他不假思索地按下通话键:“跟你说不去了,我这都进场了。找别人去!”
对面低声笑起来:“找什么别人?我就找你。”
他如临大敌,迅速把电话挪到耳旁:“……你打给我干什么?我现在不方便。”
御剑了然地哦了一声,停顿几秒,话筒里传来细微的电流声:“想你了。”
曹岳在检票处看着他,问:“谁的电话?”
苏方宜拿开电话,对他说:“同事。”语气也装作不太熟的样子,问:“你现在在哪里?”
御剑像是笑了笑:“日本。北海道。”说了个日语地名。“一个人在露天温泉,想起你,就给你打电话了。”
苏方宜把票递给检票员,一本正经地说:“那不是挺好的嘛。玩得开心啊。”
那边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声音重新响起来:“听到了没有?”
苏方宜问:“什么?”
电话那端有淡淡的夏风吹过:“稻田里青蛙的声音。这里空气很好,天上很多星星。温泉边还有萤火虫。像……宫崎骏的动画片。”
他似有若无地叹口气,手边传来清酒杯与瓷盘交错的声音:“你喜欢动画片吗?”
他的心被什么缠紧了。明知在室内,还是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
头顶只有绿幽幽的安全出口指示牌。孕妇牵着吵吵闹闹的小孩,从他面前经过。
他遮掩般捏住话筒,不想让电话那头的人听到。
御剑问:“你跟你男朋友在一起?”
他徒劳地握紧手机:“嗯。出来看电影。”
清酒和蛙鸣都消失了。对面静默了一瞬,语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说真的,我有点嫉妒他了。”
他磁性的声音循着电流,几乎钻进了苏方宜耳孔深处。他挂断电话,耳垂红了。
电影放映之前有很长的广告。各路人马来去,占位,起身,小孩哭,妻子唠叨。
银屏上放的是一条珠宝广告。男人举着钻石戒指,当街向女人求婚。
他还沉浸御剑的电话里,心神不属地吸着可乐。曹岳忽然开口:“英国现在可以结婚了。”
他愣怔了一下,转头看过去。在渐渐暗下来的灯光里,曹岳神色平静,像是在说无关的事。
他不太相信地问:“……英国?”
曹岳向他看来:“跟国内不一样,是受法律保护的。”
这男人很少开玩笑。他的眼睛也很认真。
苏方宜不能再咬吸管。他故作开朗地笑出声,靠在影院座位上:“你在求婚吗?”
他拿出刚捧着可乐杯、还带着冰水的手,往曹岳面前一伸:“那我要戒指。”
曹岳的目光黯淡下去,把爆米花交到他手里。
他说:“开玩笑的。”
电影开场了。
五月底,曹雁池从学校请假回家,准备申请学校的材料。孩子读书还比较争气,就是性格有点马虎,经常在节骨眼上犯糊涂。他周六有个重要面试,地点离他们小区三站路。曹岳不巧要去上海出差,周五一早特意替儿子备齐材料,让苏方宜第二天早点起来,亲自看着他过去。苏方宜这一阵子跟他相处困难,听到他出差,反而有种解脱感,立刻答应了。曹岳收拾好换洗衣物,做了几个菜放冰箱里,用微波炉热一热就可以吃。临行他在玄关换鞋,苏方宜在一旁打哈欠。他收拾清楚,说声“走了”,就拉起皮箱准备出门。
曹雁池在沙发上端着鸡蛋面看球赛,这时突然插了一句:“哎,爸,苏哥,你们就当我不在,kiss goodbye你们的,我不看啊。”
门口两个人都怔了一下。曹岳向他看来。苏方宜也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背靠墙壁,闭上了眼睛。
曹岳放下箱子,抱住他,温柔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苏方宜鼻子有点酸,轻轻说:“我爱你。”
曹岳很快回道:“我也爱你。”又抱了他一下,走了。
下班前,御剑打电话过来,说给他带了戚风蛋糕。他信以为真地跟到车库,御剑给他拉上安全带,才笑着看着他:“放在家里了,怎么办?”
他的笑容分明是陷阱。苏方宜想了一下,问他:“你家远吗?”
两个人在外面餐厅吃了饭。苏方宜打电话给曹雁池,说晚点回来。曹雁池那边键盘啪啪响,同时伴有“集火集火”的吼叫声。他巴不得地答应一声,说没事我会料理自己,忙着呢不说了。苏方宜嘱咐他:“你胃不好,少喝点可乐,早点睡啊。”曹雁池哎了一声,有点嫌他唠叨:“知道了,妈!”
苏方宜挂断电话,御剑在对面看着他,说:“跟谁讲电话,笑这么甜。”
苏方宜把手机放回包里:“他儿子。明天申请学校面试,让我陪着去。”
御剑说:“哦。什么学校?”
苏方宜眼睛一抬,警惕起来了:“你关心这个干嘛?”
御剑笑着与他对视:“为撬墙角做准备啊。”
苏方宜心头荡漾了一下,小声说:“我不是墙角。”
御剑家在湖心公园别墅区。他自己说是荒郊野岭,其实距离中心广场商业区不到十五分钟车程。到了湖边,就觉得空气很好闻,清爽湿润。进了院子看见两株很漂亮的小叶树,叶子是红色的,御剑说,原来的主人告诉他,冬天下雪更好看些。苏方宜好奇地问:“你没在这里过过冬吗?”御剑关上车门,带他进去:“我三月才回国,事比较多,房子都是托朋友置办的,没怎么好好打理。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又示意一下车库:“车子也是临时订的,想去换部像样的,一直没有时间。”
苏方宜瞄了一眼车子,又仰头打量了一下三层别墅,想不出有什么不像样的。
御剑家里很干净,是那种带着大扫除意味的清洁感。他在家里感觉很不一样,似乎更彬彬有礼一点。
苏方宜有点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桌上摆着小骨瓷杯,杯子里是锡兰红茶。蛋糕从一个很大的空运保鲜包里拿出来,入口的时候好像还有一点烘烤的余温。各种口味都有,御剑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一样买了一个。”他拿起一个压塌了一点点的樱桃蛋糕,就着红茶吃掉了。在这过程中左顾右盼,看到壁炉旁边的桌台上放着几个相框,最显眼的一张,是御剑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的照片。背景像是在欧洲,不知是德国还是瑞士。
御剑从酒柜下面取出水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加冰块的威士忌,向他走过来:“好吃么?”
他嗯地点点头,给他让了地方坐。御剑问:“你喜欢这个口味?”随手给他擦掉嘴边一点果酱,说:“对你都没什么了解。”
他红着脸躲了一下,有点在意那个照片,又不好明问,只说:“你儿子好小。”
御剑也顺着看了一眼,嘴角带上点笑:“那是我前妻的小孩。她现在的先生是我介绍认识的,跟我十几年老交情了,公司也有合作。以前在瑞士的时候住得近,她小孩很黏我,经常让我陪他玩。这小子很聪明,特别喜欢积木和动画片。”
苏方宜觑他一眼:“宫崎骏,哈?”
御剑自嘲道:“好几次都睡着了。”
苏方宜扑地笑出来。笑完往沙发上仰靠了一下,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抱了个抱枕在怀里:“我好像对你也没什么了解。”
御剑也向后微微一靠,松了松领带:“你想了解什么?”
苏方宜想了一会儿,问:“你结过几次婚?”
御剑轻轻摇晃酒杯,冰块在威士忌里发出轻响:“一次。现在是单身。没有小孩。”
苏方宜噢了一声,又想了想:“你几岁了?”
御剑笑起来:“比你大很多。”
苏方宜追问:“多少?”
御剑说:“39。”
苏方宜点一下头,心想:比曹岳大一岁。
他问:“你会做饭吗?”
御剑看着他笑:“不会。不过我知道好几间不错的餐厅。还要问年薪存款和不动产么?”
苏方宜也有点想笑,拿起一个芝士蛋糕咬了一小口:“不问了。”
他动作的时候手腕露出来。御剑空着的手伸过去,触摸他戴着手表的部位:“很适合你。”
苏方宜有点不好意思。这手表他在自己家拿出来试过一次,感觉太突兀,赶紧摘掉了。在这个房子里,才是合适的。
御剑问他:“了解了我那么多,让我也了解你一下?”
他连忙放下蛋糕:“我22了。”
御剑笑着摇摇头,放下酒杯,拍了拍身边:“坐这。”
苏方宜拿开抱枕,挪了过去。御剑的手臂衬在沙发背靠上,半抱着他。灯光微暗,空气里都是蛋糕的甜香。
御剑深深地看进他眼里,声音深具诱惑力:“喜欢我么?”
苏方宜潜意识里不想面对这个问题。他有点装糊涂地问:“你不是说要了解我……”
御剑说:“了解这一点就够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苏方宜心跳得厉害。他低了低头:“……我有男朋友了。”
御剑的声音更低沉,撩拨着他的耳朵:“那喜欢我么。”
他低着头不说话。御剑的手指来到他耳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碰他:“我到公司第一天就注意你了。知道你也是,还不敢相信自己运气这么好,确认了好几次。海滨舞会是我提议的,你房间的卡是我托人消磁的。那天你洗澡的时候我一直在门外……懂了没有?”
苏方宜眼睛睁大了:“我以为你只喜欢跟我上床。”
御剑微微一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说实话,我找个床伴并不难。你又有男朋友,叫你出来也不方便。本来也想算了的。结果有一次在停车场看见他跟你kiss,嫉妒得半个晚上都没睡着。”
苏方宜心头一阵混乱。御剑靠过来,在他嘴唇旁说了声:“喜欢你。”
氛围浓得不行。就在沙发上做了一次。苏方宜一开始还很乖地配合,后来却拼命挣扎起来,因为没想到御剑会把奶油弄进去。事后他泄愤地抓起一个草莓蛋糕往御剑下体抹去,中途又心疼起来,放到嘴里吃了。御剑裸着上身,抱他去浴室,把他放在磨石的浴池里。他一下水就缩了一下脚,说“有点烫”。御剑哄他说:“忍一忍就舒服了。引的地下温泉,对身体有好处。”只好忍了下来。泡到后来果然很舒服,还在池子里喝了冰梅酒。出来发现手机自动关机了,咦了一声。御剑系着浴袍在旁说:“今晚别走了。面试九点,我七点送你回去。”
他想到曹岳今天出差,有点儿心动,迟疑着说:“我没带换洗衣服。”
御剑笑起来,过来揽住他的腰:“放心,今晚上我不会让你有穿衣服的机会。”
虽然这样说,还是在全景阳台上停留了好一阵,吹着清凉的风,喝了好多红酒。说话说到后来,已经不知道是吻多一些,还是笑多一些。差不多一点才进去,御剑找了个白色浮雕马克杯,给他当漱口的杯子。刷完牙,御剑把杯子摆在洗漱台一侧,说:“给你放这儿,以后用。”
苏方宜眼角被酒精浸染得发红,听他这么说,更红得厉害了。
御剑从背后抱住他,指了指他的杯子:“你看你杯子上有个小熊。”
苏方宜胸口一阵莫名的悸动潮汐般涌动上来。他反手抱住御剑的脖子,主动踮脚吻了上去。
两个人在洗漱台上做爱。苏方宜坐在台子上张开腿,御剑从正面进入他。做到忘情的时候,御剑吻着他的肩膀,迷恋地看着镜子里两个人交合的样子:“你的背红了。好漂亮。”
苏方宜扭头看了一眼镜子,被自己的淫荡姿势羞得没力气坐稳,紧紧挂在御剑强壮的身躯上。
回到卧室也是不断的亲吻、做爱。御剑床上的气息和他身上的一样。苏方宜在酒精的迷惑下完全忘了羞耻,趴在他腿上替他口交。御剑也同时给他用口,把他射出来的一点点精液都吞了下去。苏方宜也吃下了他的。
大约5点又做了一次。御剑站在床边操他,没有戴套,每一次进出都能感觉到他阴茎饱满的摩擦力。苏方宜四肢无力地爬在床上,听见他沙哑的声音问自己:“他平时戴套吗?”
他都不记得自己怎么答的了。心里还过了一个念头:曹岳是每次都戴的。
御剑拿起他的手,让他摸两个人结合的部分。他摸到了湿漉漉的毛发和在他体内抽插的、湿滑的阴茎。御剑持续干他,直到他哭得失去声音。
醒来的时候大概是7点不到。他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个坚实的怀抱紧紧搂着自己,迷迷糊糊叫了声“老公”。
他枕着的手臂收紧了。御剑的声音还哑着,似乎很高兴:“老公在这里。”
他清醒了一点,蹭了几下,去摸御剑的内裤,是硬的。
御剑在他头顶发出让人脸红心跳的粗沉喘息。他翻身把苏方宜压在身下,把他大腿挽在手臂上。
苏方宜呻吟着张腿迎合。他无声地问:“你不累吗?”
御剑用很疲倦的声音说:“不累。”
他看一眼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对他说:“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跟你共度一晚。我是商人。一次要做够本。”
这一次又做了很久。苏方宜一清醒就去看时间,已经7点半了。
他顿时慌起来,光着脚到处跑,捡衣服往身上套。御剑安慰他:“来得及。”他甚至有余裕给他泡了杯牛奶。
苏方宜两三口喝光,头发稍微整理一下,就飞快地跑出去。
一进家门就觉得不对。电脑没关,电脑桌旁边的垃圾桶里扔了好几个可乐瓶,旁边的沙发圆桌上摆着曹岳做好的冷菜,保鲜膜揭开了,鱼和菜都吃得只剩一半。沙发和地上乱糟糟的,洗漱台上的牙刷洗面奶全都打翻了,脚垫也飞得老远。
曹雁池不在家里。
他越看越担心,急忙打开手机。
曹岳的电话在他开机的瞬间就响起来。他鼓足勇气按下通话键。
曹岳的声音听起来极度疲累。他说:“我在市立三医院。”
他报出楼层和病房号。苏方宜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他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雁池……?”
曹岳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似乎也带着医院冰冷的味道:“嗯。昨天晚上,急性肠胃炎。”
苏方宜赶到医院时曹雁池还没醒。他脸色很苍白,手上插着针管,吊瓶还没打完。病房里没有其他人。曹岳的行李箱放在床边。
他出去问护士。护士说病人是凌晨4点送来的。据说是12点多打游戏的时候忽然病发,人一下就痛得倒在地下。队友兼同学呼叫不应,估计是出了事,都慌了。班主任通知家长时,他爸爸还在上海,连夜飞回来,送到医院急救室,还好没有大碍。
他全身冷汗倏地都冒了出来。想到桌上的可乐和冷菜,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曹岳临走特意嘱咐他:看好他儿子吃饭。明天有重要面试。
他跟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一团。
门口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曹岳手里端着一碗白粥,提着几盒药,走进病房。看见他呆呆站在那里,什么话也没说,径自走到病床旁,放下药和粥,打开蒙着白气的外卖袋,把塑料小勺拿出来,倒了点热水烫了烫,放在粥碗里。
苏方宜被晾在一边,手足无措。问了句最蠢的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曹岳头也没回,撕开砂糖包,把糖洒在粥里。过了几秒钟,还是开了口:“3点多。”
苏方宜抵抗不住这凝重的气氛。他带点哭腔说:“对不起,昨天公司……”
曹岳打断他的话。他说:“能让我儿子好好休息吗?”
苏方宜闭上了嘴。睫毛湿了。
曹雁池将近9点才醒过来。他痛了一晚上,意识还清醒,记得来龙去脉。看见他们隔得远远的一坐一站,知道氛围不对,急忙说:“爸,你别怪苏哥,是我自己乱吃东西,凉了胃。你看,现在不没事了吗?”
苏方宜一直在那强撑,听了这几句话,眼泪啪哒一声就掉下来了。
曹岳什么也没说,端起粥碗,舀了勺白粥:“吃点东西。”
曹雁池不肯吃。他撑起来对苏方宜说:“真的,苏哥,你别这样!”又对曹岳急着眼叫:“爸,你真把人当我亲妈了?你不能这么使唤他!苏哥他有自己的事,他对我没义务负责任!”
苏方宜头低下去,眼泪掉在医院的白色地板砖上。
曹岳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他放下粥碗,说了声:“我回家给你做点吃的。”就走了。
苏方宜追出去,在他背后哭着说:“对不起,我没照顾好雁池。”
曹岳停下来,对他说:“没什么。他说得对,你没义务对他负责。是我该向你道歉。”
他停顿了一两秒,上下看了苏方宜一眼。
苏方宜穿的还是周五早上那套衣服。袖扣没扣,头发是清爽的。
他一瞬间觉得无所遁形。曹岳提起皮箱,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方宜没有回家里换衣服。他昏昏噩噩来到公司,行尸走肉般过了一天。
曹雁池不到5点就打电话给他,声音比平时更开朗:“苏哥,我到家啦!”
他才恢复一点活气,问:“好点了?”
曹雁池嗨了一声,大声说:“早就没事了,我身体多好啊!哎苏哥,你今天加班吗?”
苏方宜说:“不加。你……面试怎么样了?”
曹雁池嘿嘿一笑,说:“没事,再申请别的学校呗!正好英国那土豆条我吃不惯。苏哥,不加班就回来吃饭啊,我爸给你做了红烧鱼!”
苏方宜嗯了一声。挂断电话,背靠在卫生间门上,痛苦了好久,才艰难地把编好的短信发送过去。
御剑在地下车库等他过来。他在车子旁边抽烟,心情好像很不错。看见他的脸色,立刻熄了烟,问他:“怎么了?”
苏方宜头垂得低低的不说话。御剑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车上。问:“宝贝?”
他垂着眼睛,低声说:“……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对面大约有半分钟没动静。接着打火机的声音咔擦响起,香烟的白雾飘起来。御剑的声音也跟之前完全不同了:“今天早上还好好的。你让我怎么接受?”
苏方宜眼圈又红了。他断断续续说了昨天的事。御剑还没听完就变了脸色,把烟头在车载烟灰缸里狠狠摁熄,紧紧握住他一边手臂:“他儿子发了一次病,你就要跟我分手?”
苏方宜把手臂往回抽,带着鼻音说:“是我的错。昨天晚上我跟你……害他错过了学校面试。”
御剑不放手,握得他手臂生疼:“我可以去想办法。别的问题都好说,我跟你不能就这么算了!”
苏方宜整颗心抽痛,挣扎去拉扯他的手:“我不想再跟他说谎了。”
御剑强势地抱住他,把他深深地按在怀里。苏方宜挣不过他,拧了好一会儿,才在他怀里哭起来。
御剑亲他的脸,问他:“宝贝,谈恋爱是要两个人开心,对不对。”
苏方宜哭着点头。
御剑怜爱地抱紧他:“那你现在跟他在一起,过得这么痛苦,又是何必。”
他点头,又摇头。心想:痛苦都是他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御剑抱着他,说:“你不能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跑来跟我说分手。我在你心目里地位就这么低?我不就是比他晚两年遇上你?!”
苏方宜哭得全身颤抖。御剑也没了平时的从容镇定,只强劲地搂他在怀里,在他耳边说:“我也能照顾你。你想做的项目,我都可以去给你争取。你喜欢的地方,我以后都陪你去。你想不想去瑞士?带你去看雪景小屋好不好?还有上次说的北海道,冬天的时候去泡温泉更好。”
他身上的烟草味让苏方宜脑子更乱了。他呜咽着说:“我不喜欢出门。”
御剑立刻说:“那我就在家里陪你。你喜欢干什么?看电视?……宫崎骏?”
苏方宜脸上眼泪还没干,忍不住笑了一下。
御剑也露出点笑容,吻了一下他柔软的嘴唇:“跟你在一起,怎么样都行。”
接连几天曹岳都早出晚归,大概是在替曹雁池重新申请学校。他认真考虑了御剑的提议,最终都停留在一个步骤前:他开不了这个口。他甚至有点自嘲地想:他凭什么跟曹岳说分手?
好在御剑也不催。这天陪他吃了晚饭,送他到楼下,停了车,说:“帮我买瓶水。”
苏方宜进了便利店,找了一圈,给他买了依云。御剑降下车窗接水,忽然把他拉到车旁,在大街上吻了他。
苏方宜吓了一大跳,赶紧向四周看,幸好没人发现。他揉着嘴唇说:“干什么突然亲我。”
御剑拧开瓶盖,笑着看他:“我还想带你回家。”
他心里温柔地一跳,低声说:“下次吧。”
御剑追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他看着御剑喝水时上下耸动的喉结,有点口干舌燥,退了一步:“我再给你打电话。”
御剑放下矿泉水,碰了碰他的手。
回家空无一人,狗百无聊赖地趴在沙发边。一见他回来,立刻拼命摇尾巴,口水滴答滴答地流出来。
他摸摸狗头:“饿了?”一看,客厅里大小柜子都被它扒了个遍,已经饿得不行了。
狗粮袋子差不多见底了。他在狗盆里倒出剩下的三分之一,老猫立刻哼哧哼哧开始狂舔盘子。他弯腰去关柜子,发现落在脚边的是三个人的护照。他捡起来放回原处,看到护照下压着的几份文件,整个人都呆住了。反应过来,头一件事就是给御剑打电话。
御剑接起来,声音带着笑:“这么快就到下次了?”
他的嗓子发哑,干涩地说:“不,不是的。我有件事跟你说,你先……”
开门声响起来,曹岳回来了。
御剑那边问:“什么事?……宝贝?”
他无声地挂上电话,与门口的曹岳缓缓对上:“你要去英国了?”
曹岳把手里的小包狗粮放在门口,资料袋和钥匙放在桌上。他说:“嗯。”
苏方宜怀抱一线希望,低声问:“是陪雁池过去看学校?”
曹岳解开资料袋的线绳,拿出机票和检疫证明:“学校昨天打电话来,同意进行第二次面试。他各方面都是合格的,也有特长,应该没有问题。”顿了一下,说:“他一直想去利物浦上学。那里有他最喜欢的球队。”
他衷心说:“那太好了。”
曹岳拾起掉在地下的聘书,说:“我大学的导师从前年就一直邀请我过去。那边机会比国内多,发展前景也好。我观念比较保守,觉得小孩不要太早出国。现在正好都解决了。我在那边定居的话,对他以后也有好处。”
苏方宜眼前有点发黑。他艰涩地说:“恭喜你。”
曹岳说:“谢谢。”
苏方宜不知该说什么。无意识环顾一下家里,问:“……老猫呢?”
曹岳说:“给它办好了检疫证,到时候一起空运过去。”
老猫还没吃饱,过来闻苏方宜的拖鞋。苏方宜摸摸它,假装轻松地说:“小子,你要出国了。”
老猫不明所以。它拱了拱主人的手,发出呜呜的声音。苏方宜把它抱进怀里,眼睑红了。
曹岳让他坐到沙发上。他在对面坐下,取出另一个文件袋,推向他。
袋子没封口。他隐约看见文件封面上的LOGO。那是他这个行业世界排名前十的公司标志。
曹岳说:“只争取到一个实习的机会,对方说不保证一定能留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靠你自己了。”
他没有碰那个袋子。很久才沙哑开口:“那我这边……是要辞职么?”
曹岳平静地说:“打开看看吧。实习期会比较辛苦,正式聘任以后,待遇很不错。成绩拔尖的,公司可以推荐去伦敦商学院读MBA。”
苏方宜的手攥住文件袋边缘。他的指尖在颤抖。
他低声说:“那我这边的朋友,叔叔阿姨他们,怎么办?我手里这个项目才刚起步,丹姐的小孩认了我做干爸爸……”
他说不下去了。他想起御剑家那两株漂亮的红叶树。想起御剑告诉他,冬天下雪时更好看。
曹岳说:“嗯。到了国外,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朋友圈子会变。亲人可以一年回来看一次。”
苏方宜摇了摇头,喃喃说:“……太突然了。我……没做好准备。”
曹岳的神色还是很平静。他看着苏方宜,问:“你是舍不得朋友?同事?还是你们公司那个老总?”
苏方宜动作完全停滞了。他头皮一阵阵过电般的发麻,整根背脊骨都似乎被劈中了。
他设想过千百次被揭穿的可能。然而事实到来的时候,胜过所有噩梦。
他僵硬地抬起头,后颈有千钧重。声音像浮在云里:“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曹岳在沙发对面,语气没有变化,甚至有些温和。他说:“那天下大雨,我开车去接你。在停车场……看见你在他车子里。”
苏方宜最后一点侥幸被击得粉碎。他觉得身体发冷,无意识地抱紧自己双臂。
曹岳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送不起你那样的表。”
他深深埋下头,开始无声啜泣。
曹岳说:“雁池肠胃炎那天,我送他到医院,打你电话,你关机了。是跟他在一起?”
他无地自容。老猫好奇地跑到他腿间,蹭着他不停颤抖的身体。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就拼命地去按断。但他的手指不听话,眼泪也影响了动作。
御剑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有些焦灼:“宝贝,我到你楼下了。出什么事了?”
他不敢抬头看曹岳的脸色。这时挂掉电话,也已经太晚了。
御剑“喂”了两声,忽然好像也明白了,沉默下来。房间一片死寂。
良久,御剑问:“要不要我来接你?”
苏方宜几乎发不出声音。他干哑地说:“没事,你先走吧。”
房间里几乎能听见石英钟一秒一秒走动的声音。曹岳姿势没有变,但苏方宜感觉得到,他被这个电话激怒了。
他站起来走进卧室。过了一会儿才出来,手里拿着一叠存折、银行卡、证件、票据,最上面是个小盒子。
他把这些东西放在苏方宜面前的桌上,说:“这是你这几年的工资,我拿着做过一点投资,比原来的利息多一点。你自己数一下。”
苏方宜咬着嘴唇抬头看他,眼睛里蓄满泪水。
曹岳打开那个小盒子,旋转过来,对着他。
盒子里是一枚璀璨的钻石戒指。
曹岳说:“在电影院那天,我本来是想向你求婚的。现在……你也一起带走吧。”
苏方宜的眼泪快要蓄不住了。
曹岳从桌上拿起钥匙,说:“你自己收拾一下。你的内衣在衣柜下面第二个抽屉里,冬天的鞋子在那边储物柜。充电器都在这里。”他指了指茶几玻璃下一个蓝色的收纳盒,说:“慢慢来,别落东西。收拾好了给我发个信息。”
苏方宜崩溃了。他哭着站起来,浑身发着抖:“你要跟我分手了?”
曹岳在门口看着他,眼睛也红了。
他说:“对不起,没能给你想要的生活。”
门开了。曹雁池背着单肩包,哼着歌进来,在门口看见两个人僵持,直接吓住了:“爸,苏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曹岳转身过去,催着他:“走。”
曹雁池没理他,径自对苏方宜说:“苏哥,你说,我爸是不是欺负你了!你说出来,我替他道歉!”
苏方宜哭得不能控制。曹雁池看见桌上花花绿绿摊着的东西,更心慌了,跑上去就盖上戒指盒子,抢那些证件。
曹岳突然吼道:“出去!”
他一辈子都没这么发过脾气。曹雁池吓懵了,老猫也吓得打了个哆嗦。
苏方宜竭力平定声音,说:“没有,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爸爸。”
曹雁池完全不信。他一步步退出门去,看了看曹岳,劝着说:“你们别吵架,有什么事好好说,啊?”
门关上了。老猫还在关门的间隙对他摇了摇尾巴。
苏方宜跌坐在沙发里,死死按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里淌个不停。
电话又震动起来。他眼前一片模糊,盯着来电显示看了一会儿,双手一分,啪的一声,拔掉了电板。
他没拿存折,也没收拾东西。走到街上,出租车在面前停下来,他就坐上去。司机载着他兜了一圈,忍不住从前视镜瞅着他:“您这是去哪儿呢?”
他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最后他说:“花旗银行。”
他没带钱包,到了地方,连出租车钱都付不出。还是司机看他样子不对,怕弄出事来,让他走了。进了那家酒吧,问是谁介绍来的,报了贺小九的名字。喝到头重脚轻的时候还在想:那小子这次没吹牛,酒水真的是免单的。
酒吧今天办的是一个地下摇滚节。他醉醺醺地伏在吧台上,被台上吵死人的金属电子音震得耳朵嗡嗡响。穿皮衣短裤、骷髅T恤的小青年在那声嘶力竭地吼:“我没尊严!我不是人!”
他有点佩服地看着他们。心想:年轻人,哪来的那么多激情啊。
快天亮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散了。他记不清自己吐了多少次。搞清洁的阿姨提着墩布和水桶从酒吧的卫生间出来,好像非常不高兴。他进去的时候还闻得到劣质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他在单间里,蹲在抽水马桶旁边干呕。胃里绞痛,喉咙火烧一样难受。还是想吐。
木板门在外面被人笃笃笃地敲了好几下。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没好气地踹了一脚门:“没看见有人吗!滚!”
敲门声停止了。突然门被人用力推开。一双熟悉的皮鞋进入他的视野。
他几乎不敢相信地从马桶边抬起头。曹岳一手拉着门把手,肩头一起一伏,喘着气看着他。他的西装上有好几道污痕,皮鞋也脏了。他眼眶深陷,下巴的胡茬也长了出来,看起来一夜没睡,状态很差。
他心头一慌,觉得自己买醉不归,看起来很像是在威胁人。立刻口齿不清地解释起来:“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心情不好,明天就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就……”
曹岳在他面前蹲下来,抱住了他:“走。我们回家。”
他愣了几乎一分钟,才在他怀里呕吐般大哭起来。他哭着一直说:“对不起……”
曹岳很久都没说话,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同时他似乎感觉到,两滴滚烫的眼泪,也无声地落在了他后颈上。
他坐在机场大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从眼前经过。直到登机前几分钟,才按下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御剑接起来,好像并不意外:“辞职信和手表我都收到了。几点的飞机?”
他抬高帽檐,看着落地玻璃外的白云蓝天,报出航班号。
御剑说:“那马上就要登机了。这时候才打电话,是怕我追到机场去?”
他嘴角扯动一下,说了声:“没有。”隔了几秒钟,又轻轻地说:“对不起。”
御剑像是笑了一下。“很想知道我输在了哪里。”
苏方宜自嘲地摇摇头。听见话筒里传来他低沉磁性的声音:“……我不会做饭?”
他几乎带着眼泪笑出来。御剑也叹息着笑了一声。
他说:“你啊,最后就留了瓶依云给我。”
苏方宜鼻子骤然一酸,握紧了电话。
御剑说:“哪儿都不能带你去了。那两棵树你也看不到了。”
他顿了一顿,笑着说:“你的小熊杯子还在我家呢。”
苏方宜压了压帽檐,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在哭。
他竭力说:“对不起。”
话筒里传来打火机咔擦点火的声音。御剑深吸了几口烟,像是平静了一点:“没什么。别说这三个字。”
检票通道打开了。播报旅客登机的甜美女声响起。
御剑说:“不说了。别耽误你上飞机。”
苏方宜嗯了一声。他站起来,胸口痛得几乎撕裂。他干涩地说:“……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御剑那边很久没有动静。再开口的时候也带了些微的沙哑:“好的。”
他拉起皮箱,背好包。御剑在电话那端说:“宝贝,再见。”
他轻声说:“老公,再见。”
他穿过人群向登机口走去。进通道时,背后一个小男孩向机场大厅最大的液晶广告牌惊喜地大叫:“妈妈,你看!龙猫!”
他没有听见小孩子的呼喊。他把手里蓝色的登机牌交给通道口的空姐,重新压好帽檐,在S市6月的烈日下,走进炎热的通道。
他身旁空无一人。
伦敦的11月多雨而阴冷。苏方宜从学校门口出来,立刻裹紧了身上的毛呢大衣。街上人人行色匆匆,主妇紧紧抱住手中的纸袋,小孩子打着伞在水洼旁嬉闹,绅士们的格子围巾在立起的大衣衣领后飘起。
他谢绝了友人去咖啡馆喝杯热可可的提议,冒着风向市立图书馆快步赶去。平时习惯走的街道今天水泄不通,听说是某个动保组织在搞裸体抗议,已经出动了防暴警察。他换路绕行,走了好几个街区,发现周围的公园和建筑完全陌生,才知道自己迷路了。
他在街心公园的米字型路口绕了几圈,才认输地拿出手机,开始查询地图。路灯昏黄,长椅上坐皱的报纸被吹得嗤啦嗤啦直响。一个皮球从他身后抛过来,滚落在他脚边。身后远远有个熟悉的口音喊道:“乖小子,GO!”
他惊讶地转过身。一条金毛大狗从草地上连滚带爬蹿过来,差点将他扑倒。他几乎是瞬间叫出口:“老猫!”
狗衔起皮球,在他身边好奇地摇着尾巴,试探着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他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笑着说:“你长这么大了!”
老猫也立刻认出了这位两年多未曾谋面的主人。它兴奋地在他腿间拱来拱去,把沾满唾液的皮球推到他手里,让他陪自己玩。
草地对面传来一个惊讶的女声。一名红发有雀斑的女孩惊奇地看着老猫和他之间的亲密互动,回头对身后说了句什么。曹雁池从她身后小跑上来,看到他,眼睛都发亮了:“苏哥!”
两个人完全不讲礼节地拉手拥抱,互相击拳。曹雁池比老猫还兴奋,口不择言地向他诉说自己这两年多如何学习生活,中文英文西班牙语混成一团,中间居然还夹杂着几句日语。听说他在伦敦商学院进修,羡慕得哇哇直叫。苏方宜见红发女孩在一旁逗狗玩,带着调侃地示意一下:“不介绍一下?”
曹雁池摸着后脑勺嘿嘿笑,揽过女孩肩头,说是他女朋友。女朋友个子比他还高,眼睛笑起来非常迷人。女孩向苏方宜可爱地偏了偏头,让曹雁池给他介绍。曹雁池说:“是我爸的……朋友。”
女孩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点头,与苏方宜顽皮地伸手握了握。曹雁池忽然一拍脑袋,说:“哎呀,我爸刚才还在后面,怎么磨蹭这么久?我去叫他!”
苏方宜刚想说:“不用了,我还赶时间。”一个穿着一丝不苟的深灰色风衣的男人,已经缓步来到他们面前。他只得站起来,硬着头皮打招呼:“……你好。”
曹岳也温和地说:“你好。好久不见。”
之前融洽的气氛被尴尬替代。苏方宜生硬地开口,谈了几句彼此的工作。老猫在两人脚边欢快地来回跑动,尾巴摇个不停。
曹雁池要了苏方宜的电话号码和住址,郑重其事地记了两次:自己的备忘录和女朋友的备忘录各一份。叙完旧,说是要去喝一杯,却不巧下起了雨。曹雁池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得很开,忽然大声问:“苏哥,你现在有伴没有?”
曹岳责怪地看着他:“这是别人的隐私,你太失礼了。”
曹雁池吐了吐舌头。苏方宜忙说:“没什么的,都是朋友嘛。”
曹雁池立刻追问:“那有还是没有?”
苏方宜不太想回答。但不回答似乎误会更大。踌躇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曹雁池更高兴了,与女朋友耳语了一句,忽然脱下自己的运动夹克披在头上,一手牵着女友,一手牵着老猫,向雨里奔去。还不忘回头喊:“爸,我们先走了,你记得送苏哥回去啊!”
两个被留下的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曹岳才有些自我解嘲地开口:“……还跟以前一样幼稚。”
苏方宜租住的公寓在七个街区之外。路边有即停即走的车站,曹岳却坚持把他送到门口,车子倒了好几次,才停进窄窄的车位。苏方宜实在过意不去,硬着头皮说:“……应该请你我家喝杯咖啡的,只是……我家里太乱了。”
曹岳的表情在微雨的路灯下看来,不知道是紧张还是高兴。他说:“没关系。”
苏方宜领他上了三楼B座,在门前掏了好久的钥匙,急得连大衣都脱了,才打开门。一进门,就慌慌张张地把厨房门关上,把沙发上的脏衣服卷成一团扔进浴室,腾出玻璃圆桌上一小块能放包的地方。曹岳在他窄小的沙发上端端正正坐下,环顾一圈,看见折叠书桌上放着一个烤得很叫人怀疑的派,已经吃了一大半,碎屑落得到处都是。他问:“你自己做的?”
苏方宜正在给他泡咖啡。闻言有点不好意思:“嗯,好像烤糊了,不过味道还可以。”
他手里发出喀啦啦的噪音。曹岳看过去,发现他正在蛋液还没擦干净的台子上,用那种长柄的汤匙碾碎咖啡豆。
他默默地站起来,到他身边接手了这项工作。苏方宜对自己认识得比较深刻,也没怎么谦让,就让出了这块主人的宝地。曹岳看着他走进卧室,好像准备抽一块新的桌布出来。忽然,他指着自己的床,“啊”地叫了出来。
曹岳过去一看,看见屋顶有一条大约三十公分的缝隙,雨水无声地顺着缝隙漏下,打湿了他的床单。
他只能说:“我帮你把床挪个位置。你拿新的床单来换一下。”
苏方宜开始挠脸:“唔……没有新的。”
曹岳看了眼浴室,懂了。之前换下的一大堆床单被套,还丢在那里没洗。
苏方宜自己倒是很会想办法:“没事,今天睡沙发就行了。”
两个人坐下来喝咖啡。苏方宜喝了一小口,不可思议地看了一下咖啡豆的袋子,说:“原来这个牌子这么好喝。”
曹岳在心里摇头笑了一笑。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临走苏方宜还把杯子拿去洗了,据他自己说,是“自力更生,我现在什么都会干一点了。”
曹岳在门口拿起自己的长柄雨伞。苏方宜要送他,他说:“不用了,外面下雨。”
苏方宜哦了一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眼睛抬起来看着他。
曹岳说:“我走了。谢谢你的咖啡。”
苏方宜说:“再见。不客气。……以后常联系。”
曹岳点点头,拿着伞,头也不回地走了。
背后是门关上的声音。
苏方宜目视他背影消失,再也支撑不住,靠着门缓缓滑下,跪坐在门口脏兮兮的地上,放声大哭。
他哭得连门铃声都没听见。过了一会儿,地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忍着眼泪接起来。曹岳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开门。”
他做梦一样打开门。曹岳英挺半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袋子。
他肩膀起伏,说:“……我回家给你拿了新床单。洗了,还没用过。”
他傻在地上,脸上全是泪痕。
曹岳看着他哭得通红的眼睛,把袋子放在地上,缓缓地蹲在他面前。
他说:“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
苏方宜看着他的脸不作声,眼泪又要来了。
曹岳喉头上下滚动几次,低声问:“是因为我回去了?”
苏方宜回答不出口,只是使劲看着他吸鼻子。
曹岳也跟他一起坐在脏兮兮的地上。他把手放在苏方宜一耸一耸的肩上,问他:“重新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苏方宜哭着拼命点头,点了很多很多下。
曹岳说:“你考虑清楚。是要以结婚为前提的。”
苏方宜又拼命点点头。
曹岳的眼睛也红了一些。他把苏方宜哭得发热的身体抱紧,喃喃说:“这次不能再胡闹了。”
苏方宜在他肩膀上连着“嗯”了好几声,过了好久,才偷偷地抬起手,抱住了他深灰色的风衣。
新的床单上散发烘干机和柔软剂的温暖气息。苏方宜有点不习惯地挪动了一下,把被子哗啦一下拉到胸口,被底露出两只脚。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他瞟一眼床头的闹钟,曹岳已经进去40分钟了。
他开始胡思乱想:他可能在洗澡的过程中后悔了。但他那么体贴,担心穿得整整齐齐地出来告辞,自己的处境太过尴尬。因此他尽量拖延时间,以便在他睡着之后悄悄掩门而去。
他有点赌气地想:我才不要睡着。等他一出来,自己就刷啦一声坐起,动作敏捷如猎豹,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跑到哪儿去。
浴室水声停了。门锁转动起来。他立刻没出息地闭紧眼睛,还把脸扭到了墙的方向。
脚步声从浴室出来,向他靠近。床承受着重量,向下沉去。接着脚背一阵温暖,——曹岳给他盖上了被子。
他睁开眼,转过身,看着曹岳躺到他身边,小声说:“还以为你要走了。”
他的床比较小,两个人挤在一起有点局促。曹岳侧过身,把宽敞的地方让给他。才说:“你赶我也不会走。”
苏方宜把他身上落下来的被子扯上去。手碰到了他肩上的衬衣。接触到他的体温,心头一阵动荡。
曹岳在他小小的台灯下与他对视,脸上都是温柔的光芒。他伸出手臂,揽住苏方宜的腰。
苏方宜问:“我是不是长胖了?”
曹岳在他腰上摸了摸,说:“有一点。”
两个人搂在一起,开始接吻。
起初还有些试探的味道。渐渐就越吻越深入。曹岳亲着他,跨到他身上,掀起他的睡衣和自己的衬衫,用自己结实的腹肌与他相贴。
苏方宜嘴唇红红的,发出甜腻的鼻音,把自己的睡衣再掀起来一点。
曹岳爱抚他的身体,指腹揉弄他的乳头。苏方宜忍不住挺起身来,向他靠过去。曹岳的手插入他后腰与床的空隙,顺着背脊的凹陷往下,来到他睡裤边缘,问:“可以吗?”
苏方宜说不出口,默认地去迎合他的手指。他的棉质睡裤被曹岳勾下去,褪到脚腕,然后脱掉。他攀紧曹岳的背,感觉他的手探进内裤,抚摸他毛发中开始勃起的阴茎。
他掌心温度很高。苏方宜舒服得呻吟起来,两条光裸的腿蹭着床单,举起双手,让他从头上脱去自己的睡衣。
曹岳的呼吸也有些发烫。他低声问:“有没有安全套?”
苏方宜摇摇头,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声音小小的:“你……直接进来呗。”
曹岳吻了他好久,声音也沙哑了,还是很有原则地拒绝了:“对你不好。”又深深亲他一下,起身说:“我去买。”
苏方宜有点不高兴,使劲把他留住,骑在他大腿上,瓮声瓮气地说:“那不做了。”
曹岳仰面看着他,说:“嗯。那下次。”
苏方宜更不高兴了。觉得自己的魅力完全没有了。曹岳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内裤上,明显感觉到撑起一个小帐篷,他才恢复了心情,身体退下去,钻进被子里。
曹岳察觉到他的意图,忙去捉他的肩头:“干什么?”
苏方宜脸有点红,说了声:“咬你。”就把他的宝贝掏出来,含进嘴里。
才吸了几下,连冠状沟的缝隙都没舔湿,曹岳已经拉着他的手臂,不让他再继续了。
苏方宜嘴唇有点肿起,问:“不舒服?”
说着心里就有点愧疚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曹岳从没主动提过让他用嘴。他自己倒是经常给苏方宜口交,让他舒舒服服地享受。他好逸恶劳好几年,不用别人说,也知道自己的技术比较差劲。
曹岳脸上浮起一层不自然的红晕,说:“怕你难受。”将他提了起来,重新放在身下吻着。
苏方宜给他下面硬硬的抵着,有点受不了了,手在床头胡乱拍打几下,摸索到一个装乳液的小瓶子,不由分说往他手里一塞。
曹岳看了一眼瓶子,带着笑亲他一下,对着灯光仔细辨认瓶身上的小字。
苏方宜遮着眼睛看着他,娇气地说:“关灯好不好。”
曹岳看清楚不含香料和酒精,说:“好。”关了灯,将乳液挤在手指上,给他做润滑。
手指伸进去,苏方宜后面有点紧缩,说:“有点凉。”
曹岳温柔地吻着他,做了好几次扩张,才分开他的腿,慢慢顶进去。
苏方宜长时间没跟人做过爱,一下被打开身体,神色有点不适。曹岳立刻就停下来,问他:“我退出去?”
苏方宜拧着眉毛,吸着冷气说:“没……没事。慢一点。”
曹岳缓慢地进入。感觉他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结合的部位也变得柔软,才慢慢加快。
床上荡漾着乳液融化的清香。
一开始曹岳还能控制。到后来随着汗水气息蒸发,压抑已久的激情一点点挥发出来,干得整张床都有节奏地在晃动。苏方宜大腿高高举起,被他一下下撞得呜呜哭,在他肩膀上咬了好几个深深的牙印。
他高潮前,苏方宜明显是架不住了,放在他肩上的腿上下打个不停,求他:“不要了,真的不行了。”
他这才放过他,拔出来,在他小腹上射了。苏方宜仰躺在床上,喘息好久都没平稳下来。稍微一动,精液就从他平坦的小腹上往下淌。
曹岳抱他去洗澡。他勾住曹岳脖子的力气都没了,靠曹岳两条手臂兜着才能移动。
但浴室门一打开,他就复活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瓷砖雪白、窗户明净、洗浴用品都闪闪发光的浴室。好久,才喃喃说:“简直是所罗门的宝藏。”
曹岳把他放在宝藏里,打了泡沫,替他清洗。两个人在浴室互相拥抱,接吻、爱抚,虽然勃起了,却没有做爱。赤裸地抱在一起,肌肤亲密地摩挲着,舌尖纠缠,呼吸相闻,似乎就满足了。
这个澡洗了半小时甚至更长。两个人玩得浴室到处都是水,窗帘和垫子湿得一塌糊涂。曹岳的功夫都白做了。
回到床上,苏方宜也没了一开始的矜持纯情,一下就滚到了床上。忽然哎呀一声,在背后摸了一摸,伸出手来:“床单弄脏了。”
曹岳来到他身边,将沾了精液的地方简单擦了擦,让他睡到相对干净的地方:“明天我再换。”
他把被子换了个边,给苏方宜盖好,环顾了一下房间:“厨房也要清洁一下。有除污剂和百洁布没有?”
苏方宜在身后撑着手臂看他,说:“没有。”
曹岳说:“明天我去买。”指了指客厅,说:“沙发套和门口的地毯也该洗了。电视柜的门关不紧,可能是下面一层木头受潮了,要借推子过来削掉。椅子上那几件大衣,过几天再送去我楼下的干洗店。对了,你明天有没有课?晚上想吃什么菜?……”
背后一个温热的身体靠上来,轻轻抱住了他。
苏方宜说话的声音像与他胸腔在共鸣:“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
曹岳握住他光滑的手臂,问:“嗯?”
过了几秒钟,苏方宜带着鼻音的声音才在他背后响起:“不然别管什么前提了。明天就跟我去结婚吧。”
Olivia送走最后一批晚宴宾客,几乎是在车子消失的瞬间,她就脱掉了脚上的银色高跟鞋,弯腰提在手里。她撩起礼服长裙,光脚朝门廊前的未婚夫走去。
曹雁池拍着一名服务生的肩,正在交代什么。他回过头,向她张开双臂,露出有点孩子气的笑容:“总算结束了。”
她对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未婚夫报以微笑,用疲倦而快活的声音说:“一个完美的夜晚。”
曹雁池在她肩上披上一件黑丝绒外套,与她一前一后走向大厅。圣诞树上挂满庆功的彩带。香槟的醉人气息还未散去。这对年轻的有情人在壁炉前坐下,开始将五花八门的礼物分类。Olivia一张张读出礼物上的小卡片,曹雁池负责将扎着缎带的盒子摆在相应的位置。在落款人姓名字母A-Z都齐全之后,他终于呻吟了一声:“老天,他们到底有多少朋友?”
Olivia拆散了美丽的发髻,露出一头火红的长发。她将红发拂到脑后,对未婚夫的抱怨不以为意:“你父亲说过,最多三年,他们就要双双退休,环游世界。”她停顿了一下,“……或者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钓鱼、打猎,与世隔绝。”
曹雁池捶了捶酸痛的肩膀,摊开双手:“我想,后者的可能性是前者的五十倍。”
Olivia笑了。她笑起来眼睛非常迷人。她说:“他们回来之前,我们大概还有10分钟时间。”
曹雁池认命地举起手:“我们继续。”
她从地上提起一只蓝色的小纸袋,感觉沉甸甸的。她猜测道:“一定是那种黄铜底座的中美洲艺术品。”随即她的神色转为惊讶:“里面没有卡片。”
曹雁池向她手中看去。除了一个黑色皮革盒子之外,袋子里一无所有。
他扔下手里的铅笔和备忘本,皱了一下眉头:“这是苏哥的庆功晚宴,请的都是至亲好友,——没有匿名送礼的必要。”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他脑海里。他向Olivia露出坏坏的笑容:“不如我们打开看看?”
Olivia有点责怪地看着他。曹雁池换上无辜的眼神:“说不定赠送人的名字就在盒子里。”
Olivia被说服了。她说:“只看名字。”
曹雁池举起右手:“我发誓。”
盒盖在两个人眼前被打开了。在看清楚盒子里的东西之后,他们的眼睛同时睁大了。
那是一块精美绝伦的手表。表盘上镶嵌着一圈璀璨的钻石。
Olivia迅速盖上了盒子。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听见了彼此的心跳声。
曹雁池喃喃地说:“……至少二十颗。”
门外传来车声和脚步声。曹雁池几乎是以铲球的速度将盒子塞回纸袋里。
苏方宜的身影率先出现在大厅门口。他脱下大衣和围巾,好奇地看着壁炉前的两人:“发生什么事了?”
Olivia立刻反应过来,掩饰地打了个手势:“我的……对,我的发簪掉了,我们正在……寻找它。可能……掉在水池旁边了。真糟糕。”
苏方宜哦地点点头:“幸好晚宴已经散场了。要我帮忙吗?”
曹岳从门外跟进来,风衣和礼帽让他看起来更加风度翩翩。他询问:“帮什么忙?”
苏方宜向他转过身,像是认真想了一下:“Olivia说想吃中国的面条。”
曹岳笑了笑,握了一下他的手:“你先上去洗个脸。我马上给你做。”
苏方宜对被揭穿的谎言已经习以为常。他在曹岳脸上吻了一下,上了二楼。
曹雁池松了一口气:“你们说谎的本领可都不怎么高明。”
Olivia捂了捂胸口,然后指了指那个价值连城的袋子:“这个怎么办?”
曹雁池难得露出正经的神色。他手中的铅笔在纸页上无意识地划动。最终下定了决心:“这是他的东西。我们必须交给他。只是……”
Olivia抬起迷人的眼睛,与他四目相对。未婚夫眼里有她从没见过的忧郁。
他说:“……能拜托你上去一趟吗?”
Olivia来到打开的卧室门前,轻轻叩了两下。苏方宜刚脱下西装外套,在镜子前解衬衫的袖扣。他似乎有点意外:“Olivia?发簪找到了吗?”
Olivia看着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说:“其实……刚才晚宴上,我们收到了一份没有落款的礼物。”
她吞吞吐吐的态度引起了苏方宜的注意。他转过身来,脸上充满迷惑。
她把一直藏在身后的纸袋递过去:“我想,应该是送给你的。”
苏方宜疑惑地接过。Olivia示意他:“打开看看。”
盒子打开那一瞬间,他的表情立刻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他仿佛在自己的世界里过了一年,才嘶哑地开口:“你们打开看过了?”
Olivia一下觉得时间凝固了。她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
苏方宜无意识地摇了摇头。他问:“……他爸爸看到没有?”
Olivia说:“没有。”
苏方宜目光久久停留在打开的盒子里。他的声音好像非常遥远。
他说:“不要告诉他。”
Olivia立刻说:“我保证。”
她退出房间,替他掩上房门。在间隙中,她看见苏方宜仿佛支撑不住地晃了几晃,跌坐在床边。
她充满担心。走到楼梯旁边,又折回来,低声对他说:“如果你想找个人谈谈,我……就在这里。”
苏方宜深深捂着脸。说话似乎带着鼻音。
他说:“我没事。……谢谢你。”
她走下楼梯,曹雁池正在壁炉边挠着一条大型金毛犬的肚子。听到她的脚步,他和狗都迅速竖起了耳朵。
老猫在发现她手里没有食物之后,就呜地躺了下去。曹雁池则一直保持着紧张的姿态。他轻声问:“他怎么样?”
Olivia压低声音:“不太好。”她想到苏方宜看到手表之后的表情,“……那是谁送的?”
曹雁池摇摇头:“我不清楚。不过……我认识你之前,他们分过一次手。那一次闹得很严重。我想这两者之间可能有某种联系。”
他试图开个玩笑,让气氛轻松一点。他说:“可能是个60多岁的美国白人阔佬。身高六英尺五英寸,以前参加过越战,牛仔帽,金牙……左手臂上有枪和玫瑰的纹身。”
他的努力很明显失败了。Olivia轻轻抚摸他的肩膀。在苏方宜下楼之前,两个人都不再交谈。
菠菜荞麦面摆上桌后不久,苏方宜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他眼睛有一点红,但神情还算自然。他嗅了嗅鼻子,坐到桌前,说了声:“好香。”
曹雁池和Olivia在对面担心地看着他。但不能流露过多的关切。曹岳将一碗分量不太多的面放在他面前,面条上盖着一个煎成金黄色的溏心蛋。苏方宜用筷子熟练地卷起面条,在开始吃之前,他忽然问Olivia:“你的发簪找到了吗?”
Olivia与曹雁池飞快地对视一眼。她说:“唔……找到了。它在我首饰盒最上层,像……魔法一样出现了。”
苏方宜向她笑了笑,说:“虚惊一场,哈?”
Olivia耸了耸肩:“对。虚惊一场。”
苏方宜开始吃属于他一个人的中国面条。曹雁池将Olivia的面条卷起来,在碟子里替她切成小段。Olivia对筷子总是用不惯。
她用汤匙小心地吃着面条。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危机已经结束了。
她沉浸在松了一口气的心情里,完全没有注意到,曹岳今天煮面的时间,比平时多用了将近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