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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暗码

替身编号005 Llosa 2997 2024-12-05 23:02:40

江印白望着拥在门口的摄影机,皱起了眉。

托养所凶杀案是近期最热门的案件,寻根究底的记者多,也很正常。但是……

他们围追堵截的,并不是加害者,而是加害者的母亲。

何况江印白本身对判决心存疑虑。

或许是他偏私——毕竟霍尔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愿意背着素不相识的婴儿和青年、走过小半个城市的人,真会因为性骚扰不成就杀人吗?

客观一点,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记者不能预设立场。法庭已经宣判,他应该尊重法庭的判决。

可内心深处,他仍然隐隐不安。

林弋阳的案子声量这么大,看舆论趋势,很像有幕后推手。今天来这里的记者,也超出了正常数量。

江印白叹了口气。两党借着舆论打擂台,最后波及的仍是平民。

霍尔的母亲不可能永远不露面。在苦等大半天后,终于,门开了,一位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她的两腮已经凹陷下去,眼下是两块乌青的眼袋,江印白怀疑这两天她没有吃任何东西,或者睡觉。

记者们一拥而上,摄影机和话筒对准了她。

“你有什么想对幸福之家的孩子们说的吗?”

“你对受害者的家人有什么补偿?”

“你儿子的暴力倾向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

问题如同冰雹一般砸下来,某个瞬间,妇人的脸剧烈颤抖了起来。她挨个扫视举着话筒的人,目光充满哀伤和愤恨。

不要,江印白在心里默念,别说出来……

妇人开口,一字一句地说:“我儿子没有杀人。”

场面安静了一瞬,相机的快门声也停了。

江印白闭上了眼睛。完了。

短暂的停滞后,现场炸开了锅,双倍的冰雹落了下来。

“你觉得你儿子没有错?”

“你知道你儿子曾经骚扰过同队的新兵吗?”

“你不承认法院的判决吗?你有什么依据?”

江印白紧皱眉头。他可以预见到,第二天案件的跟进报道,将会怎样叙述一个不知悔改的加害者家属,又会怎样感叹家庭教育的重要性——有这样的母亲,怪不得会养出杀人犯。

妇人嘴角的肌肉颤动着,声音发紧。她还在讲述霍尔小时候如何乐于助人,他做过多少次义工,捐过多少东西,不过记者的提问早已经盖过了她的声音。

她睁大眼睛,望着直冲向她的摄像机,意识到没人在关注她,于是沉默下来,转身进门,自始至终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望着紧闭的大门,一位记者沉默片刻,说:“她今天大概不会出来了。”

众人点点头,逐渐散去,神情比来时轻松得多。他们已经拿到了足够吸睛的材料。

江印白靠在门廊上,等着散场。在只剩他一人时,他敲了敲门,说:“女士,我是SUN城市新闻的记者,我对您刚才提到的中尉的童年经历很感兴趣,能接受我的采访,深入讲一讲吗?”

没人应声,也是,她早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了。

“如果您想让大家了解您的儿子,听到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就跟我聊一聊吧,”江印白继续说,“在利瓦,中尉救过我,我绝对不会曲解您的话。”

门仍然紧闭着。

看来,对方还是对他缺乏信任。

那就等等吧,江印白叹了口气,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她现在这样绝望,想一个人待着也是情理之中。

江印白裹紧了大衣,搓着手,望向逐渐灰暗的天空。

忽然,有个人影朝他走来。一瞬间,江印白紧张起来,以为是同行来了,但看对方没有带设备,不像记者。

那个人看见他,隔着几米的距离停下来。这人的脸埋在阴影中,虽然看不清,江印白却能感受到,他浑身都绷紧了。

对方没有再往前走,也没有开口的意图,于是江印白站了起来,主动发起对话:“请问您是……”

对方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什么字音,又闭上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到声音似的,开口说:“我姓祁,是林所长的朋友。”

江印白心里一紧,受害人的朋友找上门,来者不善。“您要是想找中尉的母亲,她今天应该不会见客了。”

对方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我不是来报复的,”对方说,“霍尔中尉帮过我,他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所以我想上门问问。所长是个好人,我一定要确保抓到了真正的凶手。”

“哦,那您跟我一样,”江印白说,“中尉曾经救过我的命,我对案子也有疑惑,虽然法院已经判了……”

对方注视着他,看起来颇为动容:“他救过你?”

江印白简述了一下利瓦的事,说:“如果这件事真有隐情,我想救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不,一定要救他。”

对方看起来陷入了沉思,良久,望着门说:“她现在大概不想和太多人接触,我先回去吧。”

江印白点了点头。对方最后望了他一眼,迟疑着转过身,离开了。

江印白又坐了下来。这时,门突然开了。

他猛地转过头,看到妇人站在门口,低头望着他。

“进来吧。”

她大概听到了刚刚的对话。

江印白赶紧站了起来,随她进了门。

之后,他写了这篇长达万字的报道,却始终没有发表——上司从未让它进入公众的视野。

与副联首分别后,钟长诀回到第四基地。刚才的对话在他脑中萦绕着。

简直荒谬。一个民主国家,一个健全的法治社会,居然这样冤死无辜的好人。

出生入死的士兵,就这样被他效忠的军队抛弃了。

他要怎么改正这个错误?要怎么挽救那即将面对同袍枪口的年轻人?

他打开门,走进客厅,祁染依旧坐在老地方,可今天他看起来有哪里不对。

脸上沉静的表情褪去了,眼中闪着锐利的光,就像……

就像宾馆那晚,他第一次和钟长诀对峙——生机勃勃的、有攻击性的斗士。

钟长诀的目光往下望去,眉头皱起。祁染将自己拷在了灯柱上。

异样的感觉愈来愈浓:“这是干什么?”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祁染说,“你要直接给我答案。相应的,我也会给你问题的答案。”

这话没头没尾,钟长诀还是说:“你想问什么?”

“林弋阳的案子是不是另有隐情?”祁染盯着他,“凶手是不是误判了?”

钟长诀皱起眉,望向房间的角落,那里埋着摄像头。在监视环境中,祁染从没这么草率地问过他问题。

他沉默着,这就已经昭示了问题的答案。

祁染低下头,望着银色的镣铐,整张脸埋进了阴影里。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了,他握紧拳头,重新抬起头。

“好,”祁染说,“现在我给你答案。”

什么答案?

钟长诀刚要发问,祁染举起被铐住的手,锁链发出轻微的响声。就在钟长诀出声阻止前,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拷环,往外一拽。

手铐应声而断。

一室寂静。

钟长诀盯着手铐,平生第一次,大脑一片空白。祁染没有理会他的愣怔,将手铐的边缘合起,自顾自说了下去。

“C93型镣铐在接口处有一个微型密码盘,在远程解锁功能出现故障,或者信号不好的地区,警察可以用设定好的密码来解锁,”他指了指手铐的一个凹槽,“不过,政府买下专利的时候,大概不知道,它的制造者给自己留了条后路,以防哪天这东西用到自己身上。他在系统里埋了一个暗码,可以解开所有C93型镣铐。”

钟长诀望着他,拿着手铐的年轻人看起来很陌生。“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暗码的?”

祁染注视着前方,似乎在估量这个回答的后果。几秒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一口气,说:“我破解过。”

他的表情很平静,钟长诀不知这是否是表象。刚才他吐露了一个信息,之前死也不愿吐露的信息——他的真实职业。

他是信息工程师,而且技术高到可怕的地步。

钟长诀倏地皱起眉,望向自己的终端。他们刚刚在众多耳目下,爆出了一个足以引发监狱暴动的秘密,还牵扯到祁染的过去。

“没关系,”祁染说,“他们不在听。”

钟长诀的目光锐利地射过去:“你能控制我的终端?”

“还有这个房子里的所有监控设备,”祁染说,“我可以让它将设定好的画面当做正在拍摄的画面上传,比如现在,在那个摄像头里,我们正坐在沙发上,谁都没有说话。”

“这个画面是哪里来的?”

“根据之前的历史画面修改的。”

“所以……”钟长诀说,“你其实可以摆脱监控。”

“也不是,替代画面的时间不能太长,否则容易看出漏洞,十到十五分钟,大概就是极限了。”

钟长诀想问他为何不早说,这样他们根本不必大费周折,做那么多戏来躲避监听。但转念一想,一旦告知,相当于泄露了真实职业,这是祁染更不愿意做的。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他问。

他之前用尽了办法,祁染始终不肯吐露一个字,今天却突然和盘托出。

“我……”祁染说,“想求你救一个人。”

“谁?”

“霍尔中尉,”祁染说,“请你把手铐的暗码告诉他。”

钟长诀一时之间无法将两个人串联起来,“你认识他吗?”

“你把我拷在宾馆里那次,”祁染说,“我逃出去之后,他帮了我。他看起来是个好人。”

钟长诀看上去并不信服:“就因为这个,你把苦心隐瞒的身份暴露了?”

祁染不能告诉他,霍尔其实是弟弟的救命恩人。以江印白的性格,如果霍尔被处死,一定会做出许多招致杀身之祸的举动。

“求你救救他,好吗?我知道这件事很麻烦,全国都在关注他的处理结果,如果他跑了……”

“好的。”

祁染微微睁大了眼睛:“你答应了?”

钟长诀点头。其实祁染不提要求,他也会去做。霍尔是他手下的士兵,保住性命是最起码能做的。

不过,有了躲避监控的方法,办起事起来会方便许多。

挣开手铐的暗码,也有助于伪造器材失灵,犯人逃跑的假象。

想到手铐,他又望向祁染,对方瞟了眼时间,示意他坐到沙发上——十分钟已经到了。

他慢慢走到祁染身旁,坐下,思绪如同乱麻。

他快接近真相了,马上,他就能弄清楚面前人的一切。

可不知为何,想到要揭开这困扰许久的谜团,他只觉得不安。

作者感言

Llo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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