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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道别

替身编号005 Llosa 2591 2024-12-05 23:02:40

钟长诀站在跑道上,仰望着战机。钢制双开门,印着铭牌。空军旗帜的喷漆微微掉色了,但展翅翱翔的苍鹰标识依然栩栩如生。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将军。”

钟长诀转过身,看到一个青年站在身后,身姿笔挺,英气勃勃,然而钟长诀望着他肩上的金星,只觉得刺眼。

上次他们会晤时,对方提出收养的请求,那时,孩子和所长还活着。

弗里曼·贝肯朝他敬礼,而后双手背在腰上站着。

钟长诀看了他半晌,缓缓开口:“是你杀了凯特中尉吧。”

这开场白显然出乎弗里曼的预料,他挑起眉:“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我只是怀疑,毕竟你没理由杀死一个能让你活下来的战友,”钟长诀看着他,“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她发现了,是吗?”

弗里曼悚然一惊,勉强扯了扯嘴角:“我不太明白……”

“还要我再说清楚一点吗?你这个八岁小孩都不放过的变态。”

弗里曼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他的目光望向四周,跑道空空荡荡,但他还没疯到跟钟长诀肉搏的地步。“谁告诉你的?”他紧盯着对方,“不可能是我父亲……伦道夫?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钟长诀懒得回答,直接打断了他的推测:“你又是为什么选霍尔中尉当替罪羊?他哪里得罪你了?”

弗里曼因为接连的质问皱起眉。

“凭你的技术,一辈子都拿不到勋章,”钟长诀说,“你不留着他,还把他推到断头台上,我之前只觉得你懦弱,没想到你还这么愚蠢。”

弗里曼两腮的肌肉颤动着,明显在紧咬牙关。

钟长诀看着他的脸色,了然道:“联首也是这么说的,是吧?”

“霍尔算什么东西?”弗里曼啐了一口,“装模作样,好像全世界就他正直,他善良,我根本不配坐在那个驾驶座上。你们觉得我做错了?是你们错了!你们给我选来这么一个副驾驶,跟定时炸弹没什么两样!他那种自以为正义的好人,迟早有一天会把冒名顶替的事捅出去,我是防患于未然!”

钟长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还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

弗里曼冷笑一声:“就靠你们,事情早败露了。梅贝尔也是,如果不是我下手快……”

“如果不是凯特中尉,你能活到现在?你杀了她,还虐待她的孩子……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从军校到现在,从没有人怼脸辱骂过自己。弗里曼脸色早变了,只是碍于情面才没发作,听到这里,实在忍无可忍,脱口而出:“你叫我来就是想羞辱我?你以为自己很高尚?你这个将军的位子也不过是我父亲给的!”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害怕克尼亚人,害怕枪弹,”钟长诀说,“现在看来,有反抗能力的你都害怕。怎么,稍微有点力气的就能把你骟了?”

弗里曼的脸色青白交加:“这种乱七八糟的话,你有种当着我父亲的面说?”

听到他搬出联首,钟长诀冷笑一声:“我要是你父亲,早把你的腿打断了,哪会出这么多事!二十大几的年纪,躲在父亲后面,还当成荣耀来说!你父亲的脸早让你丢尽了!”

“我父亲有什么脸教训我?”弗里曼赤着眼睛,“看看那些议员的儿子,吃喝玩乐,花天酒地,有事业,有权利。他呢?一早就把我送到军校,送到前线!105师那么高的牺牲率,为了他的名声,支持率,就让我去送死!”

“你享受了更好的教育,更好的资源,本来就该承担更多责任。克尼亚的王室子弟也参军,你有什么委屈的?为了保住你的命,害死了多少人?”

“我是他儿子,这点人也算多!?”弗里曼咆哮道,“你看他惺惺作态,好像多宝贝我。哼,我要是被克尼亚俘虏了,要交换战俘,他马上开新闻发布会拒绝!”

钟长诀冷冷地说:“他拒绝了,也会让突击队去救你,你的命就是比普通士兵值钱。”

“不然呢?我流着汗,淌着血,看着别的富家子弟寻欢作乐,我牺牲了这么多,不该补偿我吗?给我一个孩子玩玩又怎么了?”弗里曼咬着牙说,“硬是我威胁要退伍才答应,不就是怕出事吗!不就是担心他那点美名吗!”

钟长诀几乎气结,在他心里,他就该在豪宅里,捧着香槟,享受别人的血汗换取的土地与和平。如果沦落到和普通士兵一样的生活,那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补偿都是应该的。

钟长诀只觉无话可说:“算了,你回去吧,马上就要开拔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白白吃了一顿教训,弗里曼只觉得胸口发堵。他咬着后槽牙,盯着自己的上司,到底也没法拿他怎么样,钉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钟长诀望着手里的终端,紧拧眉头。

这个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走向终结,可这终结已经太晚,已经牵连了太多无辜的人。

事务暂告一段落,他回到府邸。

客厅的灯依旧亮着,祁染还在看晚间新闻,只是神情没有以往专注了。

钟长诀坐到他旁边,伸出手,他眼睛盯着屏幕,身体却凑过来,让他揽到怀里。钟长诀低头看他,屏幕印在清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变换的光。

突袭的日期已经确定了,明天就会回到前线,今晚是要和他告别的。

钟长诀吻了吻他的眉心,他抬头望着他。

“要多久才能回来……”祁染说了一句就沉默下来,低头怅然地望着茶几,很久,才说,“你大概也不知道吧。”

不是第一次远行,也不是第一次离别,但这次与以往不同,有双留恋的眼睛拉着他,让他走得牵牵绊绊。

“不知道。”他说。事实上,能不能回来,他也不知道。

祁染不再说话,他就把他拉到膝上,吻他。离别之夜,本来应该放肆欢娱的,但吻了一阵,钟长诀却忽然停下,揽着他的腰,带他站了起来。

“去收拾行李。”

祁染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早就收拾好了?”

“是你要收拾,”钟长诀说,“俱乐部那件事之后,伊文总想认识你,我走之后,你就到她那里住两天。”

祁染说了一声“好”,声音淡淡的,衣料后的肌肉却紧绷起来。他跟副联首没什么交情,忽然让他搬到她家去,不像访友,像逃难。

钟长诀推着他上楼,催他收拾东西。他昏头涨脑地拉出箱子,把日常穿的衣服拿出来,塞进去。

放的没有章法,几件衣服折了角,他也懒得管它,又拿出日用品,塞到边边角角。钟长诀刚开始站在旁边看,过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走上前,把箱子从他手里挪过来。

祁染看着他把衣服重新拿出来,叠好。军队的习惯,边角方方正正,摞在一起,像积木一样。

祁染靠在床边,歪着头,看钟长诀给自己整顿行李。即使是翻衣领,神情也认真严肃,仔细研究过箱子的尺寸,才把衣服、鞋袜、洗漱用品,一样一样归置到位,好像手里的不是牙刷,是发动机零件。

之前几件塞不进箱子的衣服,整理后,竟然有了容身之处。

“要是到她那里,不好意思用她的东西,可以打这个电话,让人买好了送过去,”他说,“付钱的时候报我的账号。”

钟长诀说着说着停下来,觉得自己太啰嗦,想祁染大概会笑自己,就抬起头来看他,却怔住了。

祁染定定地看着他,眼眶里蒙着一层泪水薄膜,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他还没见过他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像被电了一下。他走过去,把对方死死按在胸口:“这么舍不得我?”

那颗脑袋在怀里摇了摇。再抬起来,肥皂膜已经消失了,只剩微红的眼圈。“信……也不一定能写吧。”

“我平不平安,看新闻不就知道了?”

那不一定,祁染想,故人的死,就是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想到故去的人,祁染悚然一惊。不为别的,是他有段日子没有想到他了。现在的日子太自然,总觉得一直都是他们两个。

祁染脸色变了,钟长诀也没有注意到。他拿出一样东西,交到祁染手里。

这录音设备是祁染亲手交给他的,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

“口供,”钟长诀说,“你替我收好。必要的时候,你觉得交给哪个人合适,就自己处置。”

“这么相信我?”

钟长诀笑了笑:“当然。”

祁染望着他,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于是祁染也望向那双眼睛。那是无数次翻越天险、飞过死亡航线的眼睛,那是能从千米高空精准击中军械库的眼睛,那是历经枪林弹雨、如同苍穹般空阔的眼睛。

那双眼睛现在望着他,就像他是万里夜空中的北极星。

祁染蓦然感到害怕,接到这样倾其所有的眼神时,人总是会害怕的——因为自己的感情还没有到这种程度。

又或许,永远到不了这个程度。

作者感言

Llo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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