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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提议

替身编号005 Llosa 4246 2024-12-05 23:02:40

他们走出地下室,来到铺满落地窗的客厅时,夕阳正浩浩荡荡地从山崖坠落。

红霞满天,映在门廊的大理石柱上,整座庄园宛如做旧的油画。

祁染抬起手,遮在额头上。他在这座庄园住了不少日子,可看到这辽阔浩渺的美景,还是忍不住感到震动。

一场征战,一次改革,现在,能坐拥这样庞大财产的,大概就只有伊文了。

庄园的主人仍然坐在老位置,夕阳染红了她泛灰的发梢。听到脚步声,她慢慢转过头,露出微笑。这笑容也和周围的庄园一样,带有古老的优雅,仿佛在过去几年,它跳出了时空,丝毫没有经受战火的侵袭。

“你们没有下狠手吧?”她的目光从祁染转到钟长诀,“他有年纪了,身体再硬朗,也撑不了多久。”

她对老朋友,其实没什么恨意,立场不同而已。

他任命她做国家的二把手,替她扫清了障碍,她还是感谢他的。

“我没做什么,”祁染说,“只是让他体会了一下我弟弟的感受。”

他说得轻描淡写,伊文眯起眼睛,审视了一下她留心许久的合作者。

她还记得,三年前,这个人宣称,如果挽救自己的代价,是让一个败类连任议员,那他宁愿去监狱里待着。

看看眼前的人,很难把两者联系到一起。

祁染看了眼终端,伪联首已经启动了,但在暗码的命令下,他会把所有重要决定发给祁染,让他过目。

夏厅的工作条目繁杂,隔了一场审问,就堆积起许多。

“我得回去了。”祁染说。

他在第三基地附近找了间房,谁都不知道,那其貌不扬的居民区里的小屋,才是国家真正的政治中心。

他望了眼钟长诀,对方却不急着动身,说了句:“你先走吧,我还有话跟副联首女士说。”

祁染短暂地扫视了这两人,脸上闪过片刻的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看着爱人离开,钟长诀在伊文对面坐下,对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单算重生后的时间,他们认识快五年了。她是最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和已故钟长诀的区别的人。

如果对面是原来的钟长诀,她并没有把握让他背离劳伯·贝肯,和自己站在一边。十几年的同袍情谊,从普通士兵到上将的一路提携,他们有太深远的过去。

而面前这个人,不属于任何阵营,也不欠任何人情。除了刚刚离开的制造者,什么牵绊都没有。今时今日,在军队中,找到和联首毫无关系的合作对象太难得。

“你想跟我说什么?”伊文说。

“你对我有什么打算?”钟长诀问。

伊文的语气带了点疑惑:“江博士没有告诉你吗?我得放你自由。”

“这是他提的条件,”钟长诀说,“撇开这一点,按你自己的想法,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说了你就会同意?”

“你说说看。”

伊文沉吟片刻,微微笑了笑:“我不想让你留在军队。”

“猜到了,”钟长诀说,“你还是要培养自己的人。”

这样重要的实权岗位,放着前任联首提拔的人,不稳妥。一年多前,伊文想过让他留任,但那是战争时期,需要有他镇场,现在和平了,军队不需要光芒万丈的将星。和行军布局的谋略比,跟现任领导人亲近更重要。

不过,听到他的猜想,伊文却摇了摇头:“这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这个人,太有立场,太有想法,三军总司令的决定都敢驳回。哪个联首碰上你,都觉得累。”

钟长诀不置可否,只是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来做我的副联首吧。”

钟长诀顿了顿,望向沉没的夕阳。

他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性。

“你还是……”他说,“对我不太放心啊。”

副联首的主要职责是支持联首,只有在总统授权下,才能处理某些特定领域的事务。

在一些实权联首任内,副手只是个吉祥物,用来吸引选票的。

“你的部下就在轰炸机里看着我,我很难放心啊。”伊文的语气轻松而戏谑,但钟长诀能感觉到其中的警告意味,“我们的合作条件里,可没有调动军队这一条。”她锐利的眼神钉在钟长诀脸上,“你把105师调到首都,是想干什么?”

钟长诀坦然迎向她的目光:“只是预防首都有人暴动。”

光线渐渐隐没,两人胶着的视线也消失在降临的夜幕中。

忽然,伊文笑了起来。这声音打破了僵局,凝固的气氛重又祥和起来。

“暴动,”她咀嚼这两个字,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害怕我变成第二个劳伯·贝肯。”

对方的沉默传达着无声的肯定: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悻悻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被人信任的感伤。

“我想让你做我的副手,确实有拉选票的意思,”她说,“不过不止于此。”

钟长诀表示洗耳恭听。

“我不会让你变成摆设的,”伊文说,“我需要一个懂军备政策和国防的副手,我和卡明斯都不擅长这个领域。而你,你不是想要延续和平吗?外交访问、国际谈判、全球事务,这些都是和平的重要组成部分,你不想参与它的建设,而不是等它破坏之后再去修补吗?”

“这个条件未免太慷慨了。”

伊文笑了笑:“选贤举能而已,怎么就慷慨了?”她交叠双腿,静静地打量他,“当然,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她等待着钟长诀的回答,对方沉吟片刻,却没有痛快地接受或拒绝。

“祁染呢?”钟长诀问,“你打算让他做什么?”

伊文带着一抹“果不其然”的微笑,说:“如果你接受副联首的职位,他可以当你的幕僚长,不过我觉得这样有点可惜,他比你适合做政客。”

如果以前不是,现在也是了。

钟长诀的语气并没有因为这个评价起波澜:“那……”

“让他恢复江念晚的身份吧,”伊文说,“现在他没有隐姓埋名的必要了。我会召开发布会,通告全国,江博士是顶级工程师,为科技研发做出过巨大贡献,他是为了国家安全而执行任务,才改换身份的。现在他重回岗位,夏厅愿意聘他做科技顾问,让他负责相关的国家项目。之后,如果他想去科技部就职,科学基金会,国家实验室都可以。想参选议员,我也可以提供帮助,他会前途远大的,这点我倒不担心。”

钟长诀凝神盯了她半晌,说:“我还以为你要把他关在夏厅。”

伊文露出惊讶的表情。这神态实在天衣无缝,仿佛她完全被这个想法吓到了。

但钟长决知道,她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你没有任何一刻,哪怕一个瞬间,”钟长诀说,“想要重启二重身计划吗?”

他们长久地对视着,伊文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如果她想装,完全可以用最诚恳、最坚定的语气,告诉他,完全没有,而他找不出任何破绽。

但她却用这样捉摸不清的目光望着他,等了两秒,才姗姗来迟地回答:“没有。”

他明白,这故意张扬的犹豫,也是一种诚意——她想过,可她决定放弃。

“为什么?”钟长诀问,“你费了那么大工夫,就为了做八年联首?”

伊文眯起眼睛,用略微夸张的感激语气说:“谢谢你,那么笃定我会连任。”

钟长诀不答。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做到,毕竟她可是在劳伯·贝肯手里蛰伏八年、全身而退的人。

“二重身计划,风险太大,”伊文说,“就算有足够资源,代替所有潜在对手,AI和人类到底不同,一旦出现意外,暴露了身份,那就全完了。只有劳伯那样丧心病狂的人,才会拿它当救命稻草。”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而且,这个计划的核心人物,愿意用生命去抵抗它。我一向喜欢合作共赢,非得把人逼死,两败俱伤,太不上算。”

“不逼一逼怎么知道呢?”

“别试探我,”伊文的语气仍然平和,温度却比刚才低了很多,“没有哪个领导人不想一直掌权,一直按照自己的心意管理国家,不过,这么做的代价太大了,在民主社会作独裁者,很难善终,”她抬起手,指向远处的山峦,“我不想在余生的每一天,都提心吊胆,害怕失权,害怕丧命。我要在圆满的八年任期之后,功成身退,回到我的庄园里,在夕阳下,和朋友交杯换盏,欣赏美景,富足地过完这一生。我要掌握权力,实现抱负,也要平稳安宁,善始善终。”

钟长诀望着她的脸。伊文并非孤注一掷的赌徒,无论何时,她始终保有谨慎,并给自己想好完美的退路。

“如果八年时间,不够我做出政绩,再多八年也无用,”她说,“时代变化那么快,我迟早会跟不上,迟早要把接力棒交给年轻一代,与其被人逼着交出来,不如自己选择接手的那个人。”

这席话实在滴水不漏,钟长诀也唯有点头而已。

不过,政客终究是政客,他始终留有疑虑。

伊文审视着他的表情,笑了笑:“在你眼里,我们是为什么竞选联首?”

“每个人的理由大概都不同。”

“是,”伊文说,“但有一点是一样的,我们有想要改变什么的愿望。”

她望向远处城市的亮光,在万千灯火中心,是那个无数政客竞相追逐的终点:“夏厅的事务有多繁忙,你大概很难想象。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源源不断的危机。你的行程密密麻麻,每天睡眠时间不到六个小时,好容易能休息一会儿,还会因为各种原因被叫醒——战乱、自然灾害、国际争端、政权更迭,世界实在不平静,随时随地都会爆发意外,因而你也在不停奔波。”她的思绪触及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我还记得,有次修正案出了问题,我召集幕僚开会,当时我有个属下说,自己和未婚妻有约会,已经推迟了三次,这次必须去,而且他答应了对方,要喝酒、吃饭、跳舞、吃甜品,没准还有其他活动。我说你都可以做,但是得在二十分钟内做完。要是想做爱,那就边吃饭边做。”

钟长诀没有什么幽默细胞,但他想,如果过去的祁染在这,大概会露出笑容。

“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强度,”她说,“你知道,我从小生活富足。如果我要享乐、放纵,用不着这么折磨自己,把自己逼成一个陀螺,自讨苦吃。我要走进夏厅,是因为我觉得某些政策存在漏洞,某些不公需要改变,某些法律已经落后于时代,我相信问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社会还有进步的希望。”

钟长诀望着她。五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谈及本心。

“支撑我们走下去的,始终是我们心中的理念。”她说。

钟长诀看着她。他不怀疑她话中的诚心,每个政客心中都有这样的愿景,只是……“在追逐的路上,有些人会改变。”

伊文笑了笑,说:“改变也要分情况。江博士不是也变了吗?”

这话触及了钟长诀的痛处。

“他变了,你会责怪他吗?”伊文问。

钟长诀沉默片刻,说:“如果善良的人也铤而走险,问题就出在局势。”

伊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看,你就可以理解他。我觉得,他的改变是好事,无论对局势,还是对他自己。怀璧其罪,有才能而无锋芒,对他来说,天赋就是一种诅咒。”

“听起来,你很满意他现在的样子?”

“哪怕有时在灰色地带徘徊,但只要不伤害无辜的人,不就可以了吗?”她的手指在栏杆上点了两下,“守住底线就很难得了,别对他要求那么高。”

钟长诀想,她还不知道,祁染正计划着谋杀她。

“你好像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自信,”他说,“别考验人性,很危险。”

伊文望着他,表情忽然变得神秘莫测:“是吗?”

她抬起手,自动供应机滑了过来。不过,台子上不是酒杯,而是将近一米厚的文件。

她指了指对面,让供应机停在钟长诀身边。

“这是什么?”钟长诀问。

“计划书,”她说,“产业、贸易、货币、财政、国际援助、社会福利,有关战后重建各个方面的政策。”

钟长诀又看了一眼那叠文件。

“这不是政策草案,”伊文说,“只是目录而已。”

钟长诀将目光移回到她脸上。“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草的?”

这样全面完备的方案,不可能是近期才开始的。

“如果较真的话,我从小到大的教育,我积累到现在的人脉,都是为了这一刻,”她拍了拍文件,“这里不仅有政策,还有实施的人选。我不想在走进夏厅之后,还需要过渡期,我需要从执政第一天开始,就能立刻运转的计划。”她望着他,“我会竭尽所能,去修复战争带来的破坏,去弥补民众心里的创伤。”

钟长诀望着她,他知道她在做什么——她给出了一个理由,她适合这个位置的理由。

然后,她把选择权交给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走到今天吗?”她说,“因为从一开始,我只会和最合适的人谈判。”

钟长诀静默片刻,刚想开口,两人的终端同时亮起。

他们短暂地瞟了眼屏幕,又抬起目光,望向对方。一瞬间,两人都知道,他们接到的新闻是同一条。

卡拉顿又发生了暴动。

在卡拉顿沦为占领区后,联邦在卡拉顿建造的建筑时而遭到破坏。一些里兰人守在公园,抓到了企图损毁公物的克尼亚人,双方发生了争执。

有人拍下了这段影像,短短半小时后,就席卷各大社交媒体,引发了铺天盖地的争论。

“你在那边真是不受待见。”伊文说。

那群克尼亚人想砸碎的东西,就是钟长诀的雕像。

他关掉了终端,遥遥地望着夜幕。“我轰炸的不止阿尔科夫,阿尔科夫只是规模最大、伤亡最多的一次,”他说,“利瓦、卡拉顿、巴努……都经历过轰炸。有时是为了破坏经济,有时是为了掩护地面进攻,有时是为了切断交通,还有一次,是因为那里有建造导弹零件的工厂。”顿了顿,他又说,“但轰炸之后,才发现情报有误,流水线上的精密仪器,不过是高档钟表。”

他想起劳伯·贝肯说的话:谁手上没有无辜的人命?因为失误而造成的死亡,和故意杀人,又有什么不同?

他望着新闻中游行的民众,沉默良久,望向伊文:“不会有人说我们的轰炸是不对的,是吗?”

“是,”伊文说,“如果有任何政客说了,就是在自掘坟墓。因为民众不想听到这种指责:我们是受害者,同时也是凶手。”

钟长诀陷入了沉思,少倾,他站起身。

“谢谢你邀请我做你的副手,”他说,“不过,我有一个新的提议。”

作者感言

Llo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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