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心缓慢又稳步地开始运营。顾陪林与梁泯珲的口头邀约是实打实的合作,雷纳斯跟持心对接得很快,那边也派了负责人进一步了解。顾陪林对此很上心,他有意接触快消产品设计服务,以便打开市场。
步入正轨后便终于开始出入流水进账,梅央坐在办公室看着报表上的数字,由衷地感慨:
“我见证了无数企业的荣枯衰盛,没想到这一家,垮了又推土重来后,我还在这里。”
蔡蔡笑了笑:“人要有远见一点嘛,陪哥人品好,跟着他走得长。”
“你确定你是因为这个?”
梅央似笑非笑地伸过脑袋看他,后者不屑地呵了一声:
“真以为我那么没种的?留西游戏那狗官我看不惯他好久,早想走了,没跟他硬刚是给他面子,毕竟头头人物要有点颜面,不然他以后在自个公司怎么树立威信?我这种善良的人,你这种激进派怎么懂?”
说完他便不动声色打量他女朋友的眼色以躲杀招。
“行吧。”
梅央打了个哈欠,破天荒的没有回怼,愉悦地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持心在市场大环境里磕磕碰碰站住脚跟,顾陪林在高强度的工作状态里渐渐缓和下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发现陈谌居然开始工作得比他还狠。
他开始忍不住早些回去,这样陈谌就也会早一些回去做饭,而不是一天到晚加班个不停。
夜深人静的时候,顾陪林会偶尔在半夜醒了,发现陈谌没有睡着,他就靠过去轻言细语地说:
“你别把自己搞这么累,别总想着给我……”
陈谌不动声色地握紧顾陪林的手:
“想着给你啥呀,我还没给过你什么呢,顾总。”
自加入了项目组后,经人事部考量后公司把陈谌调入了项目管部参与管研发。陈谌有意争取带项目做组长,便每一次都积极参加学习经验。
当他在凌晨写下无数封计划书和投标文件的title,那时他心里就会有一种安心感。
因为他希望让自己变强,这样才能让他爱的人真正有所依靠。
若是顾陪林的事业又……他也有资本养他一辈子。
一辈子,他真的想了很久了。
即使他不会跟顾陪林说这种养他的话,但他心里已经认定了,他们要厮守一生了。
所以,他不想顾陪林一个人硬抗。
还有要给他的,婚礼……他们怎么能不结婚呢?
晚上的时候睡着了,陈谌摸到顾陪林的手,然后放到自己心口。
相信我。
他像是许愿一般轻吻顾陪林的唇。
梁泯珲的生意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口,顾陪林深知人脉的重要性,但顾铭盛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不想给他任何相关的支持,仅仅给予一点投资额。
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不难看出顾铭盛的打算,顾陪林心里也懂。顾铭盛见缝插针地在他最艰难的时候给他投了一些钱,却不给予铭盛集团的优势助力,这样便实打实地牵制住了持心的手脚。
而巨大的股份占比条款使顾铭盛在持心永远享有绝对话语权,以至于今后若是持续发展好,持心若是真正上市了以后铭盛集团很有可能以高价购买持续的相关股权,恶意反收购全部的股,将持心彻底为铭盛所有,这样他顾陪林到头来就是真的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顾陪林对此还算敏感,他也不想到最后被迫牵制得无一丝话语权,所以步入正轨后,他第一时间便想到这个问题。
他想向铭盛方谈判,想收回15%的股权条款。
这种行为听起来很不地道,在商业场上有点儿丢弃糟糠之妻的嫌疑。但顾陪林想了很多,顾铭盛投的那些钱对他自己来说不算过分,只站在他顾陪林的角度来讲却是救命稻草。他若执意要做这个小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大不了就是被顾铭盛拒绝赎回股,但主要是想到要跟顾铭盛单独吃饭见面,顾陪林便又开始心事重重起来。
陈谌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便有意识地问了问,顾陪林便跟他说了:
“虽然他没明说,但是不缺这样的可能,就是想把持心最后占为己有给我个下马威,持心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真正的目的是想给我一点教训。”
陈谌思索了一下,:
“若是你真想这样的话也没事,毕竟他是你爸,大不了就拒绝,然后关系僵一点,但……还能更僵吗?你只管去就好了。”
顾陪林听了陈谌的话后笑了,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知道吗?其实我每次跟你讲就是为了确认一下我心底的想法,但你每次讲的都和我心里想的一模一样,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陈谌笑着靠近他:“不是,但能进到你肚子里。”
顾陪林扇了他一下:
“滚。”
“亲一个吧。”
顾陪林偏过头去不他,陈谌便再一次发扬了他死皮赖脸的优秀传统,箍着他老婆硬生生亲了一口。
他凑得很近看顾陪林:
“笑一个吧,你太久没笑了。”
顾陪林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看着他。
陈谌一朵太阳花一样笑着看他。
俗话说得好,书生怕流氓,脸皮薄的敌不过脸皮厚的。虽然顾陪林自觉脸皮也不算薄,但无奈遇到了陈谌这样一个脸皮厚如城墙的,便还是次次招架不住。陈谌像条狗一样抱着顾陪林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跟个傻子似的,顾陪林被他磨没了脾气又觉得搞笑,便还是忍不住笑了。
中秋节那天,陈谌把公司里发的月饼给老钱送过去,然后从老钱那里搜刮了一点小菜来。
老钱和他老婆最近又吵架了。原因在钱芸发现老钱于一深夜背着她喝酒,一时大怒,宣布从今往后两人分房睡。这圣旨颁布了快一星期了,直到这会儿老钱都还在忏悔中,不允许靠近主卧一步。
陈谌站在老钱家的客厅里,老钱给他往袋子里塞他老婆做的咸菜和他新种的小菜,陈谌像个指挥官一样这里点点那里点点:
“对,对,就是这个,多装点,他特别喜欢吃这个。”
老钱觉得这家伙真是没救了,便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却不知被陈谌这个脑回路惊奇的家伙给误解成了什么东西,以为老钱这会儿感情不顺所以想了解他的爱情生活充实一下自己,便叽叽喳喳地演讲起来:
“你是不是好奇啊?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他特别喜欢我……”
老钱第十次打断这个缺德玩意儿的废话和流水账,两脚把他给踹出门:
“拿着菜滚!”
陈谌嘟囔着骂他不识好人心,提着东西满不在乎地走了。
铭盛集团大门口。
顾陪林决心和顾铭盛好好谈一谈关于公司的事情。
他提前跟赵儒辛吱了一声,说想请顾总吃个饭。
顾铭盛同意了,顾陪林便订了顾铭盛常去的商务会所。
他坐在包间里等顾铭盛,想起他们上一次一起吃饭的场景。
自上一次和顾铭盛吃饭,到如今已经有三年多了。
这三年顾铭盛再也没有办生日酒,顾陪林不去多想原因,假装不知道这事情。
顾铭盛没过多久就来了。
父子二人坐在会所的椅子上,服务员开始上菜。
自进门开始,顾铭盛便一直一言不发。顾陪林淡淡地和他爸打招呼,不知为什么,本来要聊的是一件应该公事公办的事,可真正到了只有两个人的场合气氛却又变得很冷淡,顾陪林其实也做不到像真的陌生人一样和顾铭盛谈事。
也许这是他无论如何也要面对的,他们父子之间的问题。
顾陪林扪心自问,自己是一个称职的儿子吗?
他觉得不是的,可是顾铭盛又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吗?
顾陪林不知道该怎样评判,但他心里是不认可的。他从小就被顾铭盛多次在外人面前讽刺侮辱,知道他是同性恋以后断了给他的一切经济支出和来源,想让他改邪归正然后帮忙管铭盛部分事务,还多次硬塞女人给他结婚,连他被压在石头底下送往医院差点死了,顾铭盛都没来看过他一眼。
他可能甚至都不知道他住过院。
这般若即若离,又互相牵扯,所以谁欠谁的,也说不清了。
或许父母子女一场,注定就是要互相亏欠。
顾陪林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平静地开口: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这些菜是让服务员按清淡口味上的。”
和顾铭盛吃饭的次数顾陪林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他问了一下赵儒辛顾铭盛的忌口,却也只有一点点内容。
“你来找我,是想好了?”
顾铭盛没有动筷子,只是喝了一口桌上的茶。顾陪林静静看着他喝茶的样子,觉得顾铭盛一直都没有变,他还是那个不苟言笑,从小就严厉待他的,商人。
顾陪林淡然地笑了:
“我想追回15%的股权,希望你能放手。”
顾铭盛抬头看顾陪林。
顾铭盛在商场沉浮多年,打交道的事情已是得心应手,世故圆滑早已刻入骨髓。所以他不怒自威的神情和状态其实很少出现,可以说几乎不会出现,但这种样子,顾陪林却见过很多次。
我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陪林自嘲地想。
“好了之后就想要股东放手,我没有交过你如何真正做生意,没想到你是这么胡来的。”
顾铭盛语气很沉,顾陪林垂下眼睛:
“对不起。”
他垂下的眼眸又抬起来直视顾铭盛:“但你也不是单纯为了我这么一个小公司。”
他们又一次沉默了。
那沉默弥漫了一会儿,顾铭盛看向顾陪林。
“你说。”
这二字一出,顾陪林都有些不敢相信。他没想到顾铭盛会想听他心里的想法。
可是他既然给了这个机会——
顾陪林心绪冷静地开口: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就是想自己好好经营持心,想拥有全部的控制,经营好我自己的企业。我不想受制于人,我想有一个自己奋斗起来的事业。铭盛是你的,但持心是我的。就像你不会随便把铭盛拱手让人,我也不想最后持心变成他人的囊中之物。”
话口开了后面要说的话就变得顺畅起来,顾陪林抓住机会继续说:
“我知你一直对我有所不甘,你心里恨我烂泥扶不上墙,但我就是有这样固执。关于固执这点倒可能是随了你,顾总。”
头顶的灯光反射到桌面,他目光沉沉地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