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
眉姝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骑兵……莫非是北狄骑兵?
这人难道是北狄首领?
如果他是北狄首领,那位叫阿玉的公子便是……
坏了,南蛮当真惹上大麻烦了。
阿善已经傻在原地,什么情况?他怎么有些昏头了?
哈日朗不屑地看了眼至今还惨白着脸坐在地上的索岚,伸手将插在地上的长枪拔出。
“首领,这人怎么处置,直接斩了吗?”
眉姝出声阻拦,“族长们待会儿就会赶到,索岚是他们看中的人。”
拓跋苍木垂眸看着地上的索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玉竹站在他的身旁,“等南蛮长老来了再说也不迟。”
“好,那我们便在这里等着他们过来。”拓跋苍木扬手,哈日朗会意地后退一步,暂且饶过索岚。
北狄人可不在乎这人是什么身份,只要是冒犯了首领的人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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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索司刚到,就看到他最为疼爱的孙子浑身狼狈地坐在地上。
“岚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索岚看见能给他撑腰的人总算来了,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
“祖父,就是他们,他们派兵将南蛮围了起来,一看就是对南蛮图谋不轨,他们还说要杀了我!”
索司早在来的路上就听到了周围的骑兵之声,但他以为只南蛮边境山脚下那些村民的暴动,没有想到居然是整齐划一的军队。
他没搭腔,而是先将地上的索岚扶起来。
索司精明的眼睛环顾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平日最好拿捏的眉姝身上。
“眉姝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他点名的眉姝身形一顿,怎么回事?她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不过索岚有一点还真没说错,她还真的是被这两个外族人骗过去了,真信了他们是来南蛮求医的寻常中原百姓。
眉姝头疼地揉着额角,“长老,你不如问问索岚,如果没有他,也许根本不会造成这种局面。”
索岚这会儿腰板挺直了,脸也不白了,“眉姝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看分明是你与外族人勾结,谁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喂!我说你可别胡说八道,你们这些人,遇到事了只会找我阿姐,他们人就在这,你们有本事怎么不直接问?”
阿善看见姐姐被为难,又从眉姝的身后跳了出来。
因为阿善的这一句话,众人的视线又聚集到了沈玉竹和拓跋苍木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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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竹正在和哈日朗闲聊,“没想到是你亲自带兵前来,一路上辛苦了。”
哈日朗大大咧咧地一笑,“殿下客气了,为了你和首领的安危,这都是我该做的。”
哈日朗背上还背着拓跋苍木的长刀,他将长刀取下递给拓跋苍木。
“首领,这刀死沉死沉的,还是你拿着吧,反正你现在也不用在这扮演什么普通百姓了。”
他们正说着话,哈日朗感觉到周围人看来的视线,双目一瞪,“看什么?老头,此事你们南蛮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索司喉咙一哽,他还没问这些人要个交代,这些人反而向他要起来了,外族人果然张狂。
“敢问你们究竟是何人?此番带人围住南蛮又是何意?”
索司听到了哈日朗对于那两个人的称呼,心里也隐约有了猜测,不过这时候他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但很快,他的侥幸就被拓跋苍木打破了。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是北狄首领拓跋苍木,这位是五殿下,我们来到南蛮境内,本想低调行事,没有大动干戈的意思,但你的好孙儿。”
拓跋苍木看了索岚一眼,“却步步紧逼,此举不过是我们为了自保。”
索司被他反客为主,他沉默地想到方才听到的如雷动静,以及周围不知道埋伏了多少北狄骑兵。
这就是北狄首领口中所谓的自保?什么自保会将南蛮整片地域都包围起来?
索司虽然是个身处避世之地的老家伙,但对于外面的权力更迭以及新起之秀却也是有所耳闻。
他自然知道这个叫拓跋苍木的人是个怎样的狠角色……南蛮一向与世无争,到底为何会惹上这个煞神?
不要慌,北狄首领再过强悍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他这么大把年纪了,难道还会被一个年轻人吓到吗?
“原来是首领与殿下,”索司摸着他花白的胡须,以此来掩饰他内心的慌乱。
“我看这都是一场误会罢了,若是南蛮早知是您二位前来,我等必定扫榻以待,又何需如此?”
这话就是在怪罪拓跋苍木他们隐瞒身份了。
沈玉竹温和一笑,“我们自然也是不愿如此,可这南蛮实在太过神秘,且只是因为我们并非南蛮人,您的孙儿就对我们喊打喊杀的。”
“我身子不太好,方才被他吓了一跳,现在还有些头疼。”
拓跋苍木闻言连忙转身看向他,“殿下头疼了吗?”
沈玉竹对着他眨了眨眼,不疼,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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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皇室中人,外境虽没有机会接触,但各自也会派人打听一下。
毕竟得知道哪位皇子之后更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也好趁早巴结。
大家都知道最没有机会的便是那自小体弱多病的五皇子,传言他从小便汤药不断,看样子也是个命不久矣的短命鬼。
索司看着眼前病怏怏的沈玉竹。
若是这位皇子当真在南蛮出了事,就算不是南蛮干的,那南蛮也说不清了。
没准还会被有心之人按上个不敬皇室、意欲谋反的罪名,那可是灭族之罪啊。
“祖父,您愣着做什么?就算是北狄的首领又如何,这里可是南蛮!”索岚忍不住说道。
索岚从小在南蛮长大,从未出去见识过,在他的认知里,自己的祖父就是南蛮最厉害的人,南蛮也是天下最厉害的地方。
井底之蛙岂知天外光景?
索司被他叫嚷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索岚得罪了这两个人,这会儿竟然还不知死活的找存在感,是生怕拓跋苍木不会盯上他吗?
索司不敢去看他们的脸色,连忙呵斥了索岚一句,“你给我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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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姝原本是有些惊慌的,后来她就冷眼旁观起来。
此情此景只让她觉得讽刺,平心而论,如果今日之事她与索岚换个位置,长老怕是早就将她交出去了吧?
可惜就算她不闻不问,那些人也依旧会将烂摊子丢给她。
在被祖父训斥后,索岚怏怏地闭上嘴。
“二位别见怪,索岚不知二位身份冲撞了二位,我代他向殿下与首领赔个不是。”
索司弯腰行礼,拓跋苍木不为所动,索司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又一巴掌拍在索岚的背上,“还不快跪下赔罪!”
索岚震惊地看着祖父,从小到大他在南蛮要什么有什么,祖父竟然因为两个外族人就这么对他!
“为何?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按照南蛮一直以来的规矩行事。”索岚坚决不跪,“这分明就是南蛮的规矩,他们来到了南蛮凭什么不遵循?”
索司简直要被这个不成器的孙子给气晕过去。
他只得又看向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眉姝,“眉姝,你身为南蛮族长,此事南蛮所行有失,便由你代索岚向二位赔罪吧。”
眉姝握紧长鞭,呵,她算什么南蛮族长?现在甚至就连索岚惹下的事也要她来下跪赔罪么?
索司见一向听话懂事的眉姝站着不动,脸色一变,“眉姝!我说得话你没听见吗?”
阿善知道他不能给姐姐惹事,但看见姐姐被这些人这么欺负,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长老!您也太不公平了!索岚的错为何要我阿姐赔罪?”
这群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仗着他与阿姐的双亲死得早都欺负他们是吧!
索司不理阿善的言语,只盯着眉姝,又沉声唤道,“眉姝!”
眉姝的手指越握越紧,指甲深陷进肉里。
没事的,她不是为了索岚赔罪,她是为了南蛮,她曾答应过阿爹,会好好守护南蛮和弟弟,她不是被迫,她只是为了南蛮……
眉姝抬步,阿善在她身后叫她,“阿姐!”
她是为了南蛮才下跪的。
眉姝眼神沉静,她深吸一口气,在索岚得意的目光中走到沈玉竹与拓跋苍木的面前,她正要低头屈膝之时,沈玉竹突然出声叫住她。
“眉姝,你真的要为了他们做到如此地步吗?”
眉姝动作一顿,她抬头看向沈玉竹,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为了大局,妥协不是应当的吗?
沈玉竹对她摇了摇头,“你无需承担他人罪责,眉姝,你才是南蛮族长,如何决断,当由你来下令。”
眉姝慢慢站直了身子,是啊她才是南蛮族长,究竟是何时开始,她陷入了这样窘迫的境地。
以往她总想要庇护族人,对于他们的野心也是能忍则忍,她觉得这样就能维护南蛮的安宁。
但真是这样吗?南蛮变成如今这样,会不会就是因她的一再退让?
“殿下以为此事当如何?”眉姝侧身,不再看索司的暗示,此事自然不是谁下跪就能揭过的。
沈玉竹给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他无意为难眉姝,他只是想让眉姝明白,她不该被这些人操控,也不该拘泥于所谓的同族情谊。
重感情是好事,但杀伐决断也是一族之首该做的。
如今正好有个现成的首领给眉姝做表率,沈玉竹戳了戳拓跋苍木的胳膊,“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拓跋苍木用手抚过刀身,“自然是将犯事之人斩立决,以儆效尤。”
索岚心里一慌,但他看到沉默不语的眉姝后又逐渐放松了心神。
他知道眉姝不敢处置他,不然她给不了长老们交代,眉姝向来软弱,最是好拿捏……
“好,那便如此。”
眉姝点头,转头看向身边的亲卫,“将索岚押到刑场,别弄脏了这处林子。”
亲卫听到命令后向索岚走去,索岚不可置信地看着眉姝,“眉姝你怎么敢!”
索司也没想到眉姝竟真的敢处置索岚,他连忙张开胳膊尽力将索岚护在身后。
“谁准你们动他!你们这些卑贱的护卫也敢碰岚儿?”
眉姝抽出腰间长鞭,一鞭子甩在地上,“闭嘴!将他们都给我带下去!”
“你,你怎么敢!”索司气得抚着心口大喘气。
眉姝对着他微微一笑,“长老,您身子不好,就别再多话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呵,索司居然敢当着她的面称她的亲卫是卑贱之人,那在他们眼里一向隐忍的她呢?
索司和索岚祖孙骂骂咧咧地被亲卫带了下去。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眉姝神色疲惫地看向沈玉竹。
“让殿下见笑了,现在已将冲撞了殿下与首领的人处置,但眉姝也想请殿下给南蛮一个解释,为何会和北狄首领乔装进入南蛮。”
阿善被眼前变化的一幕惊得张大了嘴,谁能想到他方才还在为阿姐要替人下跪赔罪而气愤,却没想到只是瞬息之间形势就陡然逆转。
沈玉竹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事关重大,我们只可告诉族长一人。”
哈日朗见危机解除后就自觉退回了林中,阿善收到了姐姐递来的眼神,乖乖站在原地。
眉姝与沈玉竹他们往远处走去详谈。
“在说之前,我想与族长做个交易。”沈玉竹站在树下,回身看向眉姝。
眉姝不解地回视,“什么交易?”
“南蛮如今内部权力分离,族长难道不想将权力都握在自己的手中吗?”
“殿下的意思是……”眉姝心念一动。
沈玉竹看了一旁的拓跋苍木一眼,“因为我们有求于南蛮,所以想要以此作为交易,换族长相助。”
眉姝想不通这两人有何事相求,但她也看出他们对南蛮没有恶意,否则方才骑兵震动时,他们早已下令踏平南蛮。
“如果我能帮得上,自然不无不可。”眉姝思虑片刻点头同意。
见眉姝爽快答应,沈玉竹也就不再和她绕弯子,他直言道,“你身为南蛮族长,可知南蛮秘术?”
没想到他们竟知此事的眉姝下意识摸上了腰间的长鞭。
“族长无需紧张,我们所求之事即是南蛮解蛊之术。”为了得到眉姝的信任,沈玉竹索性将话挑明。
“解蛊?你们难道有谁中了蛊吗?”眉姝像是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道。
“南蛮秘术从不外传,我族会蛊一脉之人此生都被禁止离开,若是没有来过南蛮却中了蛊,那就只能因为往年的一件事了。”
没想到另有内情的拓跋苍木神情严肃,“何事?”他确信他从未来过南蛮。
眉姝看着远处的落叶,“那是我几岁时发生的事,你们可知,蛊原本是用来救人的。那时候的南蛮还不像如今这样排斥外族人,外来的人皆可在南蛮通行无阻。
“蛊之一术,奇妙非常,传言可生死人肉白骨。但蛊也有弊端,蛊又分子母双蛊,若是体内被种下子蛊而母蛊又在他人身上,那么母蛊之人即可操纵子蛊之人的心神。”
沈玉竹听到此处,脸色倏然冷下,操纵心神,这不就是拓跋苍木的现状。
“但距离越远,操纵程度就越微弱。”
眉姝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那时的南蛮没想到会被有心之人盯上蛊术,并且他们不是想以此救人,他们是想拿到蛊术来作恶。”
“族中会此术的人自然不愿将蛊术交给他们,却没想到那群人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以要杀尽南蛮族人为威胁,也因此给当时的南蛮带来了灭族之灾。”
眉姝停下回忆,“最后还是让他们得手了,不仅如此,他们为了断绝此术,将当时会蛊术之人皆杀尽。”
“那如今的南蛮可还有人会此术?”
沈玉竹头疼起来,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能在当时有那么大的权力,竟然能以一族为要挟。
眉姝看向他们,“现在的南蛮,可能只有阿善的师父懂得此术了。自从那次之后,南蛮再无人习得蛊术,就算会此术侥幸逃过一劫的族人也不再让人习得。”
“南蛮太过弱小,根本护不住这秘术,我明白他们的想法,大约只有断绝传承才能保护南蛮。从那时起,南蛮便开始锁住山门,再不许外族人轻易进入。”
阿善的师父,那不就是住在药谷的神医么?
沈玉竹垂眸,希望这所谓神医真的能救拓跋苍木,“劳烦族长带路,我们今日就要见到神医。”
他们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前往药谷的方向。
拓跋苍木看了眼从方才时起就格外沉默的沈玉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沈玉竹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他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殿下无需忧心,就算南蛮无人能解蛊,我们也可找到那母蛊所在。”
沈玉竹知道拓跋苍木是在安慰他,“天下如此之大,我们又怎么能知道当年是谁抢夺了此术?更何况我们甚至不知,你体内的蛊又是何时种下的。”
拓跋苍木握紧了他的手腕,“也并不是全然不知,我三岁开始记事,若是我没有印象,那便是三岁以前,说不定是襁褓婴儿的时候就被人种下了。”
“那就更可怕了,”沈玉竹横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思笑,那么小就被有心之人盯上。”
“殿下是在担心我么?”拓跋苍木唇角扬起的弧度变大。
“我才不担心。”沈玉竹抽手就走,笑得他心烦。
他们倒是走了,徒留跟在他们身后的阿善一脸牙疼的表情。
成了婚的人说话都这么黏糊吗?噫,那他还是不要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