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屁股蛋子终究没扑。
跟着出来了才知道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岑今山另外两个下属也在，几人都穿着正装，只有汶家光白T加短裤休闲鞋，一看就是个学生，其他两个下属看到大老板旁边跟着个少年，都有些好奇，上下打量着，看得汶家光很不自在，但又不想露怯，硬着头皮跟在岑今山旁边。
一行人里，岑今山走在最前头，他身着剪裁得体的白色衬衫，袖口干净利落地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西裤布料随着动作发出摩擦声，他的步伐稳健从容，双腿笔直颀长，皮鞋每一次落地都发出沉稳有力的声响，汶家光没见过这样的岑今山，感觉和平时见到的很不一样，他在家也会戴着眼镜，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温温柔柔，可在外面时脸上的表情却格外淡漠，好似周围一切都不值得他移目半分。
蓦地，岑今山停下了脚步。
后面几个下属跟着抖了抖身子，三人都感到此时大老板身上的低气压，只有汶家光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岑今山突然抬手用力揉了下汶家光的脑袋，一边侧头瞥了下另外两个下属，眼神微冷。
他想，他真的很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窥觑着。
一瞬间，气氛有些僵硬，汶家光茫然地抬起头，顺了顺被揉乱的头发，继续跟在岑今山后头走着。
到了一栋写字楼后，岑今山给了宏飞一个眼神，宏飞能在岑今山手底下干好几年不是没有原因的，收到老板眼神后就立马心领神会地带汶家光去附近买东西喝，然后私底下给两位同事发消息解释说这是老板弟弟，不要老盯着人家小孩，老板要不高兴了。
等人买完东西回来，汶家光自在许多了，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杯奶茶，他第一次喝，感觉味道有些新奇，回来的时候还带了杯给岑今山，他记得岑今山不爱喝太甜的，但还是忍不住想和对方分享，点了少糖的。
因为要谈合作，宏飞带他进来后就去忙了，汶家光只好一个人提着奶茶在待客室等着，这一下就直接等到中午，会议室的人进进出出，却不见岑今山出来。
等到中午的时候，几人才走出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个身穿红色包臀裙烫着卷发的女人，站在岑今山身侧说话，垂下的波浪卷发随着高跟鞋的动作一晃晃的，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岑今山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意。
汶家光愣了愣，呆在了原地，直到岑今山向他招手，他才反应过来，拎着还没打开的奶茶快步跟上去。
一群人到了一家装修颇为雅致的饭馆吃饭，是当地较为有特色的地方，菜式都是经典的粤菜，十分清淡，很合汶家光平时的胃口，但他却不怎么吃得下，餐桌上一群人在聊着合作项目，汶家光则坐在一旁安静地听他们讲话。
从宏飞的口中得知，那个女性名叫艾琳，是当年岑今山在国外读书时的大学同学，两人曾经还在同一个诗社，毕业后就回国发展了，现在和岑今山公司有不少合作，说完，宏飞放低音量，在汶家光旁边小声嘀咕：“你看这个艾琳，肯定是以前喜欢老板的，她看老板的那眼神，啧，我一看就懂了。”
汶家光垂下眼眸，不再看桌上的人。
艾琳是个很健谈的女性，除了聊工作，还聊了不少生活上的事，从回忆国外的学生时期到回国内发展，天南地北，岑今山话虽不多，但听到以前读书时候的事，偶尔也跟着说几句，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
桌上的奶茶放的时间久了，里面的冰估计已经化了，瓶身凝了许多水珠出来，将桌布浸湿，汶家光拿纸巾擦了擦。
吃完饭，几人又开车到了一处空地，天气炎热，岑今山让汶家光在一个阴凉点的地方坐着，别跟着他们，托汶家光的福，宏飞也不用跟着晒了，在一旁负责照看汶家光。
“哎，我看这姑娘不简单，打扮得这么漂亮，看老板那眼神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刚刚在饭桌上聊天，话里话外都在打听老板是不是单身，说没几句工作就扯会回以前和老板一起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还问老板记不记得以前在学校的事，活脱脱跟见老情人一样。”
汶家光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像是在出神，没搭话，宏飞还在一旁絮絮叨叨：“不过说实在的，要是她当老板娘也挺好的，两人看着确实般配，郎才女貌，又是一个学校毕业的，有共同话题，老板平时话少，找个健谈点的中和一下也不错......”
手里的奶茶大概率是不能喝了，冰化了后喝起来口感不好，汶家光最终还是扔了。
想着太阳那么晒，他到附近的小卖部买了几瓶水，回来的时候他远远看到岑今山和艾琳走在一起，穿着裙子的女人微笑着说话，红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岑今山则在一边低头侧耳听着。
汶家光突然就迈不出脚步了，他站在原地许久，炽热的太阳光线直打在他身上，额头慢慢沁出细密的汗。
他站着的地方身后是荒凉的废弃工厂，长着许多杂草，偶有几只白鹭飞过，在灰色的废墟上停留。
白鹭停下又挥舞着翅膀飞起，他的心也跟着起起落落。
汶家光将装着矿泉水的袋子递给宏飞，说自己想先回去了，宏飞说要送他回去，汶家光摇头说他们还要工作，自己打车回酒店就好了。
说完，他离开了这里。
等坐车到了酒店门口，汶家光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接着，他转头朝向另一方向走去。
汶家光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头，茫然地看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行色匆匆，像是着急赶去什么地方，只有他慢悠悠地走着。
他有点后悔自己当初说出的话，也隐约感觉自己好像有些话说错了，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岑今山也对他不似以前了，为什么？
在家里的时候，他每晚都抱着小羊发呆，思考着岑今山到底怎么了。
在他的认知里，每个人都是要结婚生子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当岑今山说让他以后的女朋友给他扑粉时，汶家光心里就涌出深深的抗拒。
他一点都不想别人碰他。
岑今山说没有兄弟会在一起睡觉，可是他小时候看别人家的兄弟似乎都是睡同一张床的，他们不一起睡，汶家光总睡不大安稳。
如今他已经很少梦到妈妈了，但最近总梦到岑今山离去的背影，而他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最后只能挣扎着醒来，醒来后又精疲力竭。
现在的日子平淡如水，安稳顺遂，似乎没什么不好的，于是汶家光在心里也潜意识认为这样的日子会是一辈子，他和岑今山会这样生活一辈子。
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别人。
他们朝夕相伴，在流动不居的生命里终身相依。
可岑今山之前说的话如同一颗种子一样在心里生根发芽，最后破土而出，打破了他这些想法。那个人会和某个女人结婚生子，将来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们之间没有血缘这样紧密的枢纽，或许未来几年后，等他出社会工作了，结婚了，他们之间慢慢地就会断了联系。
世上大多情感都是这样断绝的。
先是从一个互相没有祝福的盛大节日开始，接着几天不联系，不见面，再是几个月，几年，到最后永久地遗忘。
他们终将会陌路。
一想到这儿，汶家光倏地连对未来生活的盼头都没有了，仿佛照进生命里的唯一一束光也被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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