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家光还以为对方会问为什么想帮那个孩子,甚至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可岑今山什么也没问,很干脆地答应了,于是他忍不住问:“哥哥不问我为什么想帮他吗?”
岑今山牵着他的手再次走进游乐园,不紧不慢地说道:“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也不迟,不用勉强自己。”他知道汶家光性格软又木讷的,但也是有自己的自尊的,他以前经历的事不怎么提起,想来内心是不想让人知道的,岑今山也主动不提,甚至那把伞也收起来,怕他看到触景生情。
两人重新找到那个小孩,岑今山递给他一张名片,叫他在树荫底下等着,给他拍了张照片发给某个人,说待会儿会有人来找他,让小孩别乱跑,说完就准备离开了,只是走没几步,还是有些不放心,两人在原地等接应的人来了才离开。
“他会被送去福利院吗?”汶家光问。
“福利院条件不好,送他回家,给他找律师,单独资助他生活和读书上学好不好?”岑今山顺带还给他讲解了小孩其它去处,但说来说去,还是原来的方案最好。
经这么一提,汶家光想起一件事情,他问:“哥哥,我当初未成年就被你带回家,这算拐卖吗?会不会违法?”
“不算,我是正规手续领养你的。”岑今山没想到人会把问题跳到这上面,当初找回来人后他通过正规流程领养了汶家光,入了户口,免得人再丢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算是汶家光的养父,但他并不想和对方说这个。
被这一小插曲打乱,汶家光接下来的计划也耽误了,脚下的步伐不由急促了起来,岑今山怕他累到了,温声道:“不着急,慢慢来。”
岑今山总有这样的魔力,有他在一旁镇着,汶家光也不是特别着急了,还果断地划掉了上面去动物园的计划,前年A市开发了郊区一座山岭,改造成了动物园,还种了不少花草树木,路虽不难走,但毕竟是山岭,一趟下来估计累得够呛,天气又热,汶家光最后还是默默划掉了这个计划,连带做的动物园攻略都没用上。
“我们先吃饭!”汶家光说。
“嗯。”
汶家光在游乐园的时候就喝了不少水,到餐厅就想上厕所了,趁这个机会,岑今山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手写清单看了眼,果不其然,上面真写了看电影这项,晚上七点到九点,电影也真是最近新上映的鬼片,不过这一行已经被悄摸儿地划掉了。
岑今山有些忍俊不禁,在人回来前将纸张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他们来的是家西餐厅,上菜后汶家光问需不需要帮他切牛排,岑今山无奈地摇头,真不知道汶家光上哪个网站搜来的这些,他的那张清单上还写着“如何通过各种小细节获得对象的心。”
其中包含了但不限于:吃西餐的时候帮忙切牛排,在外面玩时,女方累了想坐长椅要提前用酒精棉片擦一擦,带够纸巾和遮阳伞诸如此类的细节,但其实这些细节并不适用于岑今山,用在汶家光身上还差不多。
吃完饭,汶家光带着他去了画廊,他觉得和岑今山约会是要来这些地方的,看起来文雅些,只是进去后他实在看不大懂那些画,看着一些风格偏陆离光怪的画作,理解不了其中的奥义,只能干巴巴地瞅着,后面岑今山笑着把他拉了出来。
“这地方太闷了。”岑今山说:“去水族馆?”
汶家光没想到对方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下一站就是水族馆,他找的这些地方实在花了不少心神,岑今山大他许多岁,对那种摩天轮之类的应该是不感兴趣的,又要安静点又要稍微有意思点的,想来想去也只有博物馆、画廊、水族馆这些了,这几个地方分布也较为分散,还好今天一路都有司机外等候,不然自己打车的话还要花不少时间,逛一下也就一两小时,路程有时得花四五十分钟,一天下来其实也去不了几个地方,汶家光原先做的计划表是有些赶的,万一遇上个堵车,后面估计就没办法按时完成了。
“我以前都不知道A市有这么多地方玩。”汶家光坐在车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感觉自己有点孤陋寡闻。
岑今山说:“这个暑假还很长,可以慢慢玩,不着急。”
汶家光轻轻地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不再言语。
小时候没去哪里玩过,后来长大点了更没这个机会,别人来这些地方都是结伴而行,他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也从来不来这些地方,再往后就是一个人到处流浪,每天晚上睡觉前想着以后该怎么办,偶尔也饿得不行,光想着怎么活了,市内有什么风景他从来没有关注过。
如今不再过那样的日子了,车辆行驶在绿荫大道上,窗外树影婆娑,一切都那么平静祥和,汶家光轻轻地将头靠在岑今山身上。
岑今山注意到汶家光一直在发呆,捏了捏他的手心,“在想什么?”
汶家光没有说话,回握住他的手。他还是不大想将心里想的都倾诉出来,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说出来也是徒增一人跟着难受罢了。
岑今山觉察出他不大开心,看人不想说,也不再多问,只反复摩挲着他的手背。
到了水族馆,汶家光的心情便好了许多,这大概是最适合两人约会的地方了,不会太吵闹,又能看许多新奇的海洋生物,汶家光趴在玻璃上看着,脸上也难得露出浅浅的笑。
“哥哥快看,有鲸鱼。”汶家光指着一头白鲸说道,他拉着岑今山直往隧道里走,岑今山跟在他后面,也忍不住被他的情绪感染了,眼尾轻轻上扬,神色柔和地看着前面那脑袋好奇地左顾右盼。
他们几乎在水族馆呆了一下午,岑今山在一旁给他讲解鱼种类,汶家光听得入神,眼神直盯着里面各种各样的鱼类,但中途有人扮演的美人鱼出来和鱼类表演,周围的孩子发出哇的一声,汶家光也跟着哇哇地叫出来。
蓝色光幕下的两道身影手牵着手,银白色鱼群摇晃着漂亮的尾巴从他们眼前轮转游弋,浮光掠影。
岑今山收住声音,周围的景色并未勾起他的兴趣,他眼神微垂,宛如温静的湖面一样注视着面前的男孩,看少年人脸上不断转换各种表情,扬开的眉眼生动蓬勃,澄澈的眼眸倒映着流光溢彩。
和汶家光不同的是,岑今山已是而立之年,他经历了太多人的生老病死,送走了父母、朋友、兄弟,如同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一样,心中一片死寂,世间再难得的景色在他看来不过是一隅浮华,风息云止,他也曾不断在纷扰的人生中逐影寻声,追索永恒的欢愉,直至现今才恍觉刹那即永恒。
岑今山蓦然很想抬手揉一下那毛绒绒的脑袋,可指尖在即将碰到那黑发时却又生生忍住了。
算了,世上的快乐太难得,还是不要打扰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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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