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66章

光环效应 流光 3499 2025-07-12 09:01:47

“医生说你的情况越来越好了,后面我可能没办法每个月过来看你。”

岑今山推着轮椅,慢慢走在医院廊道,透过玻璃窗口,望着外面染了一大片蓝的天空,底下是银装素裹的枯树,岑今山不由想起小时候,他和谭言溪抱着树干,把树上堆积的白雪给抖下来捉弄人。

“不应该让扶澜告诉你。”谭言溪笑了笑。

“我们一起长大,季微和崇真走的时候都让我照顾好你,岑与走了,你也病了,而我居然到现在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好。”岑今山语气平静地说道。

他这副样子在汶家光面前是没有过的,微长的头发凌乱的垂下,眉眼间也带着一丝忧悒,他看起来事业有成,但又一事无成。

“别这样,我本来快放弃了,要不是你,我根本不想继续治,太他妈痛苦了。”谭言溪摘下毛茸帽子,他曾无比爱惜的长发已经掉光了,“看,秃子一个,太丑了,我都不敢照镜子。”

镜子里的他皮肉紧贴着骨头,这副身体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才可以判断出这个人是活着的。

岑今山蹲下身给他掖好下半身的毛毯,将轮椅转了个方向,“走吧,这次给你带了东西。”

“什么?”谭言溪疑惑地问道,但没得到答案,等回到病房,看着岑今山从包里拿出一顶假发,才不由发笑,只是一下笑得太厉害,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上哪儿搞来的?”

“托助理买的。”岑今山将直长的假发戴到他头上,奈何手拙,怎么戴都不对,反倒衬得友人跟个女鬼。

谭言溪咳完后一直在喘气,费力地将假发扯了下来,嫌弃地说道:“质量太差,毛糙了都。”

“将就。”岑今山在这方面没有研究,不知道发质的好坏标准,他只知道像汶家光那样的头发大概是属于上好的,乌黑发亮,柔软细滑,像云又像绸缎,一想到汶家光现在在家等自己,岑今山不禁勾起嘴角。

“想你家那个小朋友了?这辈子没见你笑成这样过。”谭言溪把假发理了理,重新戴到头上,一拨开发丝,就看到岑今山扬起的嘴角。

“嗯,得回去陪他过年。”岑今山大方承认。

“有照片吗?”谭言溪想起那通电话,光听岑今山讲,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

岑今山拿出手机点开相册,这几年手机换了又换,汶家光在树荫下吃甜筒的照片倒一直存着,谭言溪仔细端详着,随后笑了,“你从小就喜欢这种......”

“什么?”

“乖孩子。”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岑今山收起手机,扶着人躺到床上。

“幼儿园的时候,你不是经常捡些小动物回家吗?有一只鸟脚受伤了,你还给它包扎,后来那只鸟老跟着你,停在你肩上。”谭言溪勉强从幼时记忆里挑出一两件事例。

岑今山给他盖好被褥,挑眉道:“有这回事?我怎么不记得?”

“你那时候还给那只鸟做鸟笼,不过那只鸟不肯进去,飞到你房间,在你桌上停留了一下午,后来就飞出窗外了,当时你好几天不说话,干妈还以为你怎么了。”谭言溪嬉笑道:“你就承认吧,你就喜欢乖乖跟在你身后的。”

“还有那小与捡的那只狗,后来都变成你的了,每年寒暑假你都要托运回去......”

岑今山缄默地思索着,似乎也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不知想到什么,他自己也忽然笑了起来,“是,你说的对,但他不一样,他不是什么动物......”

说着,他脑海里浮现起在机场时汶家光挥手送他时可怜巴巴的眼神,继而改口道:“也算吧。”

像小狗。

“年纪太小了,你确定吗?”谭言溪收起笑容,叹息道。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谭言溪其实也没什么资格反对朋友和谁在一起,他自己曾经的感情都乱七八糟,只是语气里带着担忧:“你们相差多少岁?他才多大?万一以后......”

“所以,”岑今山打断了他的话,“我也担心啊......”

“怕我老得太快,不能陪在他身边,也怕他太年轻,以后会爱上别人。”

谭言溪对岑今山的印象还停留在年少时,那时的岑今山做什么都带着自信,十八岁的年纪能压得手底下的人都敬他畏他,举着酒杯游刃有余地行走在各色各样的人里,如今却也有这怅然失意模样。

“在一起了就好好过日子,别想那么远的事情......”谭言溪刚刚还在问他确不确定,现在看到他这副模样,劝说的话又变成安慰了。

“怎么可能不想,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豁达。”

他的恋人这么小,年纪这么轻,岑今山给予不了他年轻生命的激情与活力。

如果他们有幸一起走到生命尽头,他又怕自己先离开,留汶家光一个人,也怕汶家光先走,留他一个人孤形只影。

他们的生命并不同频。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事情还未发生,就过分思虑将来的事。

高大的男人倚在窗边,站在阳光下,谭言溪微眯起眼睛,依旧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注意到他垂下的头颅。

谭言溪说:“快回去吧,假发我收下了,或许再过两年,我头发就长回来了。”

岑今山没立刻回答他的话,心思也不在这儿,只是侧头望向蓝得不真实的天空,谭言溪等着他答复,等到精神不济了,才听到他低缓的声音。

“我打算立份遗嘱,要是以后我和我家人一样早早就走了,你帮我照顾他一下......算了,好像太早了,等你回来再说吧。”

“好。”谭言溪在即将彻底沉入睡眠前,微微点了点头。

纷飞大雪将万物轮廓模糊,一道身影从迷蒙夜色中走来,岑今山终究是在除夕零点前赶回了家。

但也只是回到家,他答应汶家光除夕这天带他去看望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却没能做到。

还未下车,他就透过车窗注意到别墅一片昏暗,门前的灯也没亮起。

岑今山解下围巾,猜想着汶家光可能睡着了,于是一路放轻脚步回到了卧室,可打开灯后卧室里的床铺上却是平平整整的模样,他转头去书房看,也没有人。

“家光?”岑今山蹙起眉,发现不止汶家光不在,家里一个佣人也没有,外面呼啸而过的风雪声衬得别墅一片死寂。

岑今山在二楼房间一个个翻找了个遍,都不见人影,便又下楼了。

“家光?!”

“小光?”岑今山拿出手机,边喊边拨电话,刚拨过去,厨房便响起一道手机默认铃声。

岑今山循着铃声走到厨房,一开灯,就看到汶家光白着张脸躺在地上,脸颊上沾着点灰,脖子还系着围巾,大衣外套也穿着,看起来像是从外面回来后便一直呆在厨房的。

他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旁边是一大袋敞开的苹果,大的小的,红的青的都有,另一边是几个削好皮的苹果,大约是放久了,表面的果肉已经氧化成橙黄色了。

“家光?”岑今山走上前,小心谨慎地抽走了他手里的刀。

汶家光没有应答,只是微睁着眼睛,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某一点,直到岑今山将他抱起来,他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苹果......”汶家光挣扎着想下来,嘴里嘟囔着苹果。

“乖,你发烧了。”岑今山收紧臂弯,用脸颊贴着他额头,有些发烫,也不知道在这儿躺多久了。

汶家光的状态明显不正常,抱到楼上的时候一直挣扎,被岑今山吻了一下才停下动作。

“苹果,苹果......”岑今山把人抱到浴室洗澡,他很听岑今山的话,乖乖地让人脱下衣服,但还一直念叨着苹果。

汶家光不知道从哪里弄得浑身灰扑扑的,岑今山皱着眉给他搓身体,两人一起站在花洒下淋浴,洗着洗着怀里人突然就开始站不住,摇摇晃晃的,接着身体轻飘飘地倒在了岑今山怀里。

除夕夜大半夜的,家庭医生被叫到了别墅。

“受了风寒,有点发烧,低血糖,没什么大碍,待会儿服下药就好些了。”医生站起身,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准备离开,除夕夜还将人叫来,实在是不厚道,临走前,岑今山给人一个大红包,医生抖着手收下。

原本医生是打算打点滴的,但岑今山想起汶家光怕疼,皮肤被针扎一下就起淤青,想了一下还是吃药好了,送走医生后,他便想叫佣人熬锅姜汤,可话准备开口,才想起家里佣人都不在,好在姜汤也不难,于是他便自己到厨房煮一锅。

厨房里散落一地的苹果还未收拾,一边是不少削断的苹果皮,岑今山看着一地凌乱,蹲下身随意拿起一个苹果看,汶家光不大会用刀削水果,苹果被削得坑坑洼洼,丑得很,果肉也被削下来不少,要是周婶在这儿看见了,估计得说他浪费粮食。

岑今山没轻易扔掉那些已经氧化不能吃的苹果,他用保鲜袋收拾起来放到冰箱,只扔掉了削下来的果皮。

等收拾完,姜汤也滚起来了,又熬了一会儿,岑今山端着碗上楼,本以为汶家光吃了药现在应该在睡觉,却不想人正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表情怔怔的。

“家光,喝点汤。”岑今山将碗放到一边,扶人靠在自己身上坐着,吹凉后给他小口小口地喂着。

喝了小半碗,汶家光就别过头不想喝了,恹恹地贴着岑今山不说话。

岑今山问:“今天发生什么了?”

汶家光摇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哑声道:“苹果。”

“想吃苹果吗?”

“苹果。”

岑今山放下他,到楼下切了盘苹果上来,谁知汶家光看了,眼泪一下就盈满了圆圆的眼睛,眨巴一下,长睫就被濡湿。

“又断了。”他说。

联想到一地的果皮,苹果削好却一个都没吃,岑今山又拿来了水果刀和一个完好的红苹果,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不要断。”汶家光指了指苹果。

这回,岑今山知道他要什么了,拿着水果刀耐心地削了起来,一边问道:“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

汶家光眼神微动,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很小的时候,听小卖部的爷爷说......”

“嗯,说什么?”岑今山没等到他接下来的话,于是抬眼看了眼他,发现汶家光正盯着他手里的苹果流泪。

他没有号啕大哭,每次流泪都十分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泪珠落在被子上的啪嗒声。

“爷爷说、说削苹果皮不断的话,就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汶家光哽咽着说道:“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岑今山削果皮的动作顿了顿,果皮差点在他手里断了。

“你会不要我吗?”汶家光又问。

“不会。”

“我们会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吗?”汶家光笑着流泪。

岑今山放下削好的苹果和刀,将一条完好的果皮放到他面前。

他说:“嗯,一直、一直一直。”

这晚,岑今山削了很多苹果,每一个果皮都没有断,但他不知道,汶家光说的“一直”,是每一分,每一秒。

人生短得仿佛瞬息之间,而他们却不能每时每刻都在一起。

他也没有说遇到妈妈的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这么多年的浮浮沉沉,那些无声无息的心事,皆是一想起来就止不住哽咽的。

他不是不相信爱和幸福的存在,可他真的很难相信这些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他不过得一时幸运,因为岑与才阴差阳错地认识了岑今山,他随时做好了对方会离开他的准备。

老天仿佛看他不顺眼一样,每当他过得好一点了,就来给他当头一棒,自己的过去是如何的不堪,让他认识自己是怎样的人。

他彻彻底底地被怯懦和自卑撂倒了,他成不了像岑与那样的人,成不了玫瑰。

他始终只是荒芜大地上的一棵平凡的小树,艰难长出的枝条断了又生,生了又断,迎不来春华秋实。

他烂在冬天里了。

--------------------

下章回到现在时间线了(╯︵╰)

作者感言

流光

流光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阅读模式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