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山说他们没有在谈恋爱,还说得有理有据,仿佛汶家光平白轻薄了他一样,可汶家光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找不到地方反驳,于是就这么被牵着走了,他坐直身子,开始认真思考。
是了,以前英语老师在课上放过一些爱情电影,好像主角们在一起前都会约会的,他看周围同学也是这样,约在小树林......
他和岑今山约会大概是不能去小树林的,感觉有点奇怪,提到约会,汶家光又忽然想起上次在海边的事。
“我们上次在海边,我说我们好像在约会,哥哥你说是在约会的,你还亲我了,你记得吗?这不算吗?”汶家光眉毛皱得厉害。
岑今山看他急于求证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很没道理地反驳:“那次不算。”
对方没说为什么不算,他说不算,汶家光也只好这样接受了,内心颓然,靠在他怀里不说话。
不知道是因为岑今山的话还是别的什么,后面几天汶家光经常发呆,坐在书房看书,老半天都不见他翻一页,有一次连书拿反了都没察觉,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总得岑今山叫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晚安。”岑今山照例给他掖好被角,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接着关灯离开房间。
门一关上,汶家光原本也昏昏欲睡了,结果在即将睡着的前一秒突然想起什么,脑门跟亮起一个小灯泡一样,接着慢吞吞地掀开被子下床,打开了床头柜。
屋里没开灯,不过他打开时还是感觉好像看到了里面金灿灿的光,那是这几年过年时岑今山送他的,有好几根,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面,和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到的不一样,岑今山送的那几根上面有很多花纹,周围还是祥云状的,中间刻着康乐绵延之类的字。
这东西太贵重,一开始他不肯收,后来岑今山问是不是不喜欢他送的东西,汶家光听完心里也急起来,赶忙收下,过后周婶说家里孩子以往每年过年都有的,还给了他可以上锁的柜子,让他攒着,柜子的小钥匙平时被他放在枕头底下。
蹲在柜子前好一会儿,汶家光才犹犹豫豫地从里面挑出一根来,然后把柜子重新上锁,把东西放在枕头底下才继续睡觉。
第二天,宏飞收到了汶家光发来的信息,还附着一张图,问他图片中的东西价值多少,能不能帮他换成钱,吓得宏飞差点把手机丢出去,虽然汶家光说不要告诉岑今山,但他还是把聊天界面截图给了自己顶头上司。
“答应他。”岑今山回复道。
“好的。”
下午,汶家光就背着个书包出门了,司机送他到附近的咖啡馆,宏飞在那儿等着,他直接递给了汶家光一张卡,装模作样地说着现在的市价,钱都在卡里,密码是他的生日,汶家光不懂这些,也没有怀疑,从书包里拿出东西给他。
汶家光背着书包出来本来是打算装钱的,没想到宏飞直接给了他一张卡,这么方便的方法他居然没想到。
宏飞回到公司,岑今山看着被一层层纸巾严密包裹着的金条,动作顿了顿,“你包的还是他包的?”
“少爷包的,说怕被人看见,包了好多层,还背着个书包,准备拿来装钱用。”
“......”
岑今山静默了半晌,询问道:“有跟你说要拿来做什么吗?”
宏飞耸肩,摇头回答道:“问了,支支吾吾地不说。”
岑今山将东西收起来,不再说话,反而是一旁的宏飞语气略带担忧地问:“老板,您确定不问下他这么多钱的用途吗?这个年纪的男孩青春期容易误入歧途,万一......”
“不用。”岑今山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扶了扶,又道:“他是我见过最懂事的孩子。”
虽然对汶家光的举动感到一丝好奇,但岑今山并不着急问,他觉得汶家光迟早会告诉自己的。
很快,岑今山就大概猜到了汶家光要钱做什么,晚上他回到家,洗完澡后便靠在书房的躺椅上,汶家光忽然走了进来,见他用书盖着脸,还以为他睡着了,便戳了戳他的手,只戳了一下,就被岑今山攥住了手腕。
“想做什么?”岑今山抬起书,放到一边,接着将汶家光拉到自己身上。
汶家光的下巴抵在他胸膛,脸颊上不知怎地染上酡红,他问:“哥哥明天有时间吗?”
岑今山揉着他的手心,挑眉道:“如果我说没时间呢?”
“那、那就算了。”
汶家光说着就要起身离开,但又被岑今山拉回来,“你要是告诉我明天做什么,我说不定就考虑考虑。”
听完,汶家光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在男人身上一点点挪动着往上爬,岑今山无声地屏住呼吸。
汶家光挪得慢吞吞的,跟蜗牛一样,就在岑今山准备看他要做什么的时候,汶家光终于磨蹭到想要的位置了,温热的气息覆在他耳边,只听见男孩说:“我们明天去约会吧?”
声音很小,好像在说什么小秘密一样,说完,又往下蹭了回去,害羞般将头靠在他心口处,露出的后颈皮肤都是红的。
岑今山闭上眼睛,像是在冷静,可又马上睁开,哑声道:“嗯,好。”
听到他的回答,汶家光从他身上撑起身子,满脸通红地说:“我有钱,我约你,我们明天就去约会。”
岑今山其实没怎么听他说的话,汶家光双手撑在他两边,衣服都往下坠,他的视线穿过领口,可以看到锁骨,再往下是微微挺立着的乳尖,嫩生生的,胸口贫瘠的乳肉也垂下,两个鼓起的小山包上缀着两点粉红,和周围白皙的皮肤界限并不分明,粉色逐渐蔓延出去,像是用墨水笔点上去的一样,岑今山默不作声地垂眸看着,随后又移开视线,把手放在对方腰上,往下稍微一按,汶家光又趴回他身上。
第二天,汶家光早早起床,其实他昨晚睡得很晚,他把今天的计划都列成了清单,上面明确标注了每个活动的时间段和地点,睡前还不放心地把清单从包里翻出来看了又看,迷迷糊糊睡着前还担心今天下雨怎么办。
早上出门前,他还思考着穿什么衣服好,但是其实男生的T恤都做得大差不差,只是衣料上有点差别,汶家光原是穿了件蓝色的T恤,后面周婶说颜色太亮招蚊虫,最后还是换成了普通的白T恤和黑色短裤,岑今山则和他相反,他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裤,看着反倒年轻了不少,有点大学生模样,上车后,汶家光特意再次检查了下书包,书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到了目的地,岑今山就知道了汶家光书包里都是什么了,一下车,两人虽已经戴了鸭舌帽,但汶家光还是从书包里掏出一把大号遮阳伞,撑开挡住炽烈的太阳光线,还拿出纸巾给岑今山擦汗用,真有那些年轻小伙子勤勤恳恳追人的模样。
岑今山一边享受着,一边忍不住笑道:“像小二。”
“啊?”他用方言说的,汶家光听不懂。
“是粤语,大概意思就是跑堂的。”岑今山耐心解释着,但是汶家光注意力全在他会粤语这件事上,他知道岑今山会不少外语,有时还会用外语念书给他听,没想到还会南方的粤语。
汶家光嗯嗯地点头,“哥哥好厉害,懂好多。”
事实上,无论岑今山做什么事,他都觉得很厉害,有次卧室里的小夜灯忽然不亮了,他捣鼓了好久都没亮起来,岑今山淡定地拿过去换了个电池,汶家光也夸他了不起,连没电了都知道。
岑今山一直都能脸不红心不虚地接受汶家光崇拜的目光。
汶家光身高矮他一个头,撑起来手要格外举高些,走没一会儿手臂就开始酸了,一手还拿着计划表,岑今山手里拿着的纸巾反而用来给他擦汗了。
汶家光的计划表上也不知道写的什么,岑今山没看过,默默接过他手里的伞,汶家光牵着人进了博物馆。
如今进博物馆不像以前那样买票了,而是在网络上提前预约,汶家光平时手机都拿来通电话联系人了,几乎不作它用,没想到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应该没少提前研究准备,还把岑今山的个人信息录到自己手机里,帮岑今山扫码进去。
A市的博物馆是省内较为出名的,里面还有不少外国现战乱期间寄存的文物,汶家光也不知做了多少功课,进去后一直悄悄观察岑今山的表情,只要岑今山的目光在某一件文物上稍微停留一会儿,汶家光就会在旁边小声和他讲解。
汶家光讲的详细,但也呆板,完全就是按着网上科普知识一样的讲解,最后岑今山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随便指着一件外国文物给他解说,他讲的生动有趣还引经据典,讲完毫不意外地收获了汶家光发亮的目光。
他们在博物馆大致逛了一圈就离开了,今天目的地很多,下一站是去游乐园。因为上次岑今山已经带他去玩过了,本以为汶家光对游乐园不感兴趣,没想到这回儿汶家光还会带他到游乐园玩。
“家光,怎么会想来游乐园?”
“因为......听说鬼屋能增加情侣间的感情......”
岑今山被汶家光拉着走,他紧张又着急,走得也稍快些,岑今山只看得到他圆润润的后脑勺和通红的耳朵,他怀疑汶家光的列表清单上还有去看电影这一项,电影选片怕不是鬼片哦。
一进游乐园,汶家光就按着地图走到鬼屋,天气热,他进去前还喝了半瓶水,跟壮胆似的,岑今山从容地把遮阳伞收起来。
汶家光没看过鬼片,更没来过这种地方,在鬼屋里走一半,就冒出个青面獠牙的NPC,配合着音质略差的背景音,汶家光却是真被吓到了,倒也没有哭,只是呆滞在原地,跟被吓懵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岑今山忍着笑,抬起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然后神色自若地牵着人的手走出了鬼屋。
原本以为人只是被那突然冒出来的NPC给唬了,可等出来了才看清汶家光发白的小脸,岑今山意识到小孩被吓得不轻,赶紧拉着人到树荫下安抚。
“乖,别害怕,没事了。”
汶家光额角还在冒冷汗,岑今山在一边给他擦汗,一边递给他水,汶家光接了过去,咕噜咕噜把剩下的水都喝光了。
“还想喝吗?我去买水,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见人一副还没缓过劲来的模样,岑今山只得放缓声音哄道。
汶家光点头,“哥哥快去快回。”
岑今山去园内的小商铺买水,回来得也快,只是走近了发现汶家光正蹲在树荫下愣愣地看着某一处,岑今山循着目光望去,发现他在看路上发传单的一只青蛙玩偶,现在正值盛夏,青蛙玩偶就站在烈日下发传单,递出去的传单没几个人接的,还有小孩扒拉青蛙玩。
汶家光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忍不住上前制止了那些爱玩闹的小孩,“你们别扒他。”
他想这个人一定很累很辛苦,也想到以前的自己。
岑今山看在眼里,走上前淡淡地瞥了下周围几个小孩,他身形过于高大,不笑的时候面相又凶,一个眼神就把一群小孩吓跑了。
“哥哥。”汶家光喊了他一声。
“没事,别怕。”岑今山拍了拍他的头。
汶家光点了点头,也安慰旁边的青蛙玩偶,“没事了,你也别害怕。”
说着,三人一起走到树荫底下乘凉,青蛙摘下头套,里面居然也是个小孩,看起来面瘦肌黄,营养不良的,岑今山拧开一瓶水递给那个小孩喝,接着又去附近买了些吃的给那个小孩。
“慢点,别噎着了。”这个小孩比自己当年还小,汶家光说话带着哽咽。
“谢谢哥哥们。”小孩边吃边口齿不清地说道。
岑今山知道汶家光是想到当年的自己了,他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处境,还摔倒了,旁边没有人帮他,他就蹲在路边呆呆地看着满天乱飞的传单。
两人一起站在树荫下听小孩讲自己的身世,这么小的年纪就出来打零工,家境怕是不大好,一问果真如此,父母走得早,家里房子被亲戚朋友占去,自己到处流浪,晚上再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睡,有时是桥洞,有时是公园长椅,苦命的人好像大多如此,各有各的苦,又苦得何其相似。
分别的时候,岑今山把身上的现金都给了那个小孩,但走到游乐园门口,汶家光止住了脚步,扯住了岑今山的衣角,低着头问道:“哥哥,可不可以帮帮他?”
岑今山给的现金只是杯水车薪,熬过这一阵,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了,那个小孩还要忍冻受饿,冬日的阳光并不温暖,吹来的风时常把人的皮肤冻得皲裂,没有厚一点的被褥,晚上睡觉缩成一团也还是冷。
他没有什么能力,只能求助于岑今山,他知道这对于岑今山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也知道他大概是从以前到现在都不乏许多人求着他办事,如今自己也是那些人其中之一,说白了,他现在也是利用两人之间的关系谋求些什么,内心不免感到羞愧,汶家光垂着头,看也不敢看面前的人。
“哥哥,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的。”汶家光又说道:“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岑今山确实没想到汶家光会提出这个要求,他从没主动要过什么,岑今山给他什么东西,他都受宠若惊地接受,细细想来,除了让自己当他哥哥这件事,这还是他第二次主动提出想要什么。
他当年也是大夏天地穿着厚重的玩偶服装,那天还刮着台风,回忆起汶家光后来被他领回家时那副瘦巴巴的模样,感觉一阵风都能把他吹飞。
岑今山觉得自己总是来不及做很多事,他当初没能认出汶家光,也没帮到他,汶家光从不说这些过往的细枝末节,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月亮,他早早就学会了独自潮起潮落。
岑今山微微俯身,将视线与他持平,尽可能地缩小两人之间的差距,用指尖拂去他额角的汗,眉眼也舒展开。
他说:“小光,你叫我帮忙,我肯定是要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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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