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栎赶到酒吧门口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
他对这一片儿不熟,七弯八绕问了半天才找到TNG后门。
四十分钟前他接到李缘的视频通话。镜头里黑暗一片,窸窸窣窣。灯亮起来时他没看见蒋睨,反倒是李缘眯着眼冲着他笑。
那感觉十分熟悉,是李缘要使坏,或是已经使完坏才会露出的表情。他立刻意识到蒋睨大约出了什么事儿。而下一秒镜头倒转,也的确印证了他的猜想。
蒋睨眼窝青紫,两颊被打得又高又肿,浑身都湿透了,不知道淋着什么秽物。他打着哆嗦缩在墙角里,看见李缘端着镜头走近的时候赶忙捂住了脸,声音打着抖求李缘别拍他。
李缘仍笑眯眯地:“谁拍你呀,猪头一样。谈栎看着你呢,快跟他打招呼啦。”
蒋睨却哭声更大,边哭边喊着谈哥对不起。
谈栎也几乎没怎么犹豫,快速去浴室拿了两条大浴巾,又喊前台叫车,急匆匆赶出了门。
李缘没想隐瞒地址,特意告诉他在TNG后门,叫他快点过来。
从蒋睨的哭喊声和他们聊天的只言片语,他大概猜测到是自己给周钦沂定位那事儿暴露了。他看见镜头里一晃而过周钦沂也在。看不出表情,只是静静站着。
这样的周钦沂比他大发雷霆时还让谈栎害怕。可他实在不能放着蒋睨不管。他知道蒋睨这人虽然咋咋唬唬,看起来跟个小辣椒似的,其实胆子小,挺怂的,人也是傻乎乎没什么心眼的。遇到这事儿怕是吓得魂都要没了。更何况李缘故意打电话到他这里,有他自己的心思,也有周钦沂的默认。他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劫。
大约是嫌门口一地秽物恶臭味儿太大。几个人拎着蒋睨往巷子更深处走了走。
四周味儿是散了,不过蒋睨身上还是源源不断散发出馊味儿。谈栎隔着好几米就闻到了。可他也顾不得这些,赶紧拿浴巾兜头给蒋睨罩着,上上下下给他囫囵地擦拭。
四月初天气还没回暖,特别是夜里,风还挺大的。蒋睨身上湿透,在冷风里吹了一夜,冻得嘴唇乌黑,不停发抖。谈栎用另一条浴巾给他围着,又脱了自己的风衣,披在他身上,紧紧裹起来。
四周没人说话,静得可怕。半晌李缘的笑声才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他居高临下看着两人,十分新奇地开口:“没想到你挺会疼人的?”
谈栎低着头,没跟他对视。亲眼看到蒋睨的惨状比视频里看到更具冲击性。他印象里的蒋睨哪天不像只蝴蝶似的招展,狼狈成这样,实在太过分。
他声音里带了点儿愠怒:“你们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做什么了?”李缘反问他。
“你们太过分了!”
李缘又开始笑:“以前觉得你脾气挺好,看来是没戳到痛处……不过我就和蒋睨开个玩笑而已。是吧蒋睨,你觉得我过分吗?”
蒋睨吓得不敢说话,不停往谈栎怀里缩,把谈栎当成救命稻草一般。谈栎也回搂着蒋睨,在他背上轻轻顺了几下。
这动作看得李缘笑容更甚,正要开口。一直垂眼沉默的周钦沂倒先小声说了话:“离他远点,谈栎。”
这话一出谈栎就条件反射僵了一僵。不停搂紧蒋睨的动作也停顿下来。蒋睨更是连抽噎的声音都小了,把脸埋在谈栎胸口当一只鸵鸟。谈栎能感觉到他身体哆嗦得厉害,也能听见他极力压抑的呜咽声。
“让他从你怀里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周钦沂语气平静地像没有声调。可谈栎心脏却如擂鼓般跳动。他见过太多失控的暴怒的周钦沂,偏偏这样平静又冷漠的周钦沂他第一次见。却比以往还要可怕得多的多。
周钦沂笑了一声,说话带着点儿气音:“我不想在这。在这里,在这多人面儿……挺难看的。你说是吗,谈栎。”
谈栎已经能听出这句话之下压抑着的颤抖和暴怒了。他紧了紧放在蒋睨背后正控制不住打着哆嗦的手腕,硬着头皮答道:“钦沂,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
“你想解释什么?解释你到底有多恶心被我操,恶心到要把我的行程给别人,让他们来拦我去睡觉,是吗?”
“不是……不是……”
“我懒得跟你在这儿啰嗦。我让你放开他,现在滚去我路口车里。我们回去解决这事儿。”
一听谈栎要走,蒋睨哭得连气儿都喘不上了。周钦沂在这儿时李缘不会拿他怎么样。可周钦沂要是把谈栎带走,他自己在这儿。他今天会被李缘给玩儿死!
他死死攥住谈栎的衣袖。眼白通红,小声地断断续续地在谈栎耳边哀求:“求求你……求求你谈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你别走……求求你。你别走……救救我。”
谈栎被蒋睨一声声念得难受至极,可另一边又是周钦沂的警告和胁迫。
他觉得自己和蒋睨现在就像被狮群团团围住的食草兽类。无助又绝望,只能听天由命,等着死亡一步步降临。
他极度害怕现在的周钦沂,可蒋睨这么求着他,他怎么能放得下手?
他蹲在地上,情绪几近崩溃。周钦沂来拽他头发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瞬间的空白,什么都反应不过来。直至被拖行了三四米路。他才将手狠狠覆在周钦沂手上,身体也抗拒地向下低伏,试图逃脱周钦沂的控制。
等周钦沂终于不耐地回头看他,他才咚一声跪在地上,搂住周钦沂的腿,艰难地开口:“带蒋睨一起走吧。我求你了。”
周钦沂垂着眼没说话。
谈栎将他的裤子攥得更紧:“我求求你,求求你。他在这儿会被……会被……我求求你带他一块儿走。我回家跟你解释好吗?我会跟你解释的。都是我的错,你怎么罚我都是我自找的。带他一块儿走吧。”
周钦沂依旧没说话。
空气像凝固了般静止了十来分钟。周钦沂甩开谈栎的手,倒着向后走了十来米。然后不咸不淡开口道:“就这么用膝盖爬过来,我会考虑考虑。”
谈栎的双手猛得攥紧。他像是被一块成吨重的石板压住了胸口,一呼一吸都变得困难。
他身体摇了摇,好像跪不住,马上要倒下。
蒋睨的哭声从后面传来:“谈哥你走吧……你走吧别管我了……都怪我。都是我缠着你要地址的,跟你又没有关系,你走……唔唔!!”
他话还没说话就挨了一脚。疼得倒在地上来回地翻。
谈栎眼里的泪终于控制不下一颗颗滚落。他喉结滚动两下,哑着声开口:“我爬,我爬。你们别打……”
他笨拙而摇晃地用膝盖一点点向着周钦沂挪动。后边儿李缘他们也没了动静,大概所有人都在看他这么滑稽又可笑的演出。
膝盖被地上的石子磨得生疼发烫。这滚烫的触感蔓延至四肢、至脖颈、至满头满面。
视线被泪水模糊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但谈栎能看见他膝盖前那双干净又高档的皮鞋。
周钦沂静了静,抬脚用鞋尖踩住了谈栎的阴茎。他在谈栎发了狂的痛叫里将它来回地碾压。最后他把在地上疼得打滚的谈栎轻飘飘提起来。谈栎的脸上混杂着泪水和津水,一片狼狈、一片污秽。
周钦沂倒不嫌弃。他几乎算是温柔地用手将谈栎的脸颊揩干。然后低头跟谈栎鼻尖抵着鼻尖。
“你挺贱的,谈栎。真的挺贱。”
“我想让你做人,你自己不做。跟蒋睨这种东西乱搞到一起,怎么?你也想学别人操逼?你信不信我把你鸡巴踩烂,你他妈彻底变个废人多好。”
谈栎闭着眼,喉咙因恐惧而微微发出呜咽。
周钦沂嗤笑了一声:“蒋睨有今天是他自作自受。他就算被李缘玩儿废了玩死了,也是他咎由自取。不过……你在这里有多大的贡献,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想救他?门都没有。他被玩儿废了怪谁?怪你自己吧。”
他说完便彻底把谈栎拎起来。带着他踉踉跄跄走了十几米,一把把他给塞进车里。他自己也坐到驾驶座,把车落了锁。
“不……不……别……周钦沂……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谈栎不断地拍打着车窗,他甚至能看见巷子里李缘他们已经又开始折腾蒋睨。
引擎声在街道里乍然轰响,周钦沂甚至没分半个眼神给谈栎,就将车开了出去。
谈栎见大概自己是真没办法带走蒋睨,咬牙拨了110报警,把地址给了警察。
周钦沂倒没阻止,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你以为报警有用?”
谈栎握着手机,没说话。
“你有空担心蒋睨,不如多担心你自己。你们俩倒是情真意切,怎么?把我当傻子当冤大头。”
他被这一出出好戏气得冒烟,反倒笑出了声:“谈栎,你怎么敢做这种事儿?上赶着卖屁股的事儿我都不计较你。你怎么敢又做这种事儿?”
谈栎想要辩解。张了张嘴,最终没发出声音。
一个从来没相信过你的人,听不进去你所有的辩解和剖白。
更何况今晚的一切说到底是他的报应。
周钦沂没说错,一切错都在他。他活该,他咎由自取。
谈栎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知道他再恨周钦沂也没有用。
他废物、他无能。只要周钦沂想要,他仍只能像条畜牲般卑躬屈膝膝行向他。
可他太累了、真的很累。他感觉自己心里的围墙在一块块瓦解,马上就要轰然坍塌。
他想知道活着是为什么,像这样活着到底是为什么?
是为了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受罪吗?
是为了不断地被践踏尊严、碾磨身体。贱到尘埃里吗?
他活着。他的确活着。他完完整整地活着。
可他也死了,的确死了。
他看着前方不断攀升的速度表。甚至阴暗地渴望下一秒从哪里窜出一辆重型货车,干脆将他和周钦沂一块儿带走算了。
不用再去想怎么哄周钦沂高兴。不用刻意地谄媚讨好。不用被钱、被责任、被一切的一切压得喘不过气。
就这么结束就好。
把他错误的人生,彻底结束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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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太忙了 还没怎么修!等我考完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