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殊楠已经连续一周没来上课,池小禾给他打电话不接,发信息偶尔回一两句,回得很慢,语句简单。要不是有一次是他男朋友接了电话,说人病了,池小禾都要怀疑程殊楠是不是被绑架了。
池小禾挺担心:“……怎么突然生病了,严重吗?”
“还好。”
梁北林声音低沉平稳,回答简单,让池小禾莫名有种压迫感,好像有什么在催促他赶紧挂电话。他原本还想多问几句,可不敢太过打扰,只好匆匆说一句“那他好一点我再找他”。
电话挂掉,梁北林将手机上的信息简略扫一遍,没什么特殊的。程殊楠交际圈简单,除了几个同学找他,没其他动静。
手机关机扔回抽屉,梁北林视线扫过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绝食?”
程殊楠缩在沙发上,睡衣皱皱巴巴,视线偏向别处,无声地对抗。
他已经被关在这间卧室里一周,这期间梁北林断了他所有社交工具。卧室设置了指纹,进出都需要解锁。
梁北林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在餐厅吃饭,去书房工作,然后回房间睡觉,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房间里多了个每天缩在角落里的程殊楠。
自从那天强行把程殊楠留在房间里,梁北林就很少和他交流。程殊楠刚开始看起来很害怕,后来闹过,想要出去,有一次甚至拿东西想要砸开门锁,都被梁北林像一开始那样暴力压制下去。
才一周而已,程殊楠已经完全萎靡下去,原本就没多少精神头,现在整个人像被困在笼中的鸟,撞得一头一脸血,发现自己或许再也出不去的事实之后,呈现出一种绝望的生存态度。
燕姨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按时来送饭。他也求过燕姨,燕姨只是叹气。
燕姨是能进出卧室的,他趁燕姨送饭时,推开她便往外跑。
那天梁北林在上班,家里只有燕姨一个人。程殊楠再弱也比燕姨有力气,他赤脚冲出卧室,却被那一道入户大门挡住。
——所有门都设了指纹,程殊楠徒劳地拽着门,毫无办法。
“燕姨,他不能这样啊,让我走吧,求求你了。”
程殊楠那天哭得惊天动地的,瘫坐在门口,把连日来的痛苦和愤怒悉数发泄出来。
燕姨跑下楼来,跟着一起抹眼泪。
那晚梁北林回来,将他提进卧室里。程殊楠疯了一样又踢又打,梁北林又拿领带将他捆了个结实。
燕姨实在看不过去,斟酌着和梁北林商量:“你别老把他关在卧室里,时间久了会憋出毛病的,哪怕房子里、院子里走走也行啊。”
“我知道,”梁北林说,“总得治几次,等不闹了再说。”
后来程殊楠确实不闹了,但开始不吃饭。
他不是真的要绝食,他没那个本事和胆量,他就是不想吃,不觉得饿,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池小禾打来电话的时候,梁北林当着他的面接了,然后给他说:“你好好吃饭,不生事,我可以让你回去上学。”
程殊楠闻言转过头来,似乎抓住了一点希望。
然后梁北林又说:“我跟你导师请了一个月的假,看你表现,如果我满意,就提前销假让你回去上课。如果不满意,就继续请。”
程殊楠慢慢挪到饭桌前,餐盘里放着他最爱吃的胡萝卜牛腩焖饭,他抓着勺子吃了两口,许久不进食的胃有些难受,缓了好一会儿,又在梁北林注视下勉强喝了两口热牛奶,才擦擦嘴巴不吃了。
梁北林没再逼他,收拾好餐具,准备去书房处理下工作。
“大北……”程殊楠叫他,嗓子沙哑艰涩,“我想回学校。”
“好啊,”梁北林说,“过两天给你销假。”
“过两天是几天?”程殊楠问。
梁北林笑了笑,在门口回过身来,看着程殊楠:“这要看你。”
程殊楠不知道要看自己什么,梁北林说的话他总是不太懂。事情发展到这个样子已经超出他的处理能力,不过他试着听话,乖顺,或许梁北林能让他回学校。
但事情总是一出接着一出,撕扯着他已经摇摇欲坠的认知和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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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北林推开门进来的时候,眼底猩红,身上酒气浓重。他边走边脱西装外套,然后将领带扯开,整个人像撕开獠牙的野兽,原本藏在阴暗中的凶性即将大发。
他直直地冲窝在沙发上的程殊楠走来,漆黑眼珠里映出程殊楠惊慌失措的脸,和出于本能要逃走的身体。
“我之前一直想,留着你干什么呢。”梁北林抓住程殊楠一条手臂,将他从沙发上拖下来,拽着他半个肩膀往浴室去。
柔软的长袖T恤被扯起来,露出一段细瘦的腰。
“你发什么疯啊!放开我!”
程殊楠跌在地板上,两只手抓着梁北林的衬衣,抬脚乱踢,试图制止对方的突然失控。
但失控都是有引线的,只是程殊楠不知道是什么。
这段期间梁北林虽然一直关着他,也从不给他好脸色看,但从未像今天这样。他之前闹得最厉害的时候,推了燕姨,砸了门,梁北林回来都只是将他捆起来,等他消停了再解开。
晚上两人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却各睡各的,梁北林没碰过他。倒有点像之前冷战的状态。
但今天梁北林喝了酒。程殊楠不知道他怎么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在一瞬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战栗和危险。
“我甚至告诉自己,不行就算了,算了吧。” 梁北林将程殊楠拖进浴室,关上门,看程殊楠跌跌撞撞找地方躲。
梁北林靠在门边,深呼吸了几次。他看起来不比程殊楠好多少,焦躁和怒火袭击着他,是另一种备受打击的狼狈。
程殊楠吓坏了,T恤长裤都被扯得乱七八糟,脸色惨白。浴室就那么大,程殊楠无处可去,兵荒马乱之下竟然跳进浴缸里,紧紧扒住后面的防水帘。
梁北林拧开水龙头,撩水洗一把脸,然后两只手撑在洗手台上,低着头,眼神放得很空。
水珠沿着线条凌厉的下颌滴落下来,砸在瓷砖上,一滴接一滴,明明声音很小,却犹如雷鸣。
“即便你是程家人,可你没有错,如果你听话,我可以留着你,可以放你一马。道理谁都懂,你这么可怜,连老师都要让我考虑清楚。”
“可是谁都懂的道理,他们懂吗?那帮畜生懂吗?啊?”
“你问问你爸,他做那些事的时候,有考虑过无辜吗?”
梁北林慢慢抬起头,有太多的悲愤难以宣泄,眼前只有一个程殊楠,即便无辜,即便没错,可他姓程,身上流着程存之的血。
“我妈有错吗?他关了她整整三个月!”梁北林声音压抑,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三个月,她自杀过两回……”
程殊楠慢慢滑坐到冰凉的浴缸里,像是傻了,两只手无意识抓着缸壁,发出毫无规律的刺啦声。
他听过第二段录音,是江临眺起的头,并未说是否真正实行。而他当时也只是单纯地想把这些都给梁北林,其实就算他不给,唐青山也有别的办法让梁北林知道。
所以他没打算隐瞒,也瞒不了。
而今天,梁北林显然已经证实了这件事。
“程殊楠,这就是你的命。”
梁北林终于肯正视自己之前的内心——在床上大有用处,作为棋子制衡程存之,无处可去那便留着抵债,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无一不是他心软的烟雾弹。
他甚至曾经有过如果程殊楠听话,他愿意和他一直这样过下去的念头。
这个念头太可怕,像诱人的毒药,一遍遍侵蚀着他,诱惑着他。让他不断心软,不断生出贪恋。
可如今,这个念头让他觉得耻辱和背叛。
“程殊楠,你生下来就该是爱我的。”
梁北林一步一步向着浴缸走去,慢慢俯下身,按住程殊楠微抖的肩:“一直爱我吧,不求回报的,不讲条件的,无论我做什么,都得爱我。”
“这是你家欠我的。”
梁北林把那一堆东西扔到程殊楠身上时,程殊楠觉得对方一定是疯了。
梁北林疯了,而他自己即将成为疯子的磨刀石。
“小楠,”梁北林两根手指按住自己太阳穴揉了揉,闭着眼,状若温存地叫他名字,然后说着残忍的话,“我有点头疼,你自己来,别逼我动手。”
那些东西从程殊楠身上滚落到浴缸里,有的拆了封,有的没有,有的程殊楠认识,有的不认识。有两根细长的金属材质的东西,程殊楠不知道那是什么,跌落在浴缸底部,滚了几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程殊楠声音发抖,人也发抖,赤脚靠在浴缸里,后背紧紧贴住墙,微弯的眉眼天生柔和多情,嘴唇抿在一起也能看到清晰的唇珠。
他这个样子,换成任何一个人,要么不舍得让他受丁点苦,要么就勾起强烈的破坏欲。
“大北……你喝多了,等你清醒点再做好不好?”
梁北林在性事中一直中规中矩,除了酒后偶尔会过分一些,其他时候并不热衷玩花样。这些东西之前家里就有,有的是买的,有的是私下别人送的。不过程殊楠很娇气,每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因此从未用过。
程殊楠退无可退,那一堆东西看得他作呕,他只能求眼前人:“大北,你别这样,我害怕……”
“嘘,”梁北林竖起手指放在嘴边,“我刚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你喝多了,”程殊楠颤着嗓子求,“别这样……”
梁北林确实是不太清醒的,红血丝让他的眼神浑浊恶劣,将他压抑很久的恨和疯狂全都逼了出来。
“既然不听话,”他往前一步,靠近浴缸,将那两根东西捡起来看了一眼,“那就都试试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连更两章,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