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沈筠在办公室疾步转了两圈,骂了一句脏的。
早在十几年前沈筠曾被人盯上,遭遇过一次绑架,那次恰好还在读大学的梁北林和他一起。他被人用枪顶着脑袋坐在车里,给梁北林打电话,说的是“帮我跟婶婶说一声”。
他哪里有什么婶婶,一直和梁北林一样,叫着路清尘哥哥。
后来梁北林准确判断了他的位置,单枪匹马将他从那辆废弃的即将爆炸的车里拖出来之后,沈家人才赶到。
他知道梁北林跟着程殊楠去了W国,眼下远水解不了近火,三天是个期限,他思考了几秒钟,将电话打给沈君怀。
另一边,仓库内的情形暂时稳定下来。
刀疤男用手机查到梁北林的身份,果然是上市公司创始人,即便现在已经卸任董事长,但财富依然不可估量。如此一来倒是歪打正着,逮了条大鱼。
不过刀疤男不敢大意,和同伴严密看守着两人。程殊楠一看就是身娇肉贵的大少爷,不足为惧,但梁北林不好对付。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只要钱一到,这俩人都是个死。
很快等到晚上,程殊楠状态变得不太好,他长久没吃东西,又被绑着,额上冒出冷汗,脸色煞白。
“小楠,”梁北林低声叫他名字,“是不是胃疼?”
程殊楠额头顶着栏杆,极力忍着不适,但这种情况下他不想让梁北林担心,便摇摇头,说“没事”。
刀疤男刚才出去了,仓库里其他两人坐在角落里喝酒,高个子声音很大,另一个长满络腮胡的男人附和着大笑。两人时不时往这边看几眼。
大个子视线下流地扫到程殊楠身上,冲刀疤男说了一句w国语,梁北林不知道对方说的什么,但表情和语气让他觉出不对劲。
刀疤男视线跟着看了一眼程殊楠,回了一句。
大个子猖狂地笑起来,吹了声口哨。
这时候刀疤男从外面进来,另外两人和他说了几句什么,刀疤男大概不想节外生枝,摆摆手。
三人多用W国话交流,偶尔会蹦出一两句英语,“Asian Sweetheart”突然从大个子口里说出来的时候,梁北林倏然抬头。
刀疤男好像是被说服了,转而坐到桌旁,抓起一瓶啤酒自顾自地喝,没再理他们。
大个子和络腮胡对视一眼,拿了一把匕首走到程殊楠身边,三两下把捆在他手腕上的绳子割断。
一个很不好的猜测闪过,梁北林意识到什么,冲刀疤男喊:“你们干什么,别碰他!”
“没什么,别激动,”刀疤男懒洋洋地说,“分开看管而已。”
程殊楠胃里痛得直冒冷汗,绳子被割断时还没反应过来,他被拽起来时试图反抗,但被体格彪悍的大个子轻松镇压。另一个络腮胡也走过来,手已经摸到程殊楠大腿根处。
程殊楠立刻明白了对方意图,他拼命踢踹,试图逃开两个人的桎梏,但无济于事。
大个子砰一声踹开对面房间的门,将程殊楠往里面拖。门关上之前,程殊楠极力望过来,和梁北林视线相接。
他目光里有太多东西,哀痛恐惧,无力绝望。那眼神梁北林太熟悉,很久以前,他曾经无数次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此刻梁北林大脑已经无法思考,猛地站起来,束缚他的栏杆发出巨响,但手腕被牢牢捆住,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挣脱的可能。
对面房间的门严严实实关上了。
梁北林眼前发黑,血液直冲大脑,他嘶哑着嗓子急声喊刀疤男:“我现在就告诉你账户密码,你让他们放了他,钱立刻到账!”
刀疤男闻言放下酒瓶,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和惊喜,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前走两步,立刻说“好”
这时候门后面传来衣服撕裂和推搡声,程殊楠还在反抗,重物落地和闷哼声清晰可闻
梁北林目眦欲裂,吼道:“账号在我手机上,你拿我手机解锁!”
刀疤男转身去拿放在桌上的梁北林的手机。
梁北林声音发抖:“面部解锁!”
刀疤男将手机拿在手里,似乎在考虑梁北林这话的真实性。
梁北林听到门后传来程殊楠的哭喊,隔着门,程殊楠咒骂着“滚开”,而后有耳光声响起来,混杂在两个W国男的放荡笑声中。紧接着,一句破音的哭喊传来:
“梁北林——”
是程殊楠绝望之下不成调的求救。
梁北林眼前血红一片,咬着牙看着刀疤男,一字一句地说:“过来!我解锁!”
刀疤男不再怀疑,拿着手机快步走向梁北林。
手机放到脸前,解锁成功,刀疤男正欲让梁北林说出密码,耳边突然听到咔一声响,他来不及反应,梁北林已猛然起身,用力撞上刀疤男的头。
刀疤男大概没料到被捆得如此结实的人还能反抗,一时应对不暇,身子往后仰,余光中看到梁北林竟然将手从绳套里挣脱出来,左手呈一种诡异的角度,竟是硬生生折断了手腕。
随后一道倏然跳起的身影呈迅雷之势扑压过来,刀疤男只看见对方挥出的右肘,在空中划过短暂的轨迹,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冲自己面门而来。
梁北林一击已经放倒刀疤男,他不敢大意,用没受伤的手臂勒住对方脖颈两侧的大动脉,几秒钟之后,对方休克。
对面房间的门被他一脚踹开,压在程殊楠身上的大个子回头瞬间,梁北林速度快到惊人,已经冲跳过来,匕首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插进对方脖子,然后拔出。
匕首是方才从刀疤男身上拿到的,双刃,两侧有凹槽,以这样的角度插进要害,绝无生还可能。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大个子捂着脖子瞪大眼睛看他,还没明白过来,便轰然倒下。
另一个人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立刻去拿为了行事方便扔在旁边的枪。
这三个人训练有素,不是容易对付的街头混混,梁北林一开始被抓来就清楚知道这点。他短时间内能放倒两个人,靠的是速度和出其不意。
一次两次可以,但第三次就没那么好运。
所以他冲进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只要程殊楠没事,他自己不必全身而退。
他迎着枪口冲过去,没有一丝犹豫,受伤的左手握住刚刚抬起的枪口,猛地往上拧,同时枪声响起。
灼热的子弹穿透掌心,擦着鬓角飞过,轰鸣刺耳声瞬间淹没神志,继而一股粘稠的湿润淌下。
在本能驱使下,梁北林动作没停,不退反进,只听“砰”一声响,膝盖重重地击在那人腹部,对方手中的枪随即脱落。络腮胡撞倒了桌子,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但梁北林根本不给他机会,右手举刀,将对方掌心狠狠钉在桌面上。
杀猪般的嚎叫传来。梁北林捡起地上的枪,抵在那人额头:“再喊杀了你!”
他满脸血,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左手腕垂着,说话声调阴冷恐怖,像从地狱里刚刚走出来的罗刹。
那人剧痛之下噤声,像看鬼一样看着梁北林。梁北林没再管他,转身朝程殊楠走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程殊楠像是魇住了,呆呆地看着梁北林。
“小楠,没事了,不要怕。”梁北林拉开枪栓,俯身查看程殊楠情况。
他穿在里面的长T被撕坏了,脸上有清晰的巴掌印,其他地方没有伤了,梁北林简单扫一眼便放下心来,右手将他扶起来,问:“我们得马上离开,还能走吗?”
“能。”程殊楠睁大眼睛看着梁北林,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梁北林看起来很不好,左侧面颊被血染红,一只眼睛已经完全肿起来,垂在袖子里的左手血肉模糊,有血沿着袖口一直往下滴,能看得出来他已是强撑着保持站立。
巨大的耳鸣声让梁北林完全听不见程殊楠说什么,只能看口型判断。
“子弹穿过去了,你……你……”程殊楠眼底惊惧未退,担忧和焦急涌上来。他有些无措地想去拉梁北林的手,看看他的伤,但又不敢动,生怕会让人更疼,只能着急地去扯梁北林完好的右手。
“伤到眼睛了吗?”程殊楠强迫自己冷静,抓着梁北林衣袖,“快,要送你去医院。”
梁北林能看明白医院二字的口型,其实不用看,想也知道程殊楠担心什么,于是又说“我没事”,将左手往后藏了藏,不想让程殊楠看到。
现场全是血迹,桌椅凌乱,还活着那人间或发出一两声闷哼。
梁北林眼底发昏,迟来的疼痛和心悸一起袭来,让他站立不稳。他怕绑架事件还有同伙,现场再出变数,咬着牙甩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当下先把程殊楠带到安全地带最重要。
这里不能久留,梁北林将外套拿过来裹在程殊楠身上,他只有一只手能用,抓着外套袖子让程殊楠穿。程殊楠迅速穿好后,两只手扶住梁北林,看着对方满脸的血急得不行。
程殊楠看到梁北林身形微晃,赶忙撑住他肩膀,说:“你靠着我,我们快走。”
梁北林在杂乱的嗡鸣中渐渐能分辨出程殊楠的声音,那是让他无比安心无比依恋的声音,是他余生所求的安稳。
他听话地往程殊楠手臂上靠了靠,说:“好。”
仓库大门距离稍远,血沿着梁北林袖子一路走一路往下淌,灰色球鞋和裤子上全是刺目猩红。程殊楠移开眼,不敢看,只管扶住梁北林闷头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不远处最先晕过去的刀疤男竟有了醒转迹象,正试着爬起来。梁北林立刻觉察到了,一下子警惕起来,可不等他有动作,程殊楠已经冲到旁边,搬起一把椅子,冲着刀疤男抡头砸下去。
哐当一声巨响,那把还算结实的木质椅子碎了。
程殊楠用了全身力气,恨不能要把对方砸死,砸完了,他确定刀疤男已经再次昏死过去,这才跑回梁北林身边,继续撑住他的肩膀,一起往外走。
【作者有话说】
周六日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