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阅读上一章

第42章 没有要丢下你

    程殊楠早就从椅子上滑坐到地板上,两个保镖围着他,但都不敢碰他,想把他弄回椅子上,又担心伤到哪里,再者梁北林这种要杀人的架势,谁知道会不会翻脸。

    净界高层在旁边更是急得团团转,一边担心梁北林错手杀人,一边担心程殊楠真出了事梁北林还是要杀人。

    好在这会儿程殊楠不咳嗽了,整个人呆愣愣地看着地面。梁北林跪在地上,两只手扶住程殊楠肩膀,压制住自己全身都在惊跳的肌肉,沉声唤他的名字。

    梁北林连着唤了几声,程殊楠好像从噩梦中突然惊醒过来,猛地抬手推他。梁北林本就不敢用力扶他,顺着他的力往外撤了撤身子。

    深秋的山风刮在身上很冷,也硬,裹在程殊楠身上的外套松散开,露出半个布满红痕的肩膀。程殊楠的意识从这场暴行中回笼后做的第一个动作,将梁北林狠狠钉在原地。

    ——他原本是坐着的,突然撑住地面变成跪趴,然后猛地将头磕在地上。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

    大理石地面很硬,头磕得咚咚响,只磕了两个,程殊楠额头上已全是血印子。

    有那么几秒钟,梁北林身体完全动不了,血液在血管里静止,耳边重重擦过自己的呼吸,心脏像被人一刀扎烂。

    程殊楠还在断断续续地求饶:“我喝,我喝,别丢下我……”

    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是凭着本能在求饶。尊严、生命这些东西和被留在这里任人亵玩相比,都无足轻重得多。他快要吓死了,胆子早就破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双手,将他按在绝望的地狱里,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即便以后被梁北林肆意折磨到死,也比这样的境遇好太多。

    他认命了,梁北林以后想要干什么他都可以配合,想要怎么报复他都可以不吭一声,想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只要不被扔给那些人,哪怕让他死他也毫不犹豫。

    他之前是有过死的念头的,可后来又觉得这样很懦弱,便想着活下去。如果奢侈一点,他希望能自由且独立地活下去。他不知道这个念头换来的惩罚这么重。

    好了,现在他知道了,自己就是懦弱无能,他不该肖想平常人的幸福,他就活该被梁北林无休止地报复。

    ——只要不被丢给别人。

    “什么都可以做,真的……什么都可以……”

    他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求饶,不在乎旁边围满了人,不在乎自己是什么样子,只冲着梁北林求饶:“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可以喝,可以喝……”

    他说着便想站起来,好像要去找酒,又好像要跑,然而不等动作,便被梁北林又拉回怀里。

    梁北林压住他的肩膀,声色俱厉:“谁说让你喝了!”

    “谁说要丢下你!”

    “程殊楠!”

    后悔和心痛像龙卷风,在此刻席卷了梁北林的全部精神世界。

    人是一下子就能垮掉的,梁北林以前觉得这种抽象的描述很不切实际,但今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全身血肉瞬间坍塌,狂风过后,寸草不生,只留下一地烟尘。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梁北林,在疯狂与混乱中,猛然看清了自己心底最想要的东西。

    他爱他。

    是他的程殊楠,是他余生仅剩的依靠和幸福,不容别人染指、不容受一点伤害、不容有一点痛苦的程殊楠。

    不该是这样哭着求他的程殊楠。

    应该是永远站在高台上,周身衬满钻石与光芒,对着他笑的程殊楠。

    程殊楠被梁北林抱在怀里,几息之间,脸色已经变了。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脸上沾染酒液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红斑,和酒液混在一起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梁北林心猛地往下沉,程殊楠酒精过敏。

    他回头嘶吼,声音完全变了调:“救护车呢!”

    救护车还没到,这里距离市区很远,车开过来需要时间。然而梁北林已经无法再等,他抱起程殊楠往山下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山路小径很陡,台阶虽然经过修理,但为了保持原生态,有些地方别说负重前行,即便徒步也要小心经过。

    梁北林速度很快,在最陡的路段脚下突然踩空,整个人摔下去。他咬着牙翻身朝下,用自己护住程殊楠。即便摔出去很远,也始终牢牢将人抱在怀里。

    总算到了半山腰大路边,早有一辆商务车等着,梁北林抱着程殊楠上车,和跟在后面的人说:“水!冷敷!”

    程殊楠酒精过敏症算是比较严重的那类,梁北林见过一次。那时候程殊楠十几岁,嘴馋偷吃了一颗酒心巧克力,很快便出现过敏反应。他胆子小不敢和家里人说,生怕挨骂,只不停地喝水想要缓解。

    后来还是过来找程隐的梁北林发现他不对劲。等人送到医院,程殊楠已经全身长满红斑。当时医生认真警告过程家人,程殊楠以后绝不能碰酒,长斑是小事,呼吸系统过敏引起窒息就是大事了。

    车子疾驰出农庄,向最近的医院开去。

    车厢里,梁北林不停地喂程殊楠喝水,但是他呼吸越来越困难,最后完全喝不进去。梁北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将程殊楠的衣服脱了,把他身上沾染的酒液擦干净。

    车里备了一桶冰水,蘸过水的毛巾轮番着敷在程殊楠身上,但收效甚微。

    “小楠,小楠,醒醒!”

    然而程殊楠紧闭着眼睛,再也没有回应他。

    车子总算开进医院,程殊楠被送往手术室。一名医生跪到疾行的抢救床上,先给他注射了一支肾上腺素。

    “血压下降,意识模糊。”

    “呼吸困难,严重休克,准备心脏复苏。”

    “病人家属留在外面。”

    滚动的抢救床碾过地面,也碾过梁北林的心脏。医生的每句话梁北林都听得清楚,放在一起却怎么也不明白意思。直到抢救室大门关上,梁北林被护士拦在外面,他好像还不能接受发生了什么。

    沈筠来的时候程殊楠还在抢救。

    梁北林坐在走廊连椅上,手臂撑住膝盖,垂着头,肩膀和脊背僵耸着。他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后背的衬衫破了一大块,身上除了血迹就是酒渍,露在外面的肌肤和脸上都有伤。

    沈筠揉揉额角,头痛欲裂。

    一直跟在梁北林身边的净界高层已经跟他说了详细经过。康柏那几个人,梁北林只要动手,对方只有挨打的份,伤不到他。但梁北林抱着程殊楠下山时摔过一跤,山路一侧全是尖锐碎石,他垫在程殊楠下面,骨头不知道有没有事,皮肉伤却是免不了的。

    沈筠狠狠搓一把脸,坐在梁北林旁边,什么也没说,陪他一起等——眼下说什么都没用,只要程殊楠没事,其余的事都可以延后处理。

    十几分钟后,有医生出来让梁北林签字,大意是用了什么药,可能会出现并发症。梁北林签字的手还算稳,也没问别的。签完字医生返回抢救室,走廊里又只剩下他俩。

    期间沈筠出去接了几个电话,农庄的事还要善后,康柏差点被打死,另外几个人也不轻快。

    梁北林打过黑拳,心多硬手多重沈筠是知道的。当初在M国,十几岁的年纪就能把对手往死里打,那还只是单纯为了赢,遑论今天这个处境下。但凡拦着的人晚一步,今天就收不了场。

    现在沈筠就是祈祷两件事,程殊楠活着,康柏也得活着。

    他来之前已经给沈君怀去了电话,把所有事交待了。沈君怀沉默几秒钟,说:“你只管看着他,其余的不用管。”

    有小叔这句话,沈筠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他知道今天只要程殊楠没事,梁北林就一定没事。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一个小时后,抢救室的灯关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说:“病人脱离危险了。”

    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心跳平稳下来,身体所有感知归位。梁北林身形微晃,跟医生说谢谢。

    沈筠跟着长松一口气。

    之后程殊楠被转入普通病房。人被推出来的时候还在昏迷,闭着眼睛,氧气罩扣在脸上,身体躺在被子下面,薄薄一片,甚至看不到线条起伏。

    梁北林看起来比刚才好很多,但是眼睛不能盯着程殊楠太久。他有点回避看到程殊楠的样子,心脏像是注射进粘稠的酸胀,呼吸不过来。

    程殊楠一直没醒。梁北林彻夜没睡,中间问了几次医生,都说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但他没法不担心。

    这家医院位于市郊,医疗环境一般,程殊楠脱离危险之后,第二天便被转去更好的私立医院。

    转院当天下午,程殊楠慢慢恢复意识。但他大部分时间闭着眼,身体虚弱到甚至没法做多余的表情。

    自他醒了,梁北林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视线。但程殊楠看到他靠近就会闭上眼,偶尔睁着,眼神也空茫茫的。梁北林不敢刺激他,只要程殊楠活着,他现在已经无所求。

    等到程殊楠终于能吃一点米汤,并且能慢慢靠坐在床头。梁北林才开口解释积压在心头的很多事。

    “我原计划是接燕姨过来,让你们在农庄住一周,我出差结束就来接你。”

    “……和别的事别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梁北林看了农庄的监控,程殊楠是怎么被拉进酒窖的,那人说了什么,画面和音质都很清晰。房间里是没有监控的,但发生了什么他亲眼看到了。

    “不是做什么都可以……以后,想做什么再做。”

    “也没有要丢下你……”

    “永远不会。”

    他语速很慢很轻,解释着每件可能让程殊楠误会的事,也解释着每句让人可能多想的话。说着说着,他突然意识到,以前的自己从不屑解释,原来也是一种不自知的恶意。

    其实程殊楠如果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康柏他们说那些话存在明显的漏洞,以至于让他的理解完全扭曲。

    但他从梁北林那里积攒的恶意太多了,已经毁掉了自己的思考和逻辑。

    程殊楠静静地听着,梁北林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很快他又闭上眼睛,医生进来换药,他也没睁开。

    【作者有话说】

    周六也更哦

第42章 没有要丢下你

你刚刚阅读到这里

1/1

返回
加入书架 A I 听书

返回首页

书籍详情 返回我的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