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禾打开宿舍门,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
他很高,穿一件黑色夹克,头发、衣服都是干净整洁的,身上甚至有一点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他跟着池小禾走进来,因为个子太高,进门时低了一下头,本就不大的寝室变得更加拥挤。
“喏,这些都是。”
池小禾站在书桌前,指给梁北林看一个方形盒子,里面放的东西很杂,paid、水杯、无线耳机、润唇膏、几本书和笔记,还有一本台历。是大学生常见的装备。
梁北林伸手扣住盒子边缘,指腹传来压迫感。然后抬眼看向程殊楠的床铺,被褥整齐叠着,帘子拉起来,随意掖在床侧,不像是常睡人的样子。
程殊楠这小半年没怎么住过寝室,没有同学聚会,没有社团活动,他甚至很少来学校,上课卡着点进来,下课就被接走了。
梁北林走到程殊楠床边,垂首站了一会儿,然后动手将床褥卷起来。
原本一直闷坐在自己床铺上的池小禾倏地站起来。
“你凭什么,凭什么可以穿得干干净净,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他站在梁北林身后,手指着对方后背,声音和情绪同时失控,“是你害死他的!是你!”
“他活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好好对他?现在来拿他的东西做什么!还有必要吗?”
“你是凶手!凶手!”
宿舍门开着,对面寝室的学生听到动静,纷纷挤到门口。两个男生走进来,试图制止池小禾骂人,也防着梁北林动手。
池小禾眼泪哗哗往下掉,骂了一会儿停下来,突然转身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副相框,啪一声扔到桌子上。
“给你!都拿走!”
是用树叶和花做的一幅画,画上有两个男人,一高一矮,高的人微微低着头,矮一些的人伸手去抓对方的围巾。
两人都在笑。
画框还没塑胶,只做了一半,树叶已有脆裂痕迹,梁北林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一起放进盒子里。
他看起来很冷静,也得体,没有反驳池小禾的指责,也没有露出不悦,从进门起到此刻,都没什么反应。
他慢慢坐在程殊楠床上,一只手抚着枕头,五官轮廓僵硬,满身的盔甲。
这个寝室里的一切,池小禾说的每个字,翻到最后一个月的台历,残留的一点点熟悉味道,甚至连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挤在心口。
都是一张穿甲弓。
就一直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其他的学生见两人没打起来,便出去了。
池小禾揉揉眼睛,渐渐稳定下来:“你走吧,不要坐在这里。”
他说完,梁北林便站起来,没再执着于将被褥带走,只是抱起方形盒子,缓慢地往门口走。
终于,他在门口停下来,侧着身,没有看池小禾,表情和脸都变得模糊,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对不起……没有别的,就是……他喜欢干净。”
干干净净的,香香的,即便脸上无法做出表情,也要刮胡子。
池小禾眼泪又掉下来。
“别哭了……会好起来的,会好的……”
“谢谢你,要一直记得他。”
这是梁北林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候,池小禾并不懂这句话背后的意思。